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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寄生-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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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枪声与脚步声随即追了出来。他们的目标不是何远飞的货,而是我手上这个神秘的金属圆管。 
但我绝不会给他们。死也不。 
管他们是谁! 
我在堆满杂物的舱底曲折地奔跑,不断躲避身后紧追不舍的子弹,这感觉就像“裴明昊”最喜欢的好莱坞大片。我很久没有这么玩命地运动了,况且这个身体绝对跟“强健”、“彪悍”之类的词搭不上半点边。我只能在心里狠狠地诅咒,千万别让我逮到这些混蛋人类中哪个落单的,否则我要让他死得很难看。 

电梯门上的红灯闪烁不停,显示有人正从六层下降到地下五层。这该死的玩意儿就不能再快一点吗! 
一颗子弹射在电梯门上,迸出一大团火星,另一颗则从我的左臂穿过去,报废掉了无数血管和一根主动脉,最糟糕的是控制神经被切断了。金属圆管从我的手中蹦出来,在地板上骨碌碌滚了很远,我不惜把自己当成做圆周运动的靶子,奋不顾身地朝它扑过去。 

好在电梯在这时停靠下来,“叮”的一声脆响替我吸引了大部分火力。一通狂扫后,正在开启的电梯内门弹痕累累,我想里面的倒霉家伙已经成了蜂窝状,希望不是何远飞。 

可电梯里居然是空的。 
就在所有人一愣神的时间,某处隐藏电梯的门悄无声息地开启了,喷吐着火舌的枪口朝那些蒙面入侵者毫不吝惜地赠送着流弹雨,舱内装置顿时被毁得惨不忍睹。 

兵不厌诈,外加大手笔,还真是何远飞的做事风格。 
对方只剩下身手极敏捷的四个人,三个顽强反击,一个利用枪弹掩护朝我冲来,一脚把我手中的金属圆管踢到半空接住,向底舱另一边的紧急逃生门飞奔而去。 

他们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夺取这个东西。 
但我不会把它交给任何人,哪怕要我破例,杀死人类。 
“给我枪!” 
我冲着何远飞厉声大喝。 
一把德林格从空中抛了过来,我单手抄住,稳如磐石地平举着,将枪口从凌乱堆放着的货物的空隙间,瞄准了那个即将消失在视线中的身影。 

子弹从76。2mm长的枪管出膛。 
我知道它将优美地飞过去在那个人类的枕骨上钻个洞,一枪毙命。 


~~~~~~~~~~~~~~~ 
小受们啊;肉体吃点亏无所谓;从精神上狠狠虐回去就行了~ 



9 
我丢了枪,走过去拾起属于我的东西,套在手腕上。冰冷无机质的触感紧贴着前臂的肌肤,带来一种无法言喻的宽慰。 
保镖们正把舱内的遍地横尸清理出去。何远飞虽然对窥探了他隐私的家伙深恶痛绝,但还没有笨到未经审讯就杀人灭口。我记得他很喜欢玩那种名叫“Till 
they tell the truth”的游戏,以精神控制药物逼供,“直至他们说出真相”。 
用脚尖勾下一具并未受致命伤的尸体的面具,果然是服毒自杀的。 
这些入侵者不是来自军方,军方的原则是人身安全第一。他们不是政府特工,是精心培养的“捕猎者”。所受的特殊专业训练可以令他们身兼数职,杀手、保镖、盗贼……是不逊于政府特工的多面手。唯一不同的是,不仅是技术,他们连性命都是老板的私有物。 

他们是谁派来的?幕后指示者对这个看似金属圆筒的东西究竟知道多少?还有,这东西是怎么流落混入何远飞的走私品之中的?无数迷团等待着我去解答,我要按原定计划走下去,或许过程会很危险,但我正一步一步接近目标。 

想到这里,我不由露出了自寄生人类以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 
不期然抬头,看见何远飞正一脸震撼地盯着我,那种惊疑至极的眼神让我似曾相识。我认出来,那是人类面对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未知事物而产生的本能的排斥与恐惧。 

我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胸口心脏的位置被击穿了一个洞,温热的鲜血正从破碎的冠状动脉中源源不断地涌出。这颗子弹是什么时候射进来的,我没什么印象了,可能是刚才精神高度集中的缘故。我可怜的宿主的身体又要进行一次大修了。 

“你……”对面那个人类男人嗫嚅着,似乎在艰难选择该使用哪一个类型的问句。 
该到让他认清真相的时候了。 
他知道了以后,会是什么样的态度?惊骇?憎恶?还是避之惟恐不及?我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我会对人类的反应产生如此强烈的好奇,我大概是受什么刺激了,或者乙醇的药效还未完全消退。 

“我不是人类。”我平静地对他说,吐气清晰,字正腔圆。 
他脚下动了动,看不出由关节、肌肉与神经带动起来的腿部动作究竟是要朝前还是往后。或许就连指挥这一动作的大脑本身也不太清楚。我全神贯注地观察他,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肾上腺激素大量分泌,他非常紧张。 

直到他脚下又动了动,我才发觉自己已经屏住呼吸好几分钟。 
我究竟在等待——不,在期待什么?我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无法准确把握自己的意识。我想我的本体恐怕出了什么大问题,我可能需要一次自体分裂繁殖,重新诞生一个新“我”来阻止这种情况的继续恶化。 

然后他缓缓地、不太确定地朝我走过来,停在我面前,迟疑了片刻,伸手摸了摸我胸口涌出的鲜血。 
当然不会是蓝色的。 
殷红、粘稠、温热,跟任何一个人类并没有两样。这种认知好像令他的紧张感消除了一些。 
“你……” 
他会怎么问?'你是什么东西?'或者更糟糕,'你是什么怪物?' 
“……你没事吧?” 
那一瞬间我似乎接收到了来自面前这个人类大脑中的神经脉冲,虽然我万分确定,人类并不具备这种精神感应的能力。但是那束微弱却明亮的电流火花却历经我的每一个神经元传递进来,在我大脑中呢喃低语:……你没事吧……你流了好多血……会疼吗……一定很疼……我应该怎么说……你会回答我吗……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才好…… 

这是……来自他大脑中的意识流吗?他传来的精神脉冲支离破碎,但是……非常美。 
“嗯,没事。”我微笑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睛,第一次觉得人类的长相并不像我所想的那么难以分辨。至少现在我可以清晰地描述出他的容貌。 

他很美。 
“……要叫医生把子弹取出来吗?” 
“没事,我可以自己来,伤口很快就会愈合。我现在只需要一些血液。” 
他犹豫了一下,拉起袖口,把手腕内侧凑到我嘴边。 
我足足愣了一分钟。 
然后捧腹大笑。我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畅快淋漓地笑过了,笑得肚子上的肌肉直抽筋,眼角都湿润了。 
“老板,恐怕你得先去验一下血型,”我戳了戳他的手腕,“再找一根输血管才行。——我不是吸血鬼。” 
他猛地把手腕抽回去,用脸上紧绷的肌肉来掩饰尴尬的神情。 
我笑着说:“可以麻烦你扶我回房间吗,如果让别人看见我心口开了个大洞还能一路走得气宇轩昂,恐怕会惹来很大的麻烦。” 



我把那颗变了形的铜弹从身体中弄出来,它击断了我的两条肋骨和右边的冠状动脉,幸亏没有直接轰进心房心室,不然修补起来更麻烦。左上臂的血管和神经也已经修复完毕,刚输入的1000cc同型号血液正在体内大大小小的血管里欢快地流动着。 

身体损伤的情况比被逼供那次轻微得多,但何远飞还是坚持说我看上去精神虚弱,盯着我喝了七八杯糖浆。 
我们非常有默契地对同一个话题避而不谈。 
我想他即使接受了我不是人类的事实,要继续了解其中的具体情况也没那么容易。虽然人类的好奇心足以杀死一只猫,但他很明智地不问,以免彼此再一次陷入尴尬境地。 

他开始转移方向。 
“这个是你从我的仓库里偷出来的?我记得我的货物清单上应该没有这一项。是什么?”他指着我前臂上的圆筒问。看来他也不知道其中缘由。 

“说得真难听。它本来就是我的,应该叫物归原主。”我抚摸着它光滑冰冷的表面,“这个啊,是‘弹簧’。” 
他斜眼看我,终于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从“亚特兰蒂斯”号上回来的时候,那个变态医生杜衡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我受伤的消息,非要来替我检查伤势。我一想到他脸上那伴随着闪闪发光的镜片的微笑,就有点毛骨悚然。我怀疑他也不是人类,只是比我隐藏得更深。 

“别让他进我房间。”我提出待遇要求,“他八成想把我弄上解剖台。” 
“他敢!”我的老板走出去门去。 
我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模仿着他当时的语调,微笑自语:“时间到。跟我友好道别吧,何先生。” 
我决定离开,去寻找答案。如果幕后的指使者真是冲着“它”来的话,我留在这里反而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何远飞,我的路,不需要跟谁一起走。 

好吧,或许我还有一点点私心,想报飞机上的一箭之仇。 

10 
我挑了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跟何远飞说,我要去酒店附近的超市买甜味剂,但是不需要他的保镖跟随。由于上次游轮上的“捕猎者”入侵事件,他一直忙着调查内幕,连带对我的人身安全问题投入了过多无谓的关心。虽然我一直向他强调,没有什么来自人类的袭击会对我造成实质性伤害,但他就是固执地摆出许多理由拒绝接受。 

“我不喜欢看到你的身体受伤,哪怕一秒钟后就痊愈了也不行。所以我会给你安排两个最可靠的贴身保镖,你不许拒绝,否则就扣薪水。”他用老板的权力威胁我。 

但是这次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两座人类雕像紧跟在我身后。 
“我只是去买阿斯巴甜,很快就回来。” 
他埋头看调查报告,“那些‘捕猎者’身上没有任何可以标识身份的物品,但是我们从其中两人的DNA上找到了切入点。他们的DNA资料被记录在军方关于S级雇佣兵的档案里,按里面的说法是‘极端危险份子’。看来幕后指使者大有来头,如果他们的目标锁定了你那个——” 
他停顿了一下,别扭地吐出那个词,“‘弹簧’,我恐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而你又坚决不肯把那个硬邦邦的护腕摘下来,所以——” 

我觉得他说了这么多,都是为了最后这一句做铺垫。 
“所以你目前处在非常危险的状况中,必须以人身安全为第一考虑要素。” 
我叹了口气,“老板,我只想去直线距离两百米的超市里挑一款喜欢的糖。” 
他漆黑的眼睛看着我,形状优美的眉毛挑了起来,“……半小时内回来。” 
“好。” 我说。 
十分钟后,我抱着一袋糖从超市的后门出去,搭乘市内巴士。 
两个小时后,我坐上了泛美航空公司AA76航班从洛杉矶起飞横越美国。 
五个多小时后,飞机降落在维吉尼亚洲的杜勒斯机场,我换乘巴士来到华盛顿市区。 
我身无长物,只带了一张信用卡,里面的钱买两三座五星级豪华酒店绰绰有余。但我却在市区边缘挑了一套幽静的小型住宅,并且预付了半年房租。 

当我在刚刚收拾好的房间里喝甜茶,顺道给窗台上的蚂蚁喂糖末的时候,不由开始猜想何远飞现在的表情。 
他肯定气疯了。 
我在自己的床上留了一张扑克牌,黑桃A。如果他看到了的话,应该会明白我的意思: 
不要找我。 
※※※z※※y※※z※※z※※※
这一个月前来狙击我的两个“捕猎者”都是杀手型的,我很想抓住其中一个活口,用我的方法问出他们的幕后老板,但是都失手了。 

第一次是我经验不足,然后我知道了原来人类的指甲也可以作为挑断喉管自杀的武器。第二个伪装成房东雇的水电工,企图在我的盥洗台里安一颗威力不错的小型炸弹,当我以为已经制服了他的时候,他居然把脑袋里早已定时好的微型炸弹引爆了。他就那么确信可以和我同归于尽吗,这个炸弹狂魔。 

现在是凌晨四点,人们好梦正酣的时候,我告诉自己这次绝不能失手,一定要把正从窗户悄然潜入的第三个杀手一举成擒。 
我正在淋浴间冲凉,哗哗的水声完全遮盖了他的行踪。 
这次的杀手比前两个更加优秀,头脑冷静,身手敏捷,判断精准,最令我欣赏的是他做事的风格,不做目标之外的任何一件事,包括极其细微的动作。只有精神坚韧得几乎没有缝隙的人类才有如此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他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可惜他这回的对手恰巧不是同类。 

我没有关水莲蓬,只在腰上围了一条浴巾,感觉他像豹一样轻盈的脚步逐渐接近,无声地将枪口对准我的后脑勺,保险栓早就已拉开,或许在完成任务以前,枪上的保险栓就从没关过。他轻扣扳机,隔着水雾朦胧的玻璃板在我的脑袋上完美地对穿了一个洞,消音器只发出很小的声响。 

确信任务完成的一瞬间,他的神经有些微松懈。我乘机将手指按在他后颈脊椎处,“很棒的海市蜃楼,对吧。” 
我想他没有听到这句话,他的大脑已经进入昏迷状态。 
为了以防万一,我把他身上的所有装备以及衣物全部除去,并且检查体内是否装有特殊装置。而后把他铐在床架上,打开灯,弄醒他。 

他睁眼时那一瞬间的表情非常有趣,让我想起了何远飞。但那种不可思议的震惊很快就被他脸上刚毅的线条和高密度的神经反应所吞没。我猜他受过极其严格的精神训练,以保证即使跟深渊异形亲密接触都能面不改色。 

但我不希望他在精神上对我过于防备,这样不利于刺探他大脑神经电流的波动。 
“不要过于信赖你的眼睛,它只是个低端的光线传感器,很容易被光线折射与反射的小游戏欺骗,看见你以为是真实的东西,或看不见你以为不存在的东西。”我耐心地向他解释道。 

看样子他听懂了,至少明白刚才击中的只是个光学幻景。他在人类中算是理解力与接受力很强的那一类型。 
“好吧我们言归正传,我想你也不希望一直躺在又冷又潮的地方。”我掠了掠额前的湿发,避免水珠落进眼睛里,浴巾把黑色的床单洇湿了一大片,“我不会杀你,但是只给你两个种选择:由你来告诉我幕后老板是谁、抢夺这个东西的目的何在;或是由我进入你的脑缘系统,强行阅读记忆信息。我建议你选择第一种,因为人类的大脑比较复杂,即使我尽量避免冲击脆弱的神经线,但损伤的几率还是很大,你可能会因此而造成永久性的记忆缺失、情绪混乱,或是更糟糕,丧失部分行动能力。现在,你做好选择了吗?” 

我仔细盯着他的眼睛,但那里没有任何情感波动,他就像一块坚硬的玄武岩,以沉默与坚定对抗来自外界的一切打击。以人类意志薄弱与优柔寡断的本性而言,他几乎算是个异类,我不禁有点欣赏他了。 

“看来你自动选择了第二种,那我们就开始吧。”我把手掌覆盖上他的额头,连续不断的神经脉冲通过大脑皮质的无数亿个神经元传递进去,延伸向脑缘系统的记忆处理区,寻找我想要的那部分信息。 

他双眼圆睁,全身像经受电击酷刑般剧烈震颤抽搐,看上去痛苦不堪。但他的意识在极力抵抗着我的入侵,他自身的神经脉冲与我在每一条纤细的神经线上狭路相逢,像一扇牢不可破的大门紧紧把守记忆的仓库。 

我有点失望。本来我不想对他的大脑造成额外伤害,但是现在却不得不这么做了。我增加了输入的神经脉冲强度,那扇大门就像汹涌的洪水大潮冲击下的砖墙,顷刻间分崩离析,他的神经线在根根断裂、神经细胞成千上万地死亡,我乘机大举入侵,全面占领他的记忆信息库。 

……不要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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