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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80 后来,旧欢如梦-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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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多天的委曲求全,遭受白眼,舆论压力通通借着这个契机,宣泄出来。眼泪也许无济于事,但至少能让你得个痛快。如果对一切都无能为力,那何妨借此脆弱一回。若杏多多少少猜到她失神的原因,什么也没说,由得她趴在自己的肩膀上痛哭。末了,对着和她一起上大课的曹媛说:“向老师请假吧,顺便买点退烧药回来。我上午没课,就留在这里陪她了。”
  曹媛点点头,就出门上课了。整个宿舍就剩下她们俩在此,上课时间的宿舍区,安静得让人能够听到楼外马路上单车驶过的铃声。嘉培的哭声回荡在这空荡荡的宿舍里,像鬼魅一般让人心惊。若杏知道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多余,她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可以依靠痛哭的肩膀。她不是她的谁,但肩膀并不值钱,借出去用用又何妨。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嘉培觉得累了,才离开若杏,讷讷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若杏笑了笑:“没关系。哭出来舒服点。你有点发烧,先躺下来吧,睡一觉,出一身汗就好了。”
  嘉培想到了什么,又说了一句:“请假的事情,谢谢你。”
  “不要紧,小事一桩,举手之劳而已。”
  嘉培看着她,半天才鼓起勇气说:“你们,是不是很讨厌我?”
  若杏没有想到她会问的这么直接,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没有,没有什么讨厌不讨厌的。只是大家都不熟,你的情况又有点特殊,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去接近你,怕说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
  “我一直以为你们都看不起我,毕竟像我这样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其实,这样的事情和我们并没有太大的联系,我们的感觉更多的是好奇吧。你爸爸是怎么样一个人和我们是毫无关系的。”
  “原来我一直作茧自缚。”
  “呵呵,出了这样的事情,换成别人,也是会胡思乱想的。”
  聊着聊着,第一节课结束,曹媛下了课,买了退烧药回来,嘉培吃了之后,在药效的作用下,晕晕沉沉的睡了。
  嘉培一直睡的不安稳,老是发些与父亲有关的梦。若杏为了让她退烧,又加了床棉被在她身上,压的她有点喘不过气来,噩梦发的更加厉害。整个人翻来覆去的,若杏就坐在旁边,一边看书,一边照顾她,帮她擦汗。
  嘉培睁开眼,已经下午了,挣扎着起床,看到身边有个人正在看书。想起朦朦胧胧间,那双为自己掖被擦汗的手,一阵暖流在自己心中流过。
  若杏看到嘉培醒了,冲她笑了笑,问到:“醒了,舒服点了吧?”
  嘉培点了点头:“就是有点乏力。”
  “吃点东西吧,补充点体力。”说完,拿出一包饼干和一瓶牛奶递给了她。
  嘉培睡了一整天,也觉得有点饿了,领了她的好意,说了声谢谢就在床上进食起来。吃完后,嘉培又打了次电话给湛鸣,仍然是外出中。嘉培泄了气,半躺在床上,发呆。若杏见了,怕她继续乱想,赶紧分散她的注意力:“男朋友?”
  “嗯。”
  “联络不上吗?”
  “是啊,为什么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他却不在身边呢?”叹了口气,心情郁闷。
  “所以啊,女人才要独立。”
  “独立?”
  “是啊,独立,试着自己处理问题,解决问题,试着不依靠别人而生活,试着以自己为中心,为自己打算。”
  “以前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女人要独立。”
  “那是当然,以前你才多大,怎么可能独立得了?”
  “那你呢?你怎么就这么早觉悟?”
  “我呀,那是因为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是家里的老大,家里5个孩子,7张嘴,靠的就是我爸和我妈两个劳动力。农村里的活计不比城里,都是要出蛮力,要花时间的,所以我妈和我爸整天都在田里干活,家里的所有事情就要靠我操心了,我不独立能行吗?”
  “你那不是独立,是早熟吧!”
  “只有成熟了才能独立,明白么?”
  “独立?独立有什么好?”
  “独立的好处就是,你永远都会有一个人可以依靠,那个人就是你自己。”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嘉培面前提到“女人要独立”这几个字。在以前的人生中,嘉培都是依附于别人而存在的,先是父亲,再是母亲和湛鸣,从来没人告诉过她“你要独立”,顶多是告诉她“你要坚强”。而嘉培也从没考虑过“独立”这个问题,她习惯了出了问题痛哭一番,然后找湛鸣倾诉,她甚至无法想象,找不到湛鸣她该怎么办?若杏的“独立”一说,仿佛为她打开了一扇窗户,给她看了人生的另一番风景——原来,女人还可以这样活的!
  试着吧,试着不要去找他,试着自己去承担这一切的苦难,他不可能陪你到永久的。心里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嘉培没有去找湛鸣,湛鸣却找上了门来。嘉培听到若杏说:“你男朋友来找你。”时,吓了一跳,直冲出走廊去,俯身往下看,只看到那个人站下楼下抬头望着她,于是,两人就笑了。一瞬间,她当天所受的痛苦,委屈都随着他微笑的一刹那而云烟消散了。爱情就是这样,让你永远只记得他的好,而忘了他的坏,天大的委屈都可以在他宠溺的眼神中找到出路。
  “怎么有这等闲情来看我?”
  “你猜呢。”
  嘉培知道原因,却不想说,转了个话题:“真糟糕,今天我还想着要独立,试着不要去骚扰你呢?”
  “独立?”湛鸣是第一次听到嘉培提到这个词。
  “对呀,要独立,然后甩掉你。”
  “真糟糕,看来我得失恋了。”
  “这个可难说,陆大帅哥即使失恋也很快会有候补的。”
  “那么,我有没有荣幸,陪你相恋到你的生日?”
  经湛鸣这么一提,嘉培才想起下周是自己的生日,不知不觉,又大一岁了。
  “沈大小姐打算如何庆祝这个生日呢?”
  嘉培以往的生日都是大肆庆祝的,每一次活动搞下来,动辄过千的。而现在,那里还有财力搞这些腐败的东西,想起母亲借钱的那一幕就觉得辛酸。再加上现在这个时候,嘉培仍然不想面对院子里那拨朋友,于是,干脆否决算了。“庆祝?算了吧,那里还有心情庆祝,平平淡淡的过吧。”
  湛鸣知道嘉培的难处,没有再勉强下去。
  很奇妙的,经过了上次的失态之后,嘉培和舍友的关系竟然开始慢慢融洽起来了,尤其是董若杏,她的成熟,稳重,独立,坚强,像一块磁铁一样,吸引着嘉培的注意。若是搁在以前,若杏这种山区里出来的下层人民,是绝对引不起嘉培注意的,即使是在开学的那一个月,她也仍然觉得她这样的人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可是现在,嘉培反而喜欢上了这个女生,经常缠着她聊天,开解心事。她从来不过问她父亲的事情,只有在她偶尔提及的时候才会慰藉她一两句。更多的时候,她向她说她家乡里的趣事。比如她的家乡里,番薯的叶子是拿来喂猪的,用铡刀切成一段一段,再用大锅一煮,再掺上人们吃剩的饭菜就是一桶上好的猪食了。比如广西的方言各式各样,桂东说的是粤语,桂北说的是桂柳话,桂西和桂中有说客家的,有说粤语的,最搞笑的是桂南,说的是只有当地人才懂的白话式普通话。“什么捏,靓女,你卖的柜桶好漏野捏。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董若杏带给沈嘉培的,并不仅仅只是伤心难过时的安慰和开解,更多的时候,她的一些观点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了嘉培的人生观,价值观。虽然嘉培从来没有说过,但是在她的心底,她一直把若杏当成了她的良师益友,回想起刚开始见到她时她对她的蔑视,她直觉得惭愧不已。玻璃珠子再漂亮又如何,还不是一颗廉价的玩物,唯有那些被丑陋的原石包裹着的宝石,才能让人发出由衷的赞叹。
  如果说若杏带给嘉培的是她日渐开朗的眼界,那么曹媛带给嘉培的就是无休止的反差。曹媛是个粗人,说的都是粗话,一旦遇到不顺心的事,三字经脱口而出,而且还不带重,即使在日后两人混熟之后,嘉培仍然忍受不了。而她随遇而安,大大咧咧,不修边幅的性格,更是和嘉培的敏感和挑剔形成天差地别的对比。嘉培经常对着她那张比男生还要脏乱差的桌子和床铺仰天长叹,从来未有之事,竟出207。终于有一次,嘉培实在是忍受不了了,挽起袖子把她的桌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整理里了一遍,整理完之后,一直躺在床上睡午觉的曹媛,竟然迷迷糊糊地从枕头底下的袜子里掏出五块大洋,在嘉培面前扬了扬:“来,妞,大爷赏你的。”面对着曹媛如此的举动,嘉培是又好气又好笑,最后脸色一荏,说道:“我才不要你的臭钱。你的袜子就放到你的枕头底下?”
  “嗯,闻不到它的味道我睡不着。”说完翻身打呼噜。从此以后,207的所有人都对曹媛的人民币视为魔鬼,能不碰就不碰,也是从此之后,207的所有人都知道,曹媛枕头底下的袜子是小叮当的百宝箱,里面什么都有。钱,驱风油,面纸甚至牙签。
  至于那个美丽漂亮的莫姒凝,是和嘉培最接近的一个人。她和所有的小女生一样,热衷于逛街买衣服,美容,八卦。她每天最大的烦恼不是学习,也不是太多男生追求,而是脸上的痘痘又生了,要怎么才能把它去掉。但可惜,在207里她的所有关于打扮的话题,都只能和嘉培聊,若杏生性淳朴,从来不打理自己的外表,曹媛天生粗俗,视女性爱美的天性为无聊的小女生把戏,所以,整个宿舍闹来闹去,也只得这两人投契。不过,姒凝的强项并不是打扮,而是八卦。学校里的大小事情,从来没有她不知道的。但凡是听到什么风声,只要跑回宿舍一问她,包准能把来龙去脉都搞清楚。久而久之,在她的带领之下,207的八卦之风日盛,甚至艳名远播,有人给207里的人安了这么几个花名,若杏是红领巾广播站,嘉培是北京人民广播电台,曹媛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姒凝是英国人民广播电台。
  嘉培觉得,在这些新交的朋友面前,她很放松,很自在,不会自卑,也没有自傲。她打心眼里觉得,她们都是平等的,都是这社会中普通的一员,各有各的烦恼,各有各的幸福。这是她以前的朋友所不能给她的。她以前的朋友,都是高官子弟,面子看得比天还要高,那里能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失态?委屈了,难受了,失势了都要强撑着装作若无其事,就怕那一点点的失误让人看低了你。所以,嘉培不会也不愿向他们诉苦,至少这样还能在他们面前保留仅有的尊严。而且,言多必失,嘉培不敢保证自己一时的失言会不会传到他们做大官的父母耳朵里去,从而成为父亲的呈堂证供。嘉培并没有发觉,自己正渐渐地和以前的生活告别。
  虽然拒绝了生日当天的大肆庆祝,但是拗不过舍友的威逼利诱,沈嘉培还是在生日的前一个周末带着这帮外地人到全聚德品尝地道的北京烤鸭。
  全聚德还是和印象中一样,生意兴隆,客似云来。四个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点了几道特色菜,就开始了上餐前的漫长等待。
  门口走进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陈瓷他们还有杨清,嘉培有点心虚,移开了眼神,装作没看到。可惜杨清眼睛厉害,远远的就一眼看到了她,直拉着陈瓷的手说:“陈瓷,那个不是沈嘉培吗?”陈瓷听见了,定睛一看,果不其然,于是一群人马上大步走过去,打起了招呼来。
  嘉培逃避不过,只好笑脸相迎:“真巧啊。”
  “是啊,小清模拟考考的不错,请我们吃饭呢。”
  “恭喜你了,杨清。”
  “哪里,托陈瓷的福而已。”
  “唉呦,小清,你真会说话。我都不好意思了。”陈瓷说道。
  “本来就是如此。”
  看着面前一来一往的两人,嘉培心里有点泛酸,虽然还是不想见到他们,但是,看到自己的地位被人取代了,还是有点被忽视的不高兴:“真巧,我也请人吃饭。”
  “呵呵,来这里一般都是请人的了,自己要吃的话都是叫外卖了。对了,听说你生日不打算搞了。”
  “嗯,想一个人静一静。”
  陈瓷没有再多说什么,拍了拍她肩膀,转身走了。
  “谁呀?”曹媛问。
  “一群老朋友。”嘉培淡淡的答道。
  “看的出来挺有钱的,各个都是名牌。”
  嘉培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名牌,是以前买下来的,嘲讽的笑了笑,低头吃菜。
  全聚德的烤鸭果然美味,再多的烦恼也抵消了。四个人吃着这不是山珍海味盛似山珍海味的佳肴,开心不已。嘉培看着一张张满足而幸福的脸,忽然发觉,快乐其实很简单。偶尔,她会看到另一桌的朋友,竟带着一种旁观者的心情。
  吃饱喝足,董若杏拍了拍肚子,满足的说:“老实说,这是我人生中吃的最丰盛的一顿饭。”
  嘉培听了,忽然感慨,这一餐,对于自己来说,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家常便饭,而对于另一个人来说,却是丰盛晚餐,人生真是不公平。
  “也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如此佳肴了。”曹媛也很满足的说道。
  “也不一定,味道不是金钱所能买到的,有些很简单的玩意也很美味,美味并不需要太昂贵。”嘉培有感而发。
  “快乐也一样。”若杏补充到。
  “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在一边一直不吭声的莫姒凝疑问道。
  “没什么”和若杏相视一笑后,又说:“今天我很高兴,也很放松,谢谢你们!”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知道底细的若杏很得意的说道。
  嘉培生日的那天是周二,她和湛鸣在白天都没空,约会自然放在了晚上。
  嘉培下午下了课,远远的就看到了湛鸣站在教学楼下等她,伸手看了看表,才4点15分。
  “怎么这么早来?那帮老学究肯这么早放你?”
  湛鸣很自然的拿过她的书包,背在自己身上,嘉培看着粉蓝色的书包被他背着,真有点不伦不类,不由得笑了出来:“算了吧,还是我背吧,怪怪的。”
  湛鸣不肯,只牵过她的手说:“帮女朋友背书包有什么怪的?”
  嘉培也由得他了,走到女生宿舍门口,嘉培拿过了书包,说了声:“我上去放一下东西。”就走了。
  说是放东西,其实不过是借口罢了,重点是要打扮。衣服是昨天晚上就挑好了的,白色高领毛衣,黑色及膝长偻再配上同色系的冬裙和长靴,然后再在脸上略施粉黛,整个人便凭添了几分成熟的妩媚。
  若杏见了,不由得赞叹几分:“啧啧,你男朋友真是有福了,今天等了一下午也算值了。”
  等了一下午?心里掠过了一丝疑问,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已经忘却在脑海里了。
  下了楼,看到湛鸣正在百无聊赖的等着她。棕色的风衣,白色的衬衫,黑色的V领毛衣和牛仔裤,棕色的休闲鞋,整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远处天边的晚霞开始隐隐出现,夕阳散发出柔和的光线,微风轻轻柔柔的吹着,那个少年的头发有点凌乱了。路边人来人往,可是眼睛却只关注着他,嘉培看着,竟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湛鸣笑了笑,嘉培就走了过去。
  “我说放书包怎么要这么久,原来是臭美去了。”
  “怎么样?喜欢吗?女为悦己者容嘛!”
  “喜欢,即使你蓬头垢面我都喜欢。”
  嘉培笑了笑,心里乐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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