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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山河英雄志-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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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嵘、许道覆、钟籍等人都看见徐汝愚活生生的站立在城头,骇然失色,忘了要去抵挡贼寇的攻势,所幸沈冰壶率领的精卫营及时补住他的空挡。
    沈德潜、许道覆、钟籍、万嵘等一齐扑跪到徐汝愚的膝下,肩背颤抖,不敢发出一丝声息。
    徐汝愚喝道:“抬起头来。”抽过一支铁簇箭,一撅两段,厉声发誓道:“谁若追究昨日之事,当如此箭。好了,此役过后,我便离开雍扬,你各自己领兵抗敌吧。”
    沈德潜、许道覆、钟籍、万嵘抬起头已是泪痕满面,脸上俱是深深痛悔不已的神色。自徐汝愚显身城头,雍扬守军犹如服用了灵丹妙药,骤时凶猛起来,气焰立涨,口中呼喝着向城头敌军扑去,瞬时将贼寇压退数丈不已。
    阴维秀骤觉城头异常,拧头看去,只见徐汝愚正注视着自己,目光冰冷,若有若无的笑容予人高深莫测的感觉,心中顿时涌出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不待他生出反应,却见紧挨城墙内侧凭空飞射数十块巨如磨磐的石弹,向己方砸来,不断落在景阳门内侧,不需片刻,景阳门便给堆垒成小丘似的石块封堵住了。
    五千普济海匪的精锐战力就被景阳门与内濠河封围在一个狭窄地域内,不断抛落的石弹,每一击便有数人被砸得血肉模糊。无数贼寇躲避飞石坠入内濠河,却被守在河边的雍扬长弓手劲射成蜂窝,不需片刻宽达五六丈的内濠河漂满浮尸。贼寇中少数的高手越过内濠河,却给精锐营的好手纷纷缠住,抵住不了多久,亦纷纷中招身亡。阴维秀看着内濠河外侧的守军纷纷射来火箭,内濠桥给数道垛墙车堵实,心中泛起绝望的念头,却骤然腾起一股戾气,狂乱呼喝着向内濠石桥疯狂冲去。
    徐汝愚在城头看着贼寇丧失心志的涌向窄长的内濠石,心中感到一丝凄凉,旋即睁开双眼,射出森冷的寒芒,用不含一丝情感色彩的声音发令:“屠尽城中贼寇。”
    公良友琴此时已在城下分辨出徐汝愚的身影来,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能逃过自己碎辰地枪,却知道反中他的套,五千普济最精锐的战力被他设计封在城内,若是这五千精锐丧失,比先前累尸二万还要让他心痛。公良友琴亲自冒着箭石,来到景阳城门之下督战。谁都知道这是双方交战的关键,如能夺得登城道,不但可以救出被封死在城内的友军,还可以乘势占领景阳门向城内攻去。
    梁宝在徐汝愚身侧有力击打着半人高的牛皮战鼓,“咚咚……”的擂响在数万雍扬守军的心头。徐汝愚心神纯净而冰冷,没有一丝杂质与尘埃,他伫立在景阳门左侧的第一处登城道口,也不前移,也不后撤,准确迅捷又冰冷无情发布每一道作战指令,他知道公良友琴便像赌红了眼似的,只要这一处登城道不封死,只要存在一丝希望,他决不会壮士断腕般毅然决然的放弃城中五千精锐。
    徐汝愚喃喃自语道:“那就在这处城头,让你精锐都消耗光吧。”
    城墙外侧,数千雍扬守军支过高盾与楼车、巢车上的贼寇对射。普济经历月余的攻城战,楼车只余四五辆,上置十架强弩已无法有效压制雍扬守军的箭雨。巢车原是装甲侦察车,用于窥伺城中动静,带有可以升降的牛皮车厢,长弓手置身其中,若无楼车劲弩配合,升降绳索较易为守城神射手射断,牛皮车厢从高处坠地,置身其中的长弓手也就摔落身亡。贼寇楼车巢车渐渐抵挡不住,纷纷毁去。
    从日悬中天战至天黑,残月升起,冷辉洒在这一幕人间惨景之上,晨星高悬东方,公良友琴还在驱赶普济海匪攀登城楼。
    梅立亭望着不断从城头抛落的敌尸,不由一阵心寒,暗道:公良友琴是着魔了。轻轻撩起袍襟拭去三星矛尖的滴血,对徐汝愚说道:“城内贼寇都跟阴维秀着魔似的,没有一个肯降,现在已解决干净了,我军主要依赖抛石弩、弩箭、火箭,伤亡还不足一千人。城头我军就是借助车弩利器,伤亡也是很大,大约有三千人,不过贼寇损失应在六千以上。现在是否将城头贼寇赶下去?”
    沈德潜在旁听了心中惊骇不已,卫军以不足四千的伤亡尽毙普济海匪一万余人,其中还有普济最精锐的五千彪锋营将士。至此普济三营六千彪锋精锐悉数灭亡于雍扬城下,这曾经位居天下十大精兵之列的彪锋营就此烟消云散了。
    景阳门内的声息平息了,公良友琴一下怔住了,彪锋营就这样烟消云散了。东边的红日猛然跳将出来,瞬时将朝云烧得红灿瑰丽,无穷无尽的朝霞拥着旭日流动,一切似静似动,红光流丹般的映红敌我双方的脸庞。
    公良友琴惊醒似的,回头望向城头那双年轻而冰冷的眼神,缓缓令道:“撤军。”
    就在此时,密如骤雨般的马蹄由北方奔袭而来,公良友琴骇然失色,一下惊呆了坐在火红的骏马上忘了发号施令。
    徐汝愚拧头看着北方如海潮般涌现的铁骑,那千万只攒动的马首骤然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时候,瞬息被红灿的朝阳镀上一层流丹似的光彩。
    对着早已惊呆了的梅铁蕊、沈德潜等轻声说道:“那就是青凤精骑了。”又对刑坤民、梁宝说道:“后备营四千将士从南门出动向东侧应青凤营精骑追击普济海匪。”对陈子方、钟籍、万嵘说道:“各率部众出东城配合江大人攻击许伯当军。”对许道覆、梅立亭道:“各领一营精兵,由北城出,侧应东城将士。”
    四月二十五日,纵横河东四郡五十年的普济海匪,在雍扬城下遭到前所未有的溃败。在强攻雍扬一天一夜损失一万余精锐之后,士气低落至极点,极度疲惫的普济海匪恰在此时遭到宛陵五千精骑的突袭,一击即溃,被陈昂亲率的五千精骑一路追杀一百余里,直至延陵东侧坞港,只剩余六千余人仓皇乘船逃离东海郡。
    五年来彗星一般崛起于永宁郡的白石军也遭到前所未有的重创,在强攻雍扬一天一夜损失四千精锐之后,被张仲道率领的一千青凤精骑从侧后突袭,雍扬近二万守军正面反扑白石军,三万白石军安然撤回白石镇宁邑不足五千人。




……(本卷结束) ……



卷五
卷五 第一章 雍扬新政

           景阳门一战,激烈之状世所罕见,上万名城卫军被役使至东城清理凌乱惨不忍睹的战场。将上万具普济贼寇的尸体收集于东城外一个数十丈宽的大池塘里埋藏,重新修复景阳门城楼两侧的登城道,将景阳门城楼与箭楼的废墟积石清理下来,将城门内外堆积如山封堵城门的乱石,运至景阳门埋尸池塘之上堆积。
    据现场清理的城卫军叙述,搬开一块巨石,就能看见石块底下一团团被砸得碎烂如泥的血肉,刚刚开始搬运石的人谁都受不住这个恶心劲,吐得两眼发昏。那名城卫军跟人说道:像我们不被赶到城头送死,已是都尉大大的仁慈了,只需去搬运死尸、清理战场又如何不愿,实在不敢再有别的奢求了,只是当时那个惨状,让我们这些没有上过战场的人实在承受不了,不过也没想到别的,只想过一段时间就会适应,还是都尉大人体谅我们,规定由都尉府每天补贴每人十文钱,怕是走遍天下,都寻不着这样的都尉大人了吧。兄弟们心里感激都尉大人的仁义,再是不适应,也咬牙强撑着。那景阳门内的乱石搬开一半,下半层已给鲜血染红了。这些碎石与景阳门城楼与箭楼的废墟都填到埋敌尸的池塘上,最终堆积成一座六七丈高周围三十余丈的小丘。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只要一下雨,那座小丘基座就会渗出血水来,所以,那小丘常被叫作血丘,也有叫寇坟的。而景阳门内外濠河的河水,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鲜红的,内濠河是只有一眼活泉相通,河里的鱼虾吃了死人血肉生长,格外肥美,却从来没有敢捕食。不管如何,那一战雍扬也有四千多人血流进那条河中啊,每年清明都有无数的孤儿寡母来此祭奠亡灵,所以,内濠河也常被唤作唤魂河。
    新朝五十二年五月一日,东海郡都尉陈昂率五百余骑从雍扬东部战场返回雍扬城。此时景阳门的战场还未清理干净,徐汝愚领着留守雍扬的大小官员将职一齐来到南城宣德门外迎接陈昂的到来,陈昂独女漱玉也在其列,陈子方、江凌天等将领也陆续从宿邑战场返回雍扬,一齐恭迎陈昂入城。
    陈昂一生多次到过雍扬城,但此次不同以往,此次他是作为东海之主临幸雍扬。徐汝愚虽说无意留在东海,但也不敢慢了礼数。出宣德门十里,每亭设一座香案,由一名乡老代表乡野之民恭迎陈昂入主雍扬,至宣德门时,徐汝愚与梅铁蕊领文武要员伏地叩首,高呼:“恭迎都督入主雍扬。”接下来,登上宣德门城楼,由陈昂主持祭祀天地,宣读祭奠守城将士亡灵的祭文,一番礼数进行下来,方将陈昂迎入城中。
    雍扬大小官员陪同陈昂进入挑明月楼,陈昂在主位坐下,漱玉紧依陈昂于案侧另设诱墩而坐,从去年被拘留在雍扬,漱玉与陈昂分离已足了一年,此时秀眸中噙满泪水,苦无机会宣泄出来。
    徐汝愚与众人正要循制坐下,陈昂指着身侧并行的案几问徐汝愚:“汝愚,这座位设给谁?”
    徐汝愚将其中原由说于陈昂听。陈昂听后微微一笑,向梅铁蕊说道:“梅大人,我送于雍扬的都尉如何,没有让雍扬众人失望吧?”
    梅铁蕊诚惶诚恐膝行当中,伏首贴着地面,说道:“梅族有罪于东海,请都督降罪。”
    陈昂朗声笑道:“梅族已受惩罚,如今功罪相抵,不要再议往日是非。”
    众人见陈昂始终不提雍扬各世家与公良友琴相谋行刺徐汝愚一事,悬着的心渐渐落回原处,知道徐汝愚重诺果真不虚。
    陈昂拉过徐汝愚让他坐到身侧席前,徐汝愚也未觉得如何,雍扬大小官员却是又惊又喜。陈昂见各人依次坐定,缓缓说道:“新朝三十五年,六俊之首徐行领东海政务,平东海境普济匪事;新朝四十六年,徐行于青州灞阳城下被伊族所害……”
    徐汝愚知道陈昂要将他的身世公布于众,起身跪伏到陈昂的身上,想起往昔旧事,清泪流下面庞,濡湿青袍。
    “徐行独子更俗为青州大凶吴储所救,拜吴储为义父。新朝四十七年,吴储刺杀张东后,于江津自刭向永宁六百万黎庶百民谢罪,更俗义葬吴储,江津盛传《义儿传》也。更俗游行天下四年,于新朝五十一年练青凤精骑,名显东海,世人谓之青凤将军,于新朝五十二年,入沂州刺杀青州之主伊周武,报父仇,解东海危局,临危受命,于东海危难之际,出任雍扬都尉一职,领雍扬四万疲弱之师,尽挫白石、普济十万虎狼之师于雍扬城下。今日东海都督陈昂为其正名:青凤将军徐汝愚者,六俊之首徐行独子也,小字更俗。”
    徐汝愚转去屏风后面,洗法满脸的泪痕,方出来与众人再次相会。陈子方、陈漱玉、褚文长、田文光等人都认出昔时更俗的影子,梅铁蕊、许道覆、沈德潜都是徐行当年在雍扬结识的旧人,徐行于他们实有半师之恩,想到徐汝愚差点为众人合谋害死,心中更加愧悔难当。众人俱是百感交集,一席酒吃出百般滋味,直至金乌沉去,巨烛燃尽,众人方才离去。
    只有陈昂、徐汝愚、云清虚、方肃、陈漱玉、陈子方、江凌天等人还留在挑明月楼中。
    自从江津城外得知子方、漱玉有难,急赴雍扬报信,发现白石许伯当与雍扬梅族媾和,欲谋东海,又远赴毗陵、宛陵报信,识破许伯当与公良友琴奸计,在宛陵出任军职,改革军制,破白石军,解齐川围,设计逼迫青州军更换主将,因故离开新丰城,与梁宝相遇,重返雍扬,发现江幼黎与霍怀恫在一起,封闭外识几达一个月,入沂州刺杀伊周武,返回雍扬,得傅镂尘传授“大道泽生”,临危受命,出任雍扬都尉职,整饬疲弱之师,力抗虎狼之师月余,诈死于公良友琴碎辰枪,于景阳门下设计挫普济军,直至东海战局平复,为时整整一年,徐汝愚想起一年来发生的种种变故,有感于心,一时沉默不言。
    江凌天将徐汝愚自灞水与陈昂分离后在雍扬发生的事情,代他说了出来,众人听了唏嘘不已。陈昂听完感慨良久,才作评价:“汝愚,诈死一事,太过饶幸了,你若是看不透公良友琴碎辰一击,你现在还有命在?”
    “汝愚心想,纵然抵不住他碎辰一枪,干爹也能及时赶到,解去雍扬之围的,所以只有冒死一搏,才不至于使雍扬骤陷分裂的局面,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苦了你……”以陈昂之能当然看出徐汝愚现在修为还及不上灞水畔边的实力,显然受公良友琴碎辰一击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迹,故而功力下降到行刺伊周武之前的水平,若不能将碎辰一击印迹从心神中化去,今生修为难以精进。
    江凌天、云清虚此时才明白他诈死一计的全貌:徐汝愚不惜自己的性命,承受公良友琴行刺时致命一击,将普济海匪引入死战之局,让闻讯而来的宛陵六千精骑偷袭普济疲军。此局设全,即使徐汝愚身亡,普济海匪亦难逃败局,只是东海不能取得如此完美的战果。
    徐汝愚轻声说道:“汝愚推荐凌天继任雍扬都尉职,干爹看是否合适?”
    陈子方讶道:“汝愚要离开东海?”
    陈昂说道:“凌天出任雍扬都尉,我自然放心。不过我现在不大适合直接干预雍扬事务,你安排妥当之后,再走吧。”徐汝愚点头应允。
    陈昂在雍扬呆了十日,直至五月十一日,方携着漱玉返回宛陵。此时,东海战事基本平定。驻守于毗陵、益阳、泰如一线近二万的白石军在曾益行、卫伯涯、席东野等人率军连续打击下,于五月四日撤离东海境内,只余下六千人得以返回白石。
    经历长达一年的东海战局,白石军战前共有八万精兵,战后仅余二万多。普济海匪登陆东海八万精兵,战后不足万人返回,从此以后普济海匪再无大规模登陆作战的能力。东海三族之首梅族经历此战实力严重衰退,战力只及得上战前的十分之一,同样位居东海三族之列的泰如席家实力也是大减,不及战前一半。只有宛陵陈族如新生恒星在河东五郡大放光彩,势力扩全东海全境,成为江淮平原上的新兴霸主。
    五月十二日,以梅立亭、刑坤民为首的雍扬新锐将领请求进入永宁郡白石境内作战,被子徐汝愚驳回。五月十三日,徐汝愚签发《流民安置令》与《战后荒地处置令》,废除以往世家占据战后荒地售于流民的惯例,承认战前流民所持地契的权益,地契遗失者,凭雍扬户籍每人补田三亩,无主荒地由都尉府统一收回,分赏于守城将士,其余荒地用来抵还战时强制发行于各世家及一等户的军债。为保障普通军士的利益,规定分赏之田三年内不得交易。提倡世家废除家奴交易,鼓励雇佣流民耕种军债荒地。
    战前雍扬登记造册的户籍共有一百九十六万丁,战后只余一百六十万丁,雍扬都尉府收回良田九十余万亩,守城将士分去三十万亩,作为军债的六十余万亩分封各世家,以江淮平原的地价,沃土水田亩值三金,旱地亩值一金,世家所得良田,堪堪抵得军费消耗,战时各世家的损失俱未得到补偿,并且在此役中崛起的雍扬新贵宿帮、龙游帮、青埔帮、延陵帮等势力也未获得重大利益,《流民安置令》与《战后荒地处置令》的推行,受到各世家与新兴势力的联合抵制。
    梅铁蕊将数十封书简一齐推到徐汝愚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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