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离-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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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冷淡的声音从右边传来。
瀚宇风走进去在椅上坐下,对着盘腿坐在石床上的青衣男子说道:“来了。”
此人是谁,可以在一国之主面前这样说话而且瀚宇风都不会介意?细观其眉眼轮廓,那别样的苍白俊美,竟然是消失了很久的司君行!
“还有多久?”瀚宇风问道。
“不足半个时辰就可以。她……什么时候来?”司君行问。
“明天我就会把她带来。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事。”
司君行静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
随后两人都不再说话。瀚宇风地指尖不停地敲击在木质桌面上。发出“嗒嗒嗒”地声音。回荡在寂静地小屋里。显得十分诡异。
许久。瀚宇风起身看着床上地人说:“过去看看吧。”
司君行从床上下来就扶着冰凉地石壁小心往前走。快到门口时还没听见瀚宇风跟来地声音。他停了下来。背对着瀚宇风说道:“快走吧。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我地耳朵还是可以用地。”
原来司君行虽在那场大战中死里逃生。却失了明。现在双眼什么也看不见。幸好武功还在。凭着非同常人地耳力。他能听声辨位。只是行动上不便了很多。
瀚宇风打开了冰室地门。一股寒气立刻喷涌而来。两个人一同走了进去。来到最中间地冰山前。只见雪白晶莹地冰块上放着一个金色地小铁盒。盒子四周围了一圈密密地碎冰。像深海里地珍珠。发出冷冷地光。
瀚宇风正要去打开盒子就听到司君行说:“注意把内力集中在手上才能开盒。此刻九莲冰正值寒气最重地时期。如不小心很容易受伤。”他伸着地手顿了顿。然后猛地一下打开了盒子。
九莲冰,九瓣透明的寒冰紧贴在一起,结成一朵莲花的形状,每一处都透着水的清澈和晶石的光华,让人感觉眼前是波光荡漾,迷离炫目。
冰室里的温度因着铁盒的打开骤然又降下了不少,若是常人,肯定早就冻得直哆嗦。瀚宇风点点头说:“好了。”
九莲冰的神奇不仅仅在于它极其超常的药效,它会像真的花一样枯萎才是最让人惊讶的。按理说九莲冰不过是一朵死物,如何可能会凋谢?实际上,当它被运往燕辽途中就开始出现异常,每片冰瓣的尾端一点一点融化,融化的速度很慢,但到了皇宫时,整个冰花就缩了一小半。
当时并没有引起瀚宇风的多大注意,反正也不是很重要的东西,那些传说不信也罢,于是就把它随意放在冰室里。后来得知林苏扬中了火冥掌非此药不可解,他才慌忙传信回来询问九莲冰的情况。知道九莲冰正在慢慢地恢复他才稍稍放下了心。不过要想恢复到以前完整的样子则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当他把林苏扬带到燕辽后,迟迟没有立即就用九莲冰替她治伤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现在九莲冰完全恢复了,林苏扬的伤也终于可以治愈,两个大男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明天……我来给她输内力。”司君行说。
“我自己会救她。”瀚宇风回答。
“不行,我的内力比你强,可以保证不会间断,如果在把九莲冰输入她体内时突然停下后果不堪设想。”司君行坚持说道。
“再说你是燕辽的国君,国事繁忙,出了什么意外你的国家怎么办?”
瀚宇风不语,望着面前的九莲冰发呆,考虑了很久他才说:“好吧,到时我会在一旁护着,有什么也好照应。”
回了小院已是黄昏,林苏扬正坐在园中看书。晚来的风吹过她的发,丝丝缕缕带着清新的香味。夕阳洒出淡金色的光芒覆了地上一片,遮在她纤弱的身体上,像披了一件薄纱,神圣而让人怜惜。
瀚宇风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好像时光倒退,回到了在广阅阁的日子,她躺在他的软榻上,他坐在她的身边,也是这样安静地看着,她睡觉时扬在眉上浅浅的愁。
林苏扬似有所觉,抬头看见瀚宇风就在旁边,“有什么事吗?”她问。
“明天去皇宫看看吧,你又不出门,整日闷在这小院里,对身体不好。”
林苏扬关上了书,说:“到哪里还不是一样。但不知陛下你什么时候会放我回大央?”
瀚宇风愣了愣,怔怔地看着她,“你,就这么想回去吗?”这么想,离开我?
“我……”林苏扬不知该说什么,对于瀚宇风,她从来只把他当做朋友,即便他曾那样对她,她始终都当他是朋友。她欣赏他的才华,感激他的细心,但这种感觉和同司君行相处时完全不一样。她不知道应该怎样拒绝瀚宇风的感情就像当时不懂怎样接受司君行一样。有时候她反而很讨厌自己的冷静,对任何事的漠不关心,如果她敢爱敢恨,如今又何来如此多的烦恼?
瀚宇风见林苏扬的眉皱了起来,不由得伸手去轻轻抚摸,想要把它展平。林苏扬看着他的动作却没有阻止,心里对他有过的埋怨早已烟消云散,更多的却是对他的歉疚。
“别想太多,明天和我去皇宫走走,也许你会很喜欢那里。”
一夜过去,林苏扬刚起床怜香就抱着几件衣服敲门进来。
“主子说叫小姐今天穿上女装,进宫的马车在外面候着。”怜香对林苏扬说道,然后把衣服放在了床上。
林苏扬看了看,说:“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是。”
拿起床上的衣服,全是浅色,很符合林苏扬一贯的喜好。穿戴好后出门上了马车,踏进车里的瞬间她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有些摇晃,后面的怜香赶忙扶住了她:“小姐,没事吧?”
林苏扬停下缓了缓,轻声说道:“没事。”摸了摸自己的脸,凉凉的,就像夜深自己发病时一样。
瀚宇风坐在龙椅上看着远处门外蓝色的天空发呆,她应该快到了吧?昨天已经吩咐后宫的人不得进入前殿一步,这样,就不会被打扰了。如果,她不喜欢后宫那些人,就把她们遣散了吧,有她一个足矣……
他的嘴角挂起了一丝笑,仿佛当年和瀚祖军对决时马上就要胜利的那一刻。
殿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宫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下说:“回……回陛下,马车……马车已到宫门了。”
“是吗?”瀚宇风微笑着,“朕这就去。”
林苏扬昏倒了。瀚宇风心情畅然地赶来看到的却是她躺在车上冰冷的身躯。
怜香在一旁颤抖着说:“刚上车时奴婢就见小姐脸色不对,后来没过多久小姐就昏倒在榻上,奴婢以为小姐是生病了结果……结果发现小姐的身体都是冰的……奴婢……奴婢……”说着说着就呜咽起来。
此刻瀚宇风什么也听不进去,满心满眼是林苏扬闭着眼躺在那里的样子。他极其紧张地抱起了她,然后疯也似的朝深宫奔去,完全不顾一路上见了他就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的侍卫和宫侍。
他赤红着眼,一脚踢开深宫的大门,对着空旷的大殿大喊:“司君行,快给我出来!”声音里透着强烈的不安和恐惧。
几步冲进司君行住的小屋,撞开了闻声正要出来的人。
“快……快把九莲冰拿过来。”回头看见司君行无神的眼睛这才想起他看不见,于是话也不再说起身又跑向隔壁的冰室。
从瀚宇风抱着林苏扬进来的那一刻,司君行就已经闻到了独属于林苏扬的气味。心里猛地一沉,莫非她出了什么事?
凭着感觉加快脚步走到石床边,颤颤着伸出手摸去,精致的眉眼,然后是小巧挺直的鼻梁,接着是紧抿的唇,这张脸的每一处,无一不是在心里描绘了千遍万遍,可是此时竟冰冷得不似活人。
顺着她的肩滑下摸到手腕处,脉息若有若无,如同一个重伤难愈的人随时都将停止最后一丝呼吸。
司君行抓着林苏扬的手把她拉起来抱在了怀里,用尽力气紧紧地抱着,仿佛这样就能让她恢复体温。
瀚宇风捧着九莲冰匆匆闯了进来,不去理会早已冻得失去了知觉的双手,他对司君行说:“九莲冰来了,快开始吧。”……
卷二 落尘 第五十一章桃之夭夭(上)
悠悠转醒,已是日上三竿。林苏扬睁眼环视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怜香趴在桌上睡得正熟。动了动身子,软弱无力,没有感觉到彻寒的冷,却从心肺中冒出源源不断的温暖,汇贯全身。
她慢慢挣扎着,用一只手撑住床,想要坐起来,结果扯住了散在床上的一角云帐,而云帐本就网着一边小凳上的白瓷杯,这样一来,瓷杯就被带着摔到了地上。
清脆的声音惊醒了怜香,看到林苏扬醒了,她立刻高兴得叫起来:“小姐醒了,小姐醒了。”一边叫,一边奔出门去通知主子。
林苏扬摇摇头,使尽了力气终于靠在了床棱上。揉了揉额,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事,那天上了马车不久眼前就黑了下来,其他什么也不知道,只觉冷,前所未有的冷,五脏六腑都像冻成了冰,没有一点温度。后来……后来怎样了,实在想不起。似乎听到了司君行的声音,司君行啊,是梦吧……
瀚宇风正在处理奏折,最近这两天都不曾休息过,眼睛疲惫得撑不起时就向后靠着休息一下。当听到林苏扬醒了时他一把扔掉手中的笔,朝她的房间冲去。
林苏扬感觉好些了就准备穿衣下床,突然面前袭来一阵风接着自己就被人拥在了怀里。
“你醒了。”激动得满满的欢喜。
盈入鼻里的龙涎香,不是睡梦中熟悉的味道。
“我……没事。”想要他放开,话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瀚宇风稍稍拉开了和林苏扬的距离,对上她如水黑瞳,“睡了这么久,明天我带你出去透透气,好吗?”
林苏扬望着他,轻轻点了点头。放在被子里的手想抽出来,忽然碰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圆圆的,细细摩挲,似乎上面还刻了字。
她把那块东西紧紧握在手里。握得手心出了密密地汗。
瀚宇风感觉到她身子地僵硬。不由紧张地问道:“怎么。又冷了吗?”
林苏扬摇头。“没事。只是头还有些昏而已。”
瀚宇风放开她。把枕头垫在了她身后。然后扶着她倚在枕上。
“刚醒来是这样。休息一下。我叫人端些吃地过来。”
不一会儿。怜香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瀚宇风接过碗。挥手让她退下。怜香低头退出去。带上了门。
“你的伤才痊愈,不宜吃油腻的东西,先喝些清淡的粥对胃好。”他拿着调羹在碗里搅了搅,轻轻吹去上面飘起的热气,然后舀了小半勺伸到林苏扬的嘴边。
林苏扬很不习惯这样的方式,侧过头说:“我自己来。”
瀚宇风不说话,手却仍旧这样伸着,像一块不移的化石,无言的执着。
林苏扬无可奈何地叹息,张了张嘴,瀚宇风微笑着把那半勺粥喂了进去。直到碗见了底,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满意地说:“再躺躺,明日就有力气到处走走了。”
替她放低了枕头,又扶她躺下,掖好了被子,他说:“好好休息。”转身出了门,吩咐怜香好生照顾小姐,这才扬着笑离开。
林苏扬怔怔地看着瀚宇风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茫茫然回过神,把一直紧握的东西拿了出来,透在光里,刻着“林”字的玉佩在没有风的空气中晃荡。眼眶干涩得,想流泪。
第二天,瀚宇风很早就在宫里最大的一条水渠放上了一只小舟,舟上除了一个渡船的宫侍便别无其他。
林苏扬站在岸边,看到瀚宇风朝她伸出了手,犹豫了一下,最终也伸出手去让他牵住。
上了舟,宫侍扬桨,船便离了岸顺着水路行去。
“这里只有早上凉爽些,到了正午,天会热得受不住。”瀚宇风依旧紧牵着林苏扬的手,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林苏扬垂了垂眼,掩去其中的清辉,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两岸绿树红花,正开得灿烂,宏伟高峨的宫殿或近或远地现于眼前。瀚宇风兴致勃勃地指着每一处地方向林苏扬解说它们的由来。
“燕辽皇宫里的每一处大型宫殿都是由历代帝王为自己修建的,一来显示他们的丰功伟绩,二来也可以让后人纪念。看,那就是我燕辽最大的熙芜殿。”
林苏扬循目望去,只见近处一座宫殿朱红高墙,琉璃明瓦,雕梁画栋,凸显的恢宏气势,如同一条盘飞的巨龙,使得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就其色调而言,比起其他的建筑要鲜明很多,从外观上看,殿门有三,立锥至顶,层次感极其分明,每一层檐角的雕画栩栩如生,四面大大小小的图腾,详尽地描绘了帝君生平几桩伟大的事迹。
“这是当年文熙后和芜帝共同建造的宫殿。”瀚宇风说。
文熙后,以天下无人可媲美的容貌和才华成为燕辽历史上的一大贤后。据说她只是一个县令的女儿,当年芜帝巡游,在画舫上听见岸边有人在唱歌,于是探身寻望,正巧碰上那人向这边看来。两两相望,竟一见钟情。后来芜帝不顾朝臣反对,坚决纳她为妃,随之不久又立她为后。而文熙以其卓越的才智,辅佐芜帝革新除旧,大力提拔有才有志之士取代一些迂腐陈旧之人,在朝中上下得到了很高的评价。
芜帝在位期间,整顿了朝纲风纪,使贪污受贿风气大为减少,同时提倡农商并行,朝廷甚至拨款给百姓,支持他们善于经商的经商,善于农作的农作,这一项措施几乎受到所有人的拥护。芜帝统治时期可以说是燕辽历史的鼎盛。
“总有一天,我会像芜帝那样,在燕辽历史上留下最深刻的一笔。”瀚宇风望向高远的天空,全身的霸气隐约化成一声长啸,直冲云霄。只在此刻,林苏扬才感觉到他是一个真正的帝王。
低头,扳过林苏扬的身,牢牢地盯着她的眼,他说:“你,做我的文熙后,可好?”
初晨的风吹落一片叶,飘到水面,一沉一沉的,荡出点点涟漪。凌乱的发丝像燃烧的火焰在林苏扬背后升腾、飞舞。
略抬螓首,望进了瀚宇风那双犹如深潭的星眸,里面自己的影子仿佛卷入了黑色的漩涡,弱水沉溺,不可挣扎。
“对不起。”
对不起,她说。瀚宇风的手颓然垂下,一丝苦笑爬上嘴角。
“为什么?”他问。
是啊,为什么呢?林苏扬怔然,眼前又出现了那块玉佩,线提在手里它就摇啊摇,摇得起了风,下了雨,淋了个透湿却还以为是别人的世界。
“我知道他在哪里。”瀚宇风背过身,不敢再看她,每看一次,自己的心就会痛一次。
“谁?”林苏扬毫无意识地开了口。
“司君行。”
鱼儿停止了呼吸,没入水底,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剩渡船的宫侍依旧沉默地摇着浆,“吱嘎,吱嘎”,像一扇关着的破旧的门,马上就要被人推开。
“难道你心里担忧的人不是他?”瀚宇风淡淡地说道。原来,他早就看得很清楚,林苏扬和在云都时的变化,虽然仍旧是冷漠少言,却多了一些本不该属于她的忧愁,即便只是一些,也足以让这样如同一缕清风的女子沾染上人世间最沉重的情绪。
“我……”
“去看看他吧,”不等林苏扬继续,他说,“他在等你。”
闭上眼,隔绝了明朗的天。娘,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