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线外不准企立-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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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相如前,在母亲前,在人前,若无其事的,把他们的共有的回忆归零,
断然把当中所有的关系切断。
原来他不喜欢这样。
那他又要些什么?
「不过无所谓,反正我什么的,对你也不过是可有可无。」那漂亮的手指就
贴横放在唇下,向他投来一个嘲笑。
而他,还没接过就冲动地拨开:「不是这样的。」
「那又算些什么?」结果还是让张颂奇开口。
没有承诺,没有约定,没有同意,在自然而然的时候待在一起,过后就会分
开,什么话也没说过,就这样狡猾的接受对方的供给,装作视若无睹,对所有的
事漠不关心,只要快乐,亦只追求高兴。就一般的理解而言,这种情况叫玩玩就
好。
不过罗洁诚亦不愿意这样解释。
他是这样麻烦的一个人。
车程还在继续着,没完没了的无了期,或许突然就要发生一场意外,让这些
未曾说出口的话就此休止,在以后成为一个隐约的遗憾,在偶然想起的时分,为
那引人遐思的空白留下馀地。
远了,近了,也没什么的,当作是一场偶然的相遇。
然后,就让它必然的逝去。
感情往往就如灵机一动。
「张先生……」不经意的,就连声音也被路上的小石子震得一颤一抖。
莫名奇妙的,想要拉着什么东西,若是要抓紧,就不能再这样,像柔草随风
轻摆的,以致最后丧失自己的立场。
总有一天会让别人知道的。
还是应该让自己说出来:「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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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天,会教所有人都知道的。
他大概是得了妄想症,以为只要是承诺过的东西,都能够固若金汤。
张颂奇是何等聪明人,听了他这些话,也只是笑一笑。不过这未免是过于冷
漠,似乎亦有点不近人情,于是笑容一收,眼神亦转趋凝重:「是这样吗?」
为此他的嘴巴动动,一双无色的嘴唇或许又在搓揉着什么美好的说词。罗洁
诚这个人真傻,以为随着语词的多寡能增减此事的说服力。他竟然以为这种事是
可以通过辩论而使人相信的。
不过当时他想说些什么话,今天我们已经不能考据。当张颂奇他妙手一指,
前座司机闪缩的眼神从倒后镜飘移时,罗洁诚大概也明白,自己那张胆小的嘴,
已经不敢再说些什么。
然后张颂奇从容的靠在后座上,手指蹦蹦的在大腿上打起敲击乐来,罗洁诚
在一旁看着,不禁却为这无声的轻快跃动焦躁起来。大概也真是亳无把握,他再
想说些什么,也便是半个多小时以后的事。
或许是顾虑到司机的目光,他强抢过搬运行李的苦差就直奔下计程车,这时
张颂奇大概还在闲闲检视着皮包里的钞票,想着一些与罗洁诚无关的事情,比如
是要让司机找换一张大钞,还是再看看零钱包内的叮叮当当可不可以并出同样数
目。
这是很自然的想法,只是不太适合出现在这个时候。相对于张颂奇的气定神
闲,罗洁诚难免表现得有点气急败坏,拖拉的行李轰隆轰隆,就连骨头也发出可
怖的震动。他脸上的每块肌肉都在跳动,似是一张橡皮面具被人强拉到极致,只
剩下一副绷紧的表情。
张颂奇神情自若的,走在他前面让人为自己推开一重玻璃门,罗洁诚却始终
紧握着行李,执意不肯让人为他慷慨的服务。于是门僮笑了,接待员也笑了,只
是出于服务业的礼貌,不显出一点嘲讽的味道。
自然在张颂奇脸上,也不留半分讽刺的气息。
每每只有不说口的事,才可以留有馀地。
这个道理罗洁诚或许是懂得太迟,不过就是懂得,应该也不会操作。
升降机门徐徐关上了,华丽漂亮的磨沙纹理含糊而苍白的掩饰了视线的交接,
那一张脸和另一张脸各自独立的,分布在镜面的右边和左边。他们大可不透过眼
前虚幻的影像衡量对方的价值,只是一边握着行李,一边拿着电脑卡实在不宜轻
易放手。
指示灯是红的,隔在|乳白的灯箱后一如脸上的红晕,揉开,化开,偶然相视,
也分不清是人工的还是天然的颜色。不过那总是可爱的,散发着温柔的气息,就
像其它人一样,始终是清清淡淡的,夏天的味道。
罗洁诚可不一样了,满身汗臭,局促不安的看着升降机从大堂缓缓上升,玻
璃窗外是刻意为之的灯饰布置,只可惜其时天色未晚,那些小灯泡尚未能合时闪
烁起来把眼睛照瞎,于是也便一望无际,四周都萎缩得把油漆都剥下来的旧楼房。
罗洁诚实在不明白建筑师的脑子里正在想些什么,特意把这一面墙剔空好让人一
览无遗,或许正是个不善于隐恶扬善的人吧,于是也只好落得掉人现眼的下场。
因而他微笑了,也便忘记自己经已失却立场。
大概是以为事情总会改变,不至于永远陷于如此不堪的景地吧。
罗洁诚带着这样的想法踏过深达十多层的空隙,轻巧平易的走入绵长的走道,
世间的长廊似乎都是一个模样,在精神彷佛的时候,难免会觉得阴气迫人。可幸
科学最终战胜了迷信,电脑卡瞬而一擦,他们便自这鬼气阴森的暗淡中隐去。
「你还在生气?」没想到是张颂奇念了他的独白。
「诶?」那自然就应该吃惊。
不过对方也便是无所谓的笑笑,随手往桌上掉下了电脑卡、手帕以及口袋内
一点零钱,西装褛往后一翻领带也松下来。或许是因为工作的气息仍相当浓厚,
罗洁诚还站立在门边的,当然还跟着他不离不弃的行李包。
「好了,你已经把我安全的送来了,也是时候回去了吧?」张颂奇看他没动
作,也就不便干扰,领带就在步行的时间解下,掉在房间比较深的地方。
罗洁诚还是站在原处没动:「这个……」
「什么?」张颂奇徐徐走出来,那声音自然一样温驯而平和。
「行李……」倒是他现在形似个讨小费的门僮。「行李要放到哪边才好?」
难免会有一声失笑。
「随便哪边都好吧,反正哪里也不是久留的地方。」也便是把手一张,靠在
沙发椅侧,张颂奇带笑的,就把房间内的空地都指遍了,本来或许还想保留一些
高贵与优雅,可最终还是按耐不住,添了一点冷嘲热讽。「你不也知道吗?」
他知道对方已经开始有所要求。
只是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才可以安抚下去。
罗洁诚把那沉重的箱子一拖,压过了云石,压过了地毯,差点儿把自己的脚
也压到了,他剩会做这些笨拙的事。
「我是说真的。」突然把目光对上,漆黑的瞳影背后,却只是有一搭没有一
搭的走板腔。
难为张颂奇却字字听得分明:「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这样的话说着,不期然就会连手都交托出去,单是为抓紧一点,那股似有若
无的温度。贴掌轻轻梳扫上的,是下巴的轮廓,是脸侧的瘦削,在极近的距离,
或许就是左耳与嘴唇之间,吐露的一些话语。
「你说的都是真的,在这里,你说的都是真说话。」张颂奇的脸或者就靠在
他的肩膀上,缓缓的,把词语反复的组合出同一的意思。
因利悉便的,罗洁诚也摸上对方的头颅:「真的,我会……我会告诉他们的
……」
「你又何必说这种话呢?」大概只是嫌着当下的位置太过别扭,张颂奇一把
把罗洁诚给拉下来,就倒在软绵绵的椅垫上。
若只是一点拥抱和吻,他是可以付出的。
于是罗洁诚任由张颂奇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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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物都是一点一滴的被累积的。
由现在开始每天出门去种一颗树,到第九十九年,你大概亦会拥有一片森林。
然后树冠缓慢的上升,散开的枝叶一片交叠一片的织密,违免阳光入侵,在其下
享受不见天日的快乐,极为舒心欢畅的哼着歌谣摆头。
慢慢就会变得根深柢固。
罗洁诚似乎是这样认为的。
在偏僻的角落偶然手牵着手,太阳一照便把那牵连融化,他渐渐变得对此事
非常熟习。在见面的日子里,到无人的地方,让心爱的人坐到沙发椅上,牵起对
方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承诺着:「会告诉他们的,总有一天。」
一如既往的,张颂奇也便是笑笑罢了。
在午夜梦回的时分,猝然惊醒的瞬间,罗洁诚也会疑惑,为什么这会是一件
必须要经由隐暪才能持续的事。明明是这么窝心,烫贴的温度,可却不能让别人
也知晓这幸运的遭遇。
他瞻前顾后的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明白到,因为这是一件别人说不可以做
的事,所以只能偷偷的想,偷偷的干,被发现了也只能心甘命抵的泪流满脸,俯
首伏罪。
要活下去就必须遵守这个世界的游戏规矩,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无需呐喊,
优雅的举手一抬便可请你滚蛋,这世界不多不少的,正好不缺你这一个人。这便
是游戏场上的规矩,违反了的人,只好期望来世能生成一个相称的人。
经夜间的凉风一吹,不免寒毛直竖,浑身疙瘩。
每当这个时候罗洁诚总把电话子机拿到手上去,蹉跎时光的翻弄着,不过是
想听到越洋而来的一把声音。然而他总是没有按下去,或许是顾虑到对方正在工
作,或许是考虑过时间不太适合,亦可能只是在怕,怕在那一轮规律的拨号后,
是更为刺耳的呜响声。
听说超越某一个分贝,耳膜就会破裂,未知又是否有这么一个仪器,去量度
思念对人体的伤害?而这时罗洁诚亦把某时某分的一刻留言按响,重复的在室内
听着那一段声音解慰。
假若他不是被生成这副样子,大概就不会有这许多的苦恼。
就像嘴唇上泛起的薄皮,因着一点错误,变成了多馀的东西。
其实也不想要这样的,只是无能为力。那边一列长的,这边一截短的,任谁
也懂得选择,只不过是不想舍弃更多。有时候他也渴望有一股不可抗力会突然而
来,把自己拉出这个困局,不过对方只是笑笑而已。
单是笑笑而已。
在猜度与估计之间,罗洁诚常常都想不明白,到底张颂奇追求的是些什么。
要说爱情嘛,他是爱他的;要说承诺嘛,似乎又不太在乎。渐渐地张颂奇只是一
个似有若无的概念,教买下了这种股票的罗洁诚胆战心惊。
并非是不存在的,可又教人忐忑不安的感情。
只要可以的话,张颂奇总愿意待在他的身边,或者是在以此地为转机站时见
上五六个小时的面,或者是拚命把工作赶好以便早一天回来,无所不用其极的增
添相处的时间,然而所谓的不安,却是会毫无理由地堆积的。
即便是这样在机场的长椅上偷偷靠拢,也挡不住喷发得过于激烈的冷空气从
四方八面袭来,也无需旁人的吱声密密编织如歌,莫名的颤栗亦能使人心寒。于
是罗洁诚把张颂奇拉紧一点靠近一点,妄想在庇护下,就能自自然然的战胜某种
东西。
「你的父亲怎么了?」显示版上烧着一点点的橙色的数字,他本来还想着班
次会否延误,说出口的却是完全不一样的话。
「他很好。你是怎么了,突然问起他来?」张颂奇暗暗的把手一偏,就在公
文包的遮掩以后,偷握起罗洁诚的手起来。
那碰触骚骚软软的,就是有那个能耐去醉倒有心人,把手一偏连掌心都交托
出去,似有若无的继续那零星的碰触,交替着粗糙的质感。其实不去在乎这些,
又能怎样?这是人和人的世界,单凭一点安慰根本不足以呼吸。
「没什么,突然想起而已。」若是问起理由,大概亦有千万,只是一时间他
不忍心吐露出来,便也学着那笑容的弧度。
「哦。」本来以张颂奇的作风,在那一声以后便该没了下文,可当掌心轻握
的瞬间,话又不经觉的漏了出口。「其实他也不能怎样……」
「诶?」
「我是说,没有他说话的馀地……」张颂奇偏头瞧瞧他,一会儿又重往前方
审视。「他所要的,我都经己做到。」
罗洁诚所能做的也只是不解的偏着头,困惑的静听着。
视线的前方应该只有张颂奇这人,以及许多模模糊糊的,蓝的标示和苍白的
背影。在这人烟不广的机场左侧,陈设着许多宽阔而悠长的椅子,柔软的座垫外
框着的却是硬绷绷金属,难怪套面上全是暗红的颜色。时间诚然是在流动的,不
应为着静态的事物休止,可却似是在罗洁诚慌忙把手缩回的瞬间,才再猝然急速
流动起来。
他呵气喘喘的似是受了惊吓,回头一再探看,就像在确认些什么。此刻罗洁
诚的精神极为专注,彷佛一下子就和身旁的事物全然隔离,精神离开了身体也便
自然有了距离,他缓缓的往空白的地方偏移,一手按在椅垫上以便随时可以发力
逃离现场。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当他重新对上张颂奇的视线,却仍是惊徨未定:「我…
…哈哈,刚才那边有个人背影好像我妈的朋友啊,哈哈……」
于是对方缓而把手伸了出来,就按在他的肩上来回搓揉,渐渐滑到背上去轻
轻的拍,做着每一个能安抚婴孩的动作。张颂奇还没有说话,航班的显示板也就
有了变动,累累翻出的,是送别的讯息。
那只手摸在头发上,温柔而不迫,接着是空下的手爽利地抽起行李,拖拖拉
拉的,留下了一段好长的身影。张颂奇渐而往离境大堂走去,而罗洁诚却还是待
在原地,就像一个无聊的旅客,不过是在消磨时间般看看风景。
在最后那人有回头看他,而他却始终只是看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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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
罗洁诚在这家店门前大概徘徊了两个小时。
他踱步、咬指、凝望、思考、摇头、又审视的一系列动作,亦在不短的时间
内做了可能导致关节劳损的重复。
他脸上的面情大概过于怪异,亦可能是出于他拙劣地掩饰自己正在观察的技
巧,店里店外的人都不禁无比小心,柜台内的小姐脸上还是笑着,一手却已经飘
到警报钟前准备奋力按下。
突然罗洁诚又加添了一个新动作,他以两指朝天不住摇晃,另一手托着手肘
正是承得高兴,只看那眉头紧皱,目不视物,闭合起眼睛来似乎又有万般苦恼。
店里的人正想扬声把保安叫来,罗洁诚却刹时闯到店内。
「小姐。」他屁股往圆转椅上一坐,开始两个字还是很清楚的,到了后果却
不免语焉不详。「这里有没有那种圆圆的,啊,戴在手上的,好像个环一般的…
…银的,银色的东西啊?」
「银的?」受过专业的笑容犹在,服务员小姐换了一换词语,尝试来一个总
结。「先生你是想要银制的饰物吗?」
她随手捧出一盘银颈链。
「不,不是这种……」他马上焦急的摇摇头,又匆匆往那灯光璀璨的玻璃饰
柜左探右视的,一见了目标就往厚玻璃上哗哗的搓着油渍。「啊!就是这种了!」
服务员小姐礼貎地怱视了他那只油腻腻的手指,随着那哗哗大叫的声音低头
再确认一下:「哦,先生你是想要看看戒指吗?」
「是这样的。」罗洁诚用着非常认真的表情向对方一点头。
「啊,这样吗?」那位小姐自然也不得不回礼。「先生你是要送给女朋友吗?
这样这边的宝石系列款式是最新的……」
罗洁诚把那些闪烁得犹如凶宅中的光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