淹死鬼客栈-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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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话……”
“我懂您的意思了,但我还不大明白那些记者们所描述的后来发生的事情。既然卡
车司机和货船驾驶员都听见了呼救声,那末两车相撞时,汽车里既不是空无一人;而维
尔布瓦和维瓦娜又没有丝毫理由分开,……因此是否今天……”
“从今天早上起,人们不断在给罗安河排水。但直到现在仍然一无所获。我可以请
您陪我到这对年轻人住的房间里去一下吗?”
这是间很普遍的房间,墙壁糊着印花纸,原是钢制的,镶有镜子的衣柜是桃花心木
做的。梳妆台上摆着几件东西:一把刮脸刀,一把剃须用的肥皂刷,两把牙刷,其中一
把是新的。
“您看到了吗?梅格雷指出道,“这个人携带了他的防身用品。但他们必须在半路
上停下来,给年轻姑娘买一把牙刷和这双放在床脚的旅行用拖鞋。我很希望能找到一件
证据来说明这就是您的女儿。”
“找到了!”做父亲的愁苦地说,指了指地毯上闪着微光的一件首饰。“维瓦娜总
是戴着她母亲的这对耳环。其中一只的搭袢不大好用了,她经常弄丢它,但是每次又都
会奇迹般地找回来。就是这一只!您现在还认为我仍有可能找到活着的女儿吗?”
梅格雷猜想,在目前这种情况下,维瓦娜·拉包梅莱耶小姐很可能已经成了谋杀胁
从犯。但是他不敢把这话说出口。
让公证人下决心回到凡尔赛去颇费了一番周折。由于雨仍然不停地下着,“淹死鬼
客栈”越来越象是一个作战司令部了。
记者们再也懒得在瓢泼大雨中追随那些正在河里搜寻打捞的货船驾驶员了,他们开
始带着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玩起贝洛特来。宪兵上尉把自己的汽车交给警长支配,但警
长始终没有用过,而且,他的那些看来毫无条理的活动,对于不了解他工作方法的人来
说,实在难以产生信心。
因此,看见他钻进了电话间,记者们都以为获得新材料的机会来了。出于职业的需
要,他们毫无顾忌、毫不迟疑地拥向电话间的门口。
谁也没想到梅格雷是给巴黎的气象台打电话。他先让对方告诉他最近几天的天气预
报,然后又着重问了几个细节。
“您是说昨晚八点左右没有月亮吗?今晚也是同样情况?您在讲什么?月亮将在零
点十三分升起?……谢谢您……”
当他走出电话间,显得格外满意。他甚至还调皮地对记者们嚷道:
“先生们,好消息:咱们起码还有三天的好雨呢。”
随后,人们看见他和皮耶芒上尉进行了一番长谈,然后皮耶芒离开了这里,整个白
天都没再露面。
有个人发现客栈里有葡萄汽酒,要了一瓶,一会儿所有的人就都争着要起来,大家
开始起劲地喝起来。莉莉不停地在桌子中间穿梭行走。她走到哪儿,都有人向她伸胳膊,
她佯装生气地将他们一一推开。
四点半钟,夜幕降临了。人们结束了在罗安河上的的工作,到了这时候,再也别指
望捞到什么尸体了。如果有,也早就顺水流进塞纳河了。
为了扫清道路,一辆拖车把从河里捞上来的小轿条拖到了蒙塔尔奇,在那里听候警
察局的安排。
六点钟了,有个记者把老板叫来,对他说:
“晚饭你给我们准备了些什么好吃的?”
“什么也没有!”
吃惊最小的可不是老板,他用眼睛搜寻着,看看是哪个人胆敢替他答话,而且这句
回答和他的生意经完全背道而驰。答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梅格雷。他一边说一边心平气
和地向人们走过来。
“先生们,我明确要求你们今晚不要在这里用饭。但我不禁止你们在十点左右回到
这里来睡觉,如果你们高兴回来的话。不过,从七点至八点,我强烈希望这里只留下昨
天晚上在这里的那些人。”
“是搞现场复演吗?”一个调皮鬼叫道。
“不是!现在我警告你们,赖在附近不走,一点儿好处也没有,因为你们什么也不
会看见。相反,如过你们放聪明点儿,倒有可能在明天早上为你们的报社写上一篇漂亮
的报导。”
“几点?”
“就定在十一点以前吧,……我知道,在蒙塔尔奇有一家大钟饭馆,饭菜很好。你
们都到那儿去吧!对老板说,是我请你们到那儿去的,你们将受到非常殷勤的招待。等
我和你们再见面时;……”
“您不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吗?”
“我另有约会了。……但我不会搞得很迟的……现在该是你们决定去留的时候了。
如过有人想捣鬼,我保证他一丁点儿消息也捞不到,。。。。先生们,回头见!祝你们胃口
好!”
当这些记者走了以后,梅格雷觉得连呼吸也比原来畅快些了。他瞧着怒气冲冲的老
板说道:
“算了吧!你已经在酒上大赚了一笔,就别在饭食上打主意了吧!他们不是从一大
早就开始喝吗?”
“他们本来还可以继续不断地喝下去的!”
“听我说,至关紧要的是,从七点到十点,留在客栈里的每个人都应该在昨天晚上
的位置上,灯火也象昨天一样……”
“这倒不难办。”
人们好象忘记了还有一个人:卡车司机约瑟夫·勒管。他惊讶不已地观察着梅格雷,
最后终于开了腔:
“那我呢?”
“你吗,带我到尼姆尔去。”
“坐卡车去?”
“我的天,为什么不呢?”
“随您便吧!如果这样对您有用的话……”
于是,梅格雷警长坐上发着地狱般喧嚣的十吨卡举离开了“淹死鬼客栈”。
3
“我把您送到什么地方下车?”
一路上,依然大雨如注。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卡车间或与一些亮着拐弯指示灯的小
轿车穿插而行。雨刷有规律地嚓嚓作响,在黑暗中,象是一只长了毛的大蜜蜂。
“你不用让我下车,老朋友!”
司机诧异地瞧了瞧他的同伴,还以为是在同他开玩笑。
“那怎么呢?转回巴黎去?”
“不。等我看一下表……”
在一片漆黑中,他不得不打着打火机,时针正指在七点三十分上。
“好吧,你就在遇到的第一家饮料快售店前面停车好了,我们还有时间……”
横穿人行道时,梅格雷将大衣领竖了起来。在勒管的陪同下,他十分随便地将胳膊
肘支在咖啡店的柜台上。卡车司机对梅格雷态度的这种突然改变,感到十分惊奇。
这倒并非因为后者变得对他越来越具有威胁性了,也并非是后者在以另一种方式来
表现他的坏情绪。
事实恰恰相反,梅格雷十分冷静。甚至有几次,他的眼睛里还流露出一丝笑意。看
来他对自己信心十足。如果有人在这时候问他笑什么,他会十分乐意地告诉你:
“生活是多么美好啊!”
他一边品尝着饮料的滋味,一边看着手表。付过帐后,他宣布说:“上路吧!”
“去哪儿?”
“先到卡德琳娜大妈那儿去吃碗饭,就象你昨天做的一样。你看,雨还是下得那么
大。我们正好在同一时刻……”
只有三辆卡车停在外表十分简朴的客栈门前。但在客栈里面,那些跑公路的人们很
容易找到他们可口的小菜。老板娘亲自招待顾客,她有个十四岁的女儿给她搭下手。
“哟,你怎么又来了?”看见勒管进来,她吃了一惊。
勒管在和其他司机一一握过手后,和警长在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
“咱们还吃昨天你在这里吃过的东西,好吗?”梅格雷提议道。
“这儿可没有三十六道菜,大家都是当天起上什么就吃什么,……您瞧,酸果烤小
牛肉片……”
“噢,这可是我爱吃的……”
在这几分钟里,难道在这个大块头司机身上没有出现某种态度上的变化吗?他的情
绪变得不象先前那样爽快了。他瞟了几眼他的对话者,大概他正满腹狐疑,摸不透这位
警长肚子里究竟搞的什么鬼。
“卡德琳娜,”快点吧!我们这些人是没有多少时间的……”
“你总是这么讲,可说完了,还得呆上一刻钟喝完你的咖啡。”
小牛肉片烤得好极了,咖啡也比小铺里的味道来得纯正。梅格雷不时地从口袋里掏
出表来看看,似乎有些不耐烦的等着其他的司机离开这里。
那帮人终于在喝完一杯马尔克酒后站起身来,一会儿就听见了马达的嗡嗡声。
“给我也来点马尔克酒。”梅格雷吩咐道。
接着又对勒管说:
“昨晚就是这样过来的吧,是不是?”
“是这样的,……快到出发的时间了,……在昨天这个时候,我已经接到了电
话……”
“出发!”“还回到那里去吗?”
“和昨天完全一样……这让你讨厌吗?”
“我?干吗让我讨厌呢?反正我什么也没有隐瞒。”
就在这个时候,卡德琳娜走过来,问司机:
“你说说,我托咐的事,你跟贝努瓦谈了吗?”
“当然谈了,一切都谈妥了。”
一坐到车上,梅格雷就问他:
“贝努瓦是谁?”
“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在蒙塔尔奇经营一个加油站。我总在他那里加油。卡德琳娜
大妈也想让人在她这里搞个加油站,她要我对贝努瓦说……”
“雨下得真大啊?”
“甚至比昨天还大些,……您想想吧,在这种鬼天气还不得不整夜地跑车……”
“咱们开得不太快点儿了吗?”
“一切都和昨天一样……”
梅格雷点上他的烟斗。
“我们这些人,”勒管嘟嚷着说,“人们老是对我们大叫大嚷,因为我们总在路中
央行车。车身大,动作不灵活。要是让那些开小车的人试着来开开咱这种庞然大物……”
突然,紧跟着一声骂,一个紧急刹车使得梅格雷差点将头撞上前风挡。
“他妈的!……”约瑟夫·勒管叫道。
他瞧了瞧他的同伴,双眉紧锁的埋怨道:
“是您让人把车停在这儿的吧?”
确实,就在让·维尔布瓦的车子昨天被撞的那个地方,停着一辆车。这是一辆灰颜
色的车,与那辆一模一样!天,下着大雨!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汽车呢,也同样灯火
全熄!但是卡车却在离小轿车三米多的地方刹住了!
有一小会儿,司机脸上露出一股怒气,但他克制住了,只是抱怨道:
“您应该事先通知我一下,万一我没能及时看见它呢?”
“不过,咱们那会儿正聊着天……”
“那后来呢?”
“昨天你是一个人开车……你一定是全神贯注吧?”
勒管边耸耸肩,边问道:
“您现在还想做什么?”
“咱们马上下车,……在这里下……等一下,……我要做个实验,……你现在喊几
声救命……”
“我?”
“因为昨天在这里喊叫的人不在场,得有个人代替啊。”
勒管很不情愿地喊了几声,嗅出了其中必有圈套。
但最使他担心的,还是当他听见了脚步声和看见一个人影在黑暗中走动的时候。
“过来!”梅格雷对新来的人喊道。
来人是“美丽的德莱斯”号货船的驾驶员,这是梅格雷让宪兵队把他叫来的,事先
谁也没有告诉。
“怎么样?”
“不敢说十分有把握……但我觉得差不多是一样的。”
“什么?”勒管嘀咕道。
“我不知道这是谁喊的,但我可以说这声音和昨天的差不多。”
这一回,大块头司机可差一点就沉不住气了。他对那个直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在这
出戏里扮演了什么角色的驾驶员简直很得牙根发痒。
“你上车去吧!”
有人走近。在这以前,这人一直站在旁边。
“一切都很好!”梅格雷对那人低声说,“其余的,走着瞧吧!”
他在勒管旁边坐下,而勒管也不再想装出彬彬有礼的样子了。
“现在我还干什么?”
“象昨天一样!”
“去蒙塔尔奇?”
“象昨天一样!”
“随您的便吧!我真不明白您脑子里想的是些什么。但如果您认为我卷进了这件事
情的话……”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淹死鬼客栈”的对面。客栈的四个窗户全亮着灯,其中一
个还挂着珐琅制的电话号码盘。
“这么说,昨天你脑子里就没有闪过在这里停下来打电话的念头吗?”
“既然我已经对您说过……”
“继续往前开!”
一阵难堪的沉默。这一个紧皱双眉,憋着一肚子火,每个动作都卯足了劲儿。那一
个呢,正在昏暗的角落里悠闲地抽着烟斗。
就这样,他们来到了蒙塔尔奇。突然,警长指出:
“你开过去了……”
“开过什么去了?”
“宪兵队……”
“您呀,老是找些罗嗦事!……”
他想倒车,因为宪兵队在后面五十公尺的地方。
“不!不用倒回去!”梅格雷反对道,“继续!”
“继续什么?”
“继续准确地做你昨晚做过的事。”
“但是我去了……”
“你没有马上去宪兵队,……证据是,时间不对头,……贝努瓦的加油站在哪儿?”
“就在这条街的第二个拐角那儿。”
“开到那儿去!”
“去干什么?”
“什么也不干,……照我对你说的做吧。”
这是个极普通的加油站。附设在一家卖自行车的铺子前面。车铺里没有灯光,但是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铺子后面有个厨房,里面有人影在晃动。
卡车刚一停下,从厨房里就走出来一个男人。这人显然是听见了马达声和煞车声。
“要多少升?”他连眼皮都没抬一抬就问。
过了会儿,当他认出是勒管时,看了他一眼,就盘问起来:
“你来这儿干什么?我以为……”
“给我加五十升!”
梅格雷仍旧呆在他的角落里,车铺老板没有看见他。贝努瓦以为他是独自和他的同
伴在一起,正想再说什么,但勒管已经觉察到危险就在眼前,急忙开了腔:
“喂,警长先生,您要求做的就是这些吗?”
“啊,有人陪着你?”
“有个警察局的人要进行现场复演,这是他说的……我可是什么也不明白……总是
找小人物的麻烦呗,而对……”
梅格雷跳下车,走进车铺里,这使车铺老板大吃一惊。
梅格雷直奔店铺后面,向老板的妻子身边走去。
“勒管想问一问那件事是怎么安排的……”他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问了一句。
她疑惑地瞧了瞧他,扒到窗玻璃上往外望了望,说:
“他来了吗,勒管?”
“他正加油呢。”
“没有人找他的麻烦吧?”
因为吃不准这个头戴圆帽的人为什么突然闯进来,她感到不安地向门口走了两步。
外面不大亮,很不容易看清一个人的面孔。
“说说吧,保尔……”她向门外叫道。
保尔是她的丈夫,手里正拿着油管,显出很为难的样子。
“是勒管在那儿吗?”她又问了一句。
梅格雷十分沉静地装着烟斗,借着车铺背风把烟斗点着了,这一下把自行车的镀镍
的车把全照亮了。
“你过来吗,保尔?”
这时,警长清晰地听见两个男人中的一个在问另一个:
“咱们怎么办?”
他警惕地握住藏在口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