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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山河英雄志-第2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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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关渡口,水营战舰之后一艘辎重船泊上石岸,一顶翠绿厚绒缎软轿由四名健妇从船舱中抬出,数名锦衣妇人簇拥着软轿,直往奉节都府衙门而去。看见此景的人,皆小声轻议道:“不知哪家的小姐藏得这么严实,看似高门贵弟,却送去让元拱辰糟蹋?”
    江关城虽小,但是往来江水之间的商户都得行经此处,江关城里摩肩接踵、人山人海,比下游的荆州城里还要显得繁华隆盛。南平与荆襄战事再紧,也没有禁了两地的商贸,其间自然混有两家的细作,南平在江水与汉水之间与霍家大动干戈,不能不引起渝州巫家的注意,南平欲对成渝用兵,大军势必通过江关城,渝州巫家东南总哨便设在江关城里。
    元拱辰领着江关大小官员在江坞石岸上列队迎接领军大将元逊。
    元逊与元拱辰同列一宗,诸堂兄弟中,元拱辰列第二,元逊列第七,两人相貌、性情却相去甚远。
    元拱辰脸短而肥鼓,双目挤成细缝,眸光浊浊生邪,性好色,一日宴间见旧帝元矗宠妃貌美,言语间多有不敬,向为旧帝所不喜,容雁门攻下江关,将他遣来为将,只希望巫家能有志气来夺回奉节,好送掉这个好色之徒的性命。元拱辰在江关为非作歹,常遣高手潜入渝州境内掳掠貌美少女供他淫乐,然而巫族家主巫立人却言:“江关有元拱辰为将,乃渝州之福。”
    元逊貌美若妇人,身量修长,披着锁子精甲,腰扣玄色铁剑,更显得俊美逸凡,双目睁如电射,望了元拱辰一眼,掉眼望向别处。
    元拱辰哈哈一笑,说道:“七弟乃族中稚凤,为何要与那容雁门在酒席上争义气,沦落与为兄一样的境地?”
    元逊出师之日,天机雪秋称之为“族中稚凤”,有一品成名上青宵的快哉,其后在容雁门麾下为将,战功卓著,却在豫章一役时,在酒席间与容雁门争功,于是渐为容雁门所闲置。
    元逊冷冷一笑,说道:“知道二哥喜好,从江陵走时,挑选一位绝色,还希望二哥在此多照拂小弟。”
    元拱辰早就看见由江坞之尾上岸的软轿,心里一直诧异,听元逊说来,暗道:元逊在容雁门那里折了锐气,如今好是知情识趣。顿时眉飞色舞,挽过元逊的手臂,笑道:“你我兄弟,哪里说得着这样的话。”径向府衙走去。跨过府门,便要往中堂走去,却见元逊停了下来,笑问他:“二哥不欲先看看美人,再决定如何招待小弟?”
    “哪里的话?不过时间尚早,七弟先与我去内宅看看昨日新开的芙蓉。”
    元逊看了一眼这位堂兄,眼睑里敛起笑意,转身让诸将及护卫先去中堂相候。
    元拱辰兴冲冲的拉着元逊径往内宅走去,穿过月门,却见那顶翠绿厚绒缎软轿停在庭院中间,江风吹拂,两侧的帘子却纹丝不动,数名妇人侍立在一侧,不让内宅的丫鬟仆妇接近。
    元拱辰嘿嘿一笑,暗道:美人还是害羞得紧,走上去前,就要掀开帘子望里面看。
    元逊一把拿住他伸去的手腕,说道:“这个小姐羞见外人,二哥还是将院里的仆妇遣出去再看不迟,或者二哥自个连人带轿子一起抱到厢里再看不迟。”
    元拱辰哈哈一笑,挥了挥手,让院中忙碌的仆妇丫鬟出去,院中只剩下元逊与几个随轿过来的妇人,元拱辰回过头来,望了元逊一眼,笑道:“七弟,现在不算唐突佳人吗?”
    元逊延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式。
    元拱辰径走到轿前,探手抓住直垂布帘往上一掀。



第十二章 筑城藏娇

           元拱辰掀帘往里一看,却见左督大人容雁门端坐在轿中,一时间惊骇得魂不附体,也不知将手收回来,只觉嘴角抽搐得厉害,怎么也堆不出一个谄媚的笑来。
    元逊推了他一把,笑道:“二哥心里还算满意?”
    元拱辰忙不迭伏跪在地,头首埋在膝间,小声说道:“江关都府叩迎左督大人。”双肩微微颤抖,显他心中的惊骇未去。
    容雁门冷哼一声,抬脚从轿中站起,一身水蓝绸衫,身形修颀,微髭白面,丰神俊伟,眼中有着掩不去淡淡的疲倦,低头看了一眼元拱辰,未曾言语,径向内宅正堂走去。元拱辰从地上爬起来,疑惑的望了元逊一眼,元逊向里面呶呶嘴,也向屋里走去,元拱辰伸手拍拍额头,几疑幻觉,却见元逊站在门槛内示意他进来。
    容雁门说道:“你这些年,在江关过得还安逸?”
    有天机雪秋支持的容雁门,他在南平的权势,便是旧帝元矗也多有不及。元矗与自己尚念手足之情,容雁门却不会顾忌这些。元拱辰只觉鼻尖渗出密致的汗珠,却不敢拂袖拭去,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些年来,镇守江关,确实无有所为,只是巫家不能开罪南平,遂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平都府。
    容雁门说道:“常听人说,你只要猎得貌美少女,常常旬月不到衙堂署理军政,却也没把江关还给巫家,真是了得。”
    元拱辰诚惶诚恐,又要跪伏到地上,让容雁门伸手拦住,口里说道:“拱辰不敢居功,左督大人的威名保得江关无事。”
    “既然如此,你将江关的大小军政事务都委予元逊,这旬月你就留在内宅之中。”
    元拱辰只是好色,却非无能,见元逊与容雁门一同到来,想到一年之前元逊与容雁门在酒宴之上争豫章之功而存隙一事,不过是演出来给巫家看的,如此看来,到了对成渝动手的时候。
    元拱辰说道:“汉廷已定下西进之策?”
    旧朝遗族迁居南平郡临湘邑,以临湘邑为迁都,城里依西京制,筑宫城殿舍,三代旧帝居于此,南平人唤之为汉廷。
    容雁门脸色一沉,未曾答话,元逊在旁说道:“西进之策甚秘,焉能置于廷上公开讨论?左督大人督左路军事,西进拜表即行,无需汉廷明诏。”
    元拱辰说道:“蜀道险远,左路大军又与襄阳霍家争执,左督挥师西进,霍家趁机反击,攻掠荆州,遗患甚?”
    元逊笑道:“我以为二哥在江关只知狎玩佳人,料不到二哥也关心国事?”
    元拱辰老脸一红,见容雁门面色沉静如水,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元逊继续说道:“经略天下大事,非常人所能为也,今为南平邻患者,成渝、江宁、襄阳而已,成渝虽险,势力却较江宁、襄阳为弱,蓉城骆家、渝州巫家皆无道,臣民不附,加之其自恃险远,战备不修,正是攻袭良机,以精卒万众轻装疾驰,俟巫家发觉,我军已经越过渝州东侧的险固隘口,一战可下巫家;并且江宁此时自顾无暇,而襄阳忽闻我军万里远征,一时无法缓神,即使他们联合几家来攻,荆州有菱帅镇守,足以拒之,必无后患。”
    元拱辰见他言之凿凿,心知容雁门已打定主意,绝非自己一个小小的江关都府可能阻止得了的。暗道:容雁门若西进成功,则容氏专制汉廷也。这些年来,廷上复辟之声音惟有容氏一系最坚决,乃是容氏的势力集中成左路。南平以北为左,临湘以北的军事悉受容雁门节制,南平集结在这一路的大军高达二十万众,无论是北上、东下、西进,俱是容氏势力得到极大的扩张。
    容氏本是从元氏皇族分宗而独立出来的,旧朝覆灭之后,实则是元氏依附容氏,天机雪秋推重元氏正朔,汉廷帝位才由元氏子孙居之,然而这些年来渐有两家合姓之议,两家合姓不过是为了方便容氏子弟窃居帝位。
    元拱辰望着容雁门如玄色刚玉的眼眸,心里微微透出一点寒意,稍稍定了一下心绪,说道:“拱辰真是杞人忧天了,竟忘了左督大人向来是算无遗策。”
    容雁门不为所动的说道:“拱辰在江关日久,当知道巫青衣的艳名?”
    元拱辰好色驰名远播,元拱辰平日也不以此为耻,却听容雁门亲口提及,难勉脸上挂不着,尴尬的轻咳的几声,吱唔着说道:“巫青衣是巫立人的幼女,自幼便有艳名,及笄之日,观者如潮,叹为天人,谷石达亦遣使求偶,常与属下言:巫家若不玉成其事,他便提兵来攻渝州。巫家与骆家并成为成渝大族,互通婚姻,巫立人将巫青衣在及笄之日起就将其许给蜀地人龙洛常德,只待巫青衣双十之日出阁,”说到这里微微叹了一息,“两家在蓉城与渝州之间的涪江之畔筑青衣城,巫青衣便住在青衣城里。”
    元逊笑道:“古有金屋藏娇,今有名城护佳人,这青衣城里大概守备相当森严吧?”
    容雁门生性严肃、不苟言笑,提及此事当不会只是为了羞辱自己,元拱辰清了清嗓子说道:“谷石达遣了几拔高手入蜀,都折在青衣城中,我…我也派出一些人去探过青衣城……”
    元逊朗声大笑,对容雁门说道:“左督料事如神,这事果真无需我等筹备。”
    元拱辰如坠云雾,却听容雁门淡漠显得有些寂寥的声音说道:“若我调一千虎贲郎予你,你焉有把握将巫青衣劫回江关?”
    元拱辰说道:“大军入蜀,除江关、白帝、渝州之外,别无他路,若是虎贲郎,则直接翻山越岭走野径,攻其不备,一千虎贲郎足以,只不知攻下青衣城之后,拱辰该怎么做?”
    容雁门说道:“我此次将八千虎贲郎都带在身边,一千由你统率先行,攻青衣城,掳巫青衣据城守十日,便算你的功劳,巫青衣,你自可纳入房中。”
    元拱辰闻言大喜,当即推山拜倒,说道:“拱辰谋青衣不是一日,有一千虎贲郎相助,不能成功,当割首还见大人。”却不知他口若悬河中所指的青人是指名城还是佳人。
    当日江关都府大人将江关大小事务都委于新任江关军马衙司大人元逊,自己躲在内宅,避不见客。江关城里人见惯不怪,都笑言他又获新美人,正废寝忘食播种耕耘。元拱辰躲入内宅一所偏院便不再出来,那里由几名健妇把守,内中也由随船过来几名妇人侍候,每日只见新任军马衙马大人进出,想来是与那抱得美人归的都府大人商议江关大事。
    出江关城,后山峭壁千尺,有小径入山中,这小径本是元拱辰所辟来携女游山观景所用,平日阻平民商户接近。当夜元拱辰引一千虎贲郎从小径入山,小径十里而止,只余雄山峻岭横峙眼前。一路上山高谷深,既艰难又危险,元拱辰与一千虎贲郎从此处往西北至青衣城,五百余里皆无人烟,然而为了便于翻山越岭,除了短刃、陌弓、箭囊、简甲等必备,每人随身只带八日军粮,凿山开路、遇水洇渡,元拱辰从江关遣人潜去青衣城数回,所行也是这条极险阻偏僻的道路,方向不差,这五百里山路走了七日却还没有通过,军粮将尽,四处仍无人烟,众人来到一座陡坡之前。前导指着山下,蔓草丛生之中,似有一条野径通向远处。
    元拱辰面露喜色,指着山下野径,说道:“此路直通青衣城,巫立人与骆常德选蜀地少女近千人陪伴绝色,攻下青衣城,任尔等选择。”
    周遭将卒皆一脸漠然,随行统军校尉不耐说道:“军士连赶七日山路,疲劳不堪,这山崖危立百尺,如何能下?”
    八千虎贲郎乃是左督容雁门的亲军,统兵八校都是容雁门的亲信,技艺也得容雁门所传授,将职不比他这个小小的江关都府低,虽然容雁门勒令一千虎贲郎此行都听命于元拱辰,但看此情形,只要自己将他们带到青衣城便会给甩到一边。
    元拱辰正苦笑间,小径上驰来一匹棕色小马,一名红衣少女侧坐马鞍之上,折着一茎翠荧荧的花枝,在眉眼前舞弄,行到百丈外,发现山崖上的异状,掩唇娇呼,忙掉转马首,横跨马背,用花枝抽马臀,向远处驰去。虎贲郎高手急追出去,却见棕色小马越奔越速,直至后面,如在草上飞,知道追不上,只得远道返回。
    元拱辰说道:“如此计,只有从此崖下去,马不停蹄的去攻青衣城,才能成功,若绕道则要迟一日才能到青衣城下,那时援军四集,我虎贲郎反陷青衣城下。”
    统兵校尉沉吟片刻,问道:“都府如何下?”
    元拱辰一身修为被女色所蚀,此时所剩无几,进山数日早就精疲力竭,最后两日行山路尚需人扶才能勉强挨过来。此时却无法凭借己力下此山崖,元拱辰见统兵校尉眼中敛有不屑,脸色一沉,回头对众将卒喝道:“青衣城便在崖下,退缩畏惧者可自还去见左督大人献上自己的首级。”说罢,解下行军毯将自己包裹起来,纵身跃下山崖,沿着极陡峭的崖坡翻滚下山。将卒纷纷攀着树木,顺着悬崖绝壁,鱼贯而下,行到崖坡下。
    元拱辰脸短而肥鼓,此时更是青肿不堪,嘴角渗着血,指着野径延伸处,说道:“建功立业,便成今日。”甩开搀扶人的手,大步向前迈去,众人为他胆气所振,紧随在他的身后,向青衣城拥去。
    青衣城虽得红衣少女飞马传信,然而皆不信有军队能凭空从荒山野岭生出,不闭城门,有老成持重者建议派遣游哨去探看一番。游哨未出十里,便遇到元拱辰率领的虎贲郎军,惊骇四逸。虎贲郎军中冲出数十名高手,随着青衣游哨之后向青衣城疾掠而去,东门哨尉闻得游哨传讯,尚不及掩闭城门,就见两名虎贲郎手执着朴刀气势汹汹的向他杀来,其后则是数十名提着短刃赤膊露胸的江东健勇,当下吓得退入城中。虎贲郎砍伤砍死数十名守门军卒,将东门控制住。分出数人纵入惊骇四逸的人群之中肆意砍杀,制造恐慌,阻击城中的守军来夺东门。
    青衣城虽然名为城邑,不过大堡规模,周遭二里许,都府衙、军马衙司、都判司、支度曹等官厅一应俱全,驻军千员。青衣守将巫成听红衣少女传信,正在都府衙醉了闲卧,初听敌讯,尚不惊慌。过了半个时辰,却听说东门让匪寇夺了,从酒中惊醒,再听过不过三五十人,不由眦目大怒,喝叱道:“谷石达欺我巫家太甚。”急叫人备马,嘱咐随从不要惊动青衣小姐,又让副将领着自己的精卫去青衣苑里守护,免得中了敌寇的调虎离山之计。自己骑马赶到军马衙司点齐三百兵弁往东门去。望见东门,却见长街上两名汉子推两辆大车,横在当路,从怀中取出火折,将车上淋着火油的杂物点起,随即火起,两名汉子推着燃着烈焰的大车,径向三百兵弁冲去。军士四下里避火,乱作一团。巫成提息护身,从烈焰中冲出,却见两名汉子远遁到远处,不及追及,将火车拖到一边,却听见西门、南门、北各处都传来厮杀之声。此时才知真天军突降来攻城池,一时间吓魂不附体,慌忙领着兵卒向城中心的青衣苑奔去。
    这里城里的黎民百姓一个鼠窜狼奔鬼哭神号,四下里杀声阵阵,焰火冲天,四门都没有防备让虎贲郎杀入城中。
    巫成领兵赶到青衣苑,从旁路杀出来数十人,当头一人虎面恶目,大喝一声:“你肃川谷爷爷在这里。”提着厚背刀就能巫成劈去,刀锋所指,气劲四射,未及眼前,已觉割面,巫成抽身急退,避过一刀,却见那虎面大汉刀也不收,直接斜向一侧撇开,一拖一砸,厚刀脊砸在一名军士头上,直砸得他白晶晶的脑浆迸溅出来。
    巫成连青衣苑也不敢入,急撇下军士向南门退去,抽眼回望了一眼,只见那数十人杀入三百军士之中,如虎入羊群,杀得三百兵卒,溃不成军,心灰意冷,情知以己力已不能挽回败局,乘乱逃出城去,混在难民之中,回望城头,已悬上南平军旗,心里诧然:青衣苑前那虎面大汉亲口喝出自己乃肃川谷家的人,看那大汉粗莽模样,定是无意间泄露机密。又想江凑元拱辰也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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