落蕊重芳 by 姒姜-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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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姬,你放手。〃孙永航敛紧了眉,然鼻端却嗅到一丝甜香,这香恰似一缕热气,由鼻端入血脉,直渗到四肢百骸去,渐渐由身体内里蒸腾起一股燥热。这燥热使得他欲推开柔姬的手不太使得上力。
柔姬见此,搂得越紧。〃永航!我求你,求你。。。。。。求你不要把我推开好不好?我求你。。。。。。〃
孙永航听着这一声一声的〃永航〃,脑中渐渐迷糊起来,一会似是垂绮温雅地唤着他,一会又似是柔姬凄惶地唤着他,左一声,右一声,在他脑中盘旋,而体内那股燥热也随之愈来愈旺,让他本能地寻求着微凉的身体。
屋外旋起了大风,窗格又是一阵猛响,两厢一撞,支架倒掉在地上,窗〃啪〃地一声关上了。
这一夜,雪疾,风紧。
第15章
春草全无消息,腊雪犹馀踪迹。
越岭寒枝香自拆,冷艳奇芳堪惜。
何事寿阳无处觅,吹入谁家横笛?
二月初十,是孙府最为热闹喜庆的一日。女皇新下了人事调迁,孙骐正升任工部尚书。由于女皇的重新启用孙家人,再加上兵部尚书相渊的姻亲关系,是以朝臣对于孙骐的这次升任格外予以关注,想着日后前程的,便俱来道贺。孙骐也就请了个戏班子,定于十三晚上摆宴。正巧,撷芳苑里梅花也开得艳了,便美其名曰〃赏梅诗会〃,遍请朝中有所往来的同僚。一时,府中家丁布置庭院的布置庭院,打扫的打扫,送帖的送帖,抄礼单的抄礼单,全忙成了一锅粥。
骆垂绮临盆却也就在这个时候。由老太太作主,下人自然早早地就请来了产婆在旁守着,但老太太自过了个年之后,身子骨一落千丈,才养好些,又染了风寒。是以,下人见老太太自顾尚且不遐,再加上府中实在忙乱,对于骆这一处多少就有些怠慢。只因有个历名在旁看着,才不至短了人。
早春的天,极冷。就是门窗关得紧紧的屋子里都有种让人连骨头都缩起来的冷,炭盆似也烧得特别的快,往往一个才扇旺,另一个就已经灭了。因是产室,不能见风,但炭气于人有害,因此屋子里也不敢随便拨火,只是一盆接一盆地轮着换。
溶月先还呆在床边紧紧看着骆垂绮,然而到后来,亦是赶着去换炭盆。孙永航已经候在室外一天一夜了,然而却始终没个消息出来,由十一日晚间得了消息,他便一直奔到屋外守着。屋门时开一条缝,一盆盆火星灭下去的炭盆,他与历名两个一齐拿着蒲扇扇旺,再送入屋去。
一夜,就这么守过去,然而屋内却没半点声音。孙永航心中又奇又急,传闻产妇生育俱是痛苦难当,但为何垂绮就是一声不吭?她,哪怕叫一声也好,总让他心里踏实!然而这么想时,他又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听到什么声音。垂绮一喊,是不是就是她疼了?要疼起来怎么办?
这么一想又觉得还是没声音好,总之心这么反反复复地提着,不是扇炭盆就是来回在雪地里踏来踏去。
早春料峭春风,时猛时轻,将梅间枝上的疏雪一捧捧吹散,俱零落在孙永航的靴下。有时,风猛地一紧,将窗格子吹开,他便一下飞奔到窗下,将窗格子合上,同时也趁着这时机往里头张望一眼。
历名知道他的苦,索性也不来劝,只是应着溶月的使唤,也是整整一夜到天明,半分不懈怠。只是望着自家少爷这般模样,心里总是叹息良多。
又是,已经十二的亥正了,但屋里却仍没个消息。孙永航等不及了,心中浮起一股骇怕来,竟是愈想愈怕,当下就欲冲进屋里去。
屋外早有老太太身边的丫鬟照看着,连历名的娘也被叫来帮忙,眼看他要进去,连忙拦住,〃航少爷,产室是不得让男人入的,您且在外等等,稳婆也没说什么过。〃
孙永航眉心早打了死结,〃我就进去看一看,没事再出来!〃
丫鬟仍是不肯,孙永航还欲再说什么,里头忽然传来一声痛呼,像是一直压抑着的疼痛终于撕开了这浮面的寂静,夜里的寒气一下子褪去,这一刻,似乎连风都止了。
孙永航一呆,继而是浑身一跳,直抓着丫鬟的肩膀迭声问:〃是不是要生了?是不是要生了?〃
历母〃扑〃地一笑,眼见他又想闯进去,便回道:〃航少爷呀!少夫人昨儿晚上就开始生了,但胎位不正,是以稳婆一直在助着正胎位。。。。。。航少爷,你放心吧!〃
孙永航揪着心,只听里头一声声撕着他心的声音,不响,却似一笔刻刀在他心尖上划过的声音。他盯着那屋里,听了会儿,忽然狠狠提起自己的手猛咬着,咬了会,他才平复了呼吸,问她,〃那这会儿是胎儿正了?她。。。。。。不会有事吧?〃
历母有些被吓住,低头小心觑了眼那手背上的血痕,猛咽了口口水才道:〃不会的!少夫人洪福齐天,定能给航少爷生个大胖小子。〃
〃可是。。。。。。她一直在喊,一定很疼。。。。。。〃孙永航只是瞅着屋子,仿佛只要望得久了,就能透过那几扇看到里头的人影。眉宇间是一片愁惨,只想从历母口中得到确切的保证。〃不会有事?〃
历母朝自己儿子历名看了眼,心头也是一叹,〃航少爷,放心吧!女人生孩子,哪一个不这么痛过来?没事的!〃
孙永航咬住唇,只烦躁地来回踱步,一庭的雪被他踏化了,只留下一阶沾了污的水迹。
骆垂绮咬着衾被,额上冷汗阵阵,使得鬓边的发如墨色勾勒过一般,凌乱地粘在颊上,手早将几挂绫扯得死紧,手背上骨节早已攥得发白,青筋隐隐,然而却始终硬撑着不叫出声。
溶月拿着湿帕子早擦过几回,看她眼睛总猛睁着,气息急促,心下总是心疼莫名,忍不住道:〃小姐,你喊出来吧!你喊出来!〃
稳婆原本一直沉稳的脸,在看到费力正位之后仍只出来个手,心就慌了下,但即刻勉力镇定下来,反而应着溶月的话说:〃少夫人,女人生孩子,把痛叫出来就好了!边叫边使劲!孩子生也顺利了!〃她暗里朝溶月使了个眼色,〃你去叫历三娘进来,这里你一个姑娘家帮不上忙!〃
〃哦,是!〃溶月连忙抹了把眼泪,急急出去叫历母。历母一见溶月叫她,心中倒是惊了惊,但在众人面前仍是稳住了神色,又瞧见孙永航一双眼只盯着自己,便又勉强镇定,〃稳婆说了什么没有?〃
〃没说,只叫您快进去,好像刚刚说过什么羊水破了的话。。。。。。〃溶月只是急,也不去管孙永航什么神情,只拉着历母进屋。
〃哎!别慌张!想是稳婆见你年轻一个姑娘家不方便,要我去帮个忙罢了!〃历母故意透了一句,急忙进屋。
一进房门,稳婆立时交底,〃三娘,不妙!〃
溶月听得直傻了傻,才猛问,〃到底怎么了?你。。。。。。你刚刚不还说。。。。。。〃
稳婆皱眉,也不理她,直接拉过历母,〃孩子胎位还是不正,现在还只是一只手。〃
历母脸色也是跟着一沉,但立刻稳下来,〃你是府里请来的稳婆!好歹接生那么多年了,怎么这么没个见教!这有什么慌的?推进去,再正胎位!〃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捋高了袖子,在一旁净手。
稳婆脸上讪讪地一红,〃我也正这么想!可是,你瞧瞧这位少夫人,身子太过孱弱!我接生那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这么娇弱的女人家。。。。。。〃
〃多说什么!还不快动手!〃历母一声喝下,心头倒也真不方便说。凡是大户人家,早有女医在侧,哪轮得到她一个稳婆来接生?航少爷自是男人不懂,可她们这些府里的老人却是懂的,眼下。。。。。。是真的委屈这位如娇花似的少夫人了!唉。。。。。。
她上前朝痛得几乎迷过眼去,然而始终紧紧咬着衾被不肯放松的骆垂绮安抚地笑笑,〃少夫人,别慌张!这些事大多产妇临盆都会经过!慢慢地,照着我说的来就好了!一切都会好的!〃她递了个眼色给稳婆,仍是面上带笑,〃来少夫人,先放松,别使力。。。。。。哎,对,就是这样。。。。。。待会儿我叫你用力时你再用。。。。。。嗯,很好。。。。。。就这样。。。。。。〃
溶月焦急地守在边上,一时不知哪儿钻进一股冷风,她浑身一个哆嗦,心间隐隐浮过一抹心慌,说不上来的慌,揪痛了心,让她紧盯着骆垂绮的眼神也有些散乱起来。有种不祥的预兆升起,就像这夜的寒气,渐渐盘旋,使得浑身发冷。
小姐!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风雪初霁的夜里,两匹快马不避寒风地疾驰着,一路阒暗,只剩下雪的微光,两团黑色的影子似是一晃即过,只淌下一串马蹄声,直指火光明燃的城墙。然而至紧闭的城门时,却又不得不勒马停下。暗夜里,只有马被强拉住的嘶鸣声,一响之后,便是万籁阒寂。虽是阴沉无月,但城墙上的火光依然照得清人影。
一人小心翼翼地翻身下马,厚厚的披风下,似乎还背着一只箱子。〃找人找得这么急!现在怎么办?〃
另一人只朝他这边扭了扭头,也不答话,就拖着他走到城墙边上一处暗角,从怀里掏出一卷绳子给他。
那人朝绳子瞅了几眼,不由好笑,〃杜迁,当年不过是一桩人情的请托,不想到如今,你却是真把这小徒儿给摆在心上了?只是既知前程不好,又何必仍让她嫁入孙府?这天下间,得配姻缘的青年才俊也不少。。。。。。〃
墨黑的袍子底下转过一双湛亮的凤眼,正是神色有异的杜迁,他瞪着那人,目光瘦硬,一如他的语气,〃啰嗦什么!你上去,再带我。〃
那人接过绳子,前后四周打量了一下,最后目光放到一杆旗上,才又开口,语气里滑过一抹深意,〃我们一族,是说过不干政的!〃
〃我从来没想过要干政!〃杜迁答得轻描淡写,随即望着城门又是一叹,〃只是,人非草木,毕竟人是我一手教出来的。。。。。。这孩子骨子里有她双亲的痴恨情根,年纪又小,实在难放心!〃
那人听了此话回头朝他一笑,〃难得会有这样的话从你嘴巴里冒出来!得!冲你这句话,你那小徒儿就算在鬼门关,我也把她拉回来!对了,你怎么知道她今儿会出事的?〃那人边说边将药箱小心轻放地交给杜迁,才随口问了一句。
杜迁别了别头,〃我给她起了一卦。'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她的坎子以此为最了!〃
〃放心!〃那人也不多说,只是轻轻一笑,一掠身就疾往城边一杆高旗上轻飘飘地一点,再借一力,人已至墙腰,手一搁,人已上了墙头。
杜迁等了会儿,墙上已垂下一根绳索,他左右一张望,迅速系好自己的腰,再将药箱仔细背后,晃了两下绳,只觉〃嗖〃一下,片刻后,人已在墙头上。
二人避过岗哨,又下了楼岗,这才迅速往孙府里赶。
杜迁本想拜贴由正门入,谁知还未由一小巷子出来,就见孙府的后门,有人在拉扯着。仔细一听,居然是稳婆与府中仆妇,仆妇似乎还拉着稳婆在苦苦恳求着,那稳婆只道:〃三娘!饶了我吧!连张婶子都没办法稳妥的产妇,我也撑不了什么!这摊子我不是不想扛,而是怕扛不住。张婶子刚就和我说了,你们家那个少夫人,得先准备着点了。。。。。。唉!这可都是她说的!。。。。。。〃
杜迁脸色一沉,也顾不得前去通传禀报,只几步就站定在后门处,灯笼的微光下,他瞧不清谁是谁,只是冷声道,〃我是你家少夫人的授业师父,此来带了一位名医,你带路吧!〃
两名妇人同时呆了一下,历三娘仔细觑着来人,然而她并未见过杜迁,心中犹疑,但听得有名医,又不想拒绝,〃呃,这位先生,如是少夫人师父,那还先容我去通禀一声老爷。。。。。。〃
杜迁极不欲浪费时间,然而自己毕竟也算垂绮的娘家人,少不得还得跟夫家打声招呼。在孙家,他本就没一个人看得上,连孙老爷子都从没过过眼,对于孙骐自是更不用说!他看着人跑着要去通传,便一止手,〃不必!孙侍郎我也是认得的!〃
历三娘听他一口一个孙侍郎,口气间与航少爷这般生疏,心中又疑,只好陪笑道:〃先生您不知道!今儿是我们三爷升了工部尚书,正在前院里举宴!航少爷自然也是要作陪的!〃其实,也只被叫离了一个时辰。唉。。。。。。守了两天两夜了,这会儿只怕就是坐在席上,也心里只惦着这里吧。。。。。。
〃什么!他在宴客?〃杜迁的声音一冰,凤眸一缩,反而冷笑了一声,〃那你带路,我倒要好好会会这个妻子生死垂危,做丈夫的倒安心宴乐的孙侍郎了!难道我杜迁这双眼睛还真看不清时世了?这相渊算是哪门子的龙凤?也值得这样攀着附着!〃
历三娘一听这口声,心知要糟,然而杜迁的名声,她亦是听过的。当下并不敢多说,只陪笑着领人去前院。
杜迁一袭黑袍,更显得微光下的脸森峻异常。跟在身后的同伴眉宇微敛,只手在药箱里掏出一小包药赶着塞到方才的稳婆手中,〃这是我用药制过的参片,你看着不对就往人嘴里塞!〃
那稳婆巴不得有人出来顶着,一见说,立时连声应下,由早候在边上的小丫鬟领着去了。
未至前院,已听得一片伶歌酒觞,西皮散板才敲罢,快板又赶着起势。果然正自热闹喜庆呵!
历三娘早招了一名小厮上去通报,这边故意慢步引着人上来。是以,当杜迁来到正席的时候,席间众人俱望着这位名震碧落,人人急欲招揽却始终不得的一代名士。
一袭黑袍,似是风霜敛尽。因入廊阁,那斗篷便放了下来,杜迁清俊又透着森寒的面容便在照夜如昼的厅院里尽显无遗。他一双冷如冰澌的凤眸扫了一圈众人,便挑眉朝着孙骐那一溜主席上的人一笑,未见着孙永航,他心里头倒是微微一落,〃听闻孙大人升迁大喜,杜某恭贺来迟,恭贺来迟了!〃
孙骐怔了怔,素闻杜迁为人,倒是不料今次还有那么大的面子,忙不迭地起身回礼,心中又略带三分得意,面上的笑因着酒势便化得更开了。〃哈哈哈!难得杜先生造访,是在下的荣光才是!此番倒是没料着杜先生居然也肯赏脸,真是孙某之幸!〃
杜迁朝孙骐东面第一顺位的人扫了眼,知道那就是相渊,眼神便不由更冷,唇角始终是一抹冷笑,〃不敢当!其实杜某本来也未料着孙氏这般快就起复了,此次也多亏了小徒临盆,不然,还真赶不上这'赏梅'雅会呢!想来,总是人逢低谷,需得贵人!呵呵,孙大人是找得了这正主的贵人了!〃
孙骐面皮一抖,一腔喜气顿时给散得无形,怒火中烧,然而又碍于杜迁名声,当着众人的面也不便发作,只得忍着气坐下。
气氛一时骤冷。相渊也微微皱眉。杜迁只作不知,反而走上前自取了一个杯子执壶斟了,才笑道:〃今儿孙大人可是双喜临门哪!既得升迁,又逢媳妇临盆,杜某满饮此杯以为敬,与孙大人同分一喜!〃
此话一出,席间众人俱是一愕,一人,想来也是初调入天都的小官不由脱口问了句,〃咦?孙尚书,相大人千金不正在席间么?怎么又一位媳妇要临盆了?〃
此话一出,孙骐与相渊同是尴尬,席间原本还与于写云笑说着话的柔姬也不由脸色微变。
杜迁朝那人回望一眼,故作诧异问:〃咦?诸位大人原来不知?孙大人的正房儿媳早于乾定二年便入门,正是前骆相之女,杜某小徒,孙老爷子作的主,难道诸位大人也不知晓?〃
席间诸人哪有什么不明白的,但眼见这话说出来,冷眼瞧着好戏的也有,暗暗着急的也有。有几个已欲起身发难,然而临时又想起前骆相之风标傲世,其身后虽然无人,但门庭亦自高阔,想落个话柄于人,总也不愿。是以,这一问一答之后,众人也都不些讪讪,有些甚至也拱手向孙骐贺喜,无非都是些添丁后继菁华之类的话。
杜迁眼见着讽落得差不多,心中又急垂绮安危,也不再多话,只是拱了拱手道:〃孙大人,小徒自来身体娇弱,特此请来了名医坐镇。杜某年多未见徒儿,还请准允一见。〃
孙骐巴不得他立刻走人,一听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