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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卫凌风-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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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梦中她站在画中那艘画舫上,脸上带着温柔得令人心碎的笑容,似乎已经得到了所有的幸福。
  半夜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竟然流了泪,说不清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自己。
  我们长得那么相似,流泪的脸看起来是不是也很像呢?
  虽然对她全然没有印象,但那副画轴让我明白,她也曾有过那般满足的时光。能让她那么幸福的人,是谁呢?
  我霍的站起来走到铜镜前,定定的看着自己,试图从自己的脸上看到她。
  自从那天魏光澈告诉我真相之后,我一直没再去想其中的细节。但这寒风冬夜中,那些压抑住的想法忽然一股脑的跑了出来。
  在镜中我看到了自己夜色下的眼睛,将手边的蜡烛举近了仔细观察的话,这双眼睛呈现出近乎琉璃质的灰蓝。卫淳山不是我生父,我和他长得也实在毫无相似之处,为什么这么久以来我都没发现呢?如果魏光澈说的不假,我的亲身父亲曾经作为羌无的质子,羌无并不若中原那般地大物博,能有几个国家遣送质子来羌无?
  “长着这种眼睛的人,最是狼心狗肺。”
  魏光澈的曾经说过的话在记忆里挥之不去。
  几个点在脑海中火光一现,忽然连了起来。镜子里的我似乎也被那个想法吓得毛骨悚然了。我僵直的站在镜子前,任凭穿过窗缝的冷风将浑身吹得冻透了。
  下意识一般,我叫人进来帮我穿戴好,独自一人去牢里见昨天抓到的那个刺客。
  牢里除了微弱的火光不时发出的哔剥声,寂静无比。大战开始前自然人心惶惶,更不用说这些连逃跑都不可能的人们了。
  狱卒原本靠在墙上头一点点打着瞌睡,见我来了忙揉揉眼睛站直。
  “我要和那个刺客单独说几句话,你去外面守着。”
  狱卒忙告诉我关押的地方然后出去守着了。
  我拿着火把走过一个个黑洞洞的牢门,在其中一间停了下来。火光把那个缩在角落的人身影拉的很长,映在斑驳的石墙上。看着那个在角落蜷缩如同一团旧毛毡的人,我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仁渊他还好么,如今我再试图去过过问也只能害了他,可若他死了,若魏光澈竟真的要杀了他,那我……他为我牺牲了那么多,我现在做的事情,真的是对的吗?
  真相有时候会令人绝望,这个我知道,可秘密却会将人逼疯!
  “小侯爷深夜来此,有什么事么。”那个刺客先开口了。与白天看起来不同,他那副装出来的死士样子不见了,脸上虽然脏兮兮的,眼睛却晶亮。
  我直视他半响,脱口而出道:
  “你是忽兰人吧。”
  他一怔之下,转过头去。
  “小侯爷大半夜的好雅兴,可就是猜谜的功夫差了点,忽兰还能剩得多少人,在下不巧也不是其中之一。”
  我并未气馁,反而将火把靠近些,连脸庞都感到那灼热的气息了。
  “你可以相信我,因为我们是同族之人,如果不相信的话就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我们眼睛的色泽是一样的!”
  他缓慢的转过头来,看了我半响,脸上的惊讶的表情越来越明显,迟疑了片刻再度开口,我的心也随着他的话重重的沉了下去。
  “既然你也是忽兰人,为何会成为嘉远侯?”

  ☆、银树琅响

  
  “这其中的缘故关系重大,我却不能轻易告知你。”
  他怀疑的看着我。
  “要是不相信,出去后赵玉熏可以向你证明我的身份。”
  他听我这么说又缓和了脸色,我其实也很奇怪,魏光澈是如何不漏风声的得知赵玉熏是忽兰人呢?
  “小王子的出生有虽然难继大统,这些年在羌无卧薪尝胆也是难为了。”
  那张苍白精致的脸在我心中一闪而过,不知为何就想到了薄命二字,赵玉熏实在没有帝王之象,也不像是能长存的人。
  “除了你以外,我在羌无遇到的忽兰人倒没有眼睛颜色相似的。”
  “自然,我们这样的眼睛大概几千个忽兰人里面才有一个,而且多是王族中人。”他叹了口气,“我这些年在中原待得太久,人已然迟钝,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居然没有看出来。”
  “不是特定的光线原本也看不出,我初次见你的时候也以为是被太阳晃花了眼罢了。”
  听我如此说这人却忽然笑了笑。
  “忽兰还没被灭国的时候有这种眼睛的人就很少了,可没想到,连幸存的族人中还是会有异心。”他眼角的皱纹加深,“这双眼睛却是忽兰人的象征,你连这都不知道又对忽兰到底了解多少?恐怕你并不是小王子的人吧。”
  “如果不是,我为何会知道他的身份。”
  “谁知道呢,你大概是想确定自己的身份才来套我的话。”
  “你看出来了,那又为何告诉我,亦或者你刚才说的都是假话?”
  “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更何况我只不过帮你确认自己的出生罢了,其它的你又知道什么,”他用袖口擦了把脸站了起来,“况且我也想让你帮我出去。”
  “你怎么知道我会帮你?”
  “你身居高位却连自己的出生都不清楚,知道小王子的身份却刻意帮他隐瞒,凭这两点我认为你会愿意帮我的。”
  “你看起来已经不年轻了,武功也平平而已,忽兰如今是真的气数已尽,说不定我会出卖你们换取高官厚禄。”
  “确实有这个可能,”他点头,“可你如今年纪轻轻已经官拜爵位,更怕的应该是被人拆穿你有忽兰血统吧,天下帝王都是一样容不得异数的,你若不帮我迟早有一天会被人发现你的秘密,反之,我可以帮你把这个秘密遮掩住。”
  “如何遮得住?”
  “你不觉得你太着急了么,至少也该先放我离开这里。”
  “在确定放你之前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那要看是什么问题了。”
  “你认不认识周琳琅?”
  “琳琅?”
  他听了这话脸色大变,不由后退了几步。
  “你认不认识周琳琅?”我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像,真像,我真的是上了年纪,只觉得眼熟却没认出来,一定是因为我没想过会在一个男人的脸上看到那女人的样子。”他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既然你知道我是嘉远侯卫凌风,又怎么会不知道我的母亲是周氏兰夫人。”
  “周氏兰夫人?”
  “你知道我母亲的闺名是琳琅,又怎么会反而不清楚她的姓氏和封号?。”
  “怎么可能知道,从头到尾,我就只听过三王子殿下称呼过那女子‘琳琅”二字罢了。”他原本老谋深算的眼神变了,充盈着怨毒和悔恨,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堪的过往。
  “我早说过,早说过那个女人是祸水,三王子偏不听,我就见过那女人一次,可她的模样再过千万年我也忘不掉!”
  他忽然扑到铁栅栏前。
  “你多大了!”
  我静静的看着他。
  “你看起来有十七八,今年该十八岁了,是不是?居然是姓卫,怪不得,怪不得卫淳山一再给羌无皇帝进言要灭了忽兰。”他几乎要将牙齿咬碎,“殿下您临死都不肯告诉我那个女人的来历,是怕我为您报仇么?您一介枭雄,是我们忽兰上空的雄鹰啊,忽兰国王原本该您来当,结果为了这么个女人,不值得啊,不值得……”
  他忽然坐下嚎啕大哭起来。
  “你说的那个三王子,就是派到羌无当质子的忽兰王子?”
  “什么质子,以三王子的身份能耐,要不是国王宠幸的那个贱妇齐娜哈总是背后诋毁,三王子早就该被封为真正的继承人才对,他是我们忽兰最英勇的男人,是你的母亲使妖术将他迷住了,否则他怎么会忘记自己使命!”
  我看着哀泣不止的他,心中却无甚波澜,除了他粉饰给那个三王子的一些赞美之词,情况跟我想的最坏结果也差不多。
  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忽兰王子被派遣到羌无当质子,自然是愤愤不平的,他多半是被母亲的长相迷住了,自以为不过是个大臣的妻子,别人不敢拿他怎么样就用了强。
  “他是怎么死的?”我觉得自己似乎还是应该问一下。
  “被你母亲害死的!”
  “被定安侯杀了?”
  “不,不是,区区卫淳山如何能杀的了三王子,是你母亲,是母亲将他害死的!若是三王子还在,忽兰又怎么变成如今这般。”
  说什么忽兰如今,如今早就没有忽兰了,眼前这个人不过是沉浸在故国的美梦中不愿醒来,就算那个三王子还活在,他一个人又能改变的了什么。我忽然失去了兴趣,没再问继续追问下去关于生父的死因。
  奇怪的是听了这些后,我却并没有任何血脉相连的悸动,只有事不关己的淡漠。长久以来我仰望的影子都是定安侯卫淳山,现在忽然换了一个素未平生的陌生男人,实在怪异的很。
  一个为了女人就出乱子的男人,哪里配得上枭雄二字。
  真是可悲,母亲何曾会妖术,她爱的始终是卫淳山,我以为的父亲也是卫淳山——这个三王子若是对母亲有了真心其实也不是不可怜。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拿出夕狼一剑砍断了锁住牢门的铁链。
  他擦干眼泪走了出来。
  我看着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忽兰人,他和我有着相似的眼睛,但眼神却截然不同,他并没有信任我,甚至还为了母亲的缘故恨着我。他想利用我逃出生天,羌无灭了忽兰一国,他如何会真的当我这个羌无的嘉远侯为族人。这世间从来容不下天真。
  这样很好,就是应该这样才互不亏欠。
  “你已经可以确定我的身份了?”
  “你长着那女人的脸和我们忽兰人的眼睛,再不会有错,只没想到那女人真的会将你生下来。”
  “不过是因为时机不巧,用药拿掉会伤及她字的性命罢了。”
  “原来如此,也不知道三王子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他眼中有着掩饰不了阴戾一闪而过,随即恢复如常。
  “既然你是三王子的孩子,我也不会再对你怎么样,不用担心我会揭穿你的身份。”
  “那么,你确实是想来离间中原和羌无的了?”
  “这,还不到说这个的时候,”他转身边走边说,“在中原并没有人知道我身份,说不定我只是被碰巧被中原人选中罢了。”
  他刚说完脚下忽然一滞,低头看着从他体内穿过的剑刃,血色在黑色的外衫上不明显的蔓延开来,血腥气越来越明显。
  我慢慢将剑从他的后背推至底,最后手握剑柄在他耳边悄声说:
  “忽兰已经过去这么久,早就就不回来了。不论是你被中原利用还是利用中原,都已经对现在的情况影响不大,无需留活口。”
  “你……”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想知道生父是谁,也不怕被人拆穿身份,我怕的是什么,你绝对不会想到。”
  说话的时间里我一下将剑从他体内抽了出来,他软软的倒下,死不瞑目。
  那双眼睛现在看起来跟我的一点都不像了,只不过是双浑浊有着些许血丝,瞳仁放大的中年男子的眼睛。
  这时我听到卡啦一声,回头一看,旁边牢房里的犯人见到这一幕已经吓得将手里的碗跌在了地上。刺客本该单独囚禁的,看来是最近人心不稳出的事也多了些,牢房里关的人比往常多了,刚才我一路想着心事走过来竟然没能留心到,环顾四周,好在也就这一个。
  “大,大人饶命。”那个犯人吓得牙齿都在打颤。
  “你犯了什么事,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小人,小人上月晚上在巷口撞见了王老汉家的闺女,见四处无人就,就……”
  “原来你犯了奸淫之罪。”我冷漠的看着他。
  “大人饶命,小的一时鬼迷心窍,小的什么也没听见。”
  他跪在那里磕头如捣葱。
  “……被你伤害的那个女人,有孩子了吗?”
  “小人,小人不知,事发第二天小人就被抓进来了。”他吃惊的回答道。
  “你有试图去打听吗?”
  “没有没有,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不敢?你原本就没这个打算吧。”我不知道在嘲讽他,还是在伤害自己,说的时候心脏缩成一团,“若那个不幸的女人真有了孩子,还是千万别生下来的好。”
  “是,是。”他稀里糊涂的答应着。
  “知道么,你实在是个很幸运的人。”
  他抬头看着我,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谢大人不杀之恩,小的下辈子结草衔环也要报答大人。”
  “下辈子?嗯,确实要等到下辈子了。”
  我一剑伸进牢中刺穿了他的喉咙,他脸上庆幸的表情还凝固着。
  “我说你幸运,是因为这样一来你也不算是蒙冤而死了。”他的尸体再听不到任何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山雨满楼

  刚将剑上尚且温热的血迹用尸体的衣服擦拭掉,我就听到背后一声惊呼,回头一看,是一个熟悉的女子。
  “喀什叔叔,你怎么了!”那个女子的脸因为过于悲痛而扭曲了,倒不如我初次见她的时候好看。看着她,我手里的剑握的更紧了。
  “咔!”我乘她看着地上的尸体陷于激动情绪的时候一剑刺了过去,结果却被另一柄玄黑色的剑拦腰截住。
  “公主小心。”一个三十岁左右面有病容的男子出手拦住了我,挡下我这一剑之后他随即捂住嘴轻咳了几下,这人看起来羸弱,但剑的力道角度不差分毫,显然是个高手。我收起小觑之心,凝神待发。
  “为什么”在冷宫中自称小铃的女人此刻满脸泪水;用一种迷惘的神情看着我。“为什么是你杀了喀什叔叔。”
  “公主,此地不宜久留,既然人已经死了我们还是先行离开吧。”
  “阁下未免想的太好了吧。”我一抖剑尖发出嗡的一声,“我若发声唤人进来,两位恐怕一个也走不了了。”
  “若真如此,侯爷之前为何隐瞒身份放过公主呢?”那个男人毫不慌张,“虽然公主涉世未深,但事后调查你并非难事,难道侯爷不是怀疑公主身份故意引线掉大鱼?既然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一次要是打草惊蛇岂非不美,我和公主都保证不将这一晚的事情说出去如何?”
  “就算你将我脑袋劈了;我也不可能相信你这种废话,”在我跟那个男人唇枪舌战的时候,小铃只是神情恍惚的站在原处,看着空中虚无的一处。
  “何况是气数已尽的忽兰余孽,留着也无用,这么些年了,你们难道还妄想能复国么!”
  原本恹恹的人听到我这话眼神忽然锐利起来。
  “阁下自己助纣为虐,何必看不起他人的救国志向。”
  “哼,你和这位公主,怕也不是什么真的救国志士吧。身上有忽兰人的纹样却又梳着西凉姑娘的发饰,更何况周身的气派也不像是过着颠沛流离的亡国人会有的,单说她耳垂上挂着的龙鱼眼其价值已经可以富庶一方了,”我用眼神示意那泪珠般幽幽盈色的宝石,“一般贵族都寻不到的东西;她大晚上的就这么随意带着也不怕遗失;可见富贵。有钱又和西凉跟忽兰都连得上关系的,多半是跟西凉皇后有关吧。”
  西凉跟忽兰皇室有通婚的传统,那男子尚未表现出来什么,小铃的脸色却明显变了,见状我故意道:
  “听说西凉皇后给西凉国诞下三位皇子和一位公主,想必定是对这位公主爱若掌上明珠了,只不知道为何放心让其大晚上的深入敌腹呢。”
  此前我就听魏光澈推断过,虽然派去跟踪的人最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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