煨刀汉-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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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手,况贤故意盯着她说:“妳以为这招声东击西就可以引开话题吗?傻阿月,我可没那么好拐。快点把妳的心事从头招来,要不,我可不会让烦恼在身的人上战场去喔!”
无月叹息着。“也不是什么大烦恼,只是……我差点忘记自己的使命,所以想剪短了发,戒掉那些女子的三千烦恼丝。”
“但妳本来就是姑娘家,有姑娘家的烦恼是很正常的。”
“不。”讲了一遍不够,无月连声说了好几次不,激动地握着拳说:“我不再是姑娘家的韩无月,我要做斩妖客的韩无月,我不需要拥有女人心的那个我,我只需要拥有复仇心的那个我。”
况贤蹲了下来,握住她的拳头,一边举起手替她擦拭着眼角说:“傻瓜,妳已经是斩妖客了,没必要扼杀自己的天性,也一样是斩妖客。为什么要如此抗拒自己的天性呢?”
无月默默地咬着唇,任凭豆大的泪珠掉下。她痛恨自己又哭了,偏又管不住自己眼中泛滥的水气。
况贤不厌其烦地为她擦着脸颊。“我知道以前我要妳不许再哭哭啼啼,那是因为刚到金华城的妳,哭得眼睛都肿了,我担心还没练武,妳就先把眼睛哭坏了。但这并不是要妳舍弃身为女人的自己啊?伙伴中也有其它的姑娘不是吗?她们一样装扮、涂抹胭脂、喜欢花枝招展,也没啥不好啊!只要在战场上能勇敢杀敌,谁敢说女子是误事祸水呢?倘使妳是介意我从前说过的话,才这么做的话,我要向妳道歉了。”
“不……是……贤哥的错。”她哽咽着,不知该如何表达才正确。
拍抚着她的背,况贤微笑地说:“没关系,我知道自己嘴巴坏,是我不好吶?”
“不是的、不是的!”这下子换成无月抢着道歉了。“真的和贤哥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才是不好的那一个。我是个不遵守诺言、不守妇道、不忠不贞的坏女人!所以我才想舍弃自己女人的一面。”
说出口后,无月“啊”地轻呼一声,羞愧地红着脸说:“贤哥现在知道了,我是自作自受的,你要厌恶我也没关系,可是请不要赶我离开你们。”
“阿月,妳冷静点。”
显然她已经失去对自己的自信,才会情绪如此起伏不定。况贤不晓得是什么事造成她这样的变化,但是他猜得出来应该与“男人”有关。哪个该死的家伙玩弄了她,害得阿月如此痛苦?身为好伙伴、甚至是好师徒的关系,他很想揪出那家伙痛揍一 顿!
“没有人可以指责妳不守妇道或不忠贞,我认为人生在世最要忠于自己,除此之外的对象……随便怎么样都行。难道,妳以为替旧情人守着身,是理所当然的吗?我认为这种想法真是离谱至极。妳还活着,并不是陪葬在他身边,为什么不能追求另一段幸一幅呢?”
愣愣的,无月从没想过。
我还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吗?
我还活着,所以再去喜欢上其它人是理所当然的吗?
可是,这样不等于是背叛了阿莫吗?他在天之灵会怎么想呢?一定会很生气吧!
还是说……
“那些说要替另一 半守寡守鳏的人,也许有一些是真的无法再去爱上其它人,因为他们的爱与缘分,就只在一人身上。可是我想更多数的,甚至妳也一 样,无月,你们都只是害怕再次失去,所以紧捉住一个好借口,阻止出口己再伤心一 次而已,这样难道就是对往者的爱?对往者的忠贞?妳怎么知道阿莫希望见到这样的妳呢?对自己坦白点,阿月。”
阿莫的希望……
他走得那么仓促,根本没有机会说出他最后的……
无月忽地想起,有一 回阿莫曾经说:我啊,只要是阿月会觉得快乐的事,我也 一 样会很快乐喔!因为我是个不懂欣赏的人,我看不出天有多蓝、水有多绿,每次都是阿月跟我形容,我才晓得原来天很蓝、水很绿。妳是我的眼、我的鼻、我的耳、我的心。阿月妳一 定要快乐,这样我才会快乐。”
我的快乐是什么呢?
阿莫,你告诉我,你现在是和我一样的心情吗?
我还可以在你离去之后,继续保持快乐吗?我还可以笑、可以哭、可以生气、可以去爱吗?
无月摇着头。“贤哥,我们别再讨论下去了,我头好痛喔!”
“好吧,我不想勉强妳,可是妳也不要勉强自己。凡事顺其自然,该来的躲不掉,如果真的爱上了,还勉强自己不去爱,也是种对自己的背叛。对了,下次要是有哪一个男人害妳又哭、又伤心,通知我一声,我去替妳讨回公道。”况贤义气凛然地说。
破涕微笑,她目送他离开。
爱,真的是件好难的事。
它捉摸不定、它无形无体、它来去自如,轻易地就占领了妳的心,然而,谁也没有把握该怎么做才能保留它。
自己与岑瀚海,已经结束了(或许也没开始过)。
往后,她会认真去思考,什么是属于她的快乐,并且像况贤所提的,在寻找忠实于自己的心意之际,不忘记坦率地面对自己。
阿莫,你说这样可好?
这时候当无月仰起头,她所看到的天,一如往昔般的蔚蓝。
第五章
离开石榴厅时,内侍官小银子神秘兮兮地对瀚海招招手,他疑惑地跟他走到角落,附耳过去。
“王上请岑大人在离开之前,先到御书房一晤。”小银子深怕被他人听见,压低音量说。
瀚海点头,给了他一点碎银作为传话的谢礼,未再耽搁地赶往御书房。途中,他刻意挑选横过后花园的僻静小径,而非人来人往的回廊,以免引来不必要的注意目光。
本来,臣子谒见君主是正大光明、理所应为的事,根本不需这样偷偷摸摸,可是自从他奉命到石榴厅当差,替绯姬办事后,新盘王便要他少到自己身边,否则会让绯姬误会,认为瀚海是王上派来监视她的“反间”。
那时起,瀚海便鲜少出现在新盘王四周,然而表面上的疏离,并不意味着新盘王便不把瀚海当成心腹看待了。
记得当初在发下派令前,王上与瀚海曾有过一 番密室对谈……
“你是我重要的左右手,瀚海,你能明白孤王把你派到绯姬身边的用心吧?我不是要你监视她,我是真的希望你能保护她。她是个可怜的小东西,这辈子老天爷亏欠她许多,造成她今日的愤世嫉俗。孤王虽然深爱着她,但也知道她并不爱孤王,无论孤王如何努力,她眼中的我依然不是个爱人,只是个交易的对象。”
感慨万千的,新盘王卸下君主的威严,如今的他只是个为爱所苦的男人。
“瀚海,你曾经爱恋过一名女子,爱到心痛疯狂的程度吗?”
不知该如何作答的瀚海,保持沉默。
“孤王不只一次痛心。我以为自己给她越多的爱,她越能了解孤王给她的爱有多深。可我错了,当我试图填满她心中黑暗的无底洞之际,她不曾有过一刻对我敞开心房。我好痛苦,我快疯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给她什么,她把我的魂掏空,却不让我一窥她的心门。”
抬起布着红丝的眼眸,向来英俊挺拔的新盘王竟是如此的憔悴,让瀚海有些吃惊。他听说了一些有关绯姬的不好传闻,有人说她给新盘王吃了不该吃的药,才能迷惑、操纵王上。难道……
“王上,恕臣斗胆,您是否和绯姬娘娘往来得太频繁了。”
无奈地摇着头,新盘王苦笑。“别连你也加入战局,我知道朝中有多少大臣都在说绯姬的坏话,他们都要我尽早把绯姬关人冷宫中,说她只会祸国殃民。可是瀚海,你是我最信赖的人,唯独你,我认为应当会了解的。”
新盘王的信任固然令瀚海欣慰,不过现在比起欣慰,他心中更多的是庆幸自己一片赤胆忠心、青天可鉴,要是不能让主子明白,亦如泡沫幻影,没有半点价值。
所谓的忠诚,有时是必须直言无讳的。
“王上,臣不过一介草民,却受您赏识得以入宫担当许多重大的职务,现在臣所有的一切全是您所给予的,臣为了您,哪怕赴汤蹈火也无一句怨言。您要臣去保护绯姬,臣便是肝脑涂地也会誓死护主,绝无二言。可是在这之前,王上,请您解除小臣的疑虑……”
“你是在担心,绯姬是否对孤王不利,就像传言中的,喂食我所谓的‘仙丹’好操纵我吗?”
“小臣惶恐。”伏下身,瀚海晓得这种话换成别人问,也许难逃杀头死罪。可是他相信新盘王能了解自己的心意。
“不,没关系,孤王知道你是为我好。”抬手将他扶起,新盘王严肃地说。“如果孤王回答你‘是’,你是否会不顾一切地替孤王除去绯姬呢?”
“小臣不能允许任何人威胁王上的龙体安泰。”
“孤王就猜你会这么说。你性子中的这点耿直,是世间少有的,我没看走眼。我还知道接下来孤王所要说的,是极其自私且残忍的事。我不能奢求你理解,但我却要你接受它。因为除了你,大概没有第二人,能明知这是件多沉重的责任,还愿意扛下的。”
新盘王一顿。“你要继续听下去吗?瀚海。听了之后,孤王不能再让你反悔, 你或许必须拋弃所有,未来更可能变成受万人唾弃的对象,这样你也愿意听吗?孤王可以给你一些时间考虑。”
大概这将成为自己人生中最大的转折点吧?
瀚海以为受新盘王赏识一事,已经是他人生中最大的高潮与幸运,现在看来,自已颇受天命青睐,下一个大浪俨然成形。
他不曾期待有个波澜万丈的人生,可他也不愿在面对大风大浪来袭时,自己先心生恐惧而退却。凡事都有起承转合,他的人生中最强的信念,就是人家给他一分好处,他绝不会忘记还报三分。
新盘王对他的恩,足够让他还上三辈子了,此生的命就当送给新盘王了。
“启禀王上,臣不需要考虑的时间,请你心继续说吧!”
“瀚海……”
感动得声音有些许颤抖的新盘王,深呼吸几口气后,说道:“近来,绯姬热衷于炼丹是事实。她跟我讨了间炼丹房后,镇日都窝在那儿,兴致勃勃地调配着丹药。我虽然不知道那些药是什么用处的,却知道石榴厅内一些被她捉去试药的宫女、内侍,有些疯了,有些毒发倒下、登时毙命。”
“娘娘在炼毒?”
摇了摇头,新盘王敛眉低语。“不是,我想她不是为了毒杀谁而炼药,我若没猜错的话,她恐怕是想炼出一种能令人上瘾的迷|药吧!”
“迷|药?”想了想,瀚海脸色大变。“莫非是要给王上……”
“聪慧如她,又何必一罪药物来迷倒我?不必那么做,我也早是她的裙下之臣了。她想要的,是一种能助她颠覆天下的迷|药吧!”
“王上,那是不可能的。天下绝没有一种药物能迷倒万人,有的话,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了?且绯姬娘娘那么做,能有何好处?荣华富贵的优渥日子,全是因为天下太平才能办到的。”
“孤王认为你不了解她,倘使绯姬制成她想要的‘仙丹’,那她为的就是想天下大乱。她想要毁灭天下,深藏在她内心中的另一个她,痛恨这天下,恨不能令它消失。”
瀚海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双耳。
可能吗?真有人能深恨这世间万物到巴不得要亲手毁灭的程度?再说,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已经预料到一切的王上,该不是想成全她吧?忽然,瀚海想通了,他明白新盘王先前所指的是什么意思。
共犯!
绯姬要毁灭天下,纵容她这么做的新盘王是有罪的。
明知新盘王与绯姬即将犯下的罪,却还是打算忠心耿耿地守护着他们的自己,踏上的是一条写着“共犯”的不归路。
“孤王是个自私的男人,瀚海。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不管绯姬想沉沦到何处,我都会陪着她走下去,不去阻止她。拖着天下人一起经历这场灾难,我自知罪孽深重。可是我别无他法能替她解开这仇恨的枷锁,我知道自己已经不配做新盘的王了,就算被众怒推翻我也毫无怨言,孤王已经有所觉悟……将成为褒氏一族的千古罪人。”
说到这儿,反而显得平静的新盘王最后说:“在那天来临之前,瀚海,你就帮我保护她吧!我只能仰仗你了。这不是君王对臣子的命令,这是兄对弟一样的托付。你会接受这个任务吧?”
嘴巴上说着不允许瀚海后悔,但新盘王到头来还是把最后选择的余地,留给他。瀚海可以想象到这男人的背上有多大的重担,在他的心中承担着比谁都多的重苛,也许千百年后,都不会有人同情他。
其中有几人能想象到,新盘王并非万恶之首,他不过是个因为错爱了一名女子,傻得把自己的人生也赔上的男人。可恨又可悲的,新盘王充其量不过是个心不由己的可怜人。
“请您吩咐吧,王上,臣会奉命行事的。”
至于身不由己的瀚海,一只脚早跨进这团泥泞当中,再要抽腿,已经不可能了。自己的下场,必定是与新盘王、绯姬共灭吧?
唯一的遗憾是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像新盘王一样,尝一尝何谓爱的滋味。一次也好,在他失去爱人与被爱的资格前……
早知有今朝,瀚海也会认真一点去寻觅能掳获他的心上人。
越过需要人通报的回廊后,瀚海灵巧地翻上屋檐,从二楼的栏杆翻身进入。
“恕臣冒犯,王上。”
蹲在窗外,瀚海小声地禀报。“属下岑瀚海,听说您要见臣。”
很快地窗户被人推开,新盘王招招手要他进来。屋内除了王一人之外,别无其他内侍。褒歆爵说:“不用担心,我已经先遣开他人。辛苦你了,瀚海,让你这样偷偷摸摸的。”
“臣惶恐。”
“不必拘礼,来吧,这边坐。”
两人坐定书房的花桌前,新盘王迫不及待地开口问:“今天绯姬拿仙丹给你了,是不是?”
“……”
新盘王从他的表情得到答案,先是长叹,接着伸出手说:“把其余的仙丹给孤王吧,我知道绯姬不可能只赐你一 颗。”
“王上,您这是?”
“瀚海,孤王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最器重的你,也成为那班鬼卒中的一员。是孤王派你到绯姬身边的,我对你有责任。”
瀚海摇了摇头。“只要臣能达成绯姬娘娘的命令,应该不必担心往后仙丹的来源。这是绯姬娘娘给小臣的试炼之一,我早习惯了。”
“拿来。”新盘王毫无退让之意地说。“以这些仙丹为底,我会命人暗中去研究,找出解药来的。”
“这么做好吗?万一此事传到娘娘耳中……”
“也只好赌上一赌了。瀚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你的,我保证。”新盘王补上一抹自嘲的笑。“来自一名辜负天下万民的君主的保证,也许在你眼中早失去它原有的价值,可是我能忍耐失去天下,却无法忍耐失去你这样忠诚的好伙伴、好知己。”
瀚海从怀中掏出木盒放在新盘王面前。
“全在这儿了,王上。请您别再替臣担忧、为臣的安危耿耿于怀了。一日为您的臣子,我便是拋头颅、洒热血也无怨无悔的。”
新盘王打开木盒,望着那颗颗刺眼的红丹。“你吃过了吗?”
“……在娘娘面前,不得不……”
点头,表示他能理解瀚海的别无选择。“吃了几颗?”
“王上?”
“几颗?快说!”
瀚海无奈地竖起一指,见状,新盘王迅速地从木盒中取出一颗仙丹,在瀚海来得及阻止前,他已经把它吞下去了。
“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