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暮色-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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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夫人轻咳了一下道:“柳氏,暮儿回府也段时间了,行为举止没有半分不合规矩的,你这说的可是什么意思?再说了,暮儿被北狄怀义王所收养,又怎么称得上在民间?只怕回了府,在身份上倒是委屈了暮儿。”
辛靖也不说话,只看向柳氏。柳氏有些尴尬道:“姐姐,暮儿是行得正坐得端的,织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女孩子大了,提点一下时时注意罢了。暮儿你别介意啊。”
祁暮淡淡道:“谢谢柳姨娘提点,柳姨娘有心了。”
不过,丛颢崐下次邀祁暮去登山,祁暮倒真的叫上了辛念。
云城南郊的凤凰山,山不甚高而风景独秀。只是山路狭小,能走马而不可过轿。辛府的轿子便只到了山脚,祁暮、辛念各带一个丫头往上走,丛颢崐自带了莫奇莫非跟在后面。祁暮走得轻松自在,只一会儿便离开辛念老大一截。辛念却只走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十停才走了不到三停,便扶着丫头站在路旁,向丛颢崐抱怨道:“贺兰大人,念儿实在是走不动了。这山也真是的,路这般窄,怎么就走不得轿?”
从颢崐道:“嗯,这山对辛二小姐来说是辛苦了一些。不如这样吧,我与你姐姐先上,在山顶等你,你和他们在后面慢些走,实在走不动了,便叫莫奇背你。两个丫头能跟的便跟上来,走不动也慢些走。”言罢又看向祁暮道:“早先见过你的轻功,不如这次比试一下,看谁先到山顶。”
祁暮被他挑起斗志,道:“比就比。”
丛颢崐又微笑道:“比赛便要有彩头。这样吧,输的人替赢的人完成一个愿望,如何?”
这倒也新鲜,祁暮点头答应了。
只听丛颢崐说了一声“走”,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蓝色人影和绯色人影便已去了数丈,莫奇不由喝了一声采,莫非却是遥遥地跟了上去。
祁暮的轻功名叫千山飞雪,基本的步子便是飘雪步,因为力都往上走,所以十分适宜爬山。这也难怪,他们一直生活在雪峰山,使了这功爬山,自是轻巧许多。眼看着蓝衣紧随身边,祁暮丝毫不敢松气。山顶却有两条道,通往两个小山头,相互间距离不远,只是一个略高些。祁暮想也没想便往那高一些的山头落去,等她站稳了回头看,却见丛颢崐早已落在另一座山头好整以暇地朝她微笑,他身旁,正是一块勒了“凤凰山”三字的巨石。
她有些沮丧地欲往下走,那厢丛颢崐却朝她摇了摇手,接着他纵身,二三个起落便来到她身边,她有些呆了,这身形这步伐,不就是本门的千山飞雪么,他怎么会?
祁暮爽快地说:“我输了。丛大哥有什么愿望是我能帮上忙的呢?”
丛颢崐摇头:“你也不算输,你登的这山比我要略高一些。我只是占了熟识地形的便宜罢了,认真说起来却是我输了。”他笑道:“这样吧,不如双方各为对方完成一个愿望。暮儿先说你有什么愿望?”
祁暮想了想,蹙了眉道:“还是算了。这个愿望却有些难呢。”
丛颢崐道:“不妨说出来听听,也许我可以呢。这世上之事,凡是尽力之事,总会有结果的。除非你想成仙,我办不到。”
祁暮噗哧一笑:“我宁可做凡人,成仙太寂寞了。你想这世上到底是凡人多一些吧。”看丛颢崐还看着她,她便说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帮我义父平冤,我不想以后如何风光富贵,只想小辕能走在阳光下。义父义母的坟前能有人正大光明地祭奠。”
丛颢崐深深地看着她,那清澈的双眸中已有了点点泪光,不由伸手抚她的脸:“暮儿,我也不知能不能帮你达成,但我一定会尽力去做的。”
祁暮轻轻地转开脸,笑着说:“嗯,我也就是这么说说,其实也不能靠别人,我若真的要你帮忙,不知道三哥会不会生气呢。好啦,说说你的吧。”
丛颢崐的手顺势落在她肩上,拍了拍道:“我的,倒没想好,不如留待我以后想出来再说。你很介意你三哥的看法吗?也许他想的不是平反而是别的途径呢?”
他说的这点,祁暮也不是没想过,但她还是轻而坚定地说:“我相信三哥,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他的。”
丛颢崐还是微笑着,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笑里多了多少苦涩。
辛念果然是莫奇一步一步背上来的。她趴在莫奇背上有些闷闷地说:“贺兰大人到底看上姐姐什么了,跑那么快都没淑女样。”
莫奇道:“二小姐难道不知道大小姐如今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女么?侠女与淑女也并不冲突。”
辛念又道:“原来贺兰大人是喜欢有武功的女子么?”早知道小时候就学了,现在却是拍马也来不及了。
莫奇又道:“怎么尚书府反而是不崇武的么?我以为辛大人身为兵部尚书,府中总是鼓励学武的。”
辛念道:“也不是啊,大哥二哥都会的。我小时候父亲也提过,不过娘怕我太苦,或是练粗了,不肯。”
“练武能强身啊。你看大小姐不也看上去纤细秀丽,哪里会粗壮,倒是身姿矫健,令男子都仰慕呢。”他背上,辛念的脸挂了起来。
辛念回了府,直说自己累死了,跟柳氏诉苦说,姐姐都不管她,与贺兰大人两人先跑了,也不知干什么去了。柳氏责问秀环,秀环却说,大小姐是和右相比武功了,也不是没管二小姐,二小姐是右相的侍从背上山的。
柳氏在饭桌上又明讽暗刺地说没见过二品大员的女儿跟人比武的。
苏夫人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冷道:“暮儿能武,倒是辛家门风。贺兰大人既肯与暮儿比武,自是看得起她。贺兰大人是我朝右相,并不是什么江湖浪子,能与他相比是暮儿的荣幸,我做娘的觉得脸上有光。我们辛家从来都是鼓励女儿强身健体的,百年来族中虽然少女孩,但凡是女儿俱能武,倒没出过什么走点路便要叫苦连天的娇小姐。还说是陪人游玩,好在是暮儿,倘若换作是重要客人,主人如此怎么个陪法?”
她话一出口,席间便静了下来,辛念一声也不敢响,柳氏从未见过说过如此重话,此时也讷讷不能言。
晚饭便在一片寂然中结束了。柳氏受了一顿抢白,回了采云居,心中愤恨不已。大夫人本来从不管家里闲事,也几乎不到饭厅吃饭,都是在沉香居中自己吃,现在却是天天出现在饭厅。这辛家也是怪,每顿晚餐便要求集中到饭厅用,只是以前大夫人在沉香居,老爷有时也在自己的沉吟阁,二少爷常在宫中守值,大少爷生意忙时不回来,吃饭的只有自己和念儿,这一条规矩便有些形同虚设。可是如今这辛暮一回来,老爷倒将这一条看得比什么都重。
她有些愤愤然地扯下头上的步摇和簪子,却听到前头有丫头的请安声,竟是好久未上她这儿的辛靖过来了。她慌忙整了整头发,又将那些簪子插了回去。在镜中打量一下自己,觉得还齐整,才迎了出去。
辛靖的脸色却是有些不好看。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提旧事
柳织云的微笑在看到辛靖的脸色后凝住了。她叫了声老爷后站在椅子边小心地问道:“老爷今日在朝中遇见烦心的事了吗?”
辛靖冷道:“朝中烦心事日日有,但回了家与我何关?这家中的烦心事,才真叫人烦心。”
“老爷,你是说念儿和暮儿间的小矛盾吗?织云只是一时摸不清暮儿的性格,可能做得不够好,怕是委屈了暮儿。”
辛靖冷冷一笑:“委屈了暮儿?不会。我看你倒是常觉得委屈了念儿吧?”
柳织云心头一跳,强笑道:“怎么会?老爷一向疼念儿,念儿在府里何曾会委屈?”
辛靖看向她:“你也知道我一向疼念儿,从来也当她是亲生般。那你把暮儿当什么?投亲的孤女吗?”
柳织云面色微变:“老爷说的是哪里话?念儿是您收养的,她和暮儿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辛靖双眼逼了过去:“都一样?织云?只怕从十二年前起就不一样。”
柳织云心里波浪翻天:“老爷今日里说的话织云怎么听不懂?”
辛靖撩起袍角坐到椅子上:“哦?听不懂?要我说得很清楚么?”
早感觉到气氛不对丫环小心地奉上茶水,柳织云在他对面坐了,看他吹着茶水,迟迟不开口。她的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了。
良久,他才开口:“十二年前你刻意隐瞒我本不想提。这些年来你管着这个家,对梃儿栋儿也算关心。但是你怎么就容不下暮儿?暮儿表面亲和,内心却高傲,你是想逼她走吗?你要记住了;暮儿她始终是我辛家的嫡女。”
柳织云感觉背部有些濡湿了,她低声道:“十二年前的事,老爷都知道了?我,是不得已才隐瞒的。我一个做娘的,自己过得好了,总不想让女儿过得凄苦。你是早就知道了么?那为何……”
辛靖接下了她的话:“为何还要装作不知,对念儿视如亲生,对吧?当年,我在七渡遇见丧父丧母的念儿,是你刻意安排的吧?我当时只有一点怀疑,便是方五岁的念儿如此伶俐,将身世说得如此催人泪下,倒象是早背出来的。但因有那养她的老者的佐证,只以为是那老汉无力扶养她,只想教人早认养了去方教得她这般说。再者她的年纪与暮儿一样,我只想着我的暮儿若落到此般田地,只怕也盼家境好些的好心人能收养她。
可是回来后,我本想让毓华抚养念儿,也好解她思女之苦,你却说夫人体弱,养个小姑娘恐怕太辛苦,又说怕夫人看到念儿更是受到刺激,不如由你先带着。我当时觉得你说得也有些理,便听了你的。但你此后对念儿如此大加宠爱,不由让我起了疑心。因为就算是梃儿和栋儿,你也没如此尽心过,而念儿只是我收养的义女。虽说我们辛家有重女儿的习俗,但我也并未说与你知。
后来我遣人又去了七渡的傅家村,那傅老汉固然是傅家村人,但念儿却是半个月前才到的傅家村,一点银子一点手段,那傅老汉很快便说出孩子来自于芷蓝城望山村,而你早先的夫家就在芷蓝城,如果我没说错,念儿她应该姓曾。可对?”
柳织云的汗涔涔而下,当年怕念儿见到她露马脚,她找了个借口呆在七渡的别院里,没有随他去傅家村收租,却没想到什么都被他看穿了。
辛靖又道:“我装作不知,是因为体谅你做母亲的心情,也是怜惜你上段婚姻的不幸。其实,你大可不必费这心事,就算你当初跟我说你有一个女儿,我既说了对你负责,便也会娶你并接了她来辛家。念儿也算是活泼可爱,我怎会亏待她?”
柳织云心里承认他说得对,这十二年来,他对辛念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辛梃辛栋小时顽皮,偶尔捉弄念儿,也会受到他的责罚,有次辛栋不服气,说:“她又不是我真的妹妹,我妹妹是暮儿。”结果挨了板子,罚跪一个时辰,此后,两位少爷便再不说此类的话了。只是此事后,大夫人便不再出沉香居,老爷也渐渐地沉默了下来,只是更忙了起来。
柳织云想到此,低下头:“老爷,当年这事是织云小人之心,做错了。老爷怎么说都是,可是,我并没有对暮儿做什么,这点老爷应该相信我,此前种种,也算是织云嘴多,只是想着暮儿既已回府,她爱自在,只是为着她的将来也要约束一些。可能织云话说得不好听,过了,此后一定会注意的。”
辛靖依然逼视着她:“当年之事我已跟你说了我没介意,我介意的是四个月前的事,提当年只是让你自己比较一下而已。”
“四个月前?”柳织云心里暗惊,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当时老爷说在相城认回了辛暮,她便有些心惊肉跳,只怕就是那个长得象老爷又被她哄走的女孩子。不过看看老爷,除了喜便是喜,想来根本没有听说什么。她又存了侥幸心思:应该不是那人,如果是,早就将她的作为告知老爷了,这是大事,老爷怎会一句不提?老爷让她马上带人收拾出了掬芳斋,可是等了很久,也没有主人入住。她的心思便放下了,心想,也许自己也没错,根本不是那人。后来,说是辛府小姐回来了,她马上出来想不管怎么说先笼住那小姐,却在看到那小姐面容时惊住了,果然就是那个小冤家。
好在,她脑子转得快,马上转了向。不过自那以后她有些提心吊胆,不知道这小冤家什么时候会向老爷告状,但看那单纯样,又在心底里觉得她可能不会说。当然她也早已想好了对策,谁让尚书府的女儿如此吃香,来认的人那么多呢?当然,于她自己和念儿来说最好这位小姐永远不回来,或者受不了辛府的生活又远走。久在江湖的人怎么可能适应官家小姐的生活,这一点,她觉得自己是有把握的。
可是,辛暮居然已经跟老爷告过状了么?倒没想到这么快。
辛靖又道:“四个月前,暮儿为贺兰大人做事,曾在相府住了一段时间。期间贺兰大人已帮她打听过家人,他们认定暮儿是辛家的女儿。暮儿后来曾来过辛府,正是皇上派我去边城的那几日。贺兰大人告诉我,她来相府,却被人赶走了。”
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只管看着柳织云。
柳织云在他的注视下只觉背后冷汗都要凝结成冰,嗫嚅着说:“是,是有这么回事。当时她是来过。可是老爷你知道,这几年来,上府里来认亲的每年都有几个,却没有一个是的,只是来骗点银两便走的。织云鲁钝,被骗得多了,自然谨慎一些,况且她并没有什么信物在身,这让我如何相信?”
辛靖冷哼:“暮儿她身上虽无金锁片,却有长信当年给她买的泥偶。这泥偶这么旧,谁会拿它冒认亲。再说就算你不知道泥偶一事,你何不去沉香居叫出梅柳,别人也罢,梅柳是你表妹,也作不得信么?亏得前些日子念儿还当笑话说给我听,说是有人拿着两个泥偶便来认亲。”
柳织云暗自顿脚,千叮咛万嘱咐下人不许透露,却独独忘了跟念儿说,她又爱跟父亲撒娇,这话便说了出去。可是念儿也是个糊涂的,当时她也是与辛暮有过照面的,居然根本没看清她的长相,如果她注意一下应该会知道当时拿泥偶认亲的便是正主,今天她娘也不必陷于这境地了。
其实跟辛靖提到祁暮曾到辛府寻亲不果的是丛颢崐,但他到底不知细节如何,倒是辛念将那细节补充完整了。
柳织云忽然跪下道:“是织云太疏忽,当时只觉得她手无信物,怕是冒认,根本没深想泥偶这一层。”她哽咽道:“是我对不起暮儿,她回来的第一天我便已向她道过歉了。”
看她泪水潸潸的样子,辛靖半日无语,良久道:“你不必如此。你是怕暮儿回来会不利于念儿?念儿在辛府也这许多年;我自会好好安置她的;这你放心。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掌管这个家也许多年了;也算辛苦;今后府里杂事你就交给程伯吧。毓华身子也渐好;女儿的教导她自会管。”柳氏讷讷不能言。
辛靖走后,柳织云回房瘫坐在床上,今日应该还算是大幸吧?老爷居然只是警告。只是如此一来,以前的想法便不得而实施。辛暮回来,一切都要改变了。她也该另做打算,万一出点什么意外,也好有点倚仗,最大的倚仗自是念儿能找个好人家。上次本来有机会将念儿送进宫,以后无论大夫人怎样,她都会有些地位保证,可是竟又被辛暮弄砸了。
天渐渐地冷了,苏夫人却忽然发病了。
祁暮回来这两个月,苏夫人的病好了许多,心情好,饭也能多吃一些,眼见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