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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剑在天下by白萱(强攻强受he)-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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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昔日囚禁聂熙的地方,被火烧之后,石壁坍塌了一些,只有半边建筑还在勉强矗立着,最边上的小屋倒是勉强完好。风一过,有门板吱吱呀呀的声音,看样子没有关紧。聂暻一愣之下,心里希望燃得更高。 




        白梅书院经历过大火,这门板自然是后来有人装上去的。看来——刚才那声叹息不是幻觉,不是幻觉! 



        他大口大口喘息着,只觉心跳越来越厉害,眼前一切瞧出去都有些模糊,只怕待会失态让聂熙难堪,便静静站在外面。待心跳稍微平定一点,一步步挪了过去,不徐不疾敲响那破旧的门板。指节扣在腐朽的木质上,发出空洞沉闷的回响。 




        里面黑沉沉的,没人回应。 



        聂暻迟疑了一下,小心地轻咳一声润了润嗓子,这才柔声道:“二弟,是你在里面么?” 



        依然无人回答。 



        只有细雪扑簌簌地落着,冰冷的雪花让他发烫的头颅略微清凉好过一些。 



        聂暻心里隐约有种不妙的感觉,又柔声怡气呼唤几声,听不到回应,心里慢慢焦躁起来。难道聂熙听到他过来就走了?还是一切本是他思念得发狂的幻想? 



        聂暻一咬牙,猛地推开门。大片雪花夹着寒风,把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吹了进去。 



        四顾寥落,里面空无一人,安静得可怕,连外面沙沙的雪花落地声也一清二楚。 



        聂暻喘息一阵,看到石台上隐约有个油灯轮廓,伸手摸了一下,灯油微热,之前的确点过一阵的。 



        ——果然有人,只是那人已经走了。 



        他心里一阵闷,用手抓住门框,勉强站直,摸索到了火石,颤抖着点燃了油灯。 



        昏黄颤抖的光晕下,他慢慢看清楚屋里的一切。 



        残屋中虽然衰颓破旧,却被清理得很干净整齐,居然还有一块宽大的石板,一床被子,显然住着人的。屋角有一些零散的药材,大概是疗伤之用。聂暻看了,心里一跳——原来聂熙的伤势至今还没大好。他独自住在冷清寥落的书院残骸中,一定十分艰难,都这样了,聂熙还是不肯去宫里见一面么…… 




        聂暻茫然一阵,慢慢转开眼睛,看到石板边还有几处零散土堆,隐约弄成了山岳河流平原的样子,插了些红绿旗子,勉强算是沙盘。看来聂熙到现在还是喜欢调兵遣将、沙盘推演为乐。他不禁嘴角一弯,微微一笑。 




        他细看那沙盘一阵,不禁皱起眉头。山川险峻,江河弯曲,看上去十分眼熟——聂熙推演的正是永州形势。聂暻想起之前李风奇那些献计,条条精当,恰好置司马延和朱太傅于死地……其中不知花了聂熙多少心思呢。 




        聂熙,说永不再见的聂熙,一直恨着兄长的聂熙……为什么还是记挂了这么多。 



        聂暻心里一阵混乱,只怕自己失去自制,连忙移开视线,这才注意到屋里有个石桌,上面摊着一张画,颜料和彩笔犹在一侧。聂熙刚才是在作画么? 



        书桌上平摊着一幅画了一半的画,画的是月夜梅花,瞧着十分眼熟。 



        原来是那棵枯梅,在深蓝的天空下,照映着白雪,静静傲立——果然是铁骨君子之风。想不到,聂熙画的,正是他记住了一生的那棵老梅。那一年,聂熙对梅树边的聂暻说:梅花不如聂大郎。 




        梅花,又见当年梅花。 



        聂暻心血一烫,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只觉这一切都如此虚幻而不安。 



        什么都像是聂熙住在里面,连梅花图上的墨痕都是新的,但偏偏没有人。他熬着伤势千里归来,肯耐心摆布沙盘,肯雪夜画旧日梅花……可为什么还是避而不见? 



        外间北风一狂,吹得满地废墟发出破碎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倒像是甚么人夹着风雪的脚步。 



        聂暻心里一跳,忽然冲了出去,失声大叫:“二弟!” 



        没人回答。 



        他便又叫:“二弟!” 



        风雪更狂,聂暻跌跌撞撞在洗梅台不住奔跑,搜索,总疑心聂熙就藏在那些梅树的影子里,石壁的残骸边,或者柳树的枯木后面—— 



        雪花悄然落地,可总像有聂熙的脚步声,有时候风声飘过,更像一声叹息。 



        “二弟——二弟——二弟——”他在雪夜里追逐着那个虚幻的影子,嘶哑地不住大喊着,吐出的每口热气,都很快结了冰霜。 



        聂暻终于筋疲力尽,一个踉跄,跌坐在雪地上。 



        他愣了愣,滚烫的血液慢慢冷了些,吃力地站起来,一步步走回聂熙的小屋。 



        因为忘记关门,风雪卷入,地上积雪不少,书桌上的枯梅图也被吹得飞到地上,皱了些许。聂暻叹口气,慢慢弯腰,小心卷好画图。 



        大概,这是他唯一能在聂熙手上带走的东西了。 



        聂暻失魂落魄,慢慢离开洗梅台。原路返回,经过那棵熟悉无比的梅树。 



        他不禁有些出神。于是慢慢走了过去,轻轻抚摸老梅的枝干,还是苍劲的,可毕竟很枯瘠了,被白雪一侵,越发满是龟裂。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依稀看到细雪铺天盖地,他鼻端闻到淡淡花香,一如当时。只是没有人对他说:梅花如兄长。 



        好一场白雪梅花的梦啊,想不到,一梦就是一生,一生只是一梦…… 



        聂暻微微一笑,忽然觉得此生不过如此。他有些晕沉,只好抱着老梅免得摔倒。 



        忽然就心里一阵煎熬。聂暻头一重,呕了口血,怎么也撑不住,滑落在地,眼前变成了平静的暗黑色。 



        “陛下……”他依稀听到有人惊慌颤抖的呼唤,大约是曹欣然罢,这么昏昏沉沉地听着,一切颠倒破碎,倒觉得像是聂熙的声音……太可笑了,还想甚么聂熙呢。聂暻本想回答,免得他惊慌,只是意识越来越模糊,一切变成了轻烟,淡淡散去。 








      聂暻觉得身子很轻,虚虚浮浮的,不知道处于何方。四下都是冰天雪地,冷得他微微皱眉。只是很奇怪,不管周围如何寒彻,他的身子总是带着一些暖意,紧紧护着他的背心。他有些纳闷,想动一动,却发现动弹不得,似乎有什么人用温柔壮盛的力量牢牢把他困着,令他无法飘远。 




      “暻……不要这样……暻……” 



      这个人用接近支离破碎的声音低低呼唤着他的名字,聂暻觉得这人的身子在哆嗦,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悲伤。 



      呵,是谁呢?这样伤心,却又何苦。 



      迷糊了一会,聂暻慢慢睁开眼睛。 



      原来自己还是在那个白茫茫的书院废墟,躺在一人怀中。这人把他抱得极紧,似乎唯恐一不用力,他就会化为雪雾散去。 



      ——竟然是李风奇。曹欣然大概是迷路了……至今还没赶到,反而是不该在这里的李风奇,忽然出现。 



      雪地的微光照映着李风奇平庸的脸,也照出了他眼中无法掩饰的温柔、焦急和悲伤。纵然是如此普通的容貌,可那双眼睛,那种眼神,聂暻怎么也认得出。 



      “原来如此。”却把他骗得好苦。 



      聂暻轻若无声地笑笑,吃力地为那人擦去眼睫上融化成水珠的雪花。 



      不是……宁死也不想见面么? 



      既然不爱,何必如此……大家难过。 



      他软弱的手慢慢滑下一些,轻轻抚摸着李风奇的脸颊,果然慢慢揭起一张面具。李风奇竟然也不反抗,安静地任他施为。面具一点一点撕开,慢慢现出一张苍白俊美的脸,那是聂熙,清瘦了很多,风霜憔悴,可还是聂熙。 




      两人深深凝视着对方,种种情绪都在眼中煎熬。 



      聂暻心血一动,又觉得头昏,微微闭上双目。雪花落在他苍白的额头,他却安静得和这白雪之野一样。 



      “对不起。”聂熙轻轻说,也不管他疏离的姿态,把他越发紧紧裹在怀中。 



      “不要怪李风奇,是我的主意。我伤势略好,就到了京城。因为担心……我要李风奇暂时避一阵,我自己扮成他的样子,守护——我想保护你……平时我都在李家,刚好这几天心绪烦乱,在白梅书院暂住,想不到你忽然出现。一想到和你见面,我就不晓得怎么办——” 




      聂暻吃力地轻轻摇手,阻止了他,轻轻说:“我知道了。” 



      聂熙郁结的眉头多了一些懊恼,闷闷地停下那些混乱不堪的解释。 



      不晓得怎么办,所以到死也不想重逢。所以送上那个墨玉扳指,宁可看着他一痛呕血。所以风雪夜避而不见,宁可让他在废墟中寻寻觅觅……到此地步,纵然刻骨深情,也只剩下难堪了。 




      聂暻很想笑,可只怕一笑又呕血,在这毫无情意的人面前,又何必为此软弱姿态。徒然令他人为难尴尬,又让自己成为天下笑柄。 



      已经为他死过一次,什么都够了……也该够了…… 



      他略一定神,喘了口气:“送我回宫。”简单交待完,静静闭上眼睛,再不看聂熙一眼。 



      聂熙一怔,欲言又止,默默将他护在怀中。抱着的这具身躯十分清瘦,似乎只剩下梅花风骨了,其余的形骸都被某种强烈的情感燃烧殆尽。而现在……野火终于烧去那些情思了么? 












      聂暻回宫之后就发起高烧,聂熙依然用李风奇身份随侍在侧。他这一病就是好几天,朝中暗流汹涌,甚至有人提议,既然皇帝病重,不如召英王聂炫火速到京中,立为皇太弟,以便稳定局势。 




      这聂炫是老英王聂苍穹的儿子,虽是远房宗室,好歹也是太祖一脉。既然聂暻病危,聂熙失踪,算来也该轮到他了。此人性情为人酷肖威震天下的聂苍穹,连长相也像足了七分,在属地颇有贤名,少年锐气,英雄了得,曾经亲自平定属地动乱,倒是有些天子气象。聂熙看到这份奏折,想着自己难堪的身世,不禁苦笑。 




      论来聂炫正是他嫡亲兄长,不过……这事恐怕聂炫自己都不知道,聂熙自然也不会说起。芳和后当年的事情,还是随着死去的人归入坟墓吧。 



      从小到大,他心目中的哥哥一直是聂暻,只有聂暻。那么信任,依赖,喜欢的哥哥。 



      忽然知道聂暻爱他的时候,那感觉真是惊骇无言,聂熙简直像被人敲了一记闷棍。更何况,真相一点一点揭开,一次比一次更难堪。原来,林原的一生,不过是为了聂暻那点说不出口的情意兜兜转转……聂暻对林原大约有些妒忌的,便借着这一点情意,暗中折磨这位龙虎状元。林原,大概从没有爱过聂熙罢……要他永远不要忘记,大抵也是报复聂暻的手段。 




      所有的爱情都是假的,只有报复是真的。他们就这样钩心斗角。而他聂熙,在其中算得了什么呢…… 



      面对聂暻痴狂如火的情意,聂熙只觉得一派痛苦茫然。不忍看到那个人伤心、绝望,可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心里只有折磨和疯狂。真不该见面了,那个人总是用烈火之情迷惑他,折磨他,令他辗转反侧,心里不得安宁。明知道是毒,无法了断…… 




      永州脱困而出,本该实现永不再见的誓言,但毕竟害怕那个人伤心,更担心京中局势,想悄悄看看他过得好不好,就这样拖着重伤的身子,挣扎着到了京师。看到聂暻苍白如死的脸,聂熙忽然觉得心跳被人狠狠掐住,一下子呼吸艰难。皇兄变得这样……实在不忍不顾……于是,他变成了李风奇,默默守护着令他牵挂而痛苦的兄长。 




      也不是不想了断,更觉得聂暻这样的痴心对谁也没有好处,于是送上墨玉扳指,希望断了聂暻的念头,也算一痛永绝罢。可一看到那个人伤心欲绝的模样,下了无数次的决心顿时又土崩瓦解…… 




      一直彷徨,一再彷徨,再加上要留神朱太傅之事的变局,聂熙只觉筋疲力尽。直到太傅之乱处置妥当,他总算松了口气。 



      等善后完毕,就可以让李风奇换回身份。而他,也从此解脱了……还是悄悄离去,从此湖海余生罢。 



      可为什么还是心绪烦乱呢? 



      那白梅书院,那梅花一缕香,难道已经深入灵魂,令他无法挣扎,无法消解? 











      心中再是百味杂陈,聂熙还是把册立皇太弟的奏章交给了重病中的聂暻。其实聂暻每天清醒的时候不多,常常都是在昏睡,偶然醒来,看到聂熙,便又一言不发。聂熙知道他一见到自己就心里不快,本该避了,可想到上次朱后作乱之事,说什么也不敢放心,没事就侍奉在外间。这日总算逮到机会交出奏章,想到聂暻可能的反应,不禁心下暗暗叹气。 




      果然聂暻一见奏章,沉沉一笑,就问聂熙:“此奏是何人所上?”他笑意平静,胸口却激烈起伏,显然心中颇有怒意。 



      聂熙不愿看他清冷锐利的眼神,低头道:“御史梅世勋。” 



      聂暻惨白的脸上笑意更重,聂熙总觉得那是某种杀气腾腾的暗示,一说出口就隐约感觉:也许梅世勋完了。 



      聂暻居然并不发怒,悠悠道:“连他也以为朕一定会死——想把赌注压给聂炫?嘿嘿,聂苍穹想了二十年得不到的皇位,他儿子也在想了?” 



      聂熙想着自己身世,甚是尴尬,索性一言不发。 



      聂暻多说两句,有些疲乏,示意众人退下,只留下聂熙。这才道:“那么,二弟的意思呢?” 



      他冰冷犀利的眼睛盯着聂熙,脸上居然带着笑意:“只要你开口,我下令废除对你的所有罪责,恢复你吴王身份。然后,我死也放心了。” 



      聂熙一震,想不到这个时候,聂暻还是原谅了他,一时间心如刀割,过一会静静道:“我早就无心帝位了……我也不是该想着那位置的人。再者,皇兄春秋正盛,不该出此不祥之言。” 




      聂暻摇摇头:“梅世勋虽然混帐,这奏折还是有道理的。我死前若不立下储君,势必天下大乱。二弟若不肯继位,我可也不甘心传位给聂炫……若不是聂苍穹,母后怎么会青年忧郁而死。聂炫长得太像聂苍穹,我一看到他,就心里厌恶无比。所以,别人都可以,总之他不行——其实皇后已经有了身孕,若生龙子,可以继承大统。可惜我未必挨得到那时候。” 




      聂熙听着这句“未必挨得到那时候”,一阵气血翻涌,明知道聂暻是故意拿话来刺,还是熬忍不过,忽然跪地道:“若陛下不弃,万一不幸……臣弟愿为摄政王,待朱后生产之后,辅佐皇子,竭尽丹诚。陛下不用担心朱家余党,朱后若有异动,臣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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