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见王生-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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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百胜道:“事情过去三个月,杜大哥忽然收到洛鬼医来信,提到了事情始末,原来洛鬼医一直便在寻找女子,一路由漠北寻到洛阳,却恰好赶上女子毒发蔓延,他携了女子离去,对蔓延开的毒无可奈何,便一把火烧了。”
李寻欢道:“你们起初便知道那女子便是石玉?”
张百胜苦笑一声,“她来过。”
李寻欢皱眉,“陈杏海既然忘却旧事,如何还要在这里?事情过去二十年,石玉如何现在才寻上门?”
张百胜道:“杏海记忆里虽抛却旧事,却依旧眷恋这里,不愿离开。”
李寻欢道:“所以你们便要给他一片净土,不允许任何人踏入这里,尤其是夜宿?”
张百胜道:“只需要一个威吓,一个传言,这并不困难。”
李寻欢道:“你们又为何要利用这种传言来自杀?因为石玉回来了?”
张百胜道:“我们本来准备一辈子在暗处守护杏海,谁知石玉寻来,依旧对杏海情深意重,却不记得当年之事,我们,自然要消失。”
李寻欢道:“只是如此?”
张百胜瞪他,“兄弟情谊,你还稚嫩的很,自然不明白。”
李寻欢明不明白,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沉默一会,继续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与公道门结仇的人皆是惨遭灭门,张大侠,各位似乎也不例外。”
张百胜咬牙道:“你岂非也说过,她已经不记得旧事?”
李寻欢惊愕道:“所以她要对付你们,为了陈杏海报仇?”
张百胜沉默一会,道:“这是大伙儿商量出的注意,当年在杏花园数百口无辜亡魂墓前,我们兄弟已经立誓,不论付出什么,都要为他们报仇,所以,我们,杜大哥,杨三哥,我,都必须死。”
乾三娘忽然插口,“童仲已经故去,他的份,我来担。”她一直沉默着,此时开口,颇有些贞烈味道。
李寻欢叹息一声,“杏花园死于那女子体内之毒,各位带了她回来,故而自认凶手?”
张百胜没有说话,没有说话便是默认。
李寻欢道:“如果说是凶手,那女子难道不是凶手?如果那女子是凶手,在她体内投毒的人不是凶手?如此自认,当真是为了情深意重?”
张百胜惨白了脸色。
楚留香忽然握住李寻欢的手,转过了头,道:“不必再说下去。”
胡铁花开始不停的喝酒,如果心里憋得慌,除了喝酒,谁还有更好的主意?
张百胜忽然大声道:“你说的没错,说什么情深意重,不过是我受不了了,大伙儿都受不了了,这种枷锁,这种重负,仿佛永远没有尽头,除了死,难道还有其他解决的途径?”
屋子
52、消磨英雄魂 。。。
内空气愈加沉闷,寒风似乎嘶吼的更加厉害。
乾三娘道:“这不能怪他们,你们没有瞧到当年杏花园与杏海的惨状,根本想象不到那几年他们是如何过下来的,自然不会明白。”
楚留香道:“我明白。”
张百胜道:“好,既然明白,便解了我穴道。”
楚留香沉默一会,照做。
张百胜活动了一下手臂,咧嘴一笑,“多谢。”然后缓缓扑倒。
自断筋脉。
乾三娘道:“张五哥,等我一起。”
胡铁花本坐在她旁边,已经伸出了手,却没有进一步动作。
乾三娘扑倒在桌子上,和刚才一样,却再也不会爬起来。
宋清这次只说了一句话,“他们葬在东山之巅,在那里,可以看得清楚这里的一切。”
这句话也不知是跟谁说,也没有人回答,他带走了张百胜与乾三娘的尸体,没有人反对。
良久,似乎天际都要发白,其实也不过是深夜。
李寻欢道:“决斗,怎么说?”
楚留香道:“明日午时,水瓶山巅。”
李寻欢没有问为什么要时间提前,只是握紧了他手,道:“那么,现在你需要好好休息。”
楚留香没有反对,他站起身来。
胡铁花也站起身来,忍不住道:“能不能……”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也知道不能。
什么叫决斗?决斗的意思就是只有一方能够活着,或者两个人一起死。
但此时此刻,无论是楚留香,还是那悲苦女子石玉,都不该死。
楚留香笑了笑,“可别喝得太醉,明天最起码要给我敬一杯酒。”
胡铁花叫道:“一杯酒,什么时候你像娘们一样了,明天晚上我请你喝酒,谁不醉谁是孙子。”
楚留香哈哈大笑,“只怕你没本事灌醉我。”
胡铁花哼哼,“何不试试?”
如果明天大家都好好活着,自然要庆祝,庆祝了自然要喝酒,喝酒么,还不求个烂醉?
最后,李寻欢回头瞧了一眼,油灯似乎更暗了些,老杏头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熟。
53
53、事终起波涛 。。。
高手相争,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楚留香目前为止还不曾与谁约定什么时刻什么方式来打斗,那并不适合他,现在回想与石观音一战,与水母阴姬一战,与蝙蝠公子一战,无一不是机智取胜,那些战争为他赢得天下美名,流传后世,与石玉这一战,却又有所不同。
后来,李寻欢小时候听床边故事的时候,并不曾听到过石玉的名字,并不能说她武功不高,只是她没有成名之战,与她交手的人最有名气的是楚留香,但她败了,一个失败者,是不需要留下名字的。
胡铁花凑近李寻欢,问道:“你说,这一战是不是老臭虫必胜?”
李寻欢道:“楚留香目前为止,还没有败过。不是吗?”
胡铁花不说话了,他开始喝酒。
李寻欢笑了笑,安慰他,“楚留香一生不曾杀人,这不是神话,也不是假话。”
此时,已经接近正午,他们所有人都离开杏花酒家,来到了水瓶山麓,这里有一座小亭,十分破旧,总比没有的好。
水瓶山并不高,却陡峭,几乎直上直下,快到山顶的地方有一处三丈见方的平地,决斗定在这里。
早晨李寻欢已经陪着楚留香去看过一次,此时楚留香已经登上山巅准备,石玉还没有来。
除了李寻欢胡铁花,老杏头竟然也来了,没有人阻止,他一直缩着身子,窝在角落里轻轻的发抖,或许是天气颇冷的缘故,以武傍身到底好些,老杏头估计就很难受了。
李寻欢看他一会,递过了酒,道:“要喝一杯吗?”
老杏头颤抖着接过了酒,颤抖的喝了下去,道:“谢谢。”
李寻欢笑了笑,把披风递了过去,道:“你如果站起来多走动多跑跑,估计不会这么冷。等,时间并不短。”
老杏头接过他的披风,却没有听从他的建议。
胡铁花凑近李寻欢,低声道:“你说,他为什么来?”
李寻欢淡淡道:“谁没有点好奇心?说不得他只是想看看谁胜谁败。”
胡铁花看他,有些泄气,“跟你说话可真累,你一直这么不干不脆么?”
李寻欢笑了笑,没有说话,抬头看向山顶,此时,日已中上,决斗估计快要开始。
果然,洛良家朝他们走来,一个人,显然石玉已经上了山,从另一个方向。
石玉上山的时候楚留香正坐在一杆枝头上看风景,他朝石玉笑笑,就像见到老朋友般,打了声招呼。
石玉今天没有戴面纱,或许是楚留香已经瞧见过她的长相,已经没有必要,她昨天伤的那样厉害,又是吐血又是昏倒,今天看来神清气爽,似乎已经完全好了。
石玉柔柔笑道:“香帅来的可真早,我以为我已经是早到。”
楚留香摊手,“门主如果要四处看看,大可当我不存在。”
石玉左右看了眼,竟然席地坐下,道:“这里有什么好看,左右一目了然。既然时间未到,我们聊聊天,如何?”
楚留香有些惊讶的瞧她,对她对于决斗的轻率,却也没有反对的意思,“门主想聊什么?”
石玉幽幽叹了口气,“我知道在你心里,我必然是个又可怜又可恨的女人,我草菅人命,杀过很多人,就算为了报仇,你也不以为然吧?一个女人,连家都没有,没有亲人,没有爱人,甚至记忆都是残缺不全,这样的女人该是多么失败。”
楚留香道:“个人观念不同,门主毕竟救过许多人,既然已经在追求自己想要的,没有什么失败成功之分。”
石玉笑起来,“我要杀你,你难道不恨我么?”
楚留香道:“门主并非为了自己,不是吗?”
石玉叹了口气,“我也一直这么认为,可是我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错了,并且错的厉害,或许我记忆中残缺的一段是非常重要的,而我忘了它,现在心中空落落的,总觉得不安定。”
楚留香道:“门主记得当年杏花园为何被灭门么?”
石玉沉默一会,咬牙道:“杜维亲口对我承认,是他们见财起意,当时杨疏桐与人打赌输了许多钱,杏海不愿意帮忙,他们便起了抢的心思,后来被发现,一不做二不休,灭了口,这种人,那般死了,太轻易了。”
楚留香沉默着,事实忽然有些说不出口,他选择把事实湮没在心底。
石玉也沉默着,时间一寸一寸的过,她忽然道:“你知道,我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你我做个约定,如何?”
楚留香道:“什么约定?”
石玉道:“五百招定胜负,五百招内如果你我都没有死,就不必再打下去,我已经没有气力杀不了你,你的目的也早已经达到,不是吗?”
这个约定对楚留香没有坏处,他只是不明白石玉为什么忽然放软姿态,昨晚上她还在叫嚣一定要他搭上一条命。
石玉道:“你一定在疑惑我为什么忽然改变态度,我已经说过,我觉得有些事情出了错,似乎我的一生都是个错误,我虽不愿再错下去,杀你,却是我答应别人的事,不能改变,如果事实证明我杀不了你,至少我手里少了一桩血债。”
这确实是一个理由,但怎么看,还看各人理解。
楚留香忽然道:“已经没有必要决斗,你既然没有了斗志,就已经杀不了我。”
石玉盯着他,缓缓站起身来,笑道:“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从来不下结论,我确实听闻你武功高强,但我也从没有败过。”
楚留香盯着她,察觉周身气氛骤然改变,他蓄势待发,道:“好,五百招。”
楚留香还窝在树上,坐姿闲适,谁也不知他要如何发动第一招,如何俯冲而下。
石玉微微笑着看他,她似乎一点都不关心楚留香要怎么出招,因为现在楚留香根本近不了她的身,楚留香说出五百招,她点头的瞬间,周身衣物便瞬间如狂风般飞扬互相拍打,空气中忽然冷冽到了极致,明明太阳还在,楚留香忽然觉得此时在下雪,不,或许是冰雹,一粒一粒砸上周身,甚至不能也不知如何躲避。
这是一个冰雪的世界,石玉是主宰者,普通人谁抗拒得了大自然的任性妄为?楚留香也不能,他甚至一招都不曾出,他根本无法下手,但他不能不动,他周身都被石玉控制,这股寒冷气流瞬间便要侵蚀埋没掉他。
他终于知道石玉一直以来为什么这么狂妄,她确实有狂妄的资本,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没有人能在她手下活命,因为这种功力已经超出了人类所能抵抗的范围,原来,他两次与石玉交手,石玉甚至不曾发挥功力的十分之一。
此时此刻,无论是谁,心中都免不了慌张,或许便在想如果此时对以往自大而懊悔不知还有没有用,但楚留香呢?他会不会这么想?或者说,他有没有闲心这么想?
压力巨大,无数寒流变作空气般细流往他全身毛孔扎入,如果他再不动,不必等到五百招,一刻钟他就要被冻僵冻死。但石玉依旧柔柔站着,强风依旧拍打,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漏洞,楚留香无从下手。
楚留香忽然动了,他用力往下坠,身下的树就算再强韧也抵抗不住,终于哗啦啦连根拔起,松动一片泥土,扬飞大团的雪花,楚留香随着树干往地上坠,他没什么动作,似乎瞬间就要摔个狗啃泥。
石玉愣愣的看他,似乎根本不明白他在干嘛,以楚留香的功力,怎么会如此不济?
楚留香当然不会摔个狗啃泥,他一向是注重形象的人,靠近地面之时,利落一个翻身,顺手操了树干,连着根连着枝桠,老松树的松针在空气中颤悠悠的颤抖。
楚留香道:“我使用武器,门主不介意吧?”
石玉沉默一会,才道:“用这棵树?”她语气十分怪异,却没有鄙视的意思,甚至有一丝赞赏。
楚留香道:“对,用这棵树。”笑了笑,晃了晃手里树干,笑道,“树兄啊树兄,我虽是夺了你的命,你可要不计前嫌救我的命才是。”
石玉沉默一会,冷笑一声,“好,这武器好得很,就怕它保不了你的命。”
她缓缓推出了一掌,这一掌毫无特色,根本就不需要任何变化,楚留香就已经觉得天地全部灰暗,冷风寒雪扑面而来,呼吸都艰难起来。
楚留香手里的树忽然动了起来,像陀螺般团团打转,树根还有泥土,枝桠还有残雪,呼啦啦四散开来,枝叶被织成一片绿油油的网,这层网,裹住了石玉汹涌而来的寒力,但也只是瞬间,在石玉凌空一翻,双掌连推,七八掌接次不断涌来后,枝叶便一片片被削落,石玉掌力不停,嘴角已经勾了起来,因为那棵树已经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连着树根。
石玉攻势阻力大减,楚留香压力骤然增大,他甚至被迫后退一步,只是一步,他忽然跳了起来,整个身体连着手里树干滴溜溜转了个向,一手托住被削光枝桠一头,强力一推,树根朝下,如天罗地网往石玉兜头撒去,他的身体全数压到树干之上,笔直往下,阻退石玉所有可能退路。
石玉也根本不退,甩起衣袖,层层冷风往上拍打,如同浪头激上海岸,海水永无止境,浪头永不停歇,但树干和楚留香是海岸吗?树干会被摧毁,楚留香也好歹是个血肉之身。
凭空连翻,控制树干自上而下兜头兜面,树根似乎变成了某种寻着血腥而往的兽类,张牙舞爪,等待着将对手一口吞尽。
石玉推来强力越来越强,楚留香被迫一层一层高升,却忽然往下一落,树根几乎要扎入石玉脸面全身,压力骤弱,楚留香闻到了血腥气。
关键时刻,石玉忽然喷出口血来,她身子一软,差点跌倒,最后一记掌力支撑,才没有瞬间命丧楚留香树根之下。
这口血被甩上树根斑斑点点,楚留香稍微一缓,一咬牙,掌力再送,笔直推了下去,毫无阻力,这一记掌力,可以让石玉再无反抗之力。
他却忽然顿住僵住,这一记掌力如同打进棉花堆中,石沉大海般,他却忽然感觉有怪异感觉把他一分一分包裹缠紧,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恐惧来,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朝他涌来,他丝毫不能动,全身被凝在空中,不得不接受。
石玉吐一口血,松懈了他布防,一个示弱,一记虚招,楚留香被无形丝网紧紧束住,再难超生。
楚留香咬紧了牙,他感觉全身都被冰冻,从血液开始,一分一寸不再由他控制,他丧失了对自己的控制权,他已经预见自己的死亡,或许他的尸体可以被长年冰冻,不必害怕腐坏。
天地一片宁静。
忽然,极轻微极清脆的崩裂之声在二人之间响起,从树根到树干,一寸一寸脱落,似乎一截一截的冰渣子,这棵树遇着楚留香真是倒了大霉,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