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巴黎呢 作者:谢二博(晋江2014.05.09完结)-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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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我是来看看,不是来参加。我这样跳舞,有一定难度。。。”
淑君老师打断道:“好了好了。今天除夕,我就先不批评你了。上课都敢干这种事情!”
“又不是我先。。。”
“舞会是学联组织的。跟大家多多活动是好事。既然要来参加,费用不可以少。每个同学都交了。因为我们要提供点心,布置场地,开销很大。不然你就别来。其他事情,另外找时间和我谈。”
说完,她便转身往教室中央走去。负责人果然有负责人的气魄。
。。。
大教室正中央的霓虹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慢慢旋转起来,尽管满是灰尘,款式老旧,但下面围着一群女学生,露着雪白的大腿,表情红润,却抱着身体瑟瑟颤抖,模样楚楚可怜,仿佛一辈子没见过霓虹灯地尖叫着:“好大!好粗!好棒!”
我朝女学生们瞄了眼,内心纷乱起伏。我拿起一旁的《故事会》,朝猿芳道:“今天的货,质量有问题。她们对霓虹灯的看法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你好好完成你的业绩。我看会儿书,没啥意思。”
“何必呢?”猿芳问:“既来之,则安之。你那么强硬要过来,还看什么书?”
“腿疼。”我瞄了一眼和女生打成一片的徐建,补充道:“心也疼。”
“咳,你这人,这点小破事!”
说完,猿芳朝那群雪白的大腿走去。只见他微笑着,绅士一般调侃几句,便拉起一位女孩的手,领到教室中央。那舞步时而明快,时而深沉,不拖不沓,干净利落,音乐仿佛为他雕刻一般。所有人都围在猿芳和雪白的大腿旁,不断发出惊讶的赞美声。
我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动物世界》里有句低沉的开场白:“春天到了,动物们又到了交配的季节”。
正在这时,教室中又晃进一个陌生的身影。
炫彩的霓虹灯映射出一张清秀的脸庞,那会说话的眼睛弯成迷人的弧线,高挑的鼻梁,小巧的嘴,桔红色的头发盘绕在娇贵的肩膀上。
这是谁。。。?
我正想着搭讪理由的当口,女孩却主动走了过来。
“你好!”
女孩主动说道,一只细腻白皙的手,轻柔地停在空中。
这。。。莫非。。。难道。。。
我的嘴角升起无法控制的弧线。
那双手是如此精美,仿佛一件珍藏的雕塑品。曲线修长而且完美,再配上金手镯,有种高贵的气质。特别是皮肤,淡淡的白,光滑而且柔顺,就像一幅珍藏的画,玲珑而且淑静,典雅却不失乐感。她的无名指上,一个亮白的银戒闪着光。
记忆中“无名指戴戒指”,应该是“单身”的意思。
“好!你也好!大家都好!”我放下手里的《故事会》,赶忙上前。
“新年快乐!”女孩清秀的面颊涌上绯红,身上清淡怡人的薰衣草香:“你们是雷堡大学的学生?”
“你。。。你怎么懂中文?”
“噢,我妈妈是中国人,我是混血儿。”女孩走上前一步继续说:“请问,中间那个跳舞的人是谁?”
“他?”
场中央的猿芳依旧翩翩起舞,人群不时爆发出尖叫。闪烁不定的霓虹灯,映衬出猿芳健硕有力的臂膀和帅气的脸,像故事里令女人着迷的白马王子。我哼了一声,心里忽然出现一匹在草地上吃着泥的马。
“不知道么?”女孩问道,笑容依然甜美:“中国人?日本人?”
“他,是我同学。他姓。。。他姓草。”
“跳得真好!”
我瞅着猿芳半天,又看看女孩。每次看完故事会以后,我便知道自己的智商前300年和后300年都无人能够超越,于是我热血涌上头顶,不知哪来的勇气,上前一步拉起女孩的手,放在自己的肩头。
“你。。。”女孩张开嘴巴,却并未抗拒,反而问:“这样也能跳?”
“这叫单边舞。”我轻搂起女孩柔弱轻盈的身子。女孩红晕醉人的脸上,清澈的大眼睛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像一片迷人的湖泊。
周围的人也心领神会,不约而同吹起了口哨。女孩闪动着动人的光泽的樱唇,呼吸声近在咫尺,微微隆起的胸脯轻靠着我,像只优雅的美丽的蝴蝶。
“你叫什么?” 我问。
“Elodie”女孩说:“中文名叫‘爱乐迪’”。
“你也在雷堡大学?”我问。
“我刚刚毕业。雷堡法律本科。”爱乐迪说道:“我上班了。现在一家律所里实习。”
“噢?”我追问:“住这附近吗?”
爱乐迪抬起头,目光在我的脸上停顿了会儿说:“巴黎。和我。。。朋友住一起。”
“巴黎!哪?”我道:“我也很想住在那里。”
“16区。”爱乐迪长长的睫毛动了动。
巴黎像块蛋糕,被从外到里被切成八圈,只有最里面的两圈被称做小巴黎。小巴黎又被法国人分成二十个区。而其中的16区被称为法国顶级的富人区。这寸土寸金之地虽然离雷堡大学不远,和书香墨水古老的大学相比却是两个世界。中世纪的宏伟和现代化的摩登、左岸的浪漫和右岸的时尚尽显于此。埃菲尔铁塔高耸入云,周围点缀各色缤纷的花卉盆栽,永远不断的车流从粉彩琉璃的香街和雄伟的凯旋门旁穿过,随处可见高贵的法国女人。
而眼前的爱乐迪。。。!
我的心猛地跳了起来,这混血儿不正是我苦苦寻觅,又寻觅不到的。。。那个人么?
“怎么?你也想到巴黎住?”爱乐迪雪亮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我。
“那可不!离学校那么近,生活又那么方便。”
“怎么不搬去?”
我耸耸肩膀。这个问题他早已问了自己无数遍,谁想留在这连拉屎的鸟都没有的地方,这里只有饥饿、枯燥,还有赶死赶活的匆忙。
“我是很想去,只是手头。。。”我搓搓手指:“诶。。。等腿好了再说吧!”
我叹了口气,看看天花板,突然间,脑袋里晃过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一阵晕眩。一瞬间,明亮的世界仿佛被撕开一个口子,从口子里涌出了墨水般的、浑浊的黑色。。。音乐也突然跟着暴躁起来,像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发狂地撕咬着喉咙,令人无法呼吸。。。
“啊!”
我叫着,倒了下去。
怎么回事?
迷糊中,耳旁是混乱的叫喊。有人扶起我的身子,紧接着一阵刺耳的惊呼。
猿芳和几个人七手八脚将我抬到了一旁的空地上。“喂,喂?!” 猿芳蹲下来,拍拍我的脸,将水杯塞到我嘴边问:“怎么搞的?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我。。。我。。。”我抬起眼皮,嘴巴却不听使唤,滚烫的汗顺着额头滑落到地面。
“这在医学上叫做晕阙。”周围有人道:“会出现虚脱、发冷等症状。”
“说说说,说你妹的!”猿芳站起身子,吼道:“人家都晕过去了,你们只知道围观吗?赶快拿些水,打医院电话!我。。。你。。。你。。。怎么了?!”
“不用了。”隔了几分钟,我自己慢腾腾坐了起来,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双眼通红地往人群看了一眼,随即低下头去:“我没吃早餐。。。中午在医院跑来跑去。。。腿又痛,晕了。”
我擦擦汗,接过猿芳的点心,耷拉着脑袋咬了一口。
“省这钱干什么?神经病,这样迟早会出问题!”猿芳站起身子,撑着我手臂:“走!扶你回宿舍去。”
说完,他从人群中拨开一条路,和几个人七手八脚将我搀扶出了大教室。
高雅神圣的舞会音乐又重新奏响,恢复了浪漫的情调。精致的甜品,炫彩的光,优柔的舞曲,醉人的香。。。
☆、找淑君老师去
被风蹂躏一个晚上的宿舍,像个巨大的冷库。
可冷库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吃的,没有饮料,没有冰箱,没有电视,只有被先辈们喷得到处都是的油漆和糟粕,还有个微信二维码贴在天花板正中,扫描出来一看居然是“到此一游”,也不知道那位先辈游到哪里去了。
我从暖洋洋的被窝里睁开眼睛,跳到窗户旁边的镜子前。
兴许是昨天晕了的缘故,现在除了头疼,就是头疼。脑袋像被人敲进了一根钢钉,用力地拉扯,从麻木而肿胀的石膏里一直疼痛到头顶。镜子里,依旧是那张被岁月侵蚀过的脸。坑坑洼洼的月球表面,布满血丝的眼睛,扁平的鼻子,尖嘴猴腮的下巴,一点儿特点也没有。一个风华正茂,情商智商都是99的留学生什么时候成了这颓废不堪的中年宅男的模样?
我长叹了一口气,突然,从窗外响起了阵阵笑声。
只见从远处晃过几个黑黝黝的身影。身影穿过森林,穿过草地,由远及近窜到楼房跟前。
我稍稍探出身子,这才发现是几个黑人正拿着喷漆筒,对着路边停着的汽车乱喷。
这些黑人,我再熟悉不过——每天放学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他们无所事事地簇拥成群,踢着足球,嘻嘻哈哈,如果遇到不顺眼的人,他们便一拥而上,连踹带踢,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正在我准备收回身子的当口,他们为首的那个高高大大的黑人走了过来。他又高又大,嘴唇上打着一个唇环,用恶狠狠的眼神瞪了我一眼,随后比来了标准的国际手势。“Ta mere !Quoi tu regard ?(操!看什么看?)”
“Moi。。。Toi。。。(我。。。你。。。)”
黑老大的嘴角晃过一道灿烂的笑容,然而紧接着,那道灿烂的笑容凝固在又凶又冷的目光里。
“傻驴!”我打了个招呼。
中文的“傻驴”在法语里就是你好的意思。而法语的“傻驴”在中文里还是傻驴的意思。
黑老大却仿佛听不见,只是吼道:“Tu veux faire quoi (你要怎样)?”
我摇摇头。
黑老大道:“Mais tu me voir (那你为什么看我)?”
我的手托着窗沿,正想说,眼睛长在老子身上,老子看到的是一坨屎。可忽然发现这句话的法语结构颇为复杂,无从翻译起,只好“哼”了一声,将视线看向别处。
“Nique ta mere”黑老大毫无征兆瞪了我一眼,接着只听“嗖”的一声,一颗被咬了一半的青果却飞进了窗内,不偏不倚砸到了我头上。
这“Nique ta mere”的中文含义,是指雄性对于雌性的繁殖行为。
“Vous (你们)!”
我狠狠盯着这帮人。
这样的侮辱不用说男人,就连一只狗都会叫两句。
可眼前是知道我住处的五六个身高体壮的黑人,即使一万个不愿意也没办法,只能心甘情愿做雌性。
我叹了口气,将滚落在脚边的青果一脚踢开,无可奈何关上窗子。
长长的走廊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白杉!”只见五大三粗的猿芳走进我的房间:“好些没?”
“这么早,什么歪风把你吹来了。”我说道。
“哟,怎么满脸油渍呢?”
“诶,没睡好。你抱着石膏睡觉试试。”
猿芳接过我的拐杖,一锤我的胸口:“在我的胸口比划道:“不错呀。痴情男。”
我低下头去,瞪大了眼睛。
胸口的衬衫纽扣旁,那是几条长长的、桔红色的、散发着薰衣草香的头发。
“爱乐迪。。。?”
这几个惬意的字一下子掠过他的脑海——昨天晚上那鸡动人心的舞蹈和身体。。。
我将亮红色的头发慢慢抽了出来,仔细端详着它随风飘逸的模样。头发随风晃动,婀娜的身段像位柔弱的女子。
我情不自禁笑了起来。舞蹈、薰衣草、女人、混血儿,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猿芳把手撑到门框上,表情戏谑的笑。他看着我,停顿了会儿才说:“昨天抬你走的时候,你衣服没扣,鞋子丢一只,头发又黏又湿,连鸟门都没关。昨天那个和你跳舞的女孩子,看到你这样,都。。。你啊,丢人丢大了!”
“什么?”我站起身子:“鸟门没关?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提醒我一下!”
“提醒有什么用,你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猿芳拍拍我肩膀,忽然得意地笑道:“她后来倒和我跳了几曲。”
“和你?。。。”我伸出手掌,把拇指,食指,无名指,和小指并在一起。
“她长得不错,舞感很好,身材嘛。。。也好。”
“你!”
猿芳笑了笑:“瞧你嫉妒的。。。放心,我没留她电话。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叫一直我草先生?”
我没理他,却匆忙翻开包,一把抓起手机。天天看《故事会》的我,居然没存爱乐迪的电话?
“遭了!你没留电话?”我一拍脑门道。
猿芳皱起眉头:“你应该不希望我留她电话吧?”
“你。。。!”我哼了一声,一把抓起拐杖,拉开门便往车站走去:“快!”
鱼肚白的天,忽然之间便亮堂起来,泥土的青草香味怡人,三五分钟的光景,阳光已经洒在窗外的草地上。
车站懒散地站着一堆人,堆在几平方的等车棚里。
等车棚内,几个阿拉伯人听着重量级的POP摇滚,手对着垃圾桶有模有样地挥来挥去;抽着长条香烟的法国女人往天空吐着烟圈,依然轻装素裹,毫不掩饰她们婀娜的身段,完全不注意我这位风华正茂的留学生。
远处的公车就在这种冰凉的氛围中缓缓驶到,和时刻表上的时间分毫不差。人群开始排成直线。
猿芳将我扶上车,才问:“你不请假了么?”
我耸耸肩膀:“我找淑君老师去。”
“喲,去认错?政治觉悟挺高的呀!”
“我是找她要爱乐迪的电话!你不懂!”
猿芳笑开了嘴:“说说,我怎么个不懂法?”
我表情严肃下来,把拐杖靠在身体旁,一字一句说道:“以你的经验,难道你没发现?”
“发现什么?”
我说:“没发现爱乐迪对我有点意思?”
“对你?呵,呵呵,呵呵呵。”
我说:“爱乐迪和我们一样,读法律,懂中文,又是混血儿。而且她看我腿断了还和我跳舞。。。我要去问问淑君老师。”
“你傻!人家是住在巴黎,又不是住在东莞。我没感觉出来她对你有意思,我倒感觉她对我有意思。知道不?她还问我有没有女朋友。”
什么!
猿芳那张笑嘻嘻的脸,仿佛将我的内心挖去了一个大洞,嗖嗖的冷风往里灌。我手指着猿芳指了半天,蹦出一句话:“猿芳,这事你怎么看?”
“我觉得你的脑袋有点蹊跷。”猿芳上前一步,拍拍我肩膀:“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对得起兄弟。爱乐迪的电话我确实没留。”
“为什么不留?”我瞪着猿芳的眼睛。
“因为她留了我的。”
什么!
我再次吼道:“这。。。这比留她电话更恶劣!你简直是个脑残!”
猿芳一拍我胸脯:“你可以骂我,但你不能用这么龌蹉的词骂我。”
“你简直是一个领导!”
猿芳想了想:“那你还是用脑残骂我吧。”
晃动的车厢终于安静下来,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笼罩在恍惚的雾气中。颜落的阳光交织在不远处的花红柳绿里,带着一股清淡的香气。
两小时的功夫,终于到了雷堡大学。
学校外有条长长的通道。通道云龙混杂,充斥着各色人等。最常见的,便是些流浪歌手。以往经过时,我总是难以忍受其中的囧味,今天却刻意放慢了脚步。只听不远处传来几阵吉他的天籁之音,伴着一阵低沉而磁性的歌唱:
“Le vent fera craquer les branches
(树枝在风中哗哗作响)
La brume viendra dans sa robe blanche
(寒雾披着婚纱)
Y au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