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79-共和国红镜头 :中南海鲜为人知的历史往事-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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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失良机的记者和失职的“头头”们一声不吭,后悔地用鞋尖在厚厚的地毯上碾着坑,在自己的裤缝上摩挲出皱褶。
……屏气凝吸中似乎连出气的声音都能听到。此时的沉默需要有特别的承受力!
我跟总理这么多年,头遭见他发这么大火。吓得窝在屏风后面一动不动。
周恩来沉重地叹了口气,口气也缓了些:“人民希望党中央团结,国家安定。毛主席和林副主席在城楼上和首都人民一同欢度节日的夜晚,这是多么重要的宣传主题,这是安定人心的大事情啊!组织指挥新闻宣传的领导要充分重视。如果人民问,城楼上观看焰火,怎么没有林副主席啊?你们回答说林副主席只来了几分钟。行吗?党中央在人民心中的形象靠你们宣传,不是靠解释。”
这时总理的目光落在站在最前排的新闻宣传的负责人的身上。
“是!总理,我们回去一定要好好整顿记者队伍,从思想上找原因。以此为戒,杜绝类似事情发生。”
“对,要好好从思想上查一查,还有没有政治头脑?有没有工作职责?”
“是的,总理。”
周恩来双手抱胸,来回踱了几步。他扬起疲惫的脸,嗓音有点嘶哑,清咳了一声:“今天的活动有些特殊,有难度。这一点我清楚。但同志们都是有经验的新闻工作者,要想到随时会出现意外情况,有应付各种变化的思想准备,不能老想办现成事吃现成饭。今天你们不要怪我对你们严厉,严厉一点有好处!你们回去总结经验教训,下不为例!”
总理一字一顿说完最后四个字,戛然而止。
大家垂着头散开去。我也轻轻地从屏风后面出来,随着人群往外走。
“老杜,你等一下。”
我的天,心里一哆嗦:总理发现我了!
“你快去冲洗照片,一个小时内送来,西花厅。”
“嗳!”我松了口气,旋即走进深沉的夜色里。
一路上,我为机子里的照片祷告,千万千万要成功啊!
暗房里,红色灯光中,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白色相纸在透明显影药水里,一点一点地显影,深色的淡色的在水中快速变化。我喜出望外地将显影好的照片浸在定影水里,细细观看,此时我终于可以吐出一口气了——
说实话,这张照片作为资料照片或许比当作新闻照片用更为合适些。
——毛泽东侧着脸,凝神在听西哈努克亲王讲话,显而易见,他沉着脸不太愉快。
——林彪裹着呢大衣,像农民那样双手操在袖筒里,他躬着背,也侧着脸和董必武交谈,那脸上说不清是愁容还是病容。
照片上面人物的情绪痕迹太明显,取景的角度也有点偏……可仅此一张,不用它又用哪张呢?
别无选择!
车灯又一次划破夜幕,在宁静的马路上疾驶。沙沙……偶尔一个颠簸,我不由自主地合上眼皮,困倦迅速席卷全身……渐渐地我走进另一个世界。
“醒醒,醒醒,杜主任。”司机把我从梦中推醒。
下了车,双脚像踩在棉絮上,走了几步才完全清醒过来,一看,已站在西花厅的院子里。走到后院,总理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我轻轻推开门走进去,总理没有发觉我,正埋头在比头顶还高的一叠文件里。我唤了一声,总理才停下笔,手扬了扬叫我坐,我没坐,把照片交给他,不想多占用他宝贵的时间。
他戴着老花镜,逐一审看照片,看到毛主席和林彪的照片,问:“就这一张?”
“嗯。”
“就这一张呵,就这一张。”总理捏着照片的一角,一手支撑下巴,凝眉自言自语。过了一会儿他问我,这张照片能不能在电影电视上用?
我不好回答,因为我并不满意这张照片的人物效果。
最后总理说:“电视电影就用这张照片,你去办一下。”
我离去时,总理又将自己埋进了“文件大山”里。
这时已是午夜时分。
5月2日,报纸出来了,仅此一张的照片登在头版头条,标题用醒目的黑体字压着:“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和他的亲密战友林副主席同柬埔寨国家元首、柬埔寨民族统一阵线主席诺罗敦·西哈努克亲王和夫人在天安门城楼上一起观看焰火”。
我拿着密密麻麻堆满革命词汇的报纸,心里却空荡荡的。脑海里老是出现那张空着的椅子……
当晚,这张照片也定格在电视新闻里,谁也没有发现这只是一张瞬间的照片。
《共和国红镜头》第二部分第八章 庐山事变后的博弈(5)
第五节 峻岭就是江青
林彪最后公开活动是接见罗马尼亚客人,没有想到江青这时插了进来,帮了新闻界一个大忙——亮出一幅林彪学毛选的大照片……
林彪从城楼上不辞而别后,有一个多月没有公开露面。
再在我镜头里出现时已是6月中旬,天气已渐渐进入夏季,罗马尼亚的客人来到中国。那时毛泽东会见外宾不一定都是在游泳池,有时也到人民大会堂会见客人。
这次接见罗马尼亚的客人安排在人民大会堂的湖南厅。这是毛泽东经常会见外宾的地方。心细的读者或许会以为毛泽东是湖南人所以也就喜欢湖南厅。其实不然,湖南厅紧靠着人民大会堂的西大门,不像有些厅要东拐西拐,楼上楼下地跑,一进人民大会堂西南的第一个门就是湖南厅,进进出出很方便。
我们工作人员一般称湖南厅为118房间。
毛泽东、林彪、周恩来、康生抵达118房间不久,罗马尼亚的客人也到了。我忙着拍摄宾主握手的镜头,待宾主落座后,又赶快拍摄会谈的场景。我见会谈的气氛已进入正常轨道,就退出来到门外的大厅里,等会谈结束时再进去拍摄。
我刚转了一圈,找了个新华社的记者,叫把先拍的胶卷送回社里冲洗。回到大厅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林彪坐在大厅的西北角,没有坐在沙发上面而是坐在一张椅子上。我以为会谈结束了。再看看,主席、总理的警卫员都还在大厅里,他们也和我一样愣愣地瞅着莫名其妙的林彪。
不知林彪什么时候从118房间出来的。
我们光着头还热得哧哧直冒汗,他却萎缩成一团,帽檐压得低低的,最叫人惊骇的是他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虽然看不见他整个脸庞,但露出的部分足以使人相信那是一尊陈设的蜡人。当时我还以为他生什么急病,奇怪他的警卫员怎么也和别人一样在旁边张望,不叫车送他们首长上医院?其实,林彪此时正在受着吗啡的折磨,谁也救不了他,只有“救星”药能使他摆脱折磨。他的警卫员们清楚知道他的“病情”,所以在一边并不着急,等待首长熬过痛苦的时刻。
可林彪他长长的枯坐,使我这个不明真相的人经历了长长的忧怕!
我回到118房间,毛泽东旁边的沙发空着,和“五一”晚上那个空椅子几乎是同出一辙。毛泽东泰然处之,兴致勃勃地舞动着手臂和客人热烈地交谈。
房间里不断传来毛泽东朗朗的笑声。
周恩来平静地微笑着,时时插上一两句话。
康生话不多,镜片后面的目光很深,不容易看清……
会谈结束了,林彪还没有进来。
待毛泽东他们都走了,我收拾完摄影箱,才离开118房间。到大厅里我看了一眼西北角。林彪不死不活地还坐在那,我真想过去问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这模样怪叫人心惊肉跳的。我略略地迟疑了一下,立即失去了上前询问的勇气,脑海深处映出天安门城楼的夜晚,那五光十色下的空椅子。我从内心惧怕他,躲避他,一想起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浑身就不自在。
我没有停留,快步走出人民大会堂。
晚上,我将白天拍摄的照片送到人民大会堂,周恩来正在大会堂里宴请罗马尼亚的客人。我在西大厅里找到总理,将照片交他审阅,他站着匆匆看了一遍,十分果断地选了三张照片叫我发。
我接过这三张照片,心里有点抱不平,总理干吗老是将自己放在后面?明明可以放在前面他还是放在后面,他扣下自己单独的照片不让我发。三张照片依次为:
第一张毛泽东和林彪会见客人。
第二张林彪单独会见客人。
第三张康生和周恩来会见客人。
总理亲自审阅新闻照片已有好几年了,每次审阅照片他都很细心,该突出什么,不该突出什么,谁该在前面谁不该在前面等等诸多细节,他都会考虑得全面周到。可近一年里审阅照片,连我这个粗线条的人也察觉了一种变化,总理似乎比以前更细心——一种近似拘谨防备的细心。往日的慎重和今日的谨慎已经有着不相同的内涵。
转眼,到了中国共产党诞辰日。正好整整50周年,肯定会大庆一番。
我没有想到“七一”毛泽东和林彪没有公开露面。
没有他们合影怎么办?报纸发愁啦,党的生日,正副统帅都不露面,说什么过不去老百姓这一关。幸好搞报纸的人都极有想像力,想出一套“鱼目混珠”的办法,还真的真假难辨呢!“七一”那天,报纸的头版头条用了一张以前的照片,林彪手摇“红宝书”紧跟在挥手的毛泽东身后。这个形象是当时的“标准形象”,见报后,谁也没有对这张照片形成的时间发生疑义。不过善良的平民百姓从不会无端地怀疑中国写进党章的副主席会有什么不忠!
报纸又一次平安度过重头新闻的敏感日子。人民的心灵被“紧密团结”的大幅照片安慰了。
那大幅照片后面是什么?
不说是老百姓了,就连中央高层也未必知道“紧密团结”的后面是什么?
四平八稳的新闻照片后面埋藏着对权力的争夺!
新中国的纪念节日,大多集中在下半年每月的首日。新闻界好容易度过“七一”,马上又跟来“八一”建军节。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节日,没有正副统帅露面更不行。报纸又只好如法炮制。这次发照片,新闻界已是颤颤巍巍的,深怕露马脚。没有想到江青这时插了进来,帮了新闻界一个大忙——《人民画报》和《解放军画报》7、8期合刊扉页,亮出一幅林彪学毛选的大照片,下方署名:峻岭。
人们第一次看见林彪不戴帽子,亮出半秃前顶,孜孜不倦学习《毛泽东选集》的照片。无疑,林彪“无限忠于”的形象得到进一步的强化和巩固。
作者峻岭也引起人们极大的兴趣,能近距离接触林彪的人一定不是等闲之辈!好奇的视线热点渐渐地凝聚在林彪和作者之间的关系上。消息的渠道有时就和地上的道路一样四通八达。
峻岭就是江青!
他们从1966年合作《林彪同志委托江青同志召开的部队文艺工作座谈会纪要》到最后一次1971年画报发表江青拍摄的林彪学《毛选》的大幅照片。五年间,他们之间有过合作也有过争斗,有过利用也有过帮助。他们的关系犹如微妙循环的圆周,这次合作命中注定是他们最后和开始的重合。
越是荣耀夺目的瞬间,往往是最短暂的曝光!一个月后林彪粉身碎骨永远坠入黑暗。
消息传来,我倒不是很吃惊,就是有点奇怪,吃了豹子胆的林彪的命竟然还没豹子命大,一上天就摔死了!
《共和国红镜头》第三部分图13
《共和国红镜头》第三部分图14
《共和国红镜头》第三部分图15
《共和国红镜头》第三部分图16
《共和国红镜头》第三部分图17
《共和国红镜头》第三部分图18
《共和国红镜头》第三部分第九章 惊心动魄的1972(1)
1971年9月13日凌晨2点30分左右,林彪乘坐的256号飞机坠落在蒙古温都尔汗。剧烈的爆炸声震碎了草原的宁静,冲天的大火映红了漆黑的天空。
第一节 毛泽东预感到林彪要对他下毒手
9月12日深夜,周恩来全神贯注,抓着电话高声问:“现在什么位置?”大家暗暗猜测:是不是导弹基地出了毛病?
后来我听总理的保健大夫张佐良详细叙述,才知道林彪外逃那一刻,总理是多么的紧张。他以惊人的反应速度处理了这个重大事件。
1971年9月12日深夜,人民大会堂的福建厅灯火通明,政治局的常委们正在这里召开会议。按照惯例,政治局每星期要在这里开二三次会。
会议进行到10点半,有人进来和周恩来耳语几句。周恩来警觉地直立起身子,似乎很吃惊。他立即宣布会议暂时中断。
顿时,与会的首长们轻轻骚动起来,用不解的眼光相互询问。
看来事情发生得很紧急,也很严重,不然总理的神情不会这般紧张!
当时江青也在会场,她没有像平时那样大惊小怪的,而是站起来早早离开了会场。
等在门外的警卫们,看见大会堂的服务员开始忙进忙出,收拾茶具、毛巾等开会用的东西,知道散会了。不过都觉得奇怪,今天的会议怎么这么早就散了?搁在以往,不到半夜三更是散不了会的。
这样的例会,开会的首长一般不带秘书,除周恩来带医生,江青带护士外,其他人只带了警卫。警卫员看见散了会,就起身去照顾自己的首长。周恩来的保健大夫张佐良,没有警卫任务,一散会,他就可以离开大会堂回去。他提起氧气箱正准备走,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不要走。本来他对提前散会就觉得奇怪,现在又要他留下,更觉得纳闷。一向对环境淡漠的大夫,这时也嗅出这里的气氛不对,不对在哪里?他也说不清。直觉告诉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了。
我们在中南海工作的人,必须严守一条纪律:不该问的坚决不问,不该说的坚决不说。当时被通知留下来的几个人,相互也不敢随便打听,默默无声集中在福建厅的外面,等候上面的安排。一会儿,办公厅的领导向他们宣布了几条纪律:不要走,住哪儿,等会儿听通知,不要往家里打电话!
一听这没头没脑的纪律,张大夫心里直嘀咕,1965年就跟总理了,前后也七八年的时间,跟总理住过钓鱼台、玉泉山,就是没有住过大会堂。主席倒是常住大会堂118房间。总理今天怎么也要住大会堂呢?我们住哪里还要等会儿再通知,又不让给家里打电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越想越乱,越理不出个头绪。后来干脆就不想了,还是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服从命令总没错!
周恩来有个奇特的生活习惯,他外出都是用自己的被褥,哪怕是出国,他的被褥都要带着,尽管这套被褥已经跟他很久,也非常陈旧。可是总理睡觉就是离不开它们,他已经习惯了它的气味,好像盖上它们,才会有睡意似的。这次他住在大会堂,会议厅里也没有现成的被褥,即使有,总理未必还有时间睡觉。但是总理的卫士长还是叫西花厅的警卫员将总理盖的被褥抱到大会堂来。
等张大夫回到福建厅,却见总理急匆匆地走出来,往东大厅方向走去,他提上药箱赶紧跟上。总理进东大厅就将门关上,张大夫也不敢贸然进去,就在门外找了个地方坐下。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