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帝的黎明-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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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口无凭,立字为据,秦小关差点就说出口,不过看在许墨肺都要气炸的份上,他乖乖闭嘴了。
“顺便签字,同意动手术。”许墨拿出一份皱巴巴的文件,他已经放在口袋里好多天。
秦小关故态重萌:“不签。”甚至倒下蒙头就睡。
“你不是答应住院了吗?你不动手术是要干嘛?”许墨几乎一口甜腻涌到嘴边。
“反正我不动手术。”秦小关闭上眼睛。
新一轮的拉锯战拉开了序幕。
****
以前从来不觉得秦小关难说话,只要自己随口发出指令,说东秦小关不敢往南,这次他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打定主意许墨不敢怎么着他。
“我稀罕给你做手术……”许墨怨声载道,却每晚都守在病房里看资料。
秦小关良久没有动静,等到夜幕幽暗,寂静得世界只剩他的血液流动的声音,以及许墨翻动页卷的悉悉索索。
缓缓转过身子,透过台灯投射出的柔白灯光,许墨就那样静好的被光圈包围着,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看书中的许墨是静谧的,所有的脾性都隐去,剩下姣好的眉眼,清晰的轮廓,还有因为憔悴而生的点点胡渣。
这样的许墨,秦小关从未见过,认真着默默
较劲。
……
零落的额发瘫软在秦小关的脸侧,他浑浑噩噩睡去,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是不能控制自己的睡眠,睡意像是一波波的小恶魔,逐渐吞噬他的时间,清醒的时间并不多,也只有在睡着的时候他的头没那么痛,不会将他逼到脸色煞白。
他又入梦了,无数个日子,他梦到了许墨无数的结局,没有任何一个有关于自己,他在梦境中看着许墨和不同的人结婚,然后生子,然后苍白老去。
从刚开始的无法接受,到渐渐麻木,到他终于笑着对自己说:“秦小关你就是个累赘。”
可今晚的梦竟有一点点不同,他坐在许墨的摇椅旁,倚着摇椅上已经布满皱纹的许墨,孤寡的老人早早失去了老伴,许墨将那些生离死别一幕幕看在眼里,无动于衷。
在梦里,就连许墨也没发觉他了,他完完全全透明,以灵魂出窍的方式透明着,任何人触碰不到,听不到他的声音。
无所谓,就算只能在梦里陪着许墨,他想。
摇椅中的老人,再过几分钟,又会像秦小关之间见到的千百种结局一样,垂下干瘪的双手,停止呼吸,安安稳稳死去。
他将头轻轻靠在摇椅旁,听着老人微弱有些凌乱的呼吸,他的心,依旧像是被紧紧抓住捏着反复蹂躏。
“秦……”老人竭尽全力说出了一个字。
秦小关努力竖起耳朵,却没能听到更多的内容,老人已然了无生气。
他的心颤了颤,又该到了梦醒时分。
“要幸福。”空中忽然缓缓传来声音,他分辨不出,这是老人的声音还是年轻时候的许墨说的话,亦或是自己从喉间说出的。
……
秦小关突然醒来,濡湿的背让他不甚舒服,他的头似乎要裂开,有种脑壳中的植物要发芽的感觉,不停的不停的用柔软的枝桠企图撑开他的脑壳,从缝隙中破土而出,挤得他将近痉挛。
不远处的许墨趴在桌子上,安静的睡着,并不能知晓在床上挣扎的秦小关是多么痛苦。
秦小关就这样抱着头,蜷缩身子,咬紧牙,咬得牙龈无法承受迸出血来,他的眼眶里充溢泪花,可他不能落下,闭上眼睛全是天黑,时间漫长得好像是刻意的,似乎是过了一个世纪,他终于隐隐觉得,这一波的痛楚慢慢退去。
他晕过去了,血印在床单上,斑斑点点。
****
许墨的脸色很不好,阴沉着叫来护士换了床单,亲手给秦小关漱口,给他擦脸,不忍心看秦小关空洞的眼神。
许墨不知自己心中为何有种想要嘶
吼的感觉,不是冲着秦小关,而是冲着这个世界,他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拎着水瓶沉思着去楼道打水。
可能他自己也不清楚他为什么想要帮秦小关,但他没法丢下秦小关不管。
回来的时候,病房里多了一群人,围着秦小关喋喋不休,许墨凑近,听到为首的中年男子说:“谁拉扯你十年都不容易,本来以为你上大学了勤工俭学拿奖学金就可以了,你自己也这么说的,你现在闹这么一出,谁帮得了你,大家都有困难你又不是不知道。”
许墨不知是否自己太敏感,他一向粗神经,可他听出了一丝嫌恶的口吻。
他望了望坐在折椅上玩PSP的小孩,问旁边一位妇人:“请问你们是……”
“你是他的医生吧?这孩子没有救了,白花钱,医生你告诉我这病要花多少钱?”妇人悄声问。
“这不是钱的问题。”许墨听到自己血液凝固的声音。
“怎么不是,我告诉你,他去孤儿院那事情是我们家打点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是他小姨,这孩子小的时候身上哪块伤不是我们家出钱?他第一次动手术的钱也是我们家凑的,说话那个是他叔叔,还出钱给他交学费,给他做那个什么鬼心理治疗,贵死人,他什么时候让人省心过了?”妇人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肥肉随之颤动。
旁边一个大婶也凑过来:“可不是,谁家有那个闲钱,谁知道他下次什么时候动手术。上次老村长还说给他上份保险,那事情不归我们管,他不是孤儿院的人么,让孤儿院上,找我们干什么……”
许墨以前从不觉得这社会有多让人绝望,许爸爸就算对他施以惩罚或冷战,那是因为恨铁不成钢,是父爱,可眼前这些人,他没察觉出有身为人类的活气。
“请你们出去!”许墨面带愠色,手臂一横指向门口,他怕他抑制不住自己,对这些秦小关所谓的亲人大打出手。
“医生,我们还有话要说。”有人不满医生的专横。
“病人需要休息!请出去!!!”许墨青筋暴跳。
“许墨……”秦小关嗫嚅着,他能感受到许墨身体里涌出的源源不断的怒气。
众人不情不愿的离开,秦小关的叔叔搁下一句:“小关你找慈善机构,我们家实在没有钱。”
许墨毫不客气的把门摔上,力道之大,震得虎口发痛,他厌恶这个世界。
秦小关觉得自己更没有脸面了,他一直不提自己还有亲人,有亲人的不算孤儿,可就是他的亲人,用几条烟将他送到了孤儿院。
他撇过脸,不敢看许墨,床头还丢着
两张百元大钞,是舅舅留下让他平时买点水果吃的,他就傻傻的盯着粉红的纸币出神。
“你……”许墨一句话就哽住了,他说不下去。
秦小关的心尖好似被割开一样,赶紧回头,却被映入眼帘的通红的双目愣住,紧接着,是许墨温润的的唇,毫无前兆的印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越来越虐了怎么办ε=ε=ε=┏(゜ロ゜;)┛
☆、第三十一章
印就印了,亲就亲了,世界安静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那种触感飘忽得有种梦境的感觉,半点声响全无,秦小关疑惑着。
真的假的?
于是在许墨醒悟过来,又羞又怒的要离开时,猪崽子秦小关连忙凑过来啃了一口。
他的初衷很简单,如果许墨感到痛,那么就是真的。
但他没想到,一分钟过后,他只能缩在角落里战栗。
嘴里右下角的智齿,似乎刚刚被打飞出去,那惨烈的场景秦小关不敢再回想。
许墨愤恨的擦着嘴角:“死猪!”
他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疼,刚才那一拳实在收不住,便用了九成力道,许墨几乎把自己一生的蛮劲都用上,他削瘦的骨子里总是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暴力因子,说不上是庐山升龙霸,但十倍界王拳的威力还是有的。
秦小关只是捂着脸,眼里带着少许可怜兮兮的成分,仰脸嗫嚅:“我是病人……”
“呸!披了人皮的猪!”许墨狠狠骂道。
刚才被啃了一下,不痛,但心里好像被咬掉一部分,又痒又麻,他惊异于这种感觉。
这一定是病,完蛋了,被一头猪传染了病。
许墨简直想以头抢地,于是横了秦小关一眼,甩门而去。
战战兢兢的等待许墨发飙完毕如同龙卷风一样匆匆离去,秦小关依旧惊魂未定。
他的许墨不可能这么主动,到底是哪根筋一时混乱,可是当时许墨的眼神看起来真真的,那种掐得出水来的疼惜柔情。
不好,有流鼻血的倾向。
秦小关手忙脚乱的找棉花,刚往鼻子塞好,许墨一阵风似的卷回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怒气冲冲的咆哮:“你丫给我把它签了!”
惊得秦小关把棉花喷了出来,上面已然沾染血迹,再看秦小关的人中部位,顿时有种滔滔之血鼻下流的壮观景象。
“签字……有空就签了它,” 许墨的气势一下莫名其妙弱了很多,中途却忽然从秦小关火热的眼神中反应过来,骂道,“不对呀混蛋,你不止血吗?!”
秦小关用袖管胡乱撸了撸:“没事,就当献血了,那东西我签也可以。”
“嗯?”许墨有种准备被坑爹的诡异感觉油然而生,因为秦小关此刻的眼神,邪门得很,而且转变得这么快,定是有阴谋。
“做我的人吧,许墨。”秦小关淡定的擦着鼻血站起来,仿佛他风轻云淡的说着天气路况之类的话题。
既没有瞬间石化也没有立刻掀桌,许墨从牙缝里蹦出两字:“扯淡!”
“那我不签,我要
求出院,现在就去找院长,你总不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病人有选择的权利。”秦小关掸掸指尖上渐渐干涸的血,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威胁,又是威胁,许墨发现秦小关就爱来这套,他压下所有的怒气,厌恶的说:“随便你!”
秦小关带着一丁点诧异扫了他一眼,然后扯了两张纸巾就要往门外走,站在门边的许墨已经开始身体发颤,这让秦小关顿下脚步。
“你把生命当做了什么。”多么轻的一句话,不像许墨的一贯风格,而是夹杂了不解和难受。
秦小关一步迈出去:“如你所见,卑劣的筹码。”
最后的眼神,是试探,更多的还有不安,秦小关下注了,此刻的他不知道该信谁,许墨对他的付出他能看得到,但他想证实,到底是怜悯还是其他。
怜悯能让许墨去亲吻一个人,他不愿相信,但至今,许墨没有给过他正面的回答,一次都没有,他单方面的暧昧着,傻兮兮的一厢情愿,有时候都会怀疑,不过是他误解了,所以一次次逼迫许墨做些不想做的事情。
看吧,许墨的眼眸里所能透出的意味,从来都是不耐和烦躁,甚至是厌恶。
他该清醒了,从一味的追逐中,在时常陷入半梦半醒的时候,秦小关考虑过很多事情,这段感情,有太大的可能性会无疾而终。
在这样的情况下,将自己的生命交给许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就算手术成功,他以后的人生还是免不去这样的周而复始,长痛不如短痛。
如果手术失败,他有可能在病榻上呈现植物人或直接死去,许墨又会怎么想。
和自己不同,许墨尚有精彩的人生,会有漂亮的妻子,听话的儿子,他秦小关到底算哪根葱值得许墨替他背负余生。
秦小关为自己感到悲哀,无论怎样,他又卑劣了一回。
一步步踏出的沉重的脚步,明明是朝着院长办公室而去,秦小关却感觉浑身冰冷,他的脚下仿佛就是通往地狱的阶梯。
既然已经说出狠话,那么许墨也有选择的权利,他选择了让秦小关独自去面对,选择了这份感情与他无关,秦小关就不能回头。
一个混乱的脚步声伴在他身后,从远至近慌慌张张逐渐清晰。
秦小关还没来得及从思绪中抽离而转身,手已经被一道熟悉的温度包裹起来,紧紧的贴合,五指有力且霸道。
就算是每个手指上的指纹漩涡秦小关都能记得,他被气急败坏的许墨拉回病房。
拉着秦小关的手不曾松开,许墨把窗帘和门都关上,接着用戒备
的眼神看着他:“你想怎样?”
“不是你想的那样。”秦小关无力叹息,他在许墨这儿怎么就等同于色。狼,光天化日之下又关窗又关门的。
许墨攥紧拳头,口气里带着委屈:“那你到底想怎样?!”
眼看着许墨用满怀恨意的视线盯着他,边开始自己解扣子,又因为一只手不放松,仅仅是一只手在努力,任是折腾了好久都解不开一颗扣子。
秦小关只好抓住他那只闹事的手:“我不是要做这种事,我缺一个承诺。”
“承诺?”许墨迷糊的望着他,“什么玩意儿?”
“你就不能好好的说声喜欢我?”秦小关试图从他的反应里找出一点点蛛丝马迹。
“哈?!”许墨震惊了,“我艹你想什么呢!”
想无可想,秦小关绝望的挣脱他的手,他以为许墨拉他回来会表白,许墨看起来完全就像那么一回事,结果又是他会错意。
秦小关从来都没有现在这么累,他已经无耻到了用自己的小命来要挟许墨献。身的地步,原来他是这样的人,而在许墨眼里,对他表白是可笑的事情。
“许医生,我没你想的……,算了,”又有什么是值得解释的,秦小关只能说,“如果你希望的话,我签字就是。”
只要是许墨希望的,自己或许都应该尽力做到,而不是威胁。
感情如何能威胁得来,秦小关突然想揍自己一顿。
像以前一样不就好了,尽可能的死皮赖脸的靠近许墨,不要再让许墨生气,也不要强迫许墨做任何事情,秦小关心里暗暗的想,既然从头到尾都只能是单恋,那就该做好单恋的本分。
许墨有种异样的感觉,眼前这人是秦小关又不是秦小关,说话的那份失落和绝望,让他的心头堵得慌,明明是猪,偏偏让许墨心中隐隐不安。
“为什么叫我许医生?”许墨疑惑的问,只因为秦小关态度一会儿就与之前迥异,比刚进医院时还要让人觉得好像随时会有轻生的念头。
秦小关低头不语,迟不会是他的人,早也不会是他的人,许墨不过是他的医生,仅此而已。
“你想不开?”许墨心里再慌乱也要镇定的问出这话。
“怎么会,你想多了。”秦小关笑了笑,抬起眼眸安慰式的看着他。
面对这样的眼神,本来应该宽心的,可许墨的情绪越来越凝重,他不可抑止的把拳头捏紧再捏紧,低吼:“你以为我随随便便会吻一头猪?!你以为我随随便便被人上了而不会杀了他?!你以为谁都可以对我做那种事情我还热脸贴冷屁股跑前跑后
想着为他动手术?!你丫就想要个承诺!我偏不给!给了也白给!承诺能拌饭吃?!”
这时候才惊觉自己过于迟钝,秦小关连忙伸出手想要挽过许墨,他到底是想得太少还是太多,以至于做出让许墨红了眼眶的混事。
许墨嫌弃的狠狠甩开他的手:“老子不是女人!用不着你搂搂抱抱!”
说罢就把文件摔他脸上,气愤愤的走人。
秦小关只是愣愣的盯着自己的手心,盯得羞愧不已,什么时候许墨瘦了一圈,虽然每次都想抱着许墨而没得逞,但刚刚的触感让秦小关心疼万分,摸着都快皮包骨了,他好不容易养起的一丁点肉都消失殆尽,甚至还比任何时候的许墨都要瘦。
再看看这些天许墨一直伏案作业的地方,明显有了擦痕,桌上散乱着一摞文件,都被许墨用彩色笔圈了标注出来,是难得一见正正经经的学术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