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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武林外史-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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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浪微笑道:“果然不凡。”
  炔活王笑容更得意,燕凡,莺儿,呀着嘴拉开了花门,道:“王爷请。”
  嘴里说“请”,心里却像是一百个不愿意。
  那里,竟是鲜花的世界。
  一问屋子里,到处都是鲜花……再也瞧不见别的,千万朵鲜花,装饰成一个迷人的天地。
  万紫千红中,斜倚着一个长发如云,白衣胜雪的绝代佳人,她淡扫蛾眉,不着脂粉,但已足够夺去世上所有鲜花的颜色。
  沈浪瞧见她,心头不禁加速了跳动。
  她果然是沈浪想像中的人。
  她赫然竟是久别无消息的白飞飞。
  白飞飞那温柔如水的眼波在沈浪面上转了转,这眼波轻轻一转,当真便已胜过千言万语。
  这曼妙眼波一转,像是幽怨,又像是欢喜,像是责怪,又像是求恕,像是淡淡的恨,又像是浓浓的爱……
  这眼波轻轻一转中的含意,别人纵然不停嘴他说上三天三夜,也是叙不尽的,说不完的。
  她口中却柔声道:“贱妾无力站起迎驾,王爷恕罪。”
  快活王道:“你躺着……你只管躺着……”
  将沈浪拉到前面,笑道:“这位沈浪公子,一心想瞧瞧你。”
  在这一刹那间,沈浪心中也有千百念头闪过。
  快活王难道会不知她认得自己?
  她是否要装出不认得自己?
  我是否也要装作不认得她?
  沈浪平日虽然当机立断,但在这一刹那间,却拿不定主意,只因他自知在快活王面前,是一步也差错不得的。
  只听白飞飞轻轻叹息了一声,道:“王爷明知贱妾是认得沈公子的,为何还要故意这么说?”
  快活王拍了拍头,笑道:“哦,原来你说的那位沈公子,就是这位沈公子呀。”
  白飞飞温柔地笑了笑,道:“贱妾昔日流浪江湖时,若非这位沈公子多次搭救,现在……现在只怕就不能侍候王爷了。”
  快活王笑道:“如此说来,本王倒真该谢谢他才是。”
  沈浪含笑揖道:“不敢。”
  白飞飞道:“沈公子今日居然也会来到这里,贱妾当真是不胜之喜。”
  快活王道:“好教你得知,他此刻已与本王是一家人了。”
  白飞飞真的像是十分欢喜,笑道:“这……这是真的?”
  快活王道:“本王纵骗尽世上所有人,也不会骗你。”
  白飞飞道:“这真是天大的喜事,贱妾无论如何,也得置酒敬两位一杯。”
  一面说话,一面已挣扎着下了花床。
  快活王赶紧过去扶着她,道:“你莫要劳动,本王要喝酒,自会找别人伺候。”
  白飞飞道:“王爷放心,贱妾此刻已好得多了。”
  她轻笑着接道:“何况,今天两位绝代英雄见面的日子,贱妾若不能亲手为两位置酒,实在是终生遗憾。”
  她轻轻拉开了快活王的手,盈盈走了出去。
  快活王瞧着她身影,叹道:“她什么都好,就是身子太单薄了些。”
  转首笑问沈浪道:“你瞧如何?”
  沈浪面带微笑,却故意叹气道:“名花已得名主,沈浪徒唤奈何。”
  快活王捋须道:“沈浪呀沈浪,你莫非在吃本王的醋么?”
  沈浪笑道:“王爷岂不正是希望沈浪吃醋么?”
  快活王纵声长笑,道:“沈浪之能。万夫莫敌,沈浪之唇,亦是万夫莫敌,上天若只准本王在白飞飞与沈浪两人选择其一,本王宁择沈浪。”
  沈浪笑揖道:“王爷如此说,当真胜过千万句夸赞沈浪的言语。”
  快活王突然顿住笑声,目光逼视沈浪,沉声道:“我如此待你,但愿你日后莫要负我。”
  沈浪肃然道:“知遇之情,永生不忘。”
  快活王伸手一拍沈浪肩头,大笑道:“好,绝代之英雄与美人尽属于我,本王今日岂能不醉?”
  白飞飞盈盈走来,衣袂飘飘,宛如仙子。
  燕儿与莺儿跟在她身后,一人手上托着个精致的八珍盘,盘当中有山珍美点,另一人手上托着的自然是金樽美酒。
  白飞飞嫣然笑道:“贱妾也没有什么奉待沈公子,只有手调的‘孔雀开屏’酒,王爷素觉不错,只是不知是否能当得公子之意?”
  沈浪笑道:“王爷于名酒美人鉴赏之力,天下无双,王爷既觉好的,想必自是……”话犹未了,捧酒的燕儿“樱咛”声,脚下似是绊着什么,身子向他怀中跌倒,沈浪赶紧伸手去扶,只觉掌心之中,已被塞人了张小小的纸条。
  第三四章 连环计停当
  沈浪暗中接过燕儿塞入掌心的纸条,声色不动,笑道:“小心走好。”
  快活王微怒道:“你跌倒也不打紧,若要沾污了沈公子的衣裳,若要倾倒了姑娘手调的美酒……”
  白飞飞立刻柔声接道:“贱妾再调一次,也没什么?”
  玉手执壶,为快活王斟酒一杯,快活王怒气立刻化作长笑,她不但有驭下手段,也有迎上本事。
  她不但能令快活王服服贴贴,也能令这燕儿莺儿死心塌地,沈浪瞧在眼里,不禁微笑颔首。
  一杯酒下肚,沈浪立刻发觉这“孔雀开屏”酒,不但芳香甘冽,无与伦比,酒力之沉厚,亦是前所未有。
  这酒中似乎不但有大曲,茅台,高粱,汾酒,竹叶青等烈酒,还似有状元红,葡萄桂圆等软酒。
  这十余种酒渗合在一起,喝下肚时,又怎会不在肚子里打得天翻地覆,纵是铁铸的肚子,只怕也禁受不起。
  何况,硬酒与软酒渗合在一起,不但酒力发作分外迅快,而且后劲之强,也是够人受的。
  沈浪立刻留上神了,一杯酒虽然仰首饮下,总留下小半,白飞飞为他斟酒时,也总是倒得少些。
  快活王却是胸怀大畅,酒到杯干。
  他纵是超人,却也有人类的弱点。
  那显然便是酒、色二字。
  芸芸众生,又能几人能闯得过这酒、色二字。
  于是,快活王终于醉了。
  他虽然还未倒下去,但锐利的目光已迟缓,呆滞——他瞧人时已不能转动目光,却要转动整个颈子。
  沈浪以手支颐,道:“在下已不胜酒力,要告退了。”
  快活王叱道:“醉,谁醉了?”
  沈浪微道:“王爷自然未醉,在下却醉了。”
  快活王纵声笑道:“沈浪呀沈浪,看来你还是不行,还是差得太远,纵然本王喝两杯你只喝一杯,你还要先倒下去。”
  沈浪道:“是是是,在下怎比得王爷。”
  快活王大笑道:“莫走莫走,来来来,再喝几杯。”
  他果然又举杯一饮而尽,拍案道:“好酒,再来一壶……不行,再来八壶。”
  他虽是睥睨天下,目无余子的绝代枭雄,但等到喝醉了时,却也和个赶骡车的没什么两样。
  只见他忽而以著击杯,放声高歌,忽而以手捋髯,哈哈大笑,忽而伏在案上,喃喃自语,道:“白飞飞,你为什么定要叫本王苦等你……本王已等不及了……本王今日一定要在这里歇下。”
  沈浪瞧了白飞飞一眼——这女孩子身在虎窟之中,居然竟能保持了身子的清白,快活王居然不敢动她。
  沈浪目光中也不知是欢喜,还是佩服。
  白飞飞的剪水双瞳也正在瞧着他,那温柔的眼波中,像是含蕴着叙不尽的情意,叙不尽的言语。
  她像是正在对沈浪说:“你可知道,我一切都是为你保留的。”
  两人仅只瞧了一眼,却已似全都了解了对方的心事。
  白飞飞眼角瞟了瞟快活王,嫣然一笑。
  沈浪含笑点了点头,长身而起,道:“在下告退了,王爷醒来时,就说沈浪已醉了。”
  快活王道:“莫走莫走,再喝几杯。”
  他一把抓住了沈浪的衣服,沈浪轻轻扳开了他手指,悄悄走了出去,只听快活王语声已更模糊。
  燕儿迎在门外,轻笑道:“燕儿领公子出去。”
  沈浪笑道:“多谢姑娘。”
  燕儿盈盈走在前面,回眸一笑,道:“沈公子当真又温柔,又多礼,真也难怪我家姑娘要……要……”掩嘴“噗哧”一笑,碎步奔了出去。
  穿过重重帘幕,走到前面间屋子,那些少女倒有的已睡了,有的正在对镜梳妆,有的正瞧着双晶莹的玉腿,在修脚趾,用一支小小的刷子,醮着鲜艳的玫瑰花汁,小心地涂在趾甲上。
  沈浪虽未低头,但却绝未去瞧一眼。
  只听少女们轻啐道:“好神气,有什么了不起,姑奶奶们有哪只眼睛瞧得上你?”
  “你瞧他那微笑,有多可恶。”
  “嗯,你为什么要这样笑,你以为天下的女孩子瞧见你这笑都要昏倒么……哼!自我陶醉。”
  燕儿一直掩着嘴在笑,好容易走了出去,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轻轻咬住樱唇,笑啐道:“好一群醋娘子。”
  沈浪笑道:“其实女孩子吃醋时大多可爱的很。”抬眼望去,阳光已洒满庭园,草木散发着芬芳的香气,昨夜阴森,诡秘的种种遗迹,都已不见。
  独孤伤也不见了,他若未死,必定伤心的很。
  沈浪长长伸了个懒腰,笑道:“姑娘请留步吧。”
  燕儿道:“你……你为什么对我总是这样客气。”
  扭转身,燕子般轻盈掠去。
  沈浪摇头笑道:“人小鬼大的女孩子,近来越发多了……”
  只见燕儿突又转回头来,道:“喂,莫忘了那……”
  指了指自己的手,又指了指沈浪的手。
  沈浪点了点头,缓步走出遍地阳光的庭园,昨夜,又是艰苦一夜,但艰苦总算有了代价。
  他终于胜了,终于赢得了快活王的信任。
  此刻,他走在温暖的阳光下,但觉全身都充满了活力,昨夜的苦战疲惫,也正如庭园一般,被阳光照得全未留一丝痕迹。
  他自信无论什么事发生,都可以应付的。
  虽然他心里还有几点想不通的事,但他悄悄摸出藏在袖里的纸团,便知道今日一切都可获得解释。
  刚走进门,染香就一把抱住了他。
  她云鬓蓬乱,衣裳不整,明媚的眼波也满是红丝,像是一夜都未曾合眼,此刻一把抱住沈浪,颤声道:“你终于回来了,谢谢老天,你……你没有事么?”
  沈浪道:“什么事都没有。”
  染香道:“你身子还好么?”
  沈浪笑道:“从来没有更好过。染香长长叹了口气,道:”你也该早些叫人回来通知一声才是,你……你……你可知我为你多么担心,我……我一夜都睡不着。“
  沈浪道:“你现在睡吧。”
  染香抬起眼波,眼波中充满柔情蜜意,轻声问道:“你呢?”
  沈浪道:“我生来就像是没有睡觉的福。”
  染香道:“你不睡,我也不睡。”
  沈浪苦笑道:“为什么?”
  染香咬了咬嘴唇,道:“你不睡我也睡不着。”
  沈浪笑得更苦,道:“你不认识我时,难道从来不睡么?”
  染香道:“你……你这没良心的。”
  扑上去,重重在沈浪脖子上咬了一口。
  沈浪摸着脖子,唯有苦笑。
  除了苦笑,他还能怎样——被太多的女孩子包围,被太多女孩子喜欢,可真是件又麻烦,又痛苦的事。
  那简直比没有女孩子喜欢还要麻烦得多。
  沈浪倒了杯茶,方待喝下,突然转身,一把拉开门。
  春娇果然又小偷似的站在门口,又似骇了一跳。
  她头发也是乱的,眼睛也是红的,也像是一夜未合眼。
  沈浪瞪着她,道:“什么事?”
  春娇低垂着头,道:“没……没什么,贱妾只是……来问候公子安好。”
  沈浪笑道:“难道你也在担心我,怕我被快活王宰了么?”
  春娇扭着衣角,强笑道:“贱妾心里有些不安,只求……求公子大人不见小人过,莫要怪罪。”
  沈浪笑道:“原来你心里也有不安的时候。”
  春娇道:“公子你……求你……”
  沈浪道:“我若要怪罪你,还会等到此时。”
  春娇长长透了口气,道:“多谢公子。”
  沈浪突然沉下面色,道:“但你下次若要再像小偷似的站在我门口,我……”
  染香冲过来,跺脚道:“你下次若敢再来打扰偷听,我就割下你耳朵,剜出你的眼睛,还要将你偷人的事告诉李登龙。”
  春娇脸都白了,垂首道:“是,是,下次不敢了。”
  扭面转身子,头也不回地逃了。
  沈浪突然道:“慢着!”
  春娇身子一震,道:“公……公子还有何吩咐?”
  沈浪道:“快下去吩咐为我准备一笼蟹黄汤包,一盘烤得黄黄的蟹壳黄,一大碗煮得浓浓的火腿干丝,还要三只煎得嫩嫩的蛋,一只甜甜的哈蜜瓜……快些送来,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想只好好吃一顿。”
  面对着满圆灿烂的阳光,沈浪慢慢地享受着丰富的早点,汤果然很浓,蛋果然很嫩,哈蜜瓜果然甜如蜜。
  他静静地吃完,身后己传来染香均匀的鼻息。
  谢天谢地,她终于睡着了。
  沈浪合上眼睛,将那张纸上写的又回想一遍。
  “多日不见,渴思索怀,今日午时,庭园静寂,盼君移玉,出门西行,妾当迎君于浓荫树下。”
  现在,正将近午时。
  午时,果然是快活林里最静的时候,经过长夜之饮后的人们,此刻正是睡得最甜的时候。
  沈浪缓步西行,四下听不见一丝人声,甚至连啁嗽的鸟语都没有,只有微风穿过树林,发出一阵阵温柔的声音,就像是枕畔情人的呼吸。
  远处有老树浓荫如盖,一条俏生生的白衣人影,正仁立树下,风,舞起她衣袂与发丝。
  她目光正向沈浪来路凝睇。
  沈浪瞧见她,心里忽然泛起一种难言滋味,也不知是愁是喜?这是个温柔而美丽的女孩子,但也是个奇异而神秘的女孩子,她看来正如婴儿般纯洁而天真,但世上却没有一个人能猜出她的心。
  瞧见她,沈浪又不禁想起朱七七。
  那刁蛮、任性、顽皮、倔强、最可爱,也最可恨的朱七七,那明朗、爽快、骄做,但有时又温柔如水的朱七七。
  那可怜、可恨、又不知有多可爱的朱七七。
  朱七七和白飞飞,是两种多么不同的女孩子,两人正像是两个极端,两种典型,一个热得像火,一个却冷得像冰。
  但无论如何,这两个女孩子都是可爱的。
  沈浪实在想不出世上还会有比她们更可爱的女孩子。
  他面上泛起微笑,心里却不禁叹息,为什么这两个如此可爱的女孩子,命运却都是这么悲惨,不幸?
  白飞飞自然也瞧见他了。
  她面上泛起仙子般的笑容,比阳光更灿烂。
  她轻轻招了招手,柳腰轻折,向林荫深处走去。
  四下没有人迹,远处有蝉声摇曳,花已将开,春已渐浓,今年的春天,像是来得并不太迟。
  浓浓的树荫,将白飞飞的衣裳映成淡淡的碧绿,她垂着头坐在那里,长长的睫毛,轻轻覆盖着眼睑。
  那里是一块凹进去的岩石,四面有柔枝垂藤,宛如垂帘,自枝条间望过去,她容光更是明媚绝世。
  沈浪悄悄走过去,站在她面前,没有说话。
  她也没有说话。
  两人的呼吸声,正也胜过世上所有的柔情蜜语。
  然后,她整个人投入沈浪怀抱里。
  沈浪轻轻抚着她如云柔发,良久良久。
  风更轻柔,春意更深。
  沈浪突然长长叹了口气,道:“幽灵宫主,你好么?”
  白飞飞抬起了头,嫣然一笑,道:“你连我的名字都忘了么?”
  沈浪俯首凝注着她,这张脸上,丝毫没有惊惶,丝毫没有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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