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云廷-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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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王爷缓缓勾起嘴角,意味不明的低喃了句:“不急。”深邃眼眸微微眯起,手里把玩着空了的酒盅:“不知江小姐,平日里习惯写哪种字体?”
女子微微一愣,唇畔的笑有些尴尬:“娘亲自小教导我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雪落,不曾学过习字。”
“哦?”七王爷挑了挑眉,缓声道:“真是可惜了。我记得江兄,当年可是习得一手好字。尤其是那柳体写的,啧啧……”
段尘缓缓饮下杯中酒,手指冰冷到有些发僵。刚放下酒盅,就听对桌七王爷慢悠悠说道:“我记得之前,曾看过段公子写的字,就颇有公权遗风啊!”
段尘面无表情,沉声回道:“王爷谬赞了。柳体重在工整,在下那手字凌乱的很,实在见不得人。”
展云瞥见段尘搁在桌下的手微微颤抖,又察觉她从入席就一直正襟危坐,身子紧绷如张满的弓,心下感到不解的同时又满是心疼。不动声色盛了碗热汤送到段尘手边,又浅笑着看向七王爷:“行之记得王爷书房里挂的一幅画上,提的那行柳字就漂亮的很。”
七王爷闻言勾起一边嘴角,笑得有些莫测:“展贤侄果然有眼光。那行字,正是你江叔叔当年亲笔所提。”说着话,侧过眼瞥了王妃一眼,“还记得吧,当初我画那幅画时,还是你帮我盖的印。”
王妃给一直低垂着头的女子夹了块排骨,有些嗔怪的笑道:“行啦,一喝些酒就总爱提那些陈年旧事。没看你一说话,都没人敢动筷了么!快让几个孩子好好吃饭,有什么话用完晚膳再说。”
那女子闻言感激一笑,端起碗开始小口小口的吃饭。
赵廷斜眼看了那女子一眼,唇角有些古怪的勾起。执起公箸夹了块嫩嫩的鸡腿肉送到段尘碗里,又凑近些低声问道:“想吃什么?我夹给你。”
段尘半垂眼眸掩过冰冷眸色,低声道:“我自己来就好。”
一顿饭吃的格外冗长。用过晚膳,众人坐在厅中饮茶吃水果。两个婢子端着草莓上来,那女子一见忙偏头看向王妃,嫣红嘴唇微微颤抖,眼中也蒙上一层水雾:“王妃还记得,我娘亲最喜爱吃草莓……”
王妃浅浅笑着,招手示意其中一个婢子上前,亲手接过盘子放到两人中间的茶几上:“雪落也喜欢吗?”
那女子点点头,唇边笑容显得有些忧伤:“娘亲喜欢的,雪落都很喜欢。”
另一名婢子将草莓连同一碟玫瑰蜜送到段尘和赵廷之间的桌上,朝两人微一福身,迈着碎步退了下去。
其他几人手边也都摆上水果以及茶盏。展云掀开盖子,刮了刮覆头一层嫩叶,轻抿一口茶汤,一双弯月眼眸若有所思的看向身穿绯衣的女子。
赵廷却不甚在意,手里捻一颗梨子,眼眸不时扫过身畔佳人,心里默诵上午时候周煜斐教的一席话。
七王爷很是悠哉的饮下一盏茶,漆黑眼眸有些犀利的盯着那绯衣女子:“这十多年来,江小姐孑然一身,想来过的十分不易吧?”
那女子露齿一笑,乖巧答道:“当年与我一同逃出府的老仆还在,日子虽然过的不太富裕,倒也还熬得过。我平常经常做些针黹活计,阿锦就拿着去街上卖钱,也能贴补些家用。”
一旁王妃颇为怜惜的拍拍女子手臂,露出一抹慈爱的笑:“这些年来,真是苦了你了。”女子连连摇头,眼中却闪耀着淡淡水光。
七王爷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捻起一颗杏子在指间把玩,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蓦地就勾出一抹笑:“江小姐不怪本王么?”
那女子被问得一愣,七王爷勾唇看着她,一双眼眸却寒光凛冽:“当年,可是本王亲自带人抄的家,江小姐的父母、亲人、甚至身边的奴仆,都是本王亲手关进刑部大牢的。江小姐难道没有半点怨恨?”
段尘沾蜂蜜的手微微一顿,又捻起草莓送入口中,轻咬了一口。凤眸却一直垂着,唇角轻抿,状似吃的十分怡然。另两人则明显吃了一惊,迅速交换一个眼色,虽然或多或少都曾听家中长辈提过一些,却从来不知当年的事还有这么一层。赵廷皱眉看了自己爹娘一眼,心说这事怎么说都做得不太地道啊!
展云则有些恍然,怪不得那江家小姐这些年来一直芳踪杳然,即便圣上后来颁了圣旨为江家洗雪冤屈,即便七王爷多年来一直着力找寻……原来里面倒有这一段隐情。
那女子轻抿樱唇,明艳面容显得有些苍白,一双大眼也水光浮动,半晌才哽咽道:“人已经不在了,还有什么好怨恨的呢?”说着,轻眨着一双朦胧泪眼看向七王爷,“况且,若不是当年王爷网开一面,饶过雪落与我那忠仆性命,江家便一点血脉都留不下,江家哪还能有今日……”
七王爷似是听得颇为满意,连连点头:“江小姐果然大仁大义,能够理解本王一番苦心。”
那女子闻言破涕而笑,软语道:“王爷谬赞了。雪落知道的,王爷当年也是身不由己。”
王妃突然“啊”了一声,见众人都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唇一笑。看向女子的眼中透出几许期待,搁在腿上的手也微微绞尽:“雪落啊,我记得当年你满月时,我曾经送了只白玉手串给你。那白玉珠子当年可还是贡品来着,当时只有十颗,也做不了别的,我就拿四股银丝线串了只手串……”
那女子听到一半就已经潸然泪下,待王妃说完,几乎已泣不成声。王妃见状,忙拿出帕子为她擦泪,又柔声劝慰:“傻孩子,若是没了也就罢了。做什么哭成这样……都是我不好,咱们不提这些了……”
女子连连摇头,接过手帕擦了擦脸颊,嗓音也有些沙哑:“不是的……我记得那只手串,只不过这些年,身边凡是值些钱的东西,都被我拿去当了……我自知对不起王妃一片情意,可实在是没办法。”
王妃连连点头,又拍拍女子手臂:“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快别哭了……既然来了,就安心在府中住下。我和你娘打小便相识,感情比亲姊妹还亲厚,你就当我是你的亲姨娘便好……”
七王爷在旁看着,一直勾着嘴角笑,似是觉得十分有趣。见王妃说完了,便开口道:“说起来,有些人,江小姐还是应当见见。”
“就明日罢!”七王爷说着起身,漆黑眼眸微微眯起,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这就差人去和周兄说一声。想来他夫妇俩必定惊喜非常。”
众人也纷纷起身,那女子的房间在七王爷和王妃院中,因此便和王妃一同起身,另三人则直奔后院。展云虽然整晚都留意着段尘,同时也在观察那位自称是江家后人的女子。侧眸看了段尘一眼,展云温声开口:“赵廷,我看王爷的意思,好像……”
赵廷心里一直惦记着待会儿和段尘说话的事,却也注意到自家爹娘言行有异。听得展云有此一问,不禁冷笑一声:“甭说我爹,连我都不信。”
展云听了这话倒放下心来,点头道:“我也觉得那女子很有问题。不过王爷为何说让熠然的爹娘过府,这里面有什么缘由?”
赵廷则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勾起唇角笑得有些幸灾乐祸:“行之,明日有好戏看了!”
展云见他露出那副神情,不禁失笑:“和熠然有关?”
赵廷摸摸下巴,眯起眼眸:“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熠然和那江家小姐,当年可是有婚约在身的。”
展云一愣,直接就笑出了声,一边连连摇头:“熠然昨日不还说,他娘镇日抱一叠画卷满院子追着他成亲,这下可好……”
赵廷继续点头,一脸认同:“是挺好的。因为当年江家上下三百来口被下令处斩的第二日,咱计相大人就对外宣称那门婚事作废。周、江两家从此再无半点瓜葛。”
展云听得直皱眉头:“这事我还真没听过,周伯伯怎么会……”
赵廷叹了口气:“当年那事好像挺复杂的。先皇龙颜震怒,朝中不少人都受到牵连,案子也办的草率,好像都没经过刑部核查,好几百口人,一夜之间说斩就斩了。朝中没人敢帮江家说话,熠然他爹那,当年也是身不由己……”
说话间已经走到段尘房门口。赵廷刚要开口,段尘眼皮都没抬,低声说了句:“我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展云刚柔声道了句“好眠”,门板就“啪”一声阖上了,紧接着里面传来落闩的声音。过了半晌,屋里也没点灯,更未传来半点声响。两人保持之前姿势站在当院,不约而同皱了皱眉毛。
赵廷侧眸看了身边人一眼:“尘儿好像心情不好?”
展云仍旧盯着门板,轻轻点了下头:“下午时候还好,好像就从回到王府……”而且,应该不单单是心情不好那么简单。
赵廷继续盯着他瞧:“今天上午,你和她在一起?”
展云缓缓转过头,唇畔带笑:“对。”见赵廷眸色转冷,又不慌不忙补充一句:“是在外头碰到的。”
两人静静对视半晌。赵廷眸色深沉,轻启薄唇:“我喜欢她。”
“从杭州府那会儿就喜欢,你知道的。”见对方颔首,赵廷又沉声道:“我这辈子,就想娶她当王妃。”
展云一直浅浅笑着,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指间转动,嗓音清朗依旧,却不似平常那般温温的:“你想是一回事。”
赵廷看清展云眼中的淡淡挑衅,出口的话也有些冷:“行之,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底线。你该知道,我把你当好兄弟,比熠然还要好的兄弟。”
展云悠悠一笑,手中折扇蓦地一停:“这是两码事。兄弟归兄弟,尘儿不是物品,不是你我二人在这说两句话打一场架便能得到的。”
弯月眼眸定定看着对面的人,展云缓声说道:“你若真心喜欢尘儿,就应该多在乎些她的感受。喜欢一个人不是你想怎样便怎样,像昨晚上那样的事,若再被我看到一次,别怪我翻脸无情。”
赵廷昨晚那股火气还没消,一听这话不禁冷笑一声:“苦水镇那次的账我还没跟你算,你倒先挑我的刺了?我如何对尘儿,无论是昨夜还是往后,你都无权置喙。”
展云也笑的有些凉:“原来小王爷对待所谓真心喜欢的人,也不过如此。”
赵廷剑眉紧皱,低声咆哮:“展云,你——”
门“砰”一声打开,段尘青衫微皱,半垂眼帘站在门口:“夜深了,要打去别的地方。”
赵廷立刻从暴怒猛虎变回温顺大猫:“尘儿……”
展云一派从容面带浅笑:“尘儿说的是,我这就回屋,不和他闹了。”
赵廷嘴角一抽,谁和你闹了!却也只能顺着展云的话往下接:“尘儿,早些睡,我也这就回——”话没说完,门又“砰”一声关上,小王爷自觉有些下不来台,佯装没看到另一人眼中戏谑,匆忙转身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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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勺烩?兄弟义气 …
四人头天下午出了仵作房,去到那几名死者的家中以及平日办公地方,向其家人朋友询问死者生前常去的酒楼饭庄。不过当时时辰稍晚,没能一次问完。因此第二日清早用过朝食,四人又继续头天工作。
原本两人一组做事最为便利,还能节省时间,偏段尘此言一出,那三人一同摇头齐声反对。展云算是最温和的,赵廷也只是态度强硬,唯独周煜斐情绪激动,一颗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地,往日勾魂桃花眼此时盈满惊恐,一连声的说“不可以”。
段尘昨夜几乎一宿未眠,再加上白日时在豫柳山墓前哭那半晌,早上起来后一双凤眸又红又肿,脑子也有些混乱。听周煜斐那哭天抢地跟要卖了他似地一阵嚷嚷,不禁小脸儿一沉,冷声道:“不可以什么?要不你和我一组,要不四人各走一边,更快!”
周煜斐从吃朝食那会儿起就发现赵廷和展云之间有些不对头,若说从前只是暗中较劲,如今可就是明摆着不对付。从眼神到动作,从拿筷子到端馄饨,这俩人一大清早就没停过折腾。也就段尘那自己琢磨事儿,没太注意两人动静。可他在旁边看得清楚啊!
因此段尘话一出口,周煜斐就已经预料到,这两人谁都不让步的结果很可能就是把他抓去充数。可要是让他和段尘一组,不用他那镇日|逼婚的老娘,眼前这俩就当场把他卸了!
果不其然,段公子话音刚落,小王爷当即眼风一扫,那意思你敢同意!周煜斐连连摇头,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哪!展云却一直浅浅笑着,直看得周大人后背一凉,这个更开罪不起……三人正在那你来我往频递眼色,段尘已经起身出店铺往外走了。
赵廷跟着起身就要追,却被展云折扇一甩拦住去路:“让熠然去吧。”展云看了周煜斐一眼,示意他赶紧跟着,又压低嗓音说道:“没看见尘儿眼睛都肿成那样了么?”
赵廷皱着眉重新坐下:“你知道怎么回事?”
展云老实摇头:“不知道。”
赵廷叹了口气,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那人瘦削背影:“到底怎么了……她昨晚,不会哭了一整晚吧,怎么眼睛那么红……”
展云缓缓收拢折扇,清俊眉眼染上一抹忧色:“至少是一夜未眠。”
大街上,周煜斐走在段尘身边,有些不自在的拧了拧肩膀,瞥了眼段尘侧脸,又看向前方,慢悠悠调笑道:“怎么,是谁那么大胆惹咱们小段公子不痛快了?来,跟我说说,怎么着咱也是吃皇粮的人了,谁敢跟小段公子过不去,就是跟我周煜斐过不去……”
昨天一整天发生太多事。先是豫柳山下神出鬼没话中有话的陌生男子,接着是李临恪的亲笔书信以及那只别有深意的白檀木簪,到饭庄吃饭又得悉这次的案子很可能和西夏或者辽朝有关,又是验尸又是问话的累了一下午回到王府,最后竟然冒出一个自称是江家后人的神秘女子……最关键的是,段尘深吸一口气,那个人,怎么会和娘亲长得如此相像,而且,虽然拿不出白玉手串也写不出柳体小楷,那人却知道不少一般人绝对不可能了解的内情!
见段尘面无表情也不吱声,周煜斐索性|交叠起双臂,半眯起眼看向远处。吊儿郎当走了一段路之后,周煜斐收敛起面上惯常的不羁神色,低声道:“你应该知道,那两个人都喜欢你喜欢的要命吧?”
段尘沉浸在乱成一团麻的诸多线索中,正竭尽全力试图找出那根最为关键的主线,猛地听到身边人出声。先是有些迷糊的转头看人,反应过来对方说什么之后,又很快转回脸,半垂眼眸没有搭腔。
周煜斐哂笑一声:“看这样子是知道了!怎么,你是打算就这么抻着?”
见段尘仍不吭声,且唇角微微勾起,周煜斐不禁气不打一处来,侧过身扶上段尘肩头,将人整个身子扳过来面对自己,话语间也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你这丫头,怎么恁地磨人!”
“那俩家伙从七岁起就认识,到现在都快二十年了。赵廷那人是傲,可我从没见过他和行之红过一次眼,你别瞧好像我和赵廷走得近,其实平常总是他们俩合伙欺负我,他们俩那可是能换命的交情!”周煜斐越说越激动,钳握着段尘肩头的手掌也不自觉越收越紧,“你喜欢谁不喜欢谁趁早让他们俩知道,都不喜欢也没关系,早知道早死心早好。你没看出他们俩是动真格的么!那么多年的好兄弟,你忍心让他们俩为了你反目成仇?”
段尘静静看着周煜斐,半晌,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了。”
周煜斐仍是不信,抿着唇还想再说什么,段尘却先一步开口:“我知道该怎么做,不会让你为难,更不会让他们两个反目。你虽然不喜欢我,但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