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寺凉子怪奇事件簿 第七卷 雾的访问者-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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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塔上有人!”
“危险啊,不救不行吧。”
人群骚动,但很明显救助非常困难。在云梯救火车到来之前,完全没法出手相救。我瞪大眼睛盯了很久,愕然大叫:
“阿特米西亚?!”
那个人影正是阿特米西亚·罗特里奇。她也穿着红色的裙子,不过跟凉子所穿的酒红色不同,好像是绯红色的——不,真是这样吗?阿特米西亚的裙子其实是白色的,被火焰映照才显出绯红色的吧。火焰在黑暗中舞蹈,明暗交错,很容易误导人的视觉。
凉子扬声叫道:
“那女人跑到那儿干什么去了?!”
“我还想知道呢。”
“真是的,尽会生事。她又不是猫,又不是烟,干嘛这样的时候偏偏跑到高处去。就不会考虑给别人添多少麻烦嘛。”
“她大概有她自己的原因吧。”
——来不及说这样的话,我默默往前凑了一步。正想着无论如何总得去救她,不意发现我身旁站着一个人——是个女子,阿特米西亚的母亲,梅拉·罗特里奇。
“阿特米西亚,快下来!”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异样,并不想担心女儿的母亲的语气,却好像斥责不受规矩的学生的舍监似的。黑衣保镖们似乎想拥着她往后撤,被她甩开,又叫她的女儿:
“阿特米西亚,你没听见吗!”
似乎听见了。阿特米西亚转向母亲的方向,火焰映出她的表情,端庄却僵硬得如同假面。她开口了,声音听上去一点都不像求助的意思。
“你着急了?活该!”
那是嘲笑母亲的声音,看到她狼狈惊慌时畅快淋漓的声音。某种直觉摄住我的头脑,使我停住了脚步——这场火,该不会是阿特米西亚放的吧?
梅拉·罗特里奇的眼睛本来应该是淡蓝色的,在我看来却像是暗红色的。她眼中执妄的焰火,甚至比现实的烈火还要来势汹汹。
“阿特米西亚!”
她嘶哑地喊叫着。凉子的手还挽在我左上臂上,一眼不发,观望着大富豪母女两人凄绝的对话。
“你以为你能干什么?你的身体都属于我!”
她往前逼近两三步,好像被无形的绳子牵引似的,脚步很不自然。莫沙博士做了个什么手势,黑衣保镖们跟过去拉着女主人的肩膀、手腕,尽量恭谨地拉着她向后退。
“我怎么可能把这副躯壳交给你!很遗憾,就在这里,我要把自己的身体变成灰烬。我已经受够了,该结束了!”
阿特米西亚大笑,笑声回荡在夜空中,甚至压过了烈火熊熊燃烧的声音。
“连一点细胞的残片都不会给你留下的。活该!”
面对女儿的嘲笑,母亲放声惨叫——听起来却不像悲鸣,却像诅咒爆发的咆哮声。
“阿特米西亚……!”
周围的人群被恐怖所摄,冻在原地。烈火的热气升腾到宾馆上空,灰烬迸发四散,我却感觉血管被泼了冰水一样澈寒透骨。
我前进了两三步,立刻被消防员铁青着脸拉住了。不知什么时候,消防车终于赶来了。我不过是肩和胳膊稍微被押了一下,竟然全身都痛起来,真没出息。
“伤者就要有伤者的样子,老老实实呆着!”
即使是凉子的话,这个意见也是正确的。我哪怕再想挣扎妄动,露西安和玛丽安已经守在左右,以半防守的姿态等着了。
就在我面前,凉子紧紧盯着烈火汹汹的宾馆,头发的轮廓映出金黄色的闪光,裙角被热风吹拂飘起,真是复仇女神一般的迫力和美艳。
火焰汹涌燃烧,渐渐地钟塔完全被吞噬了。表盘整体赤红,那里的人影也被吞没了。
阿特米西亚对自己实施火刑。
众人一起发出高高低低的惊叫。其中,梅拉·罗特里奇已经发不出声音了,被黑衣保镖们拖住向后撤退,身穿薄薄的肮脏白衣的莫沙博士跟在后面。
“喂,救护车,快叫救护车!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那是国家的损失。”
这个粗哑无力的声音是色狼干事长发出的。他倒在草地上,短短的手脚挣扎着,似乎是出逃的时候扭伤了脚腕。一个大概是他秘书的瘦瘦的中年男子左右乱跑,张慌地乱叫“救护车!救护车!”,周围却没有任何人听见。人人都茫然地望着不远处火焰和黑烟盘旋涡卷的样子。
喷响钟塔的粗大水流似乎对凶猛的火势没什么影响。我们的衣服上升起不少水气,也不知道是雾,还是喷水的缘故。终于,“快闪开!”,随着一个紧迫的惊叫,异样的声音炸响,被火焰湮没的建筑物消失了,一瞬间坍塌下来。
就这样,轻井泽最有历史的洋式宾馆,好不容易修复之后没过几年就被烧毁,彻底轰塌了。同时埋葬了美国屈指可数的富豪千金。
第四章 踊跃的会议
I
我没必要负上罪恶感。
头脑里虽然很明白这一点,心里却无论如何无法适怀。
被鸟鸣声叫醒,可谓最高级的奢侈经历之一了,不过醒来后我身体还是很痛,也没起身拉开窗帘,躺在床上盯着昏暗的天花板。
过后想想,这次的案件真是以相当异常的形式开始进行的。一般意义上的异常,对药师寺凉子和我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了——而这次的异常,主要是直到三立之森饭店火灾崩塌为止,案件的主导权全然不在凉子手中。
虽然说是“案件”,其实这个时刻我还无法掌握,到底能不能称得上“案件”。估计我昨天的表情相当阴郁,还好没什么人看见,算是运气不错。
仅仅昨天一天我就见证了多少灾难啊——短短一天之内,先后经历了交通事故、绑架监禁和火灾的人,在世界史上大概也不多见——话虽这么说,我可不觉得有什么自豪。
好说歹说,我总算没有死掉,还能惊诧、抱怨和愤怒。只要活着就好。
阿特米西亚·罗特里奇已经死了。这才是最大的灾难。如果她还活着,我或许还能评判她的不合常理和独善其身的做法,或者追究法律上的责任。
可是她已经死了,我的心境就完全不同。当时说不定能想办法把她救出来呢?再说从她的心理状况看来,说不定她也希望有人去救呢?要是再多问几句就好了……
突然,光线随着高音射入室内——有人把门踢开了。踢得力气太大,简直要把门踢破似的。对了,这里是药师寺凉子的别墅——我反应过来这一点的时候,一身T恤、夏季外套、热裤的避暑时尚装扮的凉子,以女王陛下视察贫民窟的姿态现身了。
凉子右手一指,露西安马上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帘。早上的阳光注满房间。
看到玛丽安,我不由想起昨天的情形。这么说来,她推出摆着餐具和早餐的推车时,似乎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看着我微微一笑。
我吓了一跳,坐起上半身。身上穿的是跟管理员借来的木棉睡衣,尺寸不太合适,可我也没什么立场提意见。
“干、干什么呀,这是?”
“这有什么好问的。我给你带早饭来了呀。”
“啊……”
“你不知道日语里有‘早饭’这个词吗?就是早上起来之后吃的第一顿饭。”
这我小学之前就懂了。让我在意的是,凉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推车上摆放的早饭如同一流饭店般豪华。高汤熬的粥,枫糖煎饼、奶酪蛋饼加培根肉,各式各样的蔬菜,哈密瓜、葡萄、柚子等水果,牛奶、咖啡,还有足够的番茄汁。我上司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推车旁,用一个银色大勺子舀起一勺,向我伸过来:
“来,啊——”
“…………”
“眼睛张那么大有什么用!张嘴呀,嘴巴,来,长大大——”
被毒杀的恐惧感完全摄住我脑细胞的表层,情形却不容我选择。我张开嘴,勺子入侵——
两位侍女带着促狭的表情候着凉子和我。凉子收回勺子,不高兴似的瞪我一眼,气哄哄地说:
“有什么感想说说如何?”
“很、很好吃。”
的确很好处。比烫口稍稍差一点的温度,韵贴的味道和香气诱人无比——没错,这绝对不是凉子做的粥。
她放下勺子,以刀切开蛋饼,用叉子叉起一大片塞进我嘴里:
“这个好吃吗,泉田君?”
“……”
“为什么不回答?!”
明明我嘴里还塞满了蛋饼呀……
上司大人无论怎么任性,这样的事实也是一眼明了,无奈似的拿回叉子。我这才能运用舌头和下颌品尝了蛋饼的味道之后咽下去。不等她质问,我赶紧发表感想:
“奶酪化得恰到好处。”
“看呀,玛丽安、露西安,这家伙好像比英国人还懂美味呢。”(译者:英国人懂的美味不就是fish&chips么……)
不知是不是为了让我听懂,凉子用英语说。两位侍女似乎也很赞同,轻轻点头。视线移回我身上,凉子改变了话题:
“昨晚的火灾,警察决定不做案件处理了。”
“果然如此。”
警察所有的最大特权是什么呢?并不是可以强制搜查犯罪案件。本来,判定已经发生的事情是否构成案件的,正是警察。这种权限才是作为警察最大的特权。
无论情况怎么可疑,无论相关的人怎么恳求调查,无论媒体怎么煽动,警察只要说“此事不构成案件,无需调查”,万事皆休。
昨夜,三笠之森饭店被烧的火灾,证人要多少都有,而且都是社会地位相当高的证人。首当其冲的就是改革真理党的色狼干事长,大概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只是不卷入多余的麻烦而已。
“那只是罗特里奇家的恐龙女,因为母女两个吵架一怒之下放的火。虽然造成很大的损失,她本人反正已经死掉了,没有其他什么隐情。无需深入。”
——无疑,这就是长野县警得出的结论了。
我并不能否认阿特米西亚放火自杀的表面事实。问题是她的动机,跟母亲争执起来,心理失衡,一时冲动丧失了理智——这种情况也并不鲜见。烧毁的饭店实际上也是罗特里奇家所有,也没人因此要求赔偿。
“反正饭店也有火灾保险。也就是说,只要罗特里奇家不受打扰,息事宁人就好了。”
这样就结束了吗?难道剩下的就只有我身心的不快而已吗?
凉子盯着我的脸色,伸手摸向热裤的后兜。她从绷得紧紧的兜笠取出一张照片递给我——准确地说,是戳给我——照片上是个年轻女子的头像。
“你觉得这是谁?”
“阿特米西亚·罗特里奇呀。”
凉子缓缓摇头:
“这是三十年前的梅拉·罗特里奇哦。”
“啊……”
我又仔细看了看照片。母女两人相象也是理所当然的,可她们母女真是像得跟镜子里的影子一般。阿特米西亚就是三十年前的梅拉,梅拉就是三十年后的阿特米西亚——虽然,阿特米西亚的年纪已经不可能再增加了——想到这里,我不由生出几分苦涩的感觉,目光从照片上收回。
“这么说来有点奇怪——不过她们俩可真像双胞胎似的。”
这时候,我好像看漏了上司的脸色。凉子似乎在一瞬间变了好几次表情,受到我注视的视线,以某种奇异的语气答道:
“是啊,不只相象而已啊。说起来,你知道钢玉吗?”
“知道啊。”
钢玉是硬度仅次于钻石的物质,只有红色的称为红宝石(Ruby),其他任何颜色的都称为蓝宝石(Sapphire),是珍贵的宝石。蓝宝石以深蓝色的价值为最高——无论哪一种,都跟我无缘,不过是过去的案件中获得的知识而已。
“同样的石头,红色的是红宝石,其他颜色的都是蓝宝石,没错吧?”
“是这样没错,您想说明什么吗?”
凉子好像在暗喻着什么,当时我无法准确理解。也不是我有心辩解,毕竟疼痛还是会影响到思考的集中和持续。
“好痛……”
“我可什么都没干哦。”
“我知道。是我背上的跌打伤疼。”
这一说,我上司伸出左手绕到部下的背后,轻轻拍着:
“疼呀疼呀,飞到那家伙身上去吧!”
“那家伙?”
“先算做刑事部长好了。”
看我说不出第二句了,凉子伸手在推车下取出一打纸。
电脑打印的资料。扫一眼可以看出,是横向打印的文字。
“太平洋西岸发来的,与其在这里瞎忙活,还是跟当地的万事通联系一下比较有效率嘛。连单纯的谣传也包括了,全都集中在一起发来了。”
“情报来源是什么人?”
“纽约的律师,专长是企业犯罪和消费者权益保护。哈佛大学法学院毕业,年收入百万美元。”
“哦。”
真是栩栩如生的精英分子形象。
“大概十五年前吧,有个叫‘美少女侦探布里奇美姬’的动画,现在正在美国有线电视台放映,非常受欢迎呢。”
“?”
“我答应送他满满一箱海报画集,他立刻放下本业,用了半天就集全了资料。”
真是栩栩如生的老宅男形象(译者:这真是与我心有戚戚焉……)
凉子似乎忘了给我吃的早饭才吃到一半,开始翻看那些资料。
II
“嗯,奥伯利·维尔考克斯。被恐龙女开车撞到带回家的男人——算是泉田君的先辈呢。”
还是别这么称呼的好吧。
“也是精英分子吧?”
“才不是。出生于南部阿肯萨斯州,到纽约当音乐剧伴舞演员。虽然也登上过百老汇舞台,完全都是小配角。因为持有毒品被捕过两次。”
怎么看也不是美国首屈一指的大富豪家庭迎为宾客的那类人。
阿特米西亚是真心爱他的,可那无名的舞蹈演员动的是什么心思呢?
“他现在在哪里?”
“墓石下面。”
似乎是注射海洛因过量,心脏麻痹死了。注射器还掉在遗体旁边。
“奥伯利没有家人吗?”
“似乎有父母和妹妹,不过父亲酗酒出事故死了,母亲因为打击进了精神疗养设施后自杀,妹妹消息不明。”
“全家覆灭呀。”
“对罗特里奇家来说,相当方便呀,省得善后了。”
凉子嘲笑着。的确,这情况太巧合太方便了。不过,最多只是条件证据而已,没有物证证明是罗特里奇家伸的魔手——再说也不会有人刨根揪底地专注调查罗特里奇家吧。
“您说罗特里奇家还可以控制报纸言论……”
“他们伞下控制着美国四大电视网络之一,在美国全国有大小二百多家报社。当然,也有势力不大的独立系报纸、电视,和某一部分州议会顽固不化,坚持报道和调查,最后总是以某个报纸被罗特里奇公司全盘收购,或者某个记者调往国外,或者某个议员在席位竞选里落选……等等,就告了结啦。”
美国社会的闪光点之一是,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总有坚持不休孜孜追求真相的记者和政治家。可是,他们的努力和勇气并不是总能获得回报的。就以J。F。肯尼迪总统被刺一事为例,即使公众提出了那么多的疑问,政府的态度也丝毫不为所动。
“‘黄金天使寺院’作为一个普通的宗教集团,为什么能跟罗特里奇家保持关系呢?”
“好像从上代就传统了呢。所谓上代,就是梅拉的父亲,名叫因霍夫。他迷信二十世纪末会发生世界终极战争,打算在爱达荷州山地上建造超大型的防核掩体,结果他本人在恰恰在施工前死掉了,计划也就付诸东流。”
“原来如此,这种人可不是我想靠近的类型啊。”
我是生长于多神教社会的俗人,总是试图回避过于深入宗教问题。像“黄金天使寺院”这样的教派,对正统基督教徒来说也是一种麻烦吧。
我认识的人里,要说正统的基督教徒,只有被称为“真理”的阿部真理夫巡查。他好像每到休假都会到教会去,忙于慈善事业,清扫街道啦,支援无家可归者等等,特别是家庭暴力的受害女性到教会避难的时候都特别感激他——到被害人藏身的教会穷追不舍的施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