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之心-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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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提出的要求再简单不过,希望他们在围困了蒙南旗的敌军之后,能够拨出一部铁云骑保护他们的侧翼,保证江旭京只有正面攻击他们这一条路。再正当不过,再简单不过的要求……
虽然兵力比较紧张。但戴世宁还是直接调拨了五千铁云骑给邱浩辉,临时服从他们的指挥。相应地,血麒军的重器械营拨出一支五百余人的队伍,携带足够的火油弹和弩炮,协助云州方面的攻坚作战。虽然可以说是有史以来云州和东平的第一次合作战,但双方却已经隐隐有了默契。
对于血麒军挑选了可能是必须要承受相当大的伤亡才能完成的任务,戴世葵有些不解。而戴世宁却对血麒军产生了更大的兴趣。戴世宁是个可以领兵冲锋的将军,但却不是一个喜欢干涉部下的指挥的好统帅,他并没有随铁云骑去蒙南旗轰轰烈烈地拔除那个前进大营的钉子。反而是留在了现在仅仅驻扎着两万步军,保障江旭京无法在攻击血麒军不成之后转而直接进入云州大肆破坏的关键地点:绥远城。由于绥远城距离血麒军的营地仅仅只有不到一百里,他这几天一直和戴世葵一起呆在了血麒军军营中,而看着血麒军在接到了他们兄弟认为极为惨烈的任务还是极为高兴、士气如虹的样子,戴世葵是越发地不明白血麒军了。
“嘿嘿,他们是真的有信心,纵横沙场多年,还真是很少看到对于自己的实力如此有信心的军队。”戴世宁酣畅地笑道:“这一次,江旭京有难了。”
“他们才两万人。就算加上让他们掌握着的五千铁云骑也不过两万五千。可江旭京转眼就是十来万大军压上来。真的能顶得住么?”戴世葵有些迟疑。
戴世宁摇了摇头,有些不以为然地说:“打仗么,光看兵力多少没什么用,不然大家拉来壮丁阵前比比数目就好了,还个什么劲。我不敢说血麒军一定能守住,毕竟他们虽然经历过战阵,却不是那种百战余生的铁军。但恐怕从一开始,血麒军就没准备死守着,他们的心气更高。”
戴世宁让亲卫取来纸笔,将他所见的血麒军营地分布图略略画了出来,对戴世葵解说道:“你看他们将那些投石车和弩炮之类的东西都集中在一个方向,差不多就一千两百步之间的这个宽度上。营房一面是三层壁垒,其他三面只有两层。营地内的通道设计都方便所有部队在那个两千步以内宽度正面集结列队……血麒军压根就不想守营地,他们就是想打野战。”
戴世葵一惊,说:“虽然平原上立营的确没多占多少便宜,可是,野战?面对几倍兵力他们敢野战?多几道营垒毕竟要占便宜很多啊。”
戴世宁把笔搁下,说:“所以说他们心气高啊。……不过,如果我有血麒军这样的装备、训练,还有血麒军如此守备的后勤,我也会选择野战的。你等着看就是了。”
江旭京部突击在最前方的并非江旭京的本部骑兵,而是镇北军倪思归部的一万骑兵和赵醴部的三万步军。江旭京感觉到侧翼绥远城的威胁,虽然绥远城兵力有限,但毕竟背靠云州腹地,有可能随时得到增援,他在绥远方向摆上了贾庆云部一万骑兵。而他自己,则自领本部骑兵居中策应。至于那两万多的道明宗护教军,江旭京不太知道战斗力到底如何,倒还不敢贸然派上来。他就怕这两万护教军万一不像把他们塞进他的作战序列的朝中大佬保证的那样能打,一旦先派上去和血麒军接仗了就溃退,那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可是,赵醴在血麒军面前扎营当天晚上,就遭到了袭营。在初来乍到立足未稳的时候,赵醴毕竟是打了十二万分小心的,夜间的防袭击部署做得一丝不苟,但血麒军方面策划的袭营却一波三折精彩无比。首先是一支两千人的队伍靠近了赵醴的营地,触动了报警的铃声,在和赵醴所部接仗之前就悻悻然地撤退了。随后是铁云骑在附近活动,似乎很有准备夜间强袭的意思。为了让麾下将士能够好好休息,赵醴带着一万人迎击,没想到铁云骑却若即若离,并不和他们紧密接战。而就在赵醴没想明白到底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的时候,血麒军发动了正式的夜袭。经过了将近半刻钟的火力急袭之后,数千血麒军骑兵和骑在马上用手弩作战的长弓手对营地发起了总攻,如果不是赵醴应对及时,加上麾下有一部将士死战不退,在营地里坚守住了一小片地方逐步收拢因大为而到处逃窜的将士们,可能这一夜赵醴所部三万多步兵就要被彻底击溃了。而赵醴虽然已经表现得十分好了,但所部三万步兵在这一夜之间仍然死伤超过六千人。其实,如果不是倪思归部夜间看到火光及时拔营全军来相助,让血麒军方面不得不在捞一票了之后缓缓撤退,恐怕赵醴最终还是会丢了营地,极不体面地进入溃逃。
血麒军太嚣张了。当得到消息之后,江旭京大怒,他当即下令将道明宗的护教军顶上去,除了倪思归部和贾庆云部维护大军两翼之处,他把自己本部的两万骑兵都摆在了血麒军的正面。一副想要和血麒军野战一较高下的态势。更让他恼火的是,血麒军居然一点都不犹豫地,反而是相当兴高采烈地接了他的战书,明日进行决战。江旭京还从来没见过如此骄横跋扈的军队呢,哪怕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军,他也不觉得能有这样的资格。
然而,当决战开始之后没多久,他就意识到,血麒军是多可怕的军队。倪思归部一万骑兵配合赵醴的所部战力尚在的两万多步兵联合冲击血麒军的军阵,居然连第一道防线都没冲溃。当西凌方面发起攻击的时候,骑兵和步兵刚冲过战场中线,血麒军的重器械营就开始表明自己的意见了。一枚枚火油弹落在战场上,落在密集的步兵和骑兵中间。由于投射的火油弹太多,甚至在战场上引起了惊天动地的爆燃效应。而神臂弓射出兵重型箭矢一直瞄准在高呼着、喝骂着维持着西凌军士的阵线和士气的军官们。躲过了这些,冲到血麒军阵前一百步之内的时候,又遇到了从管子里喷射出来的熊熊大火。而哪怕拼着命突破了这几道防御,西凌的骑兵们发现他们压根无法越过林立的长枪。血麒军的重步兵们立着的塔盾,架着枪尾有能扎进泥土的爪子的长枪,队伍里还有手持双手长刀补漏的人,而他们身后则是得到命令可以无限制射击,不用担心误伤自己人的长弓手……
当江旭京透过高价辗转搞来的望远镜看着自己麾下的士兵们像是秋风中飘落的叶片一样凋零败落,三万余将士在一次冲击中,在给血麒军造成的仅有微不足道的伤亡情况下就伤亡将近一万人的时候,他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然后,他清楚地看到,在赵醴和倪思归不得不收拢伤亡惨重的部下缓缓后撤的时候,血麒军那仿佛是金属浇注的城墙般的重步兵阵线,开始缓慢而坚定地朝前推进……
⒈⒈第一百四十五章 倒置
谁也没想到,一战之后,原本被视作是云州最大威胁的西凌大军居然有一溃不可收拾的态势。而原本只是想在江旭京身上捞取一次有意义的胜利的东平和云州联军,则猛然看到了进行战役决战,一举解决西线问题的契机。
在一天的大战之后,叶韬需要的胜利已经到手,在将战报向叶韬和徐景添发去的同时,血麒军却衡量着自己的力量和损失,继续节节推进。在第一天面对赵醴和倪思归部的联合冲击中,血麒军自己都不可思议地仅有两百七十四人阵亡,七百五十五人受伤这样的损伤,和西凌大军的惨败相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而造成敌我损失比如此惊人的原因,则是血麒军超级强悍的装备和他们极为奢侈的打法。
始终站在前沿顶着西凌大军冲击的重步兵们的铠甲防护之周密再次得到了验证。对于重步兵来说,他们最头痛的不是那些手里着刀剑的家伙,而是力大无比的使用狼牙棒、锤子的将佐,以及投石车、神臂弓之类的大家伙。在有重器械营配合作战的时候,他们甚至连神臂弓和投石车都不用担心,赵醴部摆开了二十辆投石车,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被点名摧毁。血麒军里装备的各色重器械哪怕是和东平军中装备的东西相比,通常也有一百到一百五十步的射程优势,更何况他们面对的是在武器工艺上并不怎么样,这些年来更是以偷师仿造东平为主的西凌军方。而在重步兵阵线后的长弓手以及轻型弩炮分队,则始终密切关注着重步兵阵线前的敌人,哪怕看到稍微扎眼一点的敌军将校,他们都会毫不吝啬地“火力覆盖”,能够全须全尾地冲到重步兵阵列前。那已经需要烧高香了。而即是冲到了前面,面对着和人几乎等高的塔盾列成的盾墙,面对林立的长枪和盾墙间隙中不时吞吐的双手长柄大刀,绝大部分军士都有无从下手的感觉。
血麒军在首日的作战中,就消耗掉了火油弹火星弹大约三千五百发,消耗普通箭矢和特种箭矢已经懒得去计算了。仅仅三千五百发火油弹火星弹,成本大约就是一万五千两白银以上了。他们的这种消耗,让打仗一向打得比较克制和节俭的云州方面瞠目结舌。但对于血麒军来说,在野战中用重步兵抵抗冲击。以弓手和重器械营歼敌是血麒军的核心战术。虽说血麒军已经认识到了自己这种配备的极大弱点,正在绸缪建立两个营六千人的轻装甲格斗步兵,但那无论如何都是云州战役结束之后的事情了。而他们现在的这种战术,在野战中也几乎是无解了。
在首日的战役中,损伤比较大的甚至不是一直在应对冲击的重步兵而是骑兵。在邱浩辉为了让重步兵有喘口气休息的机会而在西凌方面的攻势疲软的时候让骑兵登场。在将西凌已经有些溃散迹象的阵线冲决的同时,一小部分骑兵无法避免地在战场中心的人流中失去了速度。而由于骑兵甲的防护远没有重步兵的铠甲那么变态,长弓手们对他们的照料也就不可能达到对重步兵的程度,不过。无论如何,在首日的战斗中,付出的损伤毕竟一点都不伤筋动骨。
一战之后,江旭京已经明白,蒙南旗营地必然是要丢了。而想要歼灭血麒军,从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但大军已动,撤回紫荆谷大营已经不可能,他就动着从绥远城下手的心思。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后撤了数十里重整大军,鼓舞士气的时候,血麒军不依不饶地同步前进,在他们面前扎营。而这一次,血麒军的营地位置让江旭京更难受了。江旭京部,绥远和血麒军形成了一个不等边的三角形。血麒军以这种方式宣告:只要你敢绕过去打绥远,你的侧翼和后路就别想要了。江旭京唯有点起兵马,第二次和血麒军进行决战。
由于蒙南旗的战事已经收尾,腾出手来的铁云骑主力已经南下。战场上的兵务对比和战略对比,现在反而是有利于云州和东平一方。虽然云州仍然面对十多万部族铁骑的威胁,但至少在西线。局面已经隐隐扭转了过来。为了将江旭京部彻底解决,两万铁云骑有直下紫荆谷的意思。
在这种局面下。江旭京不得不考虑,到底如何才能摆脱这种不利局面。摆开不得不决战的态势是一回事,是不是全力拼那么一次又是另一回事。而无论如何,江旭京都不想将自己本部两万骑兵拼光。在西凌,这两万骑兵就是他安身立命之本,他能以一个不怎么受待见的骑将来统领多达十万的军队攻略云州,就是因为他麾下有这两万精骑。他能在镇北军司说一不二同样因为这两万骑兵,但是,现在他要面对的问题是,如果不拿出家当来拼,很可能就回不去西凌了。
“将军,护教军统领朱锷求见。”就在江旭京索然无味地吃着烤肉下酒的进修,亲卫禀告道。朱锷从带着护教军归于江旭京部到现在,虽然作为一个高级将领必然会出现在历次军议上,但朱锷几乎从来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江旭京的任何命令,他都会凛然遵行,执行得完美缺。而在朱锷的统领下,虽然护教军的战斗力仍然没有能让江旭京有什么信心,但至少在服从性,在行军扎营等等一系列日常军务上的表现,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假如部下都能像护教军这样服从任何命令,也许江旭京压根不用头痛什么。
“让他进来吧。”虽然不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家伙想要在这个当口说些什么,但江旭京还真没有不见朱锷的理由。
向江旭京行礼之后,朱锷直截了当地问道:“将军,是不是情况不太好?”
江旭京向来爽直,虽然不太满意朱锷这样提问的方式,但江旭京还是点了点头。说:“刚才军议的时候我已经说了,现在……不容得有半分差池。说起来现在还有八万余可战之兵,但是否能击溃血麒军、铁云骑和云州的步军大约……大约五万人。还是很难说的。而且,毕竟还有那两万铁云骑虎视眈眈,虽然看起来他们冲着紫荆谷去的,可要是在我方缠斗之时,他们忽然出现在战场,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云州戴家养鹰传讯上虽然一样传承自蛮族。但颇有青出于蓝的味道,传递消息之快捷,实在是我们无法预料。”
朱锷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他继续问道:“那将军现在准备怎么办?”
江旭京盯着朱锷看了半天,以掺杂着嘲讽的语气说道:“赵醴部已经残废,倪思归贾庆云打顺风仗是好手,可要拼死决战,指望不上。我倒是想指望你麾下两万多快三万人的护教军。指望得上吗?”
朱锷的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光芒,他缓缓说道:“将军,末将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情。”朱锷忽然跪倒在地,大声说道:“请将军以大局为重,让我部断后。”
朱锷沉着声音分析着战场上的局势。他们这十万大军是西凌镇北军司的主力,假如真的全军覆灭在这里,那镇北司在今后十年里不要说出击,哪怕是弹压镇北军司治下的百姓和部族都不够,再加上东平从此能够动用云州在西凌境内的各种部署,东平自己的力量也不可轻视。可能整个西凌北疆从此不宁。而为了西凌,江旭京必须要还着他的两万精骑回去。只有江旭京在,才能让西凌北疆安定。至于西凌和部族的所谓协议,既然现在云州已经不存在事成的融通,那和部族的协议就是一张废纸。一旦西凌北方军力空虚。难免部族大军不会把箭头指向西凌,而整个西凌北疆,的确还需要江旭京。
朱锷也知道,现在断后的任务基本上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他的护教军两万多人,只有不到两千的骑兵。而铁云骑、血麒军都是机动力卓著的部队。而且,护教军所部装备什么的,和铁云骑血麒军这些精锐部队无法相比。连装备和训练不算差的赵醴部。倪思归部都在血麒军的面前栽了大跟头,可想而知护教军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如果朱锷真的要为西凌主力拦住敌军,让江旭京可以安然回到西凌,那朱锷所部只有搭上全军两万多将士的性命。
江旭京纵横西凌北疆多年,的确见过许多悍不畏死的将领,但是,他从朱锷身上没看到任何一点勇将的特质。江旭京也见过各种各样会在绝境下发挥出超强战斗力的部队,但那些部队毫无例外地有复杂的构成有无数的刺头在平时闹出各种各样的麻烦,江旭京对于护教军并不了解,他实在无法想象这样一支平时温驯如绵羊的部队能够承担死战直到战死这样的战斗。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江旭京沉声问道。
朱锷的脸上居然露出仿佛弄切都理所应当的笑容,平静地说:“护教军是圣教诸位长老在西凌数以百万计的圣教教徒中精心选拔,最基本的标准就是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