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异书-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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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在这种难过的感觉里渐渐失去了意识。
2
半夜,我苏醒在医院里,感到又冷,又疼,呼吸不畅。
点滴器连接着我的手臂,针水已经下去了半瓶,我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来,想去下WC。
正当我在走廊上心急火燎地寻找着洗手间时,一只手碰了碰我的胳膊,然后我听见了耳畔的一声低语:“你找厕所?”
我又惊异,又气愤地转过身,看见了一个伙子。他身上和我穿着一模一样的病服,脸上戴着一个口罩。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嚷道:“我受够了!你有种跟我来!今天我们做个了断!”
说话间,我一把将他拽到了走廊尽头的死角,粗暴地把他推倒在了地上。
他颤抖着爬起来,靠着墙站着,嘴角扯起了一抹无所谓的淡笑。
我火了,挥拳向他打去。有那么一阵,他没有动弹,然后他突然诡诘地笑了,并俯身捡起了被我拖在身后的还没有打完的针水瓶,敲碎,拿在手上。
我才发现针管里已因为我的躁动回流了许多的血液——猩红的颜色让我狂躁不堪。
我火大地将他逼到墙角,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碎玻璃瓶,毫不留情地将之**了他的腹部。
殷红的鲜血开出了一朵血花儿,染艳了他白色的病服。他诡笑着,跪倒在地上,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莫测,仿似一眼便能洞穿我的内心。
这样的眼神让我恐惧,让我愤怒,让我发狂,也然我想杀了他。
是的,我想杀了他,杀人,杀掉这个令我癫狂的人。
想到这里,我一把将他甩到了墙角,扔掉了手上的破瓶,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正在这时,走廊上远远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动作。
我疑惑地转头,忽然发现我所在的死角非常奇异地变大、变宽了,并且在死角的一端立起了一面大镜子——我敢保证,它之前并不在这儿。
我朝镜子望去,看见了另一个李飞,面孔煞白,浑身浴血,正战栗地朝镜子走去。他的口罩因为方才的撕扯掉在了地上,他的脸现在在镜子中展露无疑。
于是我惊慌失措地发现,他的脸不仅和我长得像,事实上,我们长得一模一样。
他的脸就是我的脸。
然后,另一个李飞开始说话了,但不再是轻声细语,而是正常的声音,而那声音,该死的,我怎么觉得是我自己的声音呢?
“李飞?看看吧!李飞杀了自己!”
恐惧来自地底,将我带入了无边的深渊。
我木然地看着鲜血自镜中的李飞的腹部流淌了出来,染得他一身猩红,如浴血的赤鬼。然后他的身体开始发抖,一丝惨淡的笑容出现在他的嘴角,他颓然地躺倒在地上,开始哀号,声音尖利刺耳,惨绝人寰……
3
再次醒来,我躺在病床上,紫紫伏在我身边低低的抽泣着。
我心疼地望着她,摸索着找到了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了。
“李飞老公,你醒了?我担心死了!刚才要不是一个叔叔起来解手发现了你,恐怕……”紫紫还没有说完,就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泪珠滴落在我的手背——滚烫。
我知道,我又栽了。我知道,为了我,她又承受了一些东西。
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来说明这一切,只能静默地聆听着紫紫委屈难受的哭声,然后静默地任由心在胸腔里打起了一个结。
“老婆,我们分手吧。”许久,我这样说,心却因为言不由衷而用力撕扯着,并从里面淌出了鲜血。
紫紫停止了哭泣。我感觉她被我握住的手一瞬间变得冰凉,像被急冻了一样。
“为什么?给我个理由。”紫紫说,冷冷的,和她的手一样。
“我的生活,我的世界,我的一切,统统一团糟。我一个人很无奈,也很无助。现在的我连自己的生活都经营得一团糟,我没有精力经营你了。跟着我,你只会累,只会难过,只会哭……我不能爱你了……”我说不下去了,因为我哽咽了。
紫紫沉默了,然后我感到脸颊边多出了一只柔弱的手,拂去了我几欲掉落的泪。
“李飞老公,以我的理解,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是不能爱了,而是不敢爱了。我知道,你心底希望什么都没发生过吧?希望和我好好在一起吧?只是自顾不暇了,怕了,所以要放弃我,要丢掉我?但是你如果真的爱过我,爱着我,你会后悔的。何必呢?真正的感情,除了生死,除了不再有感情,没有任何理由能将它剪断。”
“可是,我会拖累你。很可能,我们会有生死……”
“那就等到那一天。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秒,但是找到那个人或许却要一生。李飞老公,要被我找到不容易。可是一旦被我找到了,就意味着同时得到了我的不离不弃。我永远不会抛弃被我找到的那个人,无论我贫穷、富裕;顺还是逆,生还是死。”
听紫紫这样说着,我觉得我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从来没有过的诸多泪水在一瞬间释放。我不知道,原来我也会哭;我不知道,原来我不是一个人;我也不知道,原来紫紫给我的爱是这样的。
“李飞老公,我从来不说我爱你,因为我是女生,我有我的矜持,有我的言不由衷,还有我的小秘密。但是,如果有一天,你被这个世界背叛了,请记得一定要回头。你的身后,有我!”
第八降。花园惊魂
1
那天晚上,在接近12点的当口,我避开紫紫,悄悄离开了医院,敲响了曾晓慧家的门。
见我一个人,曾晓慧愣了一瞬,然后笑着问道:“你一个人来,是不想让她担心?”
我笑笑,默认。曾晓慧太聪明了,她的一双凤眼,如若一对照妖镜,比我的双眼能看见的东西多太多,广太多,透彻太多,我又何必在她面前装?
见我不语,曾晓慧将我领到了第一次我们解术的那个房间。
房间的桌上照例点着13支蜡烛,那些蜡烛也照例是那样的形状。
还是一碗水,一包黑色药粉,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曾晓慧没有向我要任何东西,只是叫我喝下了那碗水。
睡意再次袭来,在我半梦半醒的当口,曾晓慧吹熄了蜡烛,四周即刻陷入了一片黑暗。隐约中,曾晓慧敲响了什么东西,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响铃声,有节奏,清脆,悦耳。
我听着着有那空灵的声音,感到睡意悄无声息地降临,而我好像攀上了云端。
微风徐徐,到处都是云朵,棉花一样,洁白,轻盈。我从这朵云跳到那朵云,身轻似燕。温暖的阳光懒懒地包围着我的身体,我随手拉过一块云彩,盖在身上。耳畔隐隐传来一阵轻语的声音,天籁一般……
我被这样的气氛陶醉了,翻了个身,压在了另一朵云上,鼻端突然传来了一阵血腥的气味。然后,天气突变,一股劲风大逞淫威地卷着寒冷,迅速包裹了我的身体。
我靠着的云开始剧烈摇晃,我几乎站不住脚,慌乱地睁开了眼睛。
2
鸟,是我睁眼后看见的第一样东西——一只黑色的,不知名的鸟,“吱吱”地叫着从我的眼前掠过,像一个黑色的暗影。
我揉了揉眼睛,晃了一阵,发现我没有睡在曾晓慧家,而是睡在室外。
“难怪那么冷!”我在心里暗忖,同时支起了身体。
然后,我被吓坏了。因为,我浑身是血,双手也沾满了血。
难道是腹部的伤口裂开了?我疑惑地拉开衣服,看了一眼,然后否定了这个猜测。
那是怎么回事?我孤立无助地坐在原地,到处张望,发现我正莫名其妙地坐在一个街心花园里——这个花园,我以前根本没有来过。
这是哪点?我咋在这点?为什么我会在这点?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来到这点的……十万个为什么,无穷无尽地包围了我,像钱塘潮,倒灌奔涌。
我想用手撑地,从地上爬起来,可是手伸出去以后没有碰到地却触到了一个冰冷、半软的东西。
我惊惧地转头,看见我身边的矮树丛中,露出了一双男人的手。那手和我的一样,沾满了鲜血。
我吓懵了,抖零壳战地扒开矮树丛,一个浑身是血的陌生男人进入了我的视线。
那男人很壮实,皮肤黝黑,长相抱歉,脸上布满了痘痘和坑坑,凹凸不平,苍蝇站上去恐怕都能崴到脚。
等一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男人除了头以外,浑身都被赤红的鲜血染艳了。
他的米色夹克成了血色夹克;他的白色T恤成了血色T恤;他的浅蓝牛仔裤也成了血色牛仔裤。总之,他是个血人。
这是怎么回事?
我吓死了,但是因为有刘丽一事的教训,我没有因为恐惧马上就逃,而是伸手先探了探男人的鼻息——毫无声息;然后再勉强地搭上了男人的脉搏——不会跳动。
现在我确定男人真的死了。
惊惧、疑惑、害怕,三股并流,形成了一场千年不遇的洪水,刹那冲垮了我的心堤。
我害怕得坐在地上向后退缩去,直到背脊触到了花台边的滴灌头,无路可退。
就在这时,裤包处突然传来了一阵**的震动。我吓得从地上跳了起来,裤包处的震动却依然不停。我下意识地将手按在裤包,发现是我的手机震了。
我木然地掏出手机,紫紫的名字赫然显示在屏幕上,像洪水中的一根浮木。我赶紧接起了电话。
“李飞老公,你去那了?怎么大清早就不见人影了?”紫紫在电话那头问我,听起来有些生气。
“老婆,我出事了。”我颤颤巍巍地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我的心也快沉没了。
许久,一个声音说:“告诉我,你在哪?”
“我不知道,我在一个陌生的花园里。”我心焦如焚,很多很多的恐惧,很多很多的无助,很多很多的孤独包围着我,让我的手不住地震颤,就要握不住电话了。
“冷静点,看看周围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电话里的人呵道,我这才发现在电话那头给我下指示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曾晓慧。
我闻言,环顾了四周,发现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赫然有一栋造型奇特的建筑,那上面有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上书“云天集团。”
我把这一切告诉了曾晓慧,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然后对我说:“到云天门口等我们,我们马上来。”
挂断了电话,我的脑袋一片空白。
二十分钟后,曾晓慧的蓝色标致207停在了我面前。
“上车!”曾晓慧简短地命令道。
我没有言语,听命地上了车,看见了副驾驶座上的紫紫。
紫紫也刚好在此时回头,看见了浑身是血的我,眼中立刻闪出了泪光,“李飞老公,你怎么了?”
“回去再说。被人看见不好。”曾晓慧冷冷地说,同时眼神暗示性地瞟了瞟我的身后,我才发现一个保安正用电棍指着我们的车,口中骂骂咧咧,好像此处不准停车。
我赶紧钻进了车里。曾晓慧马上发动了引擎。
在车上静默地坐了很久,深吸了N口气,我的心才终于平静了一些,我也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将早晨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听完我的叙述,曾晓慧都沉默了,紫紫则心焦如焚,“李飞老公,难道又是幻觉?”
“不!这次是真的!”我懊恼地用手遮住了脸,我也希望事实真如紫紫所言是个幻觉,但无限可惜啊,是真的,这一切该死的是真的。
“骗人,不会的,不会的……”紫紫急哭了。
“骗不骗人,去看看便知。”沉默了许久的曾晓慧突然说。
紫紫止住了泪,我点了点头,曾晓慧了然地打了一把方向,向方才事发的陌生花园驶了过去。
来到那个花园后,曾晓慧故意将车斜停在人行道上,挡住了方才事发的矮树丛,又环顾了四周,确定没有人以后,从矮树丛里拉出了那个男人。
“怎么是他?”看见男人的脸,曾晓慧大吃了一惊。
我也大吃了一惊:“你认识这个人?”
“嗯!”曾晓慧点点头,“方明言,跟我一样是陈胜国老师的研究生。”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陈胜国这个名字很熟,好像在哪听过。
曾晓慧愣愣地看了方明言几眼,沉思了一阵,再次环顾了四周,然后迅速地转回车上,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块油布,铺在了地上,然后沉声命令道:“李飞,你过来帮我。林紫,你看着周围,有人就咳嗽。”
“学姐你要干什么?”我不明白曾晓慧的意图。
“藏尸灭迹。”曾晓慧说,平静的口气,和不平静的话语内容,对比之下,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学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同样惊叹的,还有紫紫。
“长话短说,昨天的解术可能又失败了。如果真是这样,七天以后,必须重新来过,不然李飞就完了。现在,方明言的尸体在这儿。人是谁杀的,我们暂不定论,但事情和李飞有关,无疑。警察发现方明言的尸体后,如果顺藤摸瓜找到李飞,将他列成嫌疑人,扣押。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警察的效率你们是知道的,七天,不觉得太短?”曾晓慧严肃地说。
我的心凉了大半截。惶恐如一滴进入水中的浓墨,在心头迅速散开,染黑了我的心。
紫紫也很为难,“可是……”
“没有时间废话。做还是不做?”曾晓慧打断紫紫的话,口气严肃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
紫紫沉默了一阵,再不言语,静静地退到了车尾,眼睛盯着间或走过的行人。
曾晓慧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我,“你呢?”
老实说我不知道,我没有办法回答。
曾晓慧见我不动声色,径自低下了头,吃力地拖动着方明言的尸体。
我看不下去了,抬起方明言的手,和曾晓慧一起将他拖了出来,用油布包好,放到了车的后备箱。
“去哪?”办完了这一切,我六神无主地看着曾晓慧,不知道怎样去接续后事。
“我送你们回学校。”曾晓慧这样回答我,关上了后备箱的门。
“什么?那他怎么办?”我吃惊万分,没料到曾晓慧的答案。
“不要多话,我自会处理。”曾晓慧面无表情地说,同时转身对着紫紫,“林紫,如果你想李飞没有事,就看着他点儿,这七天会相当难熬。”
紫紫看着曾晓慧,认真地点了点头,上来搀住了我的手,“李飞老公,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我们做对了没有。我也很乱。学姐现在是我们三个中间唯一还有主见的人。事情都到了这一步,还是先听她的吧。”
是啊,紫紫说的对,我们都很乱,只有曾晓慧还有理智,她现在是我唯一的浮木,我只能靠她了。
想到这里,我放弃了挣扎,乖乖地爬上了曾晓慧的车,将一切都交给了她。
不管她要将车开向哪里,我都认了。
曾晓慧的车一个钟头后停在了医院的门口,在这期间,我已经在她的指示下换掉了身上的血衣。
“记住,保持沉默。”下车的时候,曾晓慧这样叮嘱我和紫紫。
我顺从地点了点头,脑袋里只有空白。
“谢谢学姐。”紫紫搀住了我的手,对着曾晓慧勉强地挤出了一丝淡笑。
曾晓慧满意地点了点头,马上驱车向南,离开了。
我愣在原地,看着曾晓慧的车消失在视线里,心里总觉得别扭得慌,但我不知道别扭的地方具体是哪里,就像一个人脊背痒,自己却总也抓不到一样。
无助、无耐、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第九降。耳畔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