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暮色-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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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过了十日,便觉身上不爽,头渐沉重,腹中泛恶心,初时还乍喜,以为身上有了,但一想到癸水去也不过十日,便又沮丧。但她有病一贯是先扛了再说了,故也没说出来。直到那日晚饭,下面有人送了江鲜上来,明明是她以前爱吃的清蒸鱼,她却觉腥味扑鼻,欲呕又强忍着。祁峰见她不动鱼,便夹了一大块,去了刺放到她碗中:“暮儿,你这两日太累了么,精神不好?我特地叫人做了来的。”见他殷切的样子,祁暮勉强夹了鱼入口,还未嚼,便觉腹内翻江倒海,忙转过头去,有机灵的小婢捧了盂过来,她直吐得胆汁都吐出了。
祁峰大惊,慌忙叫人传太医,自己饭也不吃,抱了她便进房去了。
祁暮躺在床上轻责道:“我没病过,你便这般慌张么?只是这两日胃不好罢了,用得着太医?”
祁峰握了她的手道:“就是因为你一向强健,才怕有大病。你不曾听说,小病缠身的往往不生大病么?反之,平常不病的一病便可能会有大病,我怎能不担心?”
太医很快便来了,仔细诊过后,忽站起身上朝祁峰拱手道:“贺喜王爷,王妃有喜了。二月有余,快三个月了。”
祁峰一下子站了起来,却觉眼前一花,晃了一下才站住。再去看祁暮,她的脸上也不由自主地绽开了笑容,看在祁峰眼里,真正是美丽无比。祁峰又急向太医道:“那可曾要注意什么,此后饮食当如何?入秋了,衣物呢?要保暖么?”
太医笑道:“王爷莫急,我自会一条条地交待清楚的。只是目前看,胎象不是太安稳,倒是要注意呢。”
祁峰和祁暮一下子便想起十几天前那点血迹,脸上有些变色。祁峰道:“严重吗?那要如何?暮儿以前也曾小产过。”
太医道:“也不是太严重,王妃底子还是好的。我开点药,这十天且卧床休息。以后若是吐得厉害了,再叫我,我再开药不迟。”
太医走后,祁暮看着祁峰忽道:“峰哥,你刚才头晕了吗?”祁峰暗生警觉:“你说我刚才晃了一下啊?是太高兴了,绊了小几。”祁暮莞尔一笑。祁峰又道:“你还是担心你的肚子好,我呢,一颗云宝都下肚了,没事了,要不它就不是圣药了,哦?”
怀义王府的气氛象是过节,祁峰一下子赏了下人许多东西。下人们自去开心地煎药,刘婶乐得合不拢嘴,道:“这下好了,这往后的饭食衣物啊,都归我老婆子管了。”王府里的气氛此后又被她管得小心异异,直把祁暮弄得哭笑不得,直说:“刘婶,我没这么娇弱。”刘婶严肃道:“我的小郡主,第一胎啊,好不容易才得的,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九月底的时候,辛梃终于来上京看祁暮,得知祁暮有孕,自是欣喜非常,道:“你们成亲都二年多了,我家小子都一岁多了,才得了这一个,爹娘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这两年,你虽说是有家书回去,到底言少,娘真是惦记你了。”祁暮忙问爹娘如何了,辛梃道:“娘去年回南郡时因太劳累,病了一场,怕你担心,给你的信中便没提。不过很快便好了,南郡这气候也适宜,娘现在精神很好,只是还不能出远门。爹么还是那样,小栋今年初时也成亲了。你二嫂也是江湖人,是个美人。”他走时留下了许多珠宝,说自己这个做舅舅的,明年可能会去海外一游,未必能等到外甥出世,礼物便先放下了。
祁暮的肚腹渐渐鼓起,太医每半个月便来一次,四个多月时对她点头道:“不错,胎象很稳了,脉博也有力,听着象是个小公子。”此后,祁峰便夜夜伏在祁暮肚腹上叫着“祁龙”,只把祁暮逗得大笑。
祁峰只觉得祁暮越来越美,脸上的皮肤吹弹可破,闪耀着珍珠般的光泽,胸前曲线起伏,惹人遐思,肚腹虽已隆起,却丝毫不影响她灵活的行动。他常不由自主地凝望着她道:“暮儿,你真美。”祁暮以为他几个月未碰自己,饥渴所至,不由含羞道:“峰哥,你别这样了,我知道自己的。你是不是熬不得,那你自己……”祁峰回过神来,哭笑不得道:“你这脑袋里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若想要,也只要你。”她更觉愧疚了:“那你去问太医,可不可以那个。”
她不说还好,一说倒令他感慨,夜夜拥她感受她的软香,多少次是自己去冷静下来才又来陪她,想想自己不知还有几日,又舍不得分房。这一提勾起了祁峰腹内之火,然他不敢造次,果真老实地去问了太医。
晚上,他依照太医交待的,小心地与祁暮温存着,见她脸上泛出绯红,宛若桃花,心内非常满足。他附在她耳边道:“暮儿,不如,我们南下,去南郡吧,你也想你娘了,对吧?”祁暮又惊又喜:“可以吗?这么远。”他点头:“我问过太医了,他说你已快五个月,可以做旅行,只要不太颠簸,咱们坐马车,走官道,慢一些,到南郡过年,你说可好?”
那当然好,可是他真走得脱吗?祁峰道:“眼下安定了,彭师傅和张先生,足够辅佐轩儿了。我么,主要的任务就是陪你,等咱们的乖儿降世了。要我说,我就算是陪你到南郡待产好了,有你娘在你身边,你会安心一些。”祁暮大为感动,嘟着红唇在他脸上乱吻了一气。祁峰小心地搂着她,回吻着,低声道:“暮儿,不要勾引我,我会受不了的。”
这次出行,全由祁峰一手准备,两驾马车,一驾主座,一驾仆妇,另有八个侍卫,干虎也跟着。马车上的东西该用得着的,一样也没落下,又预备下许多枕褥,就怕颠簸。这架式,倒让祁暮想起以前丛颢崐的出行,原来峰哥,为了她,也会这样。
只是祁暮的肚子,五个月后便如吹了气般地膨胀起来,她不由地老是问祁峰:“怎么会这么大?别人是不是和我一样的?”祁峰挠头道:“我没见到别人的。要不你去问刘婶。”刘婶不放心,一定要跟来,宁肯跟干叔分开,眼下是在后一驾车上。休息时,刘婶道:“我倒确实没见过六个月时有这般大的,莫不是你羊水多?或是小公子块头大?”好在马车够宽大,祁暮上下自如,动作灵活,倒常将旁人看得冷汗迭出。
到达南郡时,已是十二月中旬,南郡的气候依然温暖如春。辛靖带着辛梃和辛栋赶到南郡前面的一个小城来接他们。二年多未见父亲,祁暮一见之下只觉父亲苍老了,不由地鼻子发酸,辛靖笑道:“都要当娘了,可不作兴哭。”她便含着泪微笑了。
苏夫人精神倒比以前健旺许多,此时正忙着在家指挥仆从布置居所,洒扫庭院。一仆飞奔进来道:“老爷少爷小姐姑爷已在前门大街了。”苏夫人心中激动,唤道:“梅柳,快些,咱们到门前候着去。”梅柳道:“还有三条街呢,您在门前恐怕站不住。”苏夫人却是不听:“我可以的,大不了你扶着我。”梅柳无奈地一笑,跟着她出去了。
祁暮过了一个有生以来最热闹的年,家人团聚,爱侣在侧,又怀着骨肉,她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幸福过。年后,虽然有些行动不便,出门铁定跟着一大队人马,她还是兴致勃勃跟着辛梃辛栋游览了南郡的名胜,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了大海。辛梃道,大海之外另有方化之地,海上诸岛,往往有隐世之高人。祁暮点头道:“是很广阔,可住在海上之岛会觉得无依,要我隐,我必居高山。”
她却不知道,无心的话又成谶。一月后,她的世界天翻地覆。
第八十七章 沧海流
说起来,征兆,是被一点点发现的。
元宵节后,李季来了南郡,他是来汇报去年这一年的买卖的。不过他却没找祁峰,倒是一径来找祁暮,祁暮道:“你看我现如今这模样,还怎么管得动啊?不如你去跟峰哥说。”李季含混了一句,她没听清,就听他又说:“反正以后总是你管,你就先听着呗。不耐烦了就跟我说声。我总不会赖了你。”他的神色有些抑郁,祁暮问他,他又说他刚甩了一个只爱他财的女人。祁暮见他心情不好,便不再问了。
祁峰的情绪也有些怪,一门心思只在她有肚腹上,比她这个娘还爱跟腹中的孩儿讲话,声音又低,饶是她这么好的耳力,也没听清几个字。唯有一次,她听清他说:“好好照顾你娘。”她笑道:“反了吧,该咱们照顾他呢。”祁峰道:“我是说将来,他长大嘛。”孕妇的心本来就敏感,她不由问道:“不是该你照顾我吗?”祁峰上前揽住她:“我前两天听你大哥说古,据说,女人都比男人长寿呢,我只怕照顾不到你最后嘛,龙儿他替我照顾你不也好?”祁暮气道:“不许胡说。”他涎着脸上来吻她道:“好,不说不说。”
祁峰现在也不太外出,常在房中坐着。有时她跟着刘婶和梅姨做孩子的小衣服小鞋子,他便坐在一边呆呆地看着。她赶他道:“你不如去跟二哥切磋一下,二哥上次不是说要跟你切磋的吗?”他又道:“看你做这些挺好玩的。二哥啊,又不提这件事了。”
二哥当然不会再提这件事,这个家,除了祁暮,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祁峰的毒复发了。他在祁暮面前是强壮的丈夫,在别的地方却日渐虚弱。但是祁峰知道她一时不会察觉。先前她吐得昏天黑地的,等不吐了,又嗜睡,一天倒是睡的时间多,祁峰自是好隐瞒。后来他的身子有些虚,也需早休息,他便找了个要陪她上床的理由,早早安歇了。
等他有毒发征兆出现时,她的肚子很大了,注意力难免要转移到肚子里的小家伙身上去一些。但她还是会问:“峰哥,是不是我昨儿睡相不好,扰到你了,你看你都没精神。”他便答:“没事的,你这肚子大了,也睡不安稳吧,今晚要不垫个低枕试试?”他竭力支撑着,春天已经要来了,到了四月,他们的孩子便会呱呱落地,他多想看他一眼啊。
那天她说要给小龙做个肚兜,翻碎料时却看到箱里搁了个黄色的锦包,那不是丛颢崐给她的那串玛瑙么?怎么会在这里,她没记得从府里带出来了呀?问祁峰,他道:“你现在记性不太好了,说不定是你顺手塞的你都忘了。”她现在的记性是比以前差了许多,因此狐疑了一下便也不提了。
有次晚上起夜,她听到祁峰咳嗽,却忽然又被憋了回去,等她转回来,看到祁峰将一块布藏到了床下,不由问道:“峰哥,你在做什么?你不舒服么?”祁峰道:“没什么呀,只是等你回来么,你起夜怎么不叫醒我,要摔了怎么办?”祁暮觉得他刚才根本就没睡着,她的记性是差了些,但她的眼睛可没花。她也不吭声,走到床前费力地弯下腰去摸着什么。祁峰惊得跳了起来:“暮儿,你做什么?”祁暮是没摸到什么,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灯火下,白色的袖口有两朵新鲜的血花。
两人都惊呆了,祁峰慌张道:“啊,刚才看你起夜有些着急,鼻子碰到出了点血,没什么的。”祁暮怎肯相信,怒道:“峰哥,你骗我!”心里又惊又怕,泪水便掉了下来。祁峰赶紧搂着她哄道:“我没骗你,只是不小心了罢了。暮儿,暮儿!”祁暮挣脱他,迅捷地拿起他放在床头的外衣,略一摸索,便找到了一个瓷瓶,她拔开塞子一看,出发前满满一瓶的凝雪丸,如今只剩半瓶了。毒发才吃,一颗至少能压制一段时间,他到底发作多久了,还是他到底发作得有多厉害?她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祁峰却是怕她心情激动,动了胎气。忙揽她入怀,唇压上了她的唇,想让她心情平复下来,以往这方法屡试不爽,可现在她却有点僵。终于,她开始回应,有些急切和狂乱,从来没有如此这般过,祁峰的嘴里尝到了她咸咸的泪水。他低声道:“暮儿,我不想说,我就怕你这样。你要想想你腹中的龙儿。再说事情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我听说神医世家的程家已移居海外,你大哥说要去海外行商,正好带上我去寻医,你不要这样了。”她也曾听云洋提过神医世家,而这与求释兰有什么区别,祁暮还是哭倒在他怀里。
第二日,祁暮的人就有些不舒服。祁峰慌了,叫人去通知辛靖夫妻,又差人去叫大夫。
辛靖和苏夫人匆匆赶到,得知了事情的原由,不由大感踌躇,他们也没想瞒女儿很久,但至少要等到她生下孩子。如今被揭破,要安慰她实在很难。辛靖清了清喉咙道:“暮儿啊,我们也没打算一直瞒你,我们也在想办法啊。峰儿说得不错,北狄云阳无解并不代表着一定无解,这世上,高人多得很,而且程家与我们辛家也颇有渊源的,一定没有问题的。你现在不要多想了,一切要以腹中的孩子为重啊。”祁暮知道他说得有理,但还是坐在床上默默流泪。
大夫很快也到了,替她诊过后倒说不碍,是情绪激烈引起的,开了一个安神的方子便离开了。
房内只剩他们两人时,祁暮忽然从床上起来,走到柜前拎出一块包袱皮,开始收拾东西。
祁峰忙拦住她:“暮儿,你干什么?”
她转头认真地看着他说:“替你收拾东西,爹说得那么肯定,我相信爹。你不要耽搁了,不如去跟大哥说,现在就出发吧。”
祁峰心内诸味杂陈,开始咯血了,已经来不不及了吧。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还好,我想等你生完孩子,我想看看我们的龙儿。”
祁暮忽然便从那话中听出悲凉来:“不要,你快去,治好了回来不也看得到龙儿。我,我不要一个人养龙儿。”
祁峰的双眼已贮了泪:“嗯,我知道,你不会一个人养龙儿的。可是我不在你身边,你生孩子我不放心,你就让我等到龙儿出世吧。”
已经等到三月了,再怎样,也要坚持一个月啊,至少让他看一眼也好。
时日再是难熬,也已渐渐地接近三月末,以太医原来的推算,暮儿的产期是四月十五,那么再等半个月就可以了。许是因为肚子太大了,暮儿每日都睡不好,他却是无法,也只能轻抱她安慰着她。祁暮无法与他相拥,但每每总是留恋地将脸贴近他的胸口。他一天天的消瘦了,原来十分厚实的胸膛渐渐变薄,以至于每日听他的心跳总是特别地响亮,但听得到他的心跳总是好的,她渐渐地便一定要听着他的心跳入眠。
仲春了,外面花红柳绿,春风浩荡,祁暮忽想着要祁峰陪她到外面走一圈,大夫交待过产期快到最好让她多走走的,今日自己精神也很好,便一口答应了。服了一颗凝雪丸,自觉身体无碍,便陪着祁暮上了马车。
南郡这个地方,民风也开放。正是仲春,外面冶游的俱是青年男女,有两两相携,有三五成群的。春风吹人心,他们竟然还在曲江的偏僻处看到几对亲热的,祁暮红了脸转了身,心下却有些凄然,最是青春少年好时光,她与峰哥却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时光了。心情一闷,便对祁峰说要回去了。祁峰看在眼中,放在以前只不过是一笑,如今却也生出别样的情绪。
晚上,照例是难入眠的,祁峰的咳嗽越来越重了,祁暮自己睡不好,索性起来帮他拍背。祁峰照例是要贴在她肚子上跟龙儿说话的,现在手放在她肚子上都能感觉龙儿的小脚小手在向外顶他,他不由地笑出了声。他想要揽暮儿是有些困难了,他的手小心地往上搭在她的胸口。祁暮的脸却渐渐地烧了起来,她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当然也想,却有些担心,祁暮又说了一句,接着便吻上了他的耳根,他如何忍耐,终于吻了回去,两人陷入缠绵之中。
次日晚上,祁暮忽觉腹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