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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黄线外不准企立-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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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六的下午,似乎已经变成了罗先生的例行公事那样,他总代替他去赴那
自己定下的约。要是天气有点坏,张颂奇会带着雨伞到车站等他,然後两个人步
行回家,中途要是见了什麽可口的小食就买下,阁下雨伞後对着糊了的纸袋笑笑,
然後两个人瘫痪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闪烁的光打到脸上。
    罗先生总是什麽也不问,径自的在微笑,那掌心微凸的手掌拍在沙发背上总
能发出响亮的声音。曾几何时,张颂奇已经熟习了这种声音,就是一个人的时候,
耳边总隐隐鼓动着同样的风。他不知道应该称这种感受为什麽,或许这就是所谓
家庭的感觉。
    家庭的感觉。张颂奇站在洗手台旁,两眼圆滚滚的盯着凉在竹架上待乾的碗
碟细看,突然他抽出了其中一只:「真是的,又没有洗乾净了。」
    污垢的感觉是硬刺刺的,乾燥的颜色似乎在某一点的流动上被止住了,然後
发出痛苦的嘶叫。保鲜盒来蒸得过老的鸡蛋仍残留着,黄褐的颜色上泛起薄薄的
一片,这就是污垢的呻吟吧?张颂奇手中的海绵喷出一压白沫,然後就把这掩盖
了。
    或许就是这种粗心大意的地方教人觉得舒服吧。张颂奇皱着眉,探索着每一
丝犯罪证据般盯着盒内看,摸摸里边的感觉,确定没油垢了,才又舒一口气来:
「要是洗的这样,还不如不要洗。」
    经由相处,张颂奇渐渐发现罗先生的确是在某些事情上缺了一条,又或是一
打神经,而且是不可补救的先天性缺憾。张颂奇笑了。以往待在他身边的都尽是
些一丝不拘的人,虽然罗先生也很努力要做到滴水不漏,可那些粗糙的地方却总
能让他会心微笑。
    「真是笨蛋啊,笨蛋。」像歌谣般哼着教张颂奇感到很愉快,虽然地位是有
差别的,但能这样肆意批评着一个年长者总教人觉得痛快。
    他们总是腐朽的,而自己总是新鲜的,这种莫名奇妙的优越感总让人感到快
乐。
    不过罗先生似乎却和他们不同。
    诚然他是年长的,但确实是有什麽不相同……
    然後在这个时间,门啪一声的打开,罗先生回来了。
    「喂,我回来了。」他一边这麽说,一边急不及待地把领带给扯下来,然後
缓慢的拧拧膀子,似乎这样就能把所有的不愉快驱走。
    然後他踏着皮鞋走入厨房,瞄了小鬼一眼,又说:「吃饭了吗?」
    张颂奇拿着脏碟子,不知道有多渴望在罗先生脸上摔碎。
    「不是要吃饭了吗?」回家就吃饭,似乎是罗先生脑中早已生成、理所当然
的概念。
    「啊……」听说人生气至极的时候,往往是说不出话来的。
    张颂奇脸色一沉,拉开了电冰箱,柔和的黄灯光一毫,影出里面空盪盪的一
片暗影:「听说今天是你采购食材的日子?」
    小鬼的声音显得平缓而又有建设性。
    「啊……」听说人受到震撼时,往往也是说不出话来的。
    「吃饭!」罗先生突然拍掌一喊,吓得尴尬都跑到没边去了。「我们外出吃
饭好了!」
    「到哪里?」张颂奇把头歪了边。到这边来那麽久,从来没听说附近有食肆
的,自然罗先生也没有带过他出门去吃过饭。
    「其实呢……」罗先生脸上难得有点羞愧。「我们回家时不是常会经过一个
乡公所的吗?」
    小鬼点了一下头,只留一双凶眼上抬。
    「那後面呢……其实是一个大排档……」罗先生说话断断续续的好不乾脆。
    难怪那头经常有一阵浓郁的食物气味啦,我还道哪家人吃的那麽香……
    「所以你想?……」小鬼把手支起来随便罗先生决定。
    「就是………就是去吃饭嘛……」他也不管怎麽了,一把拉过张颂奇的手就
往门外走。
    恰时小鬼却低起头来:「我说啊……」
    「诶?」
    「这个礼拜六……我并没有约她见面啊。」屋外乱纷纷的灯影使人不太能看
清各种表情,张颂奇却接着开口了。「这星期,我要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时间会就这样过去,假若你以为这是永远,那她就是了。
    12
    罗先生看向左边,那是山光水色显然为一的地平线。
    罗先生看向右边,那是百鸟齐飞好鸟争鸣的热闹湿地。
    天是蓝的,地是宽广的,整天堆在那几平方亩生活的罗先生实在有点不适。
这一下随风吹过来天然的青草香彷佛都是毒药,甚至还比不得上模仿自然的厕所
香薰。罗先生把手抚擦在两臂的皮肤之上,无意识间总带着疑神疑鬼的神色往四
周打量,彷佛那致命的蚊害,会随时袭人而来。
    其实罗先生认为人类最伟大的发明,是把大自然隔絶在外头的空调。
    可这回是张颂奇亲口邀请他来的。罗先生把背包一整,好不容易才叹出一句
:「原来你喜欢这玩意啊?」
    小鬼厉眼一凶有如猛兽急速扑来:「不行吗?」
    当然是罗先生先退缩了:「嗯……。当然没什麽不可以的啦……啊!」
    百鸟随着罗先生笨拙的身体下地齐飞,不时回首传来饱受惊动以及不满的目
光,虽然不是观鸟的季节,可疏疏的还是有几个人影,有心人纷纷露出「怎麽来
了个不机灵的?」的眼神,却没有一人愿意放弃自己的观鸟器伸出一双友谊之手。
人情冷暖罗先生是嚐多了,没想到……没想到这回是为了一班「禽兽」而受此对
待!
    天啊!这是什麽世道!我咀咒你们!我咀咒你们掉光了羽毛就像上桌的火鸡
一般!
    「你想要在这里躺到什麽时候?快起来!」就在罗先生在念着大悲咒的同时,
小鬼却一脸没有好脸色的蹲下来,看向这个全身伏倒在木板地上的男人。
    罗先生无奈的眼神飘起。
    根本就是主从关系悬倒嘛……不,说来他才是主人,我才是仆啊……。
    「起来就起来嘛。」罗先生听令徐徐的自木板子上爬起,心里呢喃呢喃的却
有许多话说。「要是嫌我麻烦我也可以不来啊……」
    「你当然是麻烦的啦,不过你不来可不行……」小鬼说了就大步大步的走。
    嗯?这是什麽意思?……。
    难道说我也是个有地位的吗?
    「难道说我非来不可吗?」罗先生手舞足蹈的跳步跟了起来,他脸上笑笑的,
好不得意。
    非来不可吗?非来不可吗?密集式的攻击把张颂奇烦死了,他涨起了腮急步
急步的走,掉下那个傻子由他吵闹的。「你爱来不来与我何干!」
    「我不来没有关系吗?叫我来的可不是你吗?」罗先生晓有兴致的翻着鸟类
图鉴,一边却用着逗趣的声音去骚扰把耳朵掩起来的小鬼。
    张颂奇边走边调着望远镜,外边的水色反射着骄阳,晒得他脸红红的,却仍
旧没有抬起头来去看身後的罗先生。罗先生仍旧在背後吵吵闹闹的,总说着些无
边际的话,以及哼着些古怪的歌,幸而途人不多,不然早就被众人给揪出去了,
不过揪出去也好,反正傻子再打也是不傻的了。张颂奇正是这般想着,罗先生却
掏出了水樽。
    「唉,好累!」他这般一说,倒老实不客气地就坐到路上来。
    张颂奇闻声自然去揪他了:「罗先生?快点起来,现在可不是来野餐的!」
    「怎麽了,我年纪大自然不如你啊,坐坐也不行吗?」罗先生一脸发傻的晃
动水樽,随手又捡了几块石子往水洼中投,啪一声,自然又是少了几只美雀。「
啊。」
    他倒是笑得高兴。
    「你这个白痴!可不能这样做的,快走快吧!」小鬼扯他的一把却满用气力
的。
    罗先生也就跟他拚着呆劲,却是越玩越起劲的似的:「怎麽了,怎麽了?这
样是不行的吗?」
    「快跑啊!」小鬼的声调倒是认真。
    「诶?」
    突然有一位貎似工作人员的不知从何而来:「喂喂!前面的两位,你们……
诶?」
    「李相如?」罗先生的嘴巴开开合合。
    「罗洁诚?」李先生的嘴巴频律倒是一致。
    此情此景小鬼也只能像瞪大了眼:「诶?」
    然後,娘要嫁人,天要下雨,自然是他们这些凡人不可控制的因素。
    「哗哗哗哗——」
    那脚下的泥泞一踏一溅一跳一沾,罗先生哗啦哗啦的踏起乱步,人就已率先
走入这木建的凉亭之中。然後李先生和小鬼才閒閒的撑着一把伞,悠然的步入屋
盖下,收起那银白的颜色,笑看着罗先生怨怒的眼神。
    「你们这些人——」在大自然中,鬼怪自然是多的。
    「哈哈,其实在这种天气来你们应该要准备晴雨具才对啊。」李先生低头细
心的把伞面卷好,载上的鸭舌帽子教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不过想必是笑意满脸。
    「小孩子抵抗力不好是不可以被雨淋到的~」小鬼边覆述李先生先前的话边
吐舌头。
    「吼——」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
    「不过可真没想到在我想要阻止专情在观鸟淡季来滋扰鸟类的无知市民时,
会在这里见到你,学长。」李先生挥挥卷得妥当的伞子,就如一击当头棒喝。「
或者应该说是,老师?」
    「诶?」终於到了小鬼张大嘴巴的时候。
    罗先生却是打起哈哈来:「唉呀,说什麽老师不老师的?我们是朋友嘛。对
了,莫非你最近就在做保护鸟类的工作?还真是有意义啊!哈哈哈哈——」
    「不,今天只是来当义工而已。」他稍为笑笑,低下头来却继续整理行装。
「倒是你呢,最近在大机构的工作顺利吗?」
    气氛似乎有点不对。
    「罗先生?……」张颂奇喊向对方,要想知道个明白。
    不过自然是没有人在管他的。
    「唉呀,没想到没见那麽多年你还是挺清楚的嘛?」罗先生还是一脸的傻,
还扳着指头数了起来。「是咪咪?芬芬?比比?还是郑?……」
    李相如却始终维持着那一脸笑意点起头来。
    他晃晃背包的带子,垂下头来身体摆摆,步履间却是与罗先生越来越接近。
那头的雨声有点响,人有点少,灯光亦是有那麽点昏暗,一切的布置都煞是诡异。
张颂奇看看那不远的一端,似乎那笑意上亦有侊如着魔般可怖,只看此刻他离罗
先生经已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你的事我当然是知道的。」李相如的昏暗中裂出雪白的笑容。「你来想想
看,已经到手的鸟儿,我还怎会放它飞走啊?」
    13
    「啊——」突然一声惨叫惨厉的传出。
    「罗先生!快跑!」自倒下的李相如身後,却是小气不接大气现正气呼呼地
持着歪掉的望远镜的张颂奇。
    罗先生看看倒在地上,再看看一脸凶狠的,一下子似乎反应不过来:「诶?」
    「诶?」张颂奇也看看地上的,再看看罗先生的表情,不觉也发出了疑问。
    此时只有李相如满肯定地呻吟:「哗——痛……好痛……」
    张颂奇再看看罗先生。
    罗先生说:「啊!你这是在干什麽?你什麽时候变成了暴力青年的?呀呀呀
——救命啊救命啊……。」
    即使不是观鸟的季节,乌鸦还是尽忠职守的自顶上飞过——
    「唉,怎会发生这种事的?」李相如低着头喃喃的晃。「犠牲假期来领那一
顿午饭的日薪,竟然还被敲破了头颅……」
    「对不起。」小鬼鼓起了腮答道。
    「难得遇见了许久没见的学长,却被人当作鬼一般治理……」他把手衬在额
下,越说越伤心似的。
    「对不起。」小鬼再一回低头了。
    「唉,这麽来一下,我的耳朵又不太灵光了……」李相如颇苦恼的把脸深埋。
    「我说过!我感到很对不起你了!」果然是因为年轻,声音要响亮时倒是挺
响亮的。
    罗先生卷着李相如头上的绷带,叹口气,还是出口劝了一声:「你就别逗他
好了。」
    李相如还没回话,那一头倒还是继续在念:「谁教,谁教你说什麽鸟儿什麽
雀的……」
    「唓——让人说说也不许吗?不过是在比喻而已,电视剧看多了的笨小子…
……」头虽然破了,嘴巴倒是不知道痛的,李相如眉头一皱,歪起嘴来倒跟他念
下去。
    一口气忍不下,往往是更大的爆发:「你!哪里有人会用这种比喻的!」
    「我难道不是人吗?」
    「你长这种猴腮马相的不说还真是不知道呢!」
    「笨小子!谁教你和大人这般讲话的?我这不能起来,能起来一定饶不了你
……。」
    「你不饶就不饶啊……。」
    「你敢!……。」
    外头的雨下的挺大,渐密如织,两个人对骂得脸红气喘的,罗先生倒从背包
中掏出三文治来咬。那两个人眼睛一红,一时竟联合起阵线来往罗先生喝去:「
你!」
    「什麽?」一块生菜随之下跌,罗先生显然是受了惊吓,他看看他们,又看
向地上青嫩的生菜,那神情似是在可惜,又敢怒不敢言。「你们想问什麽?」
    这时李相如与张颂奇相相对望,一时间竟礼让起来。「你先!」李相如眼睛
一瞪,指示着张颂奇先行了。
    「你和他到底是什麽关系啊?」他回头往李相如一看,眼睛几乎都要瞪出血
来。
    这问题倒是来得突然,罗先生不期然的一呆,嘴巴夹杂着沙律酱的味道却说
了:「啊,大学同学呀……」
    「兼大学师生吧?」李相如一脸不爽的补充。
    罗先生慌忙喝叫:「都叫你别在意这回事了!」
    「那可是事实。」他们两个却突然争辩起来。
    这是怎麽回事啊?张颂奇的脑袋一时转不过来,就教李相如把发问的机会抢
过来了:「你那时为什麽给了我的功课一个丁?我明明……啊,不,说!你和他
又是什麽关系啊?」
    他那指尖直直的指向在一旁发呆的张颂奇。
    这问题一起罗先生倒是退缩起来:「那个嘛……。就是……」
    下意识地,张颂奇的耳朵却突然竖得像精灵一般尖。
    「就是……呸!那与你何干?」狗入穷巷,却也会突然发恶的。「这是我的
家里人啦!」
    只可惜眼前这位朋友对整治野生动物却很有一手,只听他不慌不忙的压迫道
:「家人?我可没听说你有弟弟啊,啊!……。难道是私生子?」
    「私生你个头啦!」罗先生眼睛鬼祟的往对方瞧去,一个背转去又生起閒气
来。「你说私生就是私生的了!」
    「哗,他长得那麽大,你倒真是行了……」那个人说着说着,竟说到罗先生
耳背上去。
    罗先生稍为一推,倒也没有特别抗拒:「罗嗦,你别闹了……」
    张颂奇看在眼内,退开了一点又在木亭的边沿处寻了个座位,背倚在柱子抱
腿遥遥的看着。然後动作轻悄的,从座位上跳下,乘着众人都不注意,拿起了那
柄银白的伞子,张开,就这样在雨中步出凉亭。
    雨的味道是善变的,在青草上是清新的,在大厦上是灰土的,落在人身上,
经常都有一股清甜的气息。那当中不变的却是一幕一幕的清冷,环绕在四周的刹
时,都变成了冰滑的细白。这般在雨中走走,傻,却也极似逍遥於仙境的快乐。
张颂奇不知是怎麽了,渐走渐远。
    摔得七零八落的望远镜还悬垂在身上,膀子间经由那胶质的磨擦早已发红起
皮,张颂奇都不知是怎麽了,突然起了一个念头,就在湿润的木板路子上坐下去,
银白的伞子一阁在後,就遥向着远方的长草丛。
    他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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