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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光明王 作者:[美]罗杰·泽拉兹尼-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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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抱歉,迦梨——”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不过我本来倒想得到你的爱情,这样我就能利用它,让你最后的日子加倍难熬。可是,正如你所说的,我们改变了太多——你已配不上我这许多心思。别以为我无法像过去那样用微笑和亲吻让你再次爱上我,因为我感到了你体内的燥热,我很容易便能煽动它在一个男人身体里燃烧。但这会让你从激情的顶端落入绝望的深渊,而你不配拥有如此伟大的死亡。除了鄙视,我再没有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星辰在他们周围旋转,流畅而热烈。她从他手下抽回自己的手,倒上两杯酒,为他们驱除夜晚的寒意。 
    “迦梨?” 
    “嗯?” 
    “我依然关心你,如果这能让你感到些许满足的话。或许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爱,或许我无数次感受到的并非这个词的真正含义。这是一种无名的感情,真的——最好由它保持原状。拿上它,离开这儿,尽情地嘲弄它吧。你很清楚,一旦共同的敌人被消灭,我们总有一天会拼个你死我活。我们曾和解过许多次,但为了赢得它们而遭受那样的痛苦果真值得吗?你赢了,你是我所崇拜的女神,记住这点——因为,难道崇拜与宗教的虔敬不正是爱与恨、欲望与恐惧的结合吗?” 
    
    他们在那间名为“心碎”的房间中喝着酒,俱毗罗的魔法散布在四周。 
    迦梨开口道:“我是否应该扑上来吻你,告诉你当我说自己撤了谎时,那不过是个谎言?——这样你便能放声大笑,说自己也撒了谎,以此赢得最终的报复?尽管笑吧,悉达多殿下!原祖都太过骄傲,为什么我们中的一个没有死在鬼狱?我们不该来这儿——不该来这个地方。” 
    “是的。” 
    “那么我们应该离开吗?” 
    “不。” 
    “这我同意。就让我们坐在这里,崇拜对方一会儿。” 
    她伸手抚摩着他的手。“萨姆?” 
    “什么?” 
    “想同我做爱吗?” 
    “以此来为我的末日打上封印?当然。” 
    “那就让我们去绝望之间,那里的风静止不动,还有一张矮榻……” 
    他跟在她身后,从“心碎”来到“绝望”,感到自己喉咙里的血流加快了速度。当他将她裸身放在榻上,伸手摩挲着她雪白的小腹时,他意识到俱毗罗的确是四大法王中最为强大的——即使欲望正在体内奔涌,即使她就在身下,俱毗罗赋予房间的情感依旧占据了他的内心,于是,随着一松、一紧和一声叹息,他感到滚烫的泪水终于滑下了面颊。 
    
    毗湿奴看着梵天…… 
    他们坐在镜厅之中。 
    梵天滔滔不绝地谈着八正道和涅槃的荣耀。 
    抽过三枝烟后,毗湿奴清了清嗓子。 
    “怎么了,大人?”梵天问。 
    “请告诉我,为什么要为佛教唱颂歌呢?” 
    “很迷人,不是吗?” 
    “恐怕我对此没什么感觉。” 
    “你真是太过吹毛求疵了。” 
    “什么意思?” 
    “对于自己的教诲,一个导师至少要表现出象征性的兴趣吧。” 
    “教诲?导师?” 
    “当然了,如来。毗湿奴大神不是化身为人,去教导凡人觉悟之道吗?否则,这些年他为何一再化身。停留在人间呢?” 
    “我……” 
    “向你致敬,改革者。你使人们对真正的死亡不再恐惧。那些没有重生为人的,都已进入了涅槃。” 
    毗湿奴笑了:“与其费力根除,倒不如收为己用?” 
    “几乎称得上一阕警句了。” 
    梵天站起身,看着镜子,看着毗湿奴:“所以,在我们处理掉萨姆之后,你就会成为一直以来那个真正的如来。” 
    “我们该怎样处理萨姆?” 
    “我还没有下定决心,欢迎提供建议。” 
    “我能提议让他成为一只灰冠雀吗?” 
    “你当然可以。不过,有人也许会希望让这只灰冠雀再次化身为人。我感到他并非没有支持者。” 
    “嗯,还有很多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既然他已经落入了天庭手中,我们便无需仓促行事了。等有了什么新想法,我会立刻通知你。” 
    “目前这就足够了。” 
    他们走出了大厅。 
    毗湿奴离开梵天的欢园,死亡女士走了进来。 
    她朝那尊八臂雕像说出口令,七弦琴的声音随之响起。 
    听见乐声,梵天走了过来。 
    “迦梨!美丽的女士……” 
    “梵天为大。”她回答道。 
    “是的,”梵天表示赞同,“与任何人所能期望的一样伟大。而你几乎从未来过我这里,这次到访更是让我大为高兴。让我们在铺满鲜花的道路上一边散步一边交谈。你的衣裳可爱极了。” 
    “谢谢。” 
    他们走在鲜花铺就的小径上。“婚礼筹备得怎样?” 
    “很好。” 
    “你们会在天庭度蜜月吗?” 
    “我们计划去很远的地方。” 
    “能问问是哪里吗?” 
    “我们还没有达成一致意见。” 
    “光阴会从灰冠雀的羽翼中溜走的,亲爱的。 
    如果你们愿意,你和阎摩大人可以在我的欢园中渡过一段时间。” 
    “谢谢你,创造者,不过欢园太过辉煌,两个毁灭者在这里是不会自在的。我们应该找个地方,离开这里。” 
    “如你所愿。”他耸耸肩,“你还有什么别的心事吗?” 
    “那个叫做佛陀的人呢?” 
    “萨姆?你的老情人?真的,对他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想知道些什么?” 
    “他会被如何——处置?” 
    “我还没有最后决定。湿婆建议暂时按兵不动,等上一段时间,好让我们能评估他对天庭中众人的影响。我已经决定,为了历史和神学,让毗湿奴成为佛陀。至于萨姆本人,我愿意倾听任何合理的意见。” 
    “你曾经向他提议,让他成为神灵,不是吗?” 
    “是的。但他并没有接受。” 
    “如果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呢?” 
    “为什么?” 
    “假使他不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人,当前的问题也就不会出现了。他的才能值得加入万神殿。” 
    “我也曾这样考虑。不过,无论他是否真心愿意接受,现在也必定会同意。因为我敢肯定他希望继续生存下去。” 
    “但我们有的是办法确定人的心意。” 
    “例如?” 
    “心理探针。” 
    “如果探针显示他缺乏对天庭的忠诚——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 
    “难道魔罗大人之类无法使心灵本身发生改变吗?” 
    “我从未想到过你竟也会感情用事,女神。但现在看来,你似乎非常急切地想要他继续存在下去,无论是以何种形式。” 
    “也许。” 
    “你知道他将会——发生很大变化。如果我们这样做,他将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人。他的‘才能’也许会完全消失。” 
    “在岁月中,所有人都会自然而然地改变——看法、信仰、信念。一部分精神也许会沉睡,其他部分也许会苏醒。在我看来,才能是很难毁灭的——只要生命本身还在延续。生总胜过死。” 
    “或许你能说服我,女神——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最可爱的人。” 
    “多久?” 
    “嗯,三天吧。” 
    “那就三天。” 
    “那么,让我们换个地方,到我的欢亭中充分地讨论这个问题。” 
    “很好。” 
    “阎摩大人现在何处?” 
    “他在自己的工房中劳作。” 
    “一项耗时巨大的工程,我相信。” 
    “至少会持续三天。” 
    “好。是的,我想萨姆还不是全无希望。当然,这违背了我的理智,但我也可以欣赏这个主意。是的,我可以。” 
    那个夏日,蓝色的八臂女神像弹起了七弦琴,他们步入花园,立刻被琴声包裹起来。 
    赫尔巴住在天庭的远端,靠近荒野的边界。事实上,那座名叫“劫掠”的宫殿离森林如此之近,以至动物们常会来到宫殿一侧那堵透明的墙壁附近,从墙边轻轻擦过。从一间被称作“强暴”的房间向外望去,还能看见丛林之中树影下的小径。 
    房间的四壁挂满了过去无数次生命中偷来的宝物,赫尔巴就在这里招待人称萨姆的那个人。 
    赫尔巴是窃贼之神,或者说窃贼女神。 
    谁也不知道赫尔巴的真实性别,因为赫尔巴习惯在每次更新时改变性别。 
    萨姆眼前是一个肤色黝黑的苗条女人,穿着黄色的纱丽。戴着黄色面纱。她的凉鞋和趾甲都是肉桂色,黑发上有一顶金色的冠冕。 
    “我很同情你,”她的声音是一种轻柔的鼻音,“但是,萨姆,我只在自己化身为男人的时节才施展我的神性,开展真正的劫掠。” 
    “我敢肯定,你现在就能聚起法力。” 
    “当然。” 
    “并且发挥神性?” 
    “大概可以吧。” 
    “但你不会那么做?” 
    “在我还是女儿身的时候,不会。作为一个男人,我愿意前往任何地方,窃取任何东西……看那儿,看见最远的那堵墙上挂着的战利品了吗?那件巨大的蓝色斗篷属于塞里特,伽塔普纳魔物的首领。那是我药倒了他的地狱犬,趁它昏睡不醒时从他的洞穴中偷来的。那件不断变幻形状的首饰来自灼热之母的圆顶,我在腰、膝盖和脚趾贴上吸盘,灼热之母们就在我的下面——” 
    
    “够了!”萨姆道,“这些我都知道,赫尔巴,因为你老是唠叨着这些故事。你已经太久没有像过去那样进行真正有胆有识的盗窃了,我猜这些故事必定早已重复了无数次。否则,即使资历最老的神灵也会忘记你曾是怎样一个人。我发现自己来错了地方,我会去别处试试。” 
    他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赫尔巴动了动。 
    萨姆停下来,“嗯?” 
    “至少告诉我你在计划怎样的偷窃。或许我可以提供一些建议——” 
    “窃贼之王啊,对我来说,即使你最宝贵的意见又有何用?我不需要言语。我要的是行动。” 
    “也许,我甚至可以……快告诉我!” 
    “好吧,”萨姆道,“虽然我怀疑你不会对如此艰难的任务产生什么兴趣——” 
    “收起你那套对付稚儿的心理战术吧,告诉我你想偷的究竟是什么?” 
    “在天庭的博物馆里——那幢建筑结构严密,总是有人守卫——” 
    “并且总是门户大开。接着说。” 
    “里边有一个由电脑保护的罩子——” 
    “只要有足够的技巧,这些都不成问题。” 
    “罩子里有一个人体模型。它穿着一件带斑点的灰色制服。旁边还放着许多武器。” 
    “那是谁的东西?” 
    “它属于在对抗魔物的战争中隶属北方部队的那个人,这是他的一个老习惯。” 
    “那不正是你自己吗?” 
    萨姆露出一丝微笑,继续说道:“许多人都不知道,这堆展品里包含着一个小物件,曾经被称作缚魔者的护身符。也许它现在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功效,然而,另一种可能性依然存在,它或许仍旧有用。它能将缚魔者那特殊的神性集中到一点。而他正好发现自己又一次需要它了。” 
    “你要偷的东西什么样?” 
    “一条宽大的贝壳腰带,就系在制服中央;它是粉、黄两种颜色的,里边充满了超微电路,这东西今天恐怕已经无法复制。” 
    “这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行动。我看可以这样——” 
    “我很快就要用到它,否则就永远不需要了。” 
    “多快?” 
    “恐怕在六天之内。” 
    “假如我将它交到你手中,你愿意以什么作为报酬呢?” 
    “我愿意给你任何东西——如果我有任何东西的话。” 
    “哦,你来天庭时竟没有一笔财富?” 
    “是的。” 
    “无福的家伙。” 
    “倘若我能成功逃脱,你可以要求任何东西。” 
    “而如果你失败了,我便什么也得不到。” 
    “看来是这样。” 
    “让我想想看。也许我该出马,让你欠我一个人情,这似乎挺有趣。” 
    “请不要考虑太久。” 
    “来我身边坐下,缚魔者,跟我讲讲你过去的辉煌——讲讲你和那位永恒的女神如何在世上驰骋,四处散播混沌的种子。”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萨姆道。 
    “一旦你获得自由,那些日子便可能重现,不是吗?” 
    “也许。” 
    “很高兴听你这么说。是的……” 
    “你答应了?” 
    “万岁,悉达多!解放者!” 
    “万岁?” 
    “还有闪电与轰雷,愿它们重回世间!” 
    “这很好。” 
    “现在跟我讲讲你昔日的辉煌,然后我会再次告诉你我的那段日子。” 
    “好吧。” 
    他们来了。有的驾驭着大鹏金翅鸟的远亲,有的乘坐空中刚朵拉盘旋而下;从群山中升起,从被白雪掩埋、以冰为辙的荒原上呼啸而过,他们用歌声包围了仞立之塔,在一阵短暂的黑暗中纵声欢笑——谁也不知道神明为何降下这黑暗,所幸它很快便消散开去。在他们到来的日日夜夜里,诗人阿达赛曾经说,他们至少像六种不同的东西(此人总爱滥用比喻):一群迁徙的侯鸟,颜色亮丽,飞过一片无波的乳白色海洋;一队音符,穿过某个有些癫狂的音乐家的大脑;一大群深海鱼类,身上有着一圈圈、一道道的光,来到冰冷的海底深渊,围绕着一株散发出磷光的植物游来游去;一朵螺旋形的星云,突然朝中心坍塌;一股暴风雨,每一个雨点都化为一根羽毛、一只鸣鸟,或是一款首饰;最后(或许也是最恰如其分的),满满一神庙精心装饰的可怕的雕像,突然活动起来,扛起飞舞的旗帜,唱着歌冲过整个世界,让大地震颤、高塔倾斜,最终来到一切的中心,点起一座巨大的火堆,绕着它跳起了舞——无论火堆还是舞步都随时可能完全失去控制。 
    
    总之,他们来了,大家都来了。 
    当档案馆的秘密警报响起时,卷宗管理者塔克一把从墙上的匣子里抓起他的明矛。在一天中的不同时刻,警报会向不同的守卫报警。塔克对引发警报的原因早有预感,暗启庆幸它没有在另一个时间响起。他上到极乐城的高度,然后冲上位于小丘之上的博物馆。 
    不过,已经太晚了。 
    罩子已被打开,管理员昏迷不醒。因为城里的活动,博物馆的其他地方空无一人。 
    档案馆离博物馆大楼只有咫尺之遥,这使他得以发现正从小丘另一侧离开的两个人影。 
    他挥舞着手中的明矛,却不敢使用它。“停下!”他喊道。 
    他们朝他转过身来。 
    “你碰到警报了!”其中一个一面指责自己的同伴,一面迅速将腰带扣好。 
    “走吧,离开这儿!”他说,“我来对付这个人!” 
    “我不可能触动警报器!”他的同伴高声叫道。 
    “离开这儿!” 
    他面对塔克,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同伴继续朝小丘下移动。塔克看出那是个女人。 
    “把它放回去,”他气喘吁吁地说道,“无论你拿了什么,把它放回去——这样也许我能帮你掩盖——” 
    “不,”萨姆道,“太晚了。现在我同天庭中的任何人一样强大,而这是我离开的惟一机会。我认识你,卷宗的管理者塔克,我不愿毁掉你。你走吧——要快!” 
    “阎摩很快就会来这儿!而且——” 
    “我不怕他。攻击或者离开——现在就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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