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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山河英雄志-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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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文龙说道:“西城屋舍相连,我等可从西城潜出。”
    徐汝愚摇了摇头,说道:“我若从西城潜出,褚师济又将下令搜城,共城民众将再遭一次劫难。徐元吉引敌入城,烧杀奸淫比呼兰狼兵犹暴,此人非除不可,烦文龙前去。”
    樊文龙说道:“那我寻映雪姑娘前来。”
    “我与如嫣出城无虞,你让梅映雪、方肃在南城之外相候。”见樊文龙仍不放心,说道,“槃木拳术与步云术无需丹息就能发挥出无上威力,只要不与褚师济这样的高手硬扛,逃命是不成问题的。”
    徐汝愚通臂虬伸,如古木横出虬枝,一股古拙苍凉的气势弥漫开来,陡然间与这屋中一切为溶为一体,予人无法撼动的奇异感觉。
    樊文龙怔了一怔,说道:“妙极。”又说道,“文龙这便去杀徐元吉。”挥袖拂开窗户,身影化作一缕烟似的消失在窗后。
    徐汝愚看了一眼邵如嫣,问道:“迷药只能侵入人的百骸血气之脉,你的丹息术在江宁时不是已过了血气之脉生息的阶段,怎么还会着了徐元吉的道?”
    邵如嫣见他语中隐有责备,想到两个月来所受的苦都无着落,眼睫投在眸子上的阴郁愈深,轻咬下唇,却不言语。徐汝愚见她脸颊泪迹犹然未干,心中不忍,拂袖替她轻轻擦去,说道:“你离开江宁,不知邵先生会急成什么样子?夜照西风诀,有一路息出少商穴,你试着从少商穴激发气机,就能加速化解药性。”
    邵如嫣听得徐汝愚软语,眼泪止不住簌簌落下,走过桌前,用清水将脸上泪迹、尘垢洗去,露出妖冶艳丽的容貌来,将如云秀发挽成一团,从晕倒女子头上取下铜钗插在发髻上。又从怀中掏出一只镂着精致纹饰的脂粉银盒,找开用指甲挑出一撮细粉倒在掌心,用水和匀,抹成脸上,逼人的容光立时黯淡下去,只是一双深瞳有若婴儿,眸光湛然明澈。
    徐汝愚摇头苦笑,说道:“自晦之术,你只学着皮毛,人的精神都在一双眸子里面,你的眸子这么亮,别人一看你的眸子,三魂散了两魂,谁还在意你别处。”
    邵如嫣听徐汝愚如此说,绽颜而笑,眼波横流,如幽潭清泉映着太阴光华,说道:“我低着头就是。”垂下眼帘之际,又飞速的挑了一眼。
    眸光横来,徐汝愚如遭电触,心湖骤起微澜,暗道:不知多少江宁的郎会折在她的容光之下,说道:“你眇一目即可。”
    邵如嫣见徐汝愚与自己说笑,知道他不再责备自己,嗔道:“赵景云说你是贪慕褚师岫烟的姿色才留在呼兰军中,我若遇见她,让她眇一目,看你还留不留恋?”
    徐汝愚说道:“赵景云不能说这话,这话惟有尉潦说得出口,你潜回城中莫不是去看褚师岫烟长得是否比你美?”
    邵如嫣满面羞红,说道:“你不要与尉潦提这话,他许我的事还没做呢。”
    徐汝愚心想尉潦定将自己山间调笑瑞儿的话都依样学说了众人听,暗里骂了一声,见邵如嫣如此,倒不好意思问尉潦许她的是何事。
    过了片刻,待邵如嫣体内药性解了,徐汝愚返回堂屋。四名呼兰武士正蹲在椅子上,见徐汝愚走进来,一齐站起来。
    徐汝愚看了一眼还在屋角瑟瑟发抖的一家人,他们身上添了不少抽打出来的伤痕,知道四名呼兰武士适才虐打人取乐,缓了缓心绪,说道:“我看此间宅子不错,大军还要在城中待几日,我要暂住在这里,你们派一人去大帐那边说一声,有事到这里来寻我,再派一人去跟赫连将军说声,我请他夜里来喝酒。”见两人离去,徐汝愚伸脚踢了踢缩在屋角须发皆白的老头,说道:“你们去准备酒宴。”老头惊惶的向角落里缩了缩,徐汝愚说道:“这几日你们在这宅里伺候我,没人会来寻事。”说罢返身走出堂屋,一名呼兰武士说道:“我们俩人做什么?”
    徐汝愚转身笑道:“那老头的女儿适才碍了我的事,我把她敲晕了,你俩过来把她搬出去,我从赫连将军那里将你们借来,不能亏了你们。”两人笑逐颜开,暗道:这却是个能分汤给手下喝的主子,跟在徐汝愚后面进了堂屋,果真看见那名年轻女子横躲在床上,两人一齐弯腰去扶,却觉颈后一痛,一同仆倒在地,人事不知。徐汝愚抄手接住滚落下来的佩刀,分了一把给邵如嫣,说道:“你去将堂屋里的人找过来。”待她走出房门,拔出刀子,在两人胸口各刺一刀,剥下一人的盔甲、护具,将尸体踢到床底下。
    邵如嫣领着五人进来,徐汝愚说道:“你们醒来后记得逃出城往南走。”
    邵如嫣干净利落的在每个人的颈脉上轻切一掌,将五人击晕,望了一眼床底,眉头皱了皱,拾起皮甲、护具穿上,身躯娇弱,皮甲穿在身上空荡荡的,脱下皮甲,寻了几件旧衣袄穿在身上,与精致小巧的头颅相比,有些臃肿。邵如嫣撇了撇嘴,还是将盔甲穿上,系紧皮索,随徐汝愚走了出去。



第二章 依依冰河

           城里暴兵不息,街上乱石堆积堵塞路途,横躺着无数具尸体。南城起了好几处火,暴兵忙于洗掠淫杀,难民忙于奔命,全顾不上灭火。
    徐汝愚与邵如嫣一前一后出了宅子,此时一队呼兰武士正押着抓来的数百名青壮开始清理街上的砖石。
    蔡正石用砖石堵城时,倒也留了一些曲折的窄巷作为通道,只是无人引路,通往南城门的道路颇为难寻。
    邵如嫣与赵景云等人从南门出的城,却未料到还要重走一遭,也识不得路,苦着脸,说道:“我回城时,都是穿墙越户,难需记得路途?”
    徐汝愚望着被堵死的巷尾,掉头回走,说道:“献上砖石封街之策的人颇有能耐,可惜蔡正石不战而退,使这一奇策落到空处,否则褚师济想以骑兵攻城,伤亡必定惨重。”
    邵如嫣侧头望来,说道:“这法子却是赵景云想出来的,封街也是赵景云领着人封的,城中守军正想拒城死守,蔡正石却过来让城里的守军到孟门隘筑垒防守,让褚师济从背后突袭。消息传到城中,蔡正石又领着亲卫仓皇逃离共城,这城中窄巷通道的路线知道之人不多,蔡正石逃出城去,诸将争先效仿,这共城一时连统兵的人也没有。赵景云见共城不可守,便让我等也离城而去。尉潦那时还藏在城中,发现砖石堆积的街道却堵住城中军民逃生的道路。”
    徐汝愚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迎面走来一队呼兰武士,向徐汝愚行完礼便绕过去。徐汝愚这些日子蓄留髭须,半面脸又都是血污,乍看上去有几分狰狞,穿着赫连章的暗青色铠甲,拔出刃口流泄明光的弯刀提在手里,与那满街奔走烧杀淫掠的呼兰武士十分相肖。
    邵如嫣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刀,说道:“呼兰也出这么好的刀?”
    徐汝愚说道:“无精铁难以成良器,百济的精铁让呼兰人控制了,然而这些年来幽冀又失去对燕山北麓的控制权,加上炒钢、折钢之术也流传到天域,呼兰出产的刀刃确实有超越中原的势头。”轻轻屈指叩击刀身,发出清亮嗡响。
    共城虽小,不过四五里方圆,两人却在城中摸索许久,才望高高的南门城楼。呼兰骑兵大部驻在北城门外的营地里,每座城门只遣了两三百名兵弁驻守,此外只在城中心的官衙里驻了一千骑兵。呼兰骑兵从北城门营地出发,赶至最远的南城门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徐汝愚暗自思量如果才能出得了城去。
    “下面可是李先生?”
    徐汝愚抬头见城头一员武将正从堞口探出身子,问道:“正是我,你喊住我有何事?”
    “赫连将军让李先生返回大帐听宣。”
    徐汝愚皱了皱眉头,说道:“怎么又让我回大帐?这位将军,你是何时听到赫连章传令的?”
    “已有许久了。”那人边说边从登城道上走下来,说道,“赫连将军来南门传令时,焦急得很,看来是什么紧要的事。”
    徐汝愚“哦”的一声,撇了撇嘴,说道:“我去过大帐了,在城中走失了一会儿,还以为又有什么事让我回去呢。你将城门打开,我要出城去。”
    那人望了一眼扮成男装的邵如嫣,说道:“李先生要不要从南门抽调些人手?”
    徐汝愚哈哈一笑,说道:“要不防备些暴民,我本想一人不带,公子济吩咐的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这位将军既然有心,不如你跟我一同出城去。”
    那人打了个哈哈,笑道:“守城重责,末将不敢擅离。”挥了挥手,绞机发出的声音犹如闷雷,城门缓缓打开,露出城外苍凉的景致。
    徐汝愚问过那人的姓名,拱了拱手,与邵如嫣向城外走去。过城门洞时,历历马蹄传入耳中。马蹄声甚急,蹄音在城门洞里回荡,听不真切是从城里还是城外传来,城中砖石封道,从官衙往南门,还不如从城外绕行,多半是城外奔走的马蹄音,忽的传来少女清脆的娇笑,徐汝愚怔了怔,暗道不妙,抓住邵如嫣柔嫩滑腻的小手,将她往身后拉了拉,说道:“如你所愿,褚师岫烟过来了。”
    邵如嫣脸上一烫,将手抽出来,依着徐汝愚的身子,探出半面脸来。
    徐汝愚笑道:“还离得远。”走出城门,发现褚师岫烟、岩琅、瑞儿三人在十余精卫的簇拥下从东面策马向此处奔来,赫连章也赫然在内。
    徐汝愚只盼脸上血污能遮住自己,然而事与愿违,众人驰至徐汝愚身侧,一起勒住马势。
    褚师岫烟望着徐汝愚,说道:“李先生怎么这般模样?”
    徐汝愚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笑道:“不这样,怎么能出得了城?”
    褚师岫烟微微一怔,目光越过他,落在邵如嫣黯然无光的脸上,说道:“一路上,李先生言语调笑,手脚却有分寸,不似急色的莽男儿。听赫连章说李先生向他讨去一个绝色美人,岫烟倒要过来看看谁能让你转变了心性。”
    早知道这么容易让她识破,还不如悄悄从西门走。徐汝愚皱了皱眉头,又哂然笑了出来,说道:“这许多日子来,郡主一直对我不假颜色,令我十分沮丧,这才一时糊涂做错了事,郡主如果给我些许机会,我这就随郡主回城去,这女子我也不要了。”
    褚师岫烟料不到徐汝愚会说这一番话,暗道:他平日对瑞儿守着本分,原来是将一番心思寄在我身上;跟瑞儿言语调笑,不过是借此对我旁敲侧击?如此想来,芳心竟有些乱了。
    瑞儿啐了一口,骂道:“凭你这个糊不上墙的烂泥,还巴望呼兰的明珠?”驱马冲出数步,举鞭就要抽来。
    邵如嫣侧掠一步,横护在徐汝愚的身前,睁目向瑞儿望去,娇斥道:“你敢?”眸光如秋水深湛明澈,就像宁谧的星子落在脸上,瞬间平淡无奇的面容无比生动起来,奕奕焕发出灼人的神采。
    “啊”,瑞儿惊呼一声,禁不住勒马后退一步,望了望邵如嫣,又顾首望了望褚师岫烟,禁不住怔在那里。
    仅凭着一双眸子,就生出这么多的变化,瞬间绽发的容光竟让平日也颇为自己容貌自负的瑞儿慑住心神,要露出真容来,真当得上人间绝色。褚师岫烟盯住邵如嫣那双无比生动的眸子,暗自思量,禁不住将她与自己暗地里比较起来。
    岩琅含息发出“咄”的一声,直灌众人耳鼓,轻夹马腹上前数步,策马行到瑞儿身侧,目光在徐汝愚与邵如嫣脸上扫视,说道:“这位姑娘好身手,却不知是哪家的人?解了禁制,为何还要跟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李先生后面?”
    徐汝愚哈哈朗笑起来,说道:“一路上,岩老疑心最重,此时还是让你看出破绽来了。”踏出步云步,身子飘乎间抢到瑞儿马前,举掌抹在马颈,缠手绕实,用力一扳,马身顿时倾倒下来。左手抓住瑞儿肩头,将她向岩琅掼去。
    这诸多动作如行云流水,俱在电光火石之间完全,岩琅、褚师岫烟都来不及反应。
    瑞儿横飞过来,岩琅伸手托向她的腰间,身子后挫,座下骏马连连后退,待托实瑞儿身子,却无丹力袭来,左手蓄积的丹息无法外泄,在经脉间鼓荡,这一击却是自己生生受下。岩琅压下胸间翻腾的血气,横托着瑞儿,退到褚师岫烟之间,警惕的望着徐汝愚。
    马儿倒地,激起一阵飞尘,长嘶一声,又挣扎着立起来。徐汝愚踏镫上了马,拉着邵如嫣的小手,让她横坐在自己身前,伸手将脸上的血污抹去,清亮的目光停在褚师岫烟花容失色的脸上,说道:“此时,你们也不难猜到我的身份,一路同行数十日,我不愿为难你们,你们将路让开,来日还有相遇的时候。”
    忽的一声长啸,四道身影从城头掠下,数名精卫不及反应,便给来人击下马去。尉潦抢过马,掉转马首,横在徐汝愚面前,望着褚师岫烟,头也不回的说道:“先生,要不要将这颗呼兰的明珠掳到江宁去,她的歌喉不赖,夫人也颇为欣赏?”策马前驱数步,竟向褚师岫烟逼去。
    徐汝愚顿感头疼,见尉潦颇有自知之明的背对着自己,咳了两声,掉头看向一旁。
    樊文龙笑道:“江宁没有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景致,岫烟姑娘也许住不惯,诸位还是将路让开吧。”
    方肃望着徐汝愚笑了笑,没有说话;梅映雪牵过一马,将缰绳递到邵如嫣手里,说道:“给你。”
    邵如嫣从徐汝愚怀里跃出,翻身上了马,并依在梅映雪的身侧。
    尉潦、梅映雪、樊文龙、方肃四人将徐汝愚、邵如嫣两人护在当中。
    尉潦策马逼来之际,岩琅、赫连章等人就将褚师岫烟护在当中。
    城头的呼兰守军也发现城下的异状,掣出数十张长弓架在城楼垛上子,城楼守将似乎也知道寻常的长弓利箭对城下数人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只让长弓直指着徐汝愚等人,又分出数十骑从城门洞里驰出,从徐汝愚等人身后围过来。
    尉潦按住鞘脊上的机括,铿然清响,马刀跳出一截,泄出一泓刀光直映在褚师岫烟的眸子里,只听得他一声大喝,人已从马上跃将起来,刀举过头顶,自上向下,直向众人护卫当中的褚师烟劈去。
    岩琅虽然早将兵刃掣在手里,却未料尉潦说杀就肆无忌惮的拔刀劈来,能在举刀斜劈的瞬间将气势提到极致,予人千钧万石一起压来,让人心头窒息。岩琅哪容他将这刀劈实,与赫连章一起举戟撩击,格住那一道刀光。訇然巨响,刀光止处,现出数点电迹迅疾沿着短戟蛇行直奔岩琅、赫连章的手掌。
    岩琅、赫连章哪见过丹力化作电迹袭人,不及撤手,径直让电光击中,双臂一震,差几把不住兵刃。赫连章只觉巨力压来,听得嚓嚓数声巨响,竟是身下坐骑受不住巨力,骸骨俱裂,直直的委顿倒地,化为一团血肉,赫连章忙滚向一侧,喷出一口鲜血,化去心头郁积,将两支短戟舞成一团,将自己护在当中,却见尉潦挽着刀光直奔岩琅而去。
    岩琅见刀光又来,不及想其他,飘身横在褚师岫烟马前,左戟横挡,右戟反抽,又是一力涌来,挡不住,连退数步,抵在褚师岫烟坐骑的马首上,情知无法生生受下此力,背肌微曲,将涌来的丹力御到马身上,只听得骏马痛嘶,“噔噔噔”与岩琅一起后退了数步,一头栽到地上。褚师岫烟提剑立在痉挛不止的马身上,遥指杀气凌人的尉潦。
    群马齐嘶,受不住尉潦弥漫开来的杀气,纷纷退避到两旁。
    樊文龙屈指弹了弹剑铗,发出数声清鸣,轻夹马腹,如箭向赫连章而去,骏马驰至赫连章身前,猛的一踬,兀的横空跃起,从赫连章头上越过。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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