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无双-第2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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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及,中国本来是最好的产品倾销地,但是由于内战不止,消费能力紧缩,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现在突然冒出一个上亿元的大蛋糕,谁不想咬上一口
招标会上,北泰县长龚梓君用国语发言,洋行老板们便有些不悦了,在上海滩,华人都是说英语的,况且是在租界内开招标会,居然不采用国际语言,让资本家们傲慢的自尊心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伤害
让他们受伤的还在后面,龚梓君说,北泰项目要求乙方全额垫资,款项中的一成留作保证金,五十年后再结,最重要的一点,质高价低者中标
此言一出,顿时炸窝,高鼻碧眼西装革履的老板们纷纷带着买办离席退场以示抗议和鄙视
这年头只有洋人坑中国人,哪有反过来的,还全额垫资,当俺们瓜娃子啊
招标会草草结束,满地废纸,龚梓君一脸无奈,龚稼祥沉默不语,陈子锟高坐主席台上,神采飞扬:“都走,走了好,过一阵子再看,到时候别怪老子不给他们脸”
……
通常经济危机只会持续几个月便会复苏,但这次不同,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据慕易辰从美国发来的信上称,美国的实体经济至少要倒退二十年,大批工厂破产倒闭,据说苏联趁机低价从美国收购了多条生产线
陈子锟当机立断,汇款给慕易辰,让他聘请工程师、熟练技工来华,赶紧把江东的工业体系给建起来
几个月前退场抗议的洋行老板们,此时一个个低声下气的偷偷跑来找陈子锟要项目做了,陈子锟果然没给他们好脸色看,想拿项目,你们自个儿先竞争去
上回给你们脸不要,这回连公开招标都省了,全部暗箱操作,谁家设计最优秀,价格最低,谁中标,英国、德国、美国的洋行老板们为了利益,不得不竞相压价,自相残杀起来
北泰的工厂项目率先上马,大批来自欧美的工程师齐聚江北,每趟列车都爆满,到处是工棚和基桩,人头攒动,哨音不绝于耳,来自河南、山东、安徽的大批廉价工人潮水一般涌到江北,临时搭建的滚地龙窝棚鳞次栉比,乘坐飞机从上空看去,如同十里连营
……
飞机降落在落成的江北机场,这座机场是民夫们用石碾子压平的,跑道比省城机场还要长,塔台是一座砖木结构的三层楼,旁边有机库和地勤人员宿舍、油库在远的地方
降落地面的是江东航空的一架德国造容克F13型客机,飞机师是江东陆军学校毕业,后来跟美国师傅皮尔斯学习飞行的安学,机上载着江东省主席陈子锟和刚从美国归来的慕易辰夫妇
北泰县长龚梓君,市政建设总指挥萧郎前来迎接,没有红地毯,没有仪仗队,只有漫天沙尘和孤零零几个地勤
陈子锟向萧郎介绍了慕易辰:“慕易辰,圣约翰大学毕业,在德国学炼钢,这是他夫人车秋凌,也是圣约翰的学妹,搞化工的,以后你们就是同事了”
大家热情握手,在场的均是建设北泰的主力干将,龚梓君负责调配民工,协调各方关系,萧郎负责土木施工以及住宅区和市政功能区的建设,慕易辰夫妇负责工业区的建设
“在德国学了三年炼钢,终于派上用场了”慕易辰摩拳擦掌道
“没有化工基础,没有焦碳,你拿什么炼钢?”车秋凌斜着眼睛看他
众人一阵轻笑,心里却感慨良多,中国工业基础实在太薄弱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北泰是什么都缺,连一根螺丝钉都要进口,好在煤铁资源丰富,就近建设炼焦厂和炼钢厂,连运输的费用都省了,战乱是造成劳动力的极大过剩,管饭就能招到劳动力,连工资都不用给
陈子锟提议到处看看,慕易辰便开了一辆大福特车,拉着他们径直去了江边
紧邻着淮江的便是自由大道,这条陈子锟亲自命名的道路有六条车道,两边栽种法国梧桐和路灯,道路由柏油铺成,宽敞整洁,汽车急驰而过,可以看到江滩上一排排香樟树,工人正在给树木缠保暖的麻绳,刷上防虫的石灰水
龚梓君介绍道:“晚上来看漂亮,路灯都亮起来,简直像是在欧洲或者美国”
陈子锟道:“电灯厂这么快就建好了?”
龚梓君道:“还没有,只是用柴油机暂时发电试试效果,电灯厂还在建设之中,装机容量十万马力,用的是开放型交流发电机,蒸汽机是英国飞利浦公司的双筒立式拉杆引擎机,锅炉是拔柏葛水管式链条炉床,每小时出力四百吨燃煤量,建成之后不但能供应全城电灯,还能给工业提供足够的电能”
汽车顺着自由大道,经过一座立交桥来到工业区,到处是脚手架和围墙,高鼻梁蓝眼睛的外国技术人员比比皆是,多的则是穿着黑棉袄戴着柳条盔的中国苦力,机械设备没全部到位,运输大型物件的任务都由他们来完成
“工人们吃苦耐劳,北泰建设离不开他们”龚梓君道
陈子锟道:“要善待工人,万一别有用心的人煽动工潮,你们就悔之晚矣了”
龚梓君喏喏称是
陈子锟又道:“走,去西城,看看苦力们是怎么生活的”
龚梓君急忙劝阻:“主席,就不用去那边看了,那地方乌烟瘴气的,杂乱无章也不卫生”
陈子锟道:“你小看我了,大杂院我住过,茅厕我掏过,还怕这个”
萧郎插言道:“其实龚县长不是这个意思,西区重点不在脏”
陈子锟面露狐疑
“如果说东区是一座梦幻之城的话,那西区就是罪恶之城”萧郎解释道
第五章 罪恶之城
“罪恶之城?”车秋凌撇撇嘴,“哪有那么夸张,不过是个码头而已。器:无广告、全文字、更”
众人面面相觑,唯有陈子锟理解车秋凌所说的码头是什么意思。
车秋凌接着道:“码头就是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尤其是这种新兴城市,全是逃荒的青壮难民,不变成一个大码头才怪,我估计西区肯定有不少帮派,靠吃这帮苦力为业。”
龚梓君惊奇道:“慕夫人如何研究的如此透彻,难道有认识的朋友在这?不错,西区确实有帮会势力存在,县政fǔ没有力量维持治安,有时必须依靠他们管理。”
车秋凌道:“我爹以前就是hún码头的,我自然知道,还有,不要叫我慕夫人,叫我车小姐好了。”
陈子锟道:“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愈发的想去看个究竟了,走,咱们这就去。”
萧郎道:“如果陈主席一定要去的话,我建议还是晚点再去,现在工人都在上班,没什么看头,到了晚上才是西区真正热闹的时候,不过提醒一下,最好带枪,那地方不太平,每星期都要死几个人。”
……
傍晚时分,一行人在县府吃了饭,登上尚未竣工的市政中心大厦向西眺望,残阳如血,映照在密密麻麻一片窝棚上,无数炊烟升起,西区上空雾气méngméng,竟如伦敦一般。
“这么多人做饭取暖,靠的都是本地产的煤炭,经常有人煤气中毒而死,宣传了多少次也没人理会。”龚梓君无奈的解释道。
陈子锟道:“去走走,看看罪恶之城是什么模样。”
龚梓君身为县长,一张面孔早为大家熟悉,陈子锟微服sī访自然不能带他去,萧郎亦是如此,他主管土木工程建设,是北泰总工程师,去了西区非得炸窝,所以只是安排了一个姓李的小工头陪陈子锟去。
老李人很胖,穿了一件青布棉袍,戴了一顶呢子礼帽,xiōng前的市政徽章和赤金表链挂在一起,显示着他的身份,大家对省主席的印象还停留在关帝票的认识,所以他不知道陈子锟的底细,还以为是省城来的老板。
陈子锟和慕易辰夫fù跟着老李一路步行到了西区,所谓西区只是一个统称,实际上这片棚户区和北泰市区并无明显的分界线,走着走着就融入到难民们之中了。
这里最大的特sè是luàn,到处是luàn搭luàn建的棚子,这种简陋窝棚在上海被称为滚地龙,是用一切能找到的材料搭建而成,木板、树枝、芦苇、帆布、草席、甚至棺材板,屎niào遍地,野狗窜来窜去,小孩哭大人叫,空气中弥漫着煤炭不完全燃烧的味道。
“几位想找点什么乐子?我带你们去。”老李挤眉nòng眼,神秘兮兮,慕易辰不解道:“有什么好玩的?”
老李立刻眉飞sè舞起来:“咱们这儿可不一般,就连东区那些洋鬼子都经常来玩,想chōu大烟,睡娘们,赌钱,或者买便宜货,价格比外面便宜多了,人家都说西区不好,我说西区最他妈好,你知道人家都怎么说这儿么?”
慕易辰摇摇头。书mí群2
“这儿啊,人称纸醉金mí小上海。”老李得意洋洋道。
车秋凌扑哧一下笑了,破破烂烂的贫民窟居然叫纸醉金mí小上海,这玩笑实在开大了。
老李道:“哎,你们别不信啊,等会我找个地方让你们见识一下。”
正说着,迎面过来一个男子,递上一支烟笑问道:“老李哥,又来招工么?可别忘了照顾兄弟。”
老李打个哈哈敷衍过去,对陈子锟道:“这人是个掮客,俗称带工的,工地上招人都得通过他,要不然哪怕开价再高也没人来干。”
陈子锟道:“他本事tǐng大啊,看样子倒很普通。”
老李道:“他上面还有人,再说他们也就管这一片,整个西区分八大块,各有大哥罩着,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红枪会的地盘,这儿的人都是河南逃荒来的难民。”
陈子锟道:“红枪会吃什么?”
老李道:“吃工人呗,苦力们的薪水,他们chōu一成,别看chōu成低,积少成多啊,工地每天上万工人干活,这一块油水可不少。”
陈子锟道:“那工人就任由他们盘剥?”
老李道:“不愿意得有那个胆子啊,先前有几个不信邪的,和大哥顶着来,当晚就淹死在淮江里了,尸体泡的都肿了,这算好的,有比红枪会还厉害的,谁敢呲máo,当场剁手。”
陈子锟皱起眉头:“县政fǔ不管?”
“切”老李鄙夷的啐了一口,“县政fǔ就几个人,这儿十几万人呢,管的过来么,一到晚上,保安团的团丁就不敢进来了,黑灯瞎火的让人nòng死都不知道谁干的。”
车秋凌被他说的寒máo直竖:“哎呀,这么吓人,简直没有王法。”
老李道:“别怕,和我在一起,没人敢动你们。”
越往里走,越是黑暗,偶尔有煤油灯照明的地方,一定是聚众赌博的所在,汉子们捂着老棉袄,将白天挣来的微薄薪水义无反顾的押在赌桌上,骰子狂摇,每次开出结果都带来一阵叹息或兴奋的叫声。
赌档附近,一定有酒铺和烟馆,当然都是极其简陋的,草席搭的棚子下面,摆着一排酒缸,苦力们排出一两枚铜元,买上一碗酒,蹲在地上小口喝着,挣得多了,还会买上一碟huā生米来下酒,啧的一口,眉头皱起,仿佛一天的疲乏都被带走。
烟馆就不是一般人能光顾的了,躺在里面享受的都是西区食物链的上层,帮会首领、工头、保安团团丁之类人物,他们在里面吞云吐雾,不亦快哉。
继续往前走,是一排低矮的窝棚,里面传出嘿咻嘿咻之声,时不时有一脸满足的汉子系着kù带走出来,车秋凌脸上绯红,躲在慕易辰身后呸了一声。
老李笑了:“笑贫不笑娼,饭都吃不上了,谁还管这个,这些娘们都是廉价货,一máo钱就能睡一次。”
陈子锟道:“是一máo铜元还是一máo江东票?”
老李道:“当然是铜元,要是关帝票,那就能睡水灵灵的嫩丫头了,老板,要不要找一个,我认识路子。”
陈子锟笑着摇摇头,忽然前面传来吵闹声,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骂骂咧咧从窝棚里钻出来,后面跟着一个三十来岁的面黄肌瘦的村姑,棉袄领子还没掩上就追出来,拉着汉子的衣襟眼泪哗哗的,一口河南腔:“不给钱不中。”
汉子瞪圆了眼睛:“不中也得中!老子睡你是看得起你。“说罢一把将村姑推倒在地,旁边窜出一个漆黑瘦小的身影,咬住了汉子的手腕,顿时一声惨叫,汉子暴怒,将黑影掼在地上chōu出匕首就要行凶,三道雪亮的手电光照住他的面mén,顿时眼睛发huā啥也看不见了。
“把刀放下。”陈子锟喝道。
汉子挥舞着匕首依旧骂骂咧咧,陈子锟上前一脚将他踹翻,佛山无影脚的威力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一下起码断了两根肋骨,汉子吃疼,爬起来逃了。
手电光罩住那个瘦小的黑影,原来是个男孩,村姑一脸惊恐,抱住男孩瑟瑟发抖。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陈子锟收了手电,上前查看男孩伤势,只是擦伤而已,并无大碍。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陈子锟和颜悦sè问道。
男孩倔强的咬着嘴chún不说话,仇恨的目光瞪着他,村姑忙道:“俺叫杨树根,根儿,快给大人磕头,是人家救了你。”
男孩依然不说话,不过目光中的仇恨消失了。
“大人别见怪,俺们乡户人没见过世面,不懂规矩。”村姑忙不迭的道歉,不过她的言辞倒不象是粗蠢农fù,仔细一看,还略有姿sè,只是年岁大了,营养跟不上,想必年轻时候定是美人。
“你们是逃荒来的?”陈子锟觉得这家人一定有故事,打算和他们聊聊。
老李帮腔道:“这位可是省城来的大老板,好生回话,别胡扯八道。”
村姑道:“俺家姓杨,是河南跑反过来的,俺男人叫杨老实,在工地上扛活,上个月压断了腰,瘫了……这日子实在没法过,老板,您可怜可怜俺们,随便给俺个活儿干,管饭就成。”
陈子锟道:“我进去看看可以么?”
村口忙不迭的说中。
陈子锟弯腰走进窝棚,漆黑一片,气味熏人,用手电一照,破砖头垫起一张铺,一个残疾男子形容枯槁躺在上面,旁边留着一块干净的空地,想必是村姑“做生意”的所在,一家人连蔽体的衣服都没有,破碗里装着一块窝头,大概是仅有的存粮。
chuáng上等死的杨老实目光呆滞,村姑惶恐而谄媚,杨树根依然充满警惕和仇恨,这样一家人,大概很能代表西区普通人的生活现状。
陈子锟叹口气,mō出一张十元面值的江东票,递给nv人。
nv人接过,茫然无比,似乎不认识这张钞票。
老李道:“陈老板,您出手忒大方了,穷鬼哪认识这个啊,说实话,他们连大洋都没见过,mō过最大的钱就是当二十文的铜元了。”
又对村姑道:“老杨家的,这是关帝票,这一张能换三十大洋,还不谢谢老板。”
nv人如梦初醒,磕头如捣蒜。
陈子锟退出窝棚,心情很是不佳,没心思继续参观这黑暗的世界,正要回转,一帮大汉打着火把围拢过来,手中利刃闪着寒芒,老李吓坏了,赶紧打圆场:“哥几个,误会,看我面子,别动家伙,有话好好说。”
带头一个大汉,满脸横ròu,凶光毕现,一把将老李推到一旁:“你他妈算个**máo,在我的地头上敢撒野,活的不耐烦了。”
车秋凌吓得直往后退,慕易辰将手伸进口袋,紧紧握住撸子枪柄,陈子锟不动声sè,上前一抱拳:“三老四少,辛苦。”
见面道辛苦,必是江湖人,可那汉子居然不对切口,上下打量陈子锟的衣衫,认定他不是属于西区的人,倒也不敢造次。
“你,hún哪里的?”汉子问道。
“我,省城来的,龚县长是我朋友。”陈子锟毫不畏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