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叔-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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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祈靠在窗边，不一会儿就有点瞌睡。
车厢里很吵，有人打牌，有人放音乐，还有人聊天吃东西，薛祈睡得并不安稳，时时被吵醒。
然后没等他皱眉，薛辰就揽过他的肩膀，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还轻轻拍了两下，薛祈舒展眉毛想笑，却实在太困，笑容还未完全展开，就又陷入混沌。
凌晨到的站，刚一接近检票口，就看到熟悉的身影。
薛霖等在检票员旁边，远远看到他们，很大声地喊他俩的名字。
薛辰第一次跟他爸分别这么长时间，父子相见格外兴奋，不由分说地先跑过去。
薛霖拍了儿子两下，接过他手中的行李。
薛祈还在后面走着，却是每靠近一分心情就越沉闷一分，面对兄长，他一时忘记了该怎么寒暄。
“弟，你没变啊，上次回家还瘦了，这次多好。”薛霖笑呵呵地说。
薛祈也笑，点点头：“你一个人来的？嫂子呢？”
“你嫂子和昭昭，还有咱妈都来了，现在车里等着呢，天热，没让她们过来，”薛霖说，“先去找地方吃饭。”
说着，他提着行李走在前面带路。
薛辰在他身后跟了两步，又突然回过身来拿过薛祈手里的行李，薛祈心不在焉，没在意这些。
薛霖这次又是开的单位的车，五个大人一个小孩，本来薛母抱着昭昭坐在后面，薛辰薛祈过来后，薛母就把昭昭送去了前面坐着的孙敏怀里。
打过招呼之后，薛霖发动了车子，驶入车流。
昭昭刚学会走路，也会叫人了，大概是很少见到他俩的缘故，昭昭有些怕生。
薛祈笑着摸摸昭昭的脑袋，昭昭就生气，跟他闹，往奶奶怀里躲。
薛辰唬他：“叫哥哥！不叫哥哥不给糖吃！”
昭昭撇撇嘴，也不理。
薛母笑呵呵地抱着小孙子，作势要打薛辰：“净会欺负弟弟，揍！”
“他一点礼貌都不懂！”薛辰抗议。
“猫娃子懂个啥，你这么大的时候比他还不听话！坐在习步车里就敢跟你叔叫板。”薛母笑。
薛辰看了薛祈一眼，好奇道：“有吗？我记得我小时候老想找他玩来着。”
薛母瞟了薛祈一眼，晃着昭昭，继续道：“你叔也是个不省心的，你俩成天闹得家里炸开锅。”
“啊呀！”薛辰懊恼，“小叔叔那时候也只是个小孩，……跟现在没法比啦！”
说着，又伸手去捏昭昭的小鼻子，“你说是不是小东西？”
“去去去，这是你弟弟！”薛母拍他手。
“奶奶偏心啊！”薛辰佯装生气。
“叔……”昭昭突然伸着手越过薛母的肩膀去够薛祈。
薛祈一直笑着站在旁边听他们说话，此刻昭昭要抱，他便伸手接过来。
“好重，”他笑着说，“昭昭再叫一声叔叔。”
“……叔叔！”这次叫清脆了，小嘴还有些流口水。
“叫哥哥，”薛辰也凑过来。
昭昭还是不叫，并且伸手打了他一下。
薛辰郁闷了，看着薛母说：“怎么不跟我亲啊？”
薛母乐呵呵地笑：“可能是见你刚刚跟我大小声，他可知道跟我近了。”
孙敏忙于饭店生意，自昭昭断奶后，就经常被送来薛母这照看。
薛辰他们回来后，薛霖这两天就两边跑，孙敏也过来了，两人每晚关掉店门就回薛母这边住。
薛祈这次在家很沉默，话出奇得少，以前也不见得多说话，但现在是一天到晚听不到他说两句。
薛辰知道他在沉默什么，可是自己为什么就没有这样的压力，相反，他反而觉得很开心，未来都像是明朗的，可以看得见的。他也看不到太远的路，他只看到与小叔叔并肩而行，觉得那才是未来最主要的事。
这次端午节回来，薛祈是多请了两天假的，薛辰的公司原本就是节后的三天内入职，于是在家的时间就多了。
对于在外工作的人来说，虽然难得回家一趟，其实回来了就发现，家里也没什么事，偶尔有家里的朋友知道了，约出去吃个饭，相互聚聚，也就没有其他的了。
薛霖两口子还是住薛辰原来的房间，昭昭跟奶奶睡，薛辰也就挤在薛祈房间，大夏天的，吹着电风扇还是有些热的。
薛霖晚上有个饭局，薛辰以为他爸会到很晚才回来，结果不到十点就听见院子里有开门声。
然后就是孙敏从房间里出来打开客厅里的灯的声音，倒水声，低声数落声。
薛霖乐呵呵地，也不见往日的发酒疯，孙敏说了他两句，就又回房了，薛霖独自坐在客厅喝着水。
薛辰本来是热得睡不着，扭头看见薛祈正睡得香甜，大热天什么都没盖，就穿着短裤和背心，鼻尖微微冒汗，但体温比自己低多了。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薛霖没有急着回自己房间，而是在薛祈房间门口止住了脚步，似乎是在犹豫什么。
就这一瞬间，一个莽撞而大胆的念头在薛辰脑子里油然而生。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五章
薛霖本来是想进来看看儿子的，但是又怕打扰到两人休息。如果在以前，他可不会管这些，发起酒疯来就拉着人絮叨个没完。
犹豫了一下，想着时间还早，吵醒了再睡就是，还能说说话什么的，于是伸手推开了门。
客厅的光并不够亮，可门缝漏出来的光，也足以让他看见自己的儿子在干什么。
薛霖当时是愣住的，他觉得自己脑子一下子不会转了，突然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也组织不起语言。
薛辰似乎是被开门声吓到，回过头看到薛霖，叫了一声：“爸。”
声音里竟是没有一丝慌张，平静得让薛霖有些不认识。
“你在干什么？”薛霖开口，他没喝多少酒，自从再婚后，他就很少喝酒，偶尔去饭局，也尽量少喝。可他此刻宁愿醉了，这样他或许还能觉得这是个不真实的画面——
——自己的儿子，在亲吻自己的亲弟弟！
“出去说。”薛辰小声道，并小心翼翼地跨过薛祈跳下床，尽量不吵醒他。
薛霖呆呆地被薛辰推出房门，又看着他转身仔细地关上了门，才抬起头来面对着自己。
“你刚刚，那是什么意思？”他回过神来，还是有些不明白地问，但是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安。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薛辰说。
“你这么大了，还跟你叔胡闹。”薛霖也平静了，平静得有些压抑。
薛辰看着他爸的眼睛，突然有些不忍心面对父亲，但是想想自己，再想想房间里此刻沉睡的人，他又有了无限勇气。
“我……”薛辰张口吐了一个字，接下来的话他还没想好。
看到儿子没有立即作出反应，此刻又吞吞吐吐，薛霖的急脾气一上来，也不用他亲口承认什么了，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他狠狠给了薛辰一巴掌，抬腿就要踹，薛辰一下子就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小声哀求：“爸……”
薛霖已经头晕脑胀，喝下去的酒此刻都涌上头，只觉得血液都在沸腾，双眼通红地瞪着薛辰，捏紧了拳头，恨不得打死他。
“畜生！”薛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夜晚寂静，他还尚未完全失去理智，“你知道你这是什么？你这是同性恋！是变态！耍流氓！”
被这三个词一个字一个字地砸下来，薛辰完全招架不住，他也没想到局面立刻会变成这样的不可控制，薛霖的话像重锤一样狠狠敲击在他的胸口，让他闷痛地说不出话来。
“……”薛辰张嘴，嗓子却发不出声音，但是他必须要说点什么，“……不，不是……”
说出口他又茫然，不是？不是什么？他在否认什么。
薛祈的话仿佛又回荡在耳边：你这是跟我一样？
自己又是怎么回答的？他说：不，我只是喜欢跟你闹着玩。
当时薛祈是什么表情，他没有看到，不过想来也是不好受的。
他假意承认了一次，不能再承认第二次。
“你说，不是什么？”薛霖已经气疯了，就盼着儿子能说出点让他勉强镇定下来的话。
薛辰把心一横，抬起头，说：“不是闹着玩，我不是闹着玩，我……”
话未说完，薛辰就被扇倒在一边，身体不小心带倒一只凳子，发出倒塌的声响。
薛霖这下是完全没有理智了，一抬脚就踹在薛辰肩膀上，薛辰整个人往后倒在地上，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头脑发懵地抬起脸。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爸红着双眼抡起拳头一副要把他往死里打的样子，突然就有些伤心，他也不知道在伤心什么，心情很复杂，原来同性恋是这样痛苦的一件事，可是又不是谁可以选择的。
卧室的门突然开了，薛祈冲出来上去拦住薛霖，把他往后拖。
“你给我闪开！我今天非打死他！”薛霖大力地挣扎着，眼看随时就会甩开薛祈。
“哥！哥！别冲动……”薛祈死死拦着他不撒手，焦急地给薛辰使眼色，让他躲开。
薛霖早年当过兵，退伍后又混过几年，薛祈自然跟他比不得体力，此刻生拉硬拽着他非常吃力。
“我不后悔！”薛辰看着他俩，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一声。
或许是薛霖第一次下手这么狠，或许是薛祈一如既往的息事宁人的态度，又或者是，薛辰长大了，他旁观自己的家庭，用普通人的身份看待自己的父亲，再对比小叔叔，哪次不是无力无奈齐齐上涌？小叔叔尚且还能委曲求全，自己的父亲却一直活得我行我素，而薛祈又向来冷淡，对这些从不主动说谁的不是。
只有薛辰知道，薛祈这是不结婚，如果他结了婚，两家势必是少有来往，到时候各自分家，各活各的，不知道那时候自己家会零散成什么样，或者说，自己是没有家的。
薛霖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并没把薛辰这句话放在心上，只一门心思要教训孽子，他很久没有这样底气很足的感觉，一向做事亏欠惯了，这次是儿子犯错，他也就好像找到了做父亲的责任，一下子心中的正义和责任感一起迸发，有了一种顶天立地的感觉。
他理直气壮地甩开薛祈，回了房间。
薛辰和薛祈互看了一眼，薛祈显然是被惊醒的，精神并不太好，他眼里都是关切，走过来正想问些什么，这时候薛霖又从房间里出来，手里还多了一根皮带。
看到薛霖手里的东西，两人脸色都变了。
孙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迷迷糊糊地跟出来，然后就看到坐在地上的薛辰，和一边站着的薛祈。
薛祈紧紧皱眉，薛辰很愤怒。
“你再给我说一次。”薛霖指指薛辰，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我不后悔，”薛辰红着眼圈盯着他说，“就算后悔，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你自己的事？！”薛霖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你自己能办成什么事？我养的都是废品！”
昭昭在里屋被吵到，哭了起来，孙敏连忙回去关上房门哄孩子去了。
“那也是你养出来的！是你给我的教养！给我的榜样！”薛辰梗着脖子喊道，他也不管了，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他预想的轨迹，但是似乎现在这样也不错，就好像阻塞了好多年的管道，隐隐有疏通的迹象。
薛霖攥紧了手里的皮带，狠狠给了薛辰一下，手还打着哆嗦，也不知被薛辰哪句话激怒。
薛辰第一次挨这样的打，肩膀上火辣辣地痛，眼里一直闪烁的水迹终于掉下来，一半是痛的。
“大哥！”刚刚薛霖出手太突然，薛祈完全没反应过来，此刻见薛辰掉泪，刚刚那一下就像抽在了他心尖上。
“你给我回房间去！今天我要跟他好好说道说道！”薛霖躲过上来抢皮带的薛祈，推了他一把让他别碍事。
这种时候薛祈又怎么会乖乖听他话，只一味地按着薛霖的手怎么都不相让。
“辰辰不懂事，你跟孩子一般见识做什么！他都那么大了不能打了！”薛祈说。
薛霖扭头看着弟弟，冷笑：“你知道他刚刚在干什么？你要是知道了，我不动手你也会动手！你知道这畜生在外面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对，你——”
“小叔叔你回去！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薛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薛辰打断，他听见他爸说着说着就有了谴责薛祈的意思，他是绝不能让薛祈有任何被怀疑的地方，不然他这时候出的头，就白费了！“爸你别跟小叔叔乱讲！”
他作出一副担忧又心虚惊慌的样子，仿佛真的一直是他单方面自作自受，而薛祈丝毫不知情。
看着儿子瞬间变得害怕瑟缩的样，薛霖突然想到自己平时够让弟弟瞧不上，此刻儿子又这样给他丢人，的确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内情，结果脑子这么转了一回，越想越觉得窝囊，抬手就是又想抽薛辰。
“小叔叔——！”
薛辰还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薛祈，生生替他挨了一下。
薛霖见打错了人，更不耐烦，抓着薛祈往边上一推，上前踹薛辰：“给我站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六章
薛辰气得浑身发抖，噌地从地上爬起来，怒视着他爸。
仔细回忆起来，薛祈几乎没有挨过打，打小就被惯着，就算是很小的时候脾气不好，行事乖张，爷爷在世的时候也从来不打他。他这样端方细致的人，怎么也不应该去忍受难堪，被人辱没。
“你就是个废物！啊？知道吗？没出息！”薛霖恨恨地说。
“……”薛辰被呛得眼泪止不住，“我……对，就是废物，你养出来的，你能教养出来什么好东西？！”
“妈的，你再说一句？！”薛霖气急败坏地开始说脏话，上前扯起薛辰的胳膊就给巴掌。
“哥！你这是干什么！”薛祈生气了，声音不自觉变大，他上前拦住薛霖，扭过头恼怒地对薛辰说：“还不回房间！三更半夜的你闹什么！”
薛辰胸膛剧烈起伏，不但没听话乖乖回房间，而且还走来推薛祈：“小叔叔你先回去，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担。”
薛霖本来就张牙舞爪地要抓薛辰来揍，这下被他够到，三人更是立即扭成一团。
薛祈夹在父子俩中间，没少挨冤枉拳，薛辰见他吃亏，心里更窝火。
索性从中挣脱出来，衣服被扯得不成样子，脸也微微有些肿，他脱了上衣甩到一边，对他爸说：“什么事冲我来！来揍我啊！给你揍！”
如此挑衅，薛霖怒吼着就要冲过去，薛祈是拉也拉不住了……
薛霖随手抄起门后的扫把往死里打薛辰，薛辰倔强地一声不吭，眼泪在眼里打转。
从小就是这样。
家里似乎永远有抄不完的架。
少时的阴影不但烙在薛辰心头，更是深深地影响了薛祈。
两人对家庭和睦的渴望如出一辙。
薛霖的酒气永远阴魂不散。
殴打，哭闹，酒精，恶语，这些都像大家一直担心又逃避的暴雨，到了稀里哗啦砸下来的时候，却又都没有想象中恐惧。
是的，他们都长大了。
“小叔叔你闪开。”薛辰说话声音都弱了下来。
薛祈沉默地挡在他身前，就定定地看着薛霖。
薛霖被这样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舒服：“怎么着？”
“你不能打他。”薛祈说。
“呵！”薛霖露出难堪的笑，“我为什么不能打？！我是他老子我就得管他！”
薛辰猛地抬头：“你早就没有在管我了，从你和我妈离婚那天开始，从你们没完没了的吵架开始，从你第一次动手打我妈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