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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雪落云廷-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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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亦辰又是半晌静默,过了许久才长叹一口气,低声说道:“这么说吧。我当初一念之差,害死我的兄长,也失去了意意。那个西夏人,就是在那个节骨眼上出现,带走了意意,又一连击毙我山庄七名功夫最高的手下。临走时候,他用蜂针刺进我父亲周身几大要穴,并且扬言,此生再不踏入中原半步。父亲的身体,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越来越差,可他却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
  柳亦辰说着,便低哑着嗓子笑出了声,一手抬起来覆住双眼:“所以说,我柳亦辰,就是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卑劣之徒!我害了我的父亲、兄长,失去了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现在二十年过去,又害死我的外甥女,还连累一干江湖同辈……”
  “柳二爷。”段尘冷声截断柳亦辰的喃喃低语:“那人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柳亦辰低垂着眼,哑声答道:“现任西夏王的同母胞弟,人称‘拓拔飞天’李临恪。”
  十三章 情长?七胜
  赵廷冷笑一声,挑起一边眉毛与展云对视一眼:“万柳山庄果然卧虎藏龙,李临恪你们都招惹上了!”
  柳亦辰面色遽变,皱眉答道:“公子此言差矣!我刚才所说,皆是二十年前过往。且不说此刻尚且不能确定那易容之人就是他,即便真是,他此次无声无息混入山庄,柳某可以立誓,对此事先绝对不知情。”守备不严的责任柳亦辰绝不会有半点推脱,可赵廷这顶知情不报的帽子若真扣下来,那可不是一半句就择得清的,到时候万柳山庄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李临恪当年在山庄现身,就是为了段尘的师傅?”周煜斐勾起一边嘴角,笑得有些邪气。
  “师傅?”柳亦辰目中闪过一丝迷茫,视线转而投向段尘,一脸动容道:“意意是你的师傅?”
  段尘侧眸,冷冷瞪了周煜斐一眼,又淡淡答道:“是。”
  柳亦辰将段尘上下一番打量,目中欣慰之意甚浓,正要开口,段尘却先一步说道:“别用这种目光看我。我是我,她是她。”接着朝周煜斐方向略略抬了抬下巴,“回答他刚刚的问题。”
  柳亦辰忍不住咧起嘴:“你这个性子,还真有些像她。”说完话,就见段尘面色比刚刚又沉了三分,目中不禁露出浅浅笑意,眉头却越皱越紧:“我以为,你认识他的。”
  段尘面色微变,柳亦辰继续解释道:“当初他带走意意,且说有生之年再不踏足中原一步。我以为,这些年来,他一直陪在意意身边的。直到听到你刚刚的话,我才知道……意意这些年,是一直,一个人么?”柳亦辰声线绷得很紧,一双眼小心翼翼的看着段尘。
  段尘静默半晌,方才轻轻颔首。柳亦辰闻言目光闪动,眼圈渐渐就红了,面上纠结半晌,也不知是喜是悲,只长长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尘儿,这么问有些失礼。”展云温声说道,一双弯月眼眸定定望向段尘,“如果这人真是李临恪。那么他此次再入中原,有没有可能是为了你师傅?”
  段尘半垂眼眸思索片刻,方才开口:“可能性不大。以他的能力,只要他想,找一个人并不困难。若真是为了我师傅才走这一遭,他完全没有必要再来万柳山庄。”
  “是了。”柳亦辰在一边点头,“虽然这些年来他没跟意意在一起,但你们的踪迹,他应该清楚的很。”
  “我们现在的一举一动,他也清楚的很。”段尘冷声说道,眉心紧紧蹙着,“或许,他当年来此,就不单单是为了我师傅。”
  赵廷交叠一双手臂站在一边,一听这话倒低笑出声:“这话说的一点不错!”见几人都看向他,赵廷扬眉说道:“我虽然没怎们跟那边打过交道,但李临恪的大名在西北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传言”拓拔飞天“武功绝尘如仙,为人却狡诈阴狠如魔,绝不是儿女情长之辈。少庄主,看来二十年前的事,你也不甚明了。”
  柳亦辰面露惭色,低声说道:“我也只跟他见过一回面。”说着,又转脸看了段尘一眼,神色之间颇有些欲言又止。
  见那三人又都看向自己,段尘勾勾唇角,冷声说道:“柳二爷不方便讲,那就由我来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师傅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段尘半转过身子,一双眼冷冷与赵廷对视,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师傅姓萧,有一半辽人血统。”
  赵廷闻言目光一凛,交叠的手臂也缓缓放下,旁边周煜斐也收敛笑容面露惊色,展云手中玉骨扇子一紧,清俊的眉微微蹙起。段尘唇角微勾,唇边笑意更深,双目之中却一片萧索:“这事你们迟早也会知道,我现在说出来,只不过不想在分析案情的过程中,因为一些事情的隐瞒而令大家影响判断。”说完,又转而看向柳亦辰,“柳二爷说只见过那人一面,那当年你可曾听我师傅提起过他么?”
  柳亦辰点头:“在他来山庄找人之前,我虽然没跟他打过照面,但没少听意意和大哥提起过他。李临恪当年也在江南一带游历许久,你师傅和他,似乎……少年时候便已相识。”
  无视另外那三人复杂神色,段尘面无表情冷声说道:“大概情况都出来了。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赵廷面色冷峻,双目之中却隐有迷惑:“尘儿,你,那你……”
  “我是说案子。”段尘一张小脸儿寒霜笼罩,一句话就让那三人成功消音,原本蠢蠢欲动的周煜斐也极识时务的闭上了嘴,展云面色平静如初,眉心却一直紧紧蹙着。
  段尘侧身看了一眼边上的铜漏,又转回头看向柳亦辰:“柳二爷,我建议马上召集庄中各位宾客到‘聚义堂’一聚,白天的时候,大家尽量待在一起。目前线索有些杂乱,我们不知道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自然也无从推断他下一次下手的目标。我们只能想办法赶在凶手前面,做好一切防范。另外,尽量找到那人,虽然他不一定是凶手,但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至少那几件兵器是他盗走的。”
  柳亦辰闻言点了点头。的确,那蜂针刺穴手法诡异,除了李临恪,天下间再无第二人会用那般手法。几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就先后出了屋子。
  出了屋子,段尘也不去看那几人,只自顾自静静走着。后面那三人又渐渐赶了上来,和往常一般走在她两边。段尘蓦地停下脚步,抬眼就瞪向赵廷。赵廷被段尘这样的态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先看了另外那两人一眼,又弯起嘴角苦笑道:“我是跟辽人打过仗,但也没到见了辽人就要杀的程度。现在不是两军对垒,你师傅又只是普通百姓,我没想对她怎么样。”
  段尘微皱着眉,暗自强压下有些激烈的情绪,转过脸看向前方。有多久没这么愤怒过了?年初时下决心去汴京走那一趟,不已经对一切都释怀了吗?段尘对于自己这两天心绪纷乱微微有些懊恼,果然不能跟这三个人搅在一起。
  另一边展云也柔声说道:“我们刚刚只是有些惊讶,没料到你师傅的身份如此特殊。尘儿你别生气,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展云唇畔仍带着清浅笑容,却不禁在心底深深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让她渐渐卸下些心防,面对自己时候不再那么紧绷,可今天这么一闹,怕又不知要比从前更疏远几分。
  段尘半垂下眼眸,半晌,才轻轻说了句:“我想再去趟梅林。”说完就施着轻功一路往那边去了。那言下之意,你们随意。
  展云与赵廷对视一眼,又快步跟了上去。周煜斐摸摸鼻子,小声嘟哝道:“果然一到这种时候,我就没有半点存在感啊!”
  谁知几人刚走了一段距离,就见几名男子从一座院落奔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嚷嚷:“死人了,死人了!这山庄没法待了!”
  段尘脚下一转,朝那几人方向奔了过去。赵廷和展云也拦在几人面前:“几位兄台,出什么事了?”
  正说着话,管家连同两名护院也追了过来,一见展云几人,管家一拍大腿,焦急喊道:“我正要去跟少庄主通报,几位公子来的正好!您几位快过去看看吧,这下事情真的闹大了!”
  四人一听这话,不禁个个面色一变。什么叫“真的闹大了”?都死了两个人了,其中还有一个是万柳山庄自己家的小辈,事情不早就闹大了么?
  在其中一名护院的带领下,四人进了那座院落。与第一次一模一样的是,还未进屋子,几人就先闻到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那青年男子将门推开,便低着头站在一边,细一端详,一双腿正微微打着颤,面色早已一片惨白。
  赵廷最先踏进屋子,却在下一瞬身形一转,伸出手臂揽上段尘纤腰,几步就将人凌空带到院子中央。段尘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待双脚着地,才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推开赵廷胸膛,连连退后几步,一脸冷淡的看向距离自己三步开外的男子。
  展云和周煜斐站在门口往里一看,又对视一眼,转过身走到两人身边。展云清咳两声,面色也有些沉重:“尘儿,里面……你最好别看。”
  段尘微微一愣,接着又一脸平静的看向已经被周煜斐阖上的门板:“分尸碎尸的我也看过,里面会比那个可怖么?”
  赵廷剑眉一皱,展云和周煜斐也被段尘一句话说的震愣,段尘抚抚腰间布料,抬脚就往屋子里走。三人无奈,只能又跟了上去。门边那人已经抖的都要哭出来了,周煜斐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先走了。那人行了个礼,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推开门板,段尘牵起裙裾走了进去。屋外冬日晴朗,天光明媚,屋子里却宛如人间炼狱,让人几不忍睹。
  屋子里到处是血,地上,床上,墙上,甚至是窗纸上。血迹早已干涸,很多地方的血都已变成红褐色,唯独一个地方的鲜血仍滴滴嗒嗒往下流着。刀口很齐,身首分离。那人的身体端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头却已经滚落到两米远的墙角下。一把冰锋雪刃的七胜,正牢牢握在那人手中,刀尖戳地,刀背上七只小环染上鲜红的血,每一只上都仿佛缠绕着一丝丝红中带黑的血色丝线,只衬得一把本就煞气甚重的古刀更添了几分诡异。
  屋子里,横七竖八的躺倒着五六具尸体,每一具都都身首异处,每个人头颅上的眼睛都瞪的大大的,一脸的难以置信。段尘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最后在窗边那把椅子边蹲下,细细观察那人握刀的手。
  赵廷和展云四下查看过几具尸体之后,也凑了过来,展云一看那人手势,就先蹙起了眉:“手不对。”
  赵廷也点头:“这人右手握刀,若是自刎,之后手自然垂下,绝对没可能刀背朝外,刀尖戳地。这‘七胜刀’重二十七斤八两,一般人若是用这么重的兵器自刎,且力气大到将整个头颅砍下,刀不脱手已委实不易,根本不可能形成这种姿势。”
  “所以,应该是有人握住他的手,”周煜斐抬起一只手,在自己身前横向一滑:“这样,然后再缓缓放下他的手,将他手臂摆成现在这样。”
  “这是什么?”展云掀起衣袍半蹲下,仔细盯着七胜刀的刀背看着。段尘从刚刚起就一直在盯着那七只铁质圆环研究,另外那两人闻声也低下头瞧。
  “尘儿,起来一下。”赵廷站在两人后面柔声说道。段尘已经懒得纠正他和展云时不时的亲昵称呼了,依言起身让到一边。
  人大概死了有一个来时辰,尸体微微有些僵,展云和赵廷一人掰着那人手掌,另一人用力将刀把从掌中取了出来。几人往门边方向挪了挪,赵廷一手握刀柄,一手食指和中指指节抵着刀背,将刀举到面前细细端详。
  “好像是……头发?”半晌,段尘才有些不确定的轻声说了一句。
  “这个应该是有意缠上去的吧?”展云看看四周,又朝周煜斐使了个眼色,两人各自朝一颗头颅走了过去。不一会儿,又走回门边,朝段尘和赵廷点头道:“那些人很明显头发都被人抽出来一绺,削断一截,包括那人。”说着,伸手指了指靠窗坐着的那具尸体。
  “这个,有什么讲头么?”段尘抬眸看向三人。
  展云摇摇头,周煜斐耸肩,赵廷皱着眉垂手,放下手中七胜。七只铁质小环顺着刀背随之倒向一边,发出刀枪相击时的呤呤响声。清脆微冷的声音在这间布满鲜血的屋子里响起,仿佛来自地狱的呓语。
  十四章 混乱?长卿
  展云转身,走到窗边那具坐着的尸体旁边,又仔细看了看那人颈部切口:“凶手应该至少有两人。”
  赵廷拎着七胜走到展云身边,看了看刀口,又走到屋子各处,观察其余六具尸体颈部,最后点头:“很明显,杀死他的人,比杀死这六人的,武功要高上很多。至少臂力就大很多。”
  “这六人应该是夜里就死了的。”周煜斐在一边接口道:“可这人,明显刚死没多久。凶手将他伪装成自刎的姿势,是想混淆视听?”
  段尘半垂眼眸,一直没有说话,只脸色越来越白,唇也抿的紧紧的。展云与赵廷对视一眼,走到门边,温声说道:“尘儿,是想到什么了吗?”
  段尘缓缓抬眼,嗓音里隐隐带了一丝颤:“我在想,可能我们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赵廷眉一皱,也跟着走了过来:“怎么可能?”
  段尘望着屋子里四下躺倒的尸体,又抬眸看向两人:“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凶手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人。”
  “我们总是摸不到凶手行凶的规律,时间上、下手的目标上、行凶的方式上,每次都让我们防不胜防。第一天,是午膳过后,正是一天里所有人最放松、最悠闲的时候。大家散步的散步,午睡的午睡,没有人会想得到,会在这个时辰发生凶案。”见三人点头,段尘又接着说道:“第二天,我们已经先一步将所有宾客提前聚集到‘聚义堂’,从时间上,我们做了防范,可让我们没想到的是人选。因为我们一直觉得凶手杀死方文礼,是试图挑起各门派家族之间的矛盾,借以对万柳山庄示威,可楼月如的死,又似乎推翻了这一点。直觉上,大家都觉得凶手是冲着万柳山庄来的,方文礼则只是一个牺牲书。”
  “一连两天,凶手都是在午后行凶,一些人必然在夜晚有所松懈,然后凶手就改在夜里行凶,而且连杀六人,最后又在今天早上,结果了他。”段尘说着,伸手指了指坐在窗边的那具尸体:“我们都注意到,今天这七人,并不死于同一人手下。那有没有可能,杀死方文礼和楼月如的凶手,也不是同一人呢?”
  三人闻言都有些惊讶,接着又不约而同点了点头。展云手执玉骨折扇轻敲另一手掌心,缓声说道:“这么说来,好多事情就都讲的通了。”说着,侧过头与段尘对视:“因为不是同一人,所以才会因为不同的原因选择不同的目标,时间和手法上,自然也不完全一致。”
  “可是兵器的事情又怎么解释?”赵廷皱眉。
  段尘沉吟片刻,轻声说道:“所以说,李临恪跟这事,一定脱不了关系。”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叫嚷,几人正站在门边,朝院子里一望,就见一群人怒气冲冲奔了过来,带头的那人正是保德邓家的新一任大当家邓定波。展云侧眸看了赵廷一眼,就和周煜斐先一步迎了出去。段尘仍站在原地,眉心渐渐蹙紧,不禁暗叫一声不妙。
  果然,那些人二话不说就往屋子里冲,展云和周煜斐纵然武功高强,可架不住人多,两人起先还解释劝说几句,可那些人充耳不闻直接亮出兵刃,不要命了一样往里闯。两人无奈,只能动手,尽量阻拦着不让那些人进屋。毕竟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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