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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千年缠-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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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季程不知该怎么说,这毕竟是他们之间的事,“星策,有些事强求不来,你若是、若是与他在一起,那便留在国都……”
  星策不再出声,眼神很坚定,一脸势在必得,季程只觉不妥,也没再多说,吩咐下去给他打点行囊。临行前,景其去找星策,还是在百言房中寻到人,“这个我想你们或许用得上。”星策狐疑地接过来,那是一个素色锦囊,浅蓝色的底和纹面,湖蓝色的流苏,看手工倒像是扶钱做的;打开来,里边是两张黄符。
  “这……”抬头一看,只见景其手上也有两张:“两对,你和百言各一对,在此烧了这两张,出去以后若想回来,烧了那两张即可瞬行千里回到这里来,如何?”星策迟疑地捏着手中的两张,半晌轻轻点头,景其笑眯着眼,手中一晃,黄符便燃起纯白色火焰,顷刻间化为灰烬散落在地,然后像水入泥地那样渗进石板中,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星策盯着这一幕,皱了皱眉,将锦囊收好,“道长,请你……还请劳烦你照顾好少爷。”
  “那是自然。”
  走远了,星策才发现,那锦囊散发着与景其身上一模一样的药香。突然之间起了好奇,回去以后要问问扶钱,那究竟是何种药材的气味。
  季家中,或者确切而言是季程身边,彻底安静下来,静到令人惆怅。星策一走,季程本打算这次彻底地学好算账管账,跟老掌柜们讨教完回去,才摊开账本,景其就过来了。“小程,他们不在的时候,我帮你一点。”说着将账本挪到自己面前。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太依赖百言他们。”停了片刻,季程苦笑,“本该是我一个人担的,我却……”
  “小程,不要勉强自己。”景其按住他的手,“你想学好算账,眼下不妥,待他们回来了再学如何,这么多事,我不替你分着点你的身子要受不住。”
  闻言季程眉间纹路更深,他握起拳微微颤抖,“我这样的……这样的……那之前我的身体明明就健壮得很!”话一出口,季程愣住了。
  自己八岁以前不是这样的。八岁以后,那个害自己失去双亲的事情以后,当时到底发生了何事?季程惊觉自己非但记忆模糊不清,还没有好好地去了解过,这么重要的事。此刻想来,怕是一直在逃避,不愿直面。
  “可否告诉我,十一年前我家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程……”景其为难地别开眼。
  “景其告诉我。”
  景其长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眼神虽无奈,凝眸深处却尽是宠溺。
  “你体质不同常人,易招来心邪念恶的妖鬼,甚至是心术不正的修道之人,那次我离开丰城,那些东西怕是一直在觊觎你,就趁着时机来了;你的身子受鬼气和妖气所损,如今已是调养许多,仍然气血不足并体虚,切不可勉强自己。”
  “那爹和娘……”
  “他们是为了救你。”
  “可是、可——”
  “小程,十一年了,你还是没想明白么。”
  季程不住地摇头,露出快要哭的神情。
  “爱子心切,有什么想不明白。”景其看他难过又自责的模样,像个小孩子那般脆弱无助,微微眯起眼接着道,“你可知扶钱后背有一条自左肩到右腰的伤痕?”季程抬起头瞪大了眼,带了惊讶的茫然地看着景其。
  “那是当初救你而留下的。可知你爹娘救你,扶钱救你,不是为了要看你在痛苦中度过;不说你爹和你娘,就看扶钱,你不是她,怎知会不会认定你待她的情意足以让她为了救你而受伤?”
  季程只怔怔地望着他,眼神渐有几分明朗。
  景其适时让丫环端来糕点,拈起一块送到季程嘴边。他一口咬进去,“我还是喜欢扶钱做的。”
  景其笑得很是温柔,那么含情脉脉,眸色清透,水光潋滟,映着季程的身影,“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然后永远不会离开你,谁都不会离开你。

  第 52 章

  九月初九,季程给爹和娘烧了冬衣,还照例去青凌观上香,傍晚回来疲累不已,匆匆用过晚膳后便说要小憩片刻,景其灭了灯带上房门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景其在案台前坐下来,将双镇置于正中,以指为笔画了个阵图圈起,找出一张黄符往那墨色剑穗上拍去。黑烟过后,凌月牙出现在桌旁,保持着死时的模样,神色阴沉满是恨意,正警惕地望着景其。
  “月牙儿,别来无恙,在双镇里睡觉的感觉如何。”
  凌月牙瞟了一眼双镇宝剑,很清楚要不是这人用法术给自己护着,早就魂飞魄散在那正清浩然的剑气中,“住口!该死的臭道士,要杀便杀,少在那废话。”
  “此言差矣,我不姓臭,姓景。”景其笑得令凌月牙很想露出血爪往他脸上招呼。
  “姓景的,你把我关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好玩。”
  “你!——”凌月牙周身萦绕的薄薄青气霎时暴起,面容隐隐有厉化的势头。
  “那可是实话。不过眼下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若小澈儿跟小烟儿在的话就可以直接用了,至于你——”景其寻思片刻,凌月牙却是渐渐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疯了!”不知为何,景其心中所想自己全都能感知到,他竟然是要——
  “疯?哪能和月牙儿相比,”景其顺手拿过镜子,“想不想看你疯癫的模样?”
  凌月牙摇头,眼前的这个人明明笑得极尽温柔,她却感觉一片冰寒,彻骨的冷,虽为鬼体,仍看得出浑身颤抖不已。
  难以言喻的恐惧。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凌月牙瞪着景其,只见他在墙上打开鬼门,抓过双镇就跳了进去,完全受到牵制的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跟了去。
  在鬼界里,尽管双镇在景其的压制下不会伤到她,仍是万丈光华刺得她不能直视,凌月牙也感觉好了许多,忐忑不安地随着他走,也不知要去哪里。走着走着,前方亮了起来,鬼雾也稀薄许多,隐约可见飞檐斗拱,殿堂楼宇。景其却带着她来到一处像是牢狱刑房的地方,每一间都塞满了人,每个人脸上都是痛苦愁郁的神情。凌月牙看得不寒而栗,正要开口问,景其已先出声。
  “这里是有罪之人受完鬼界惩罚后等待判决之处,等判下一轮回的命数,你要没落在我手上,受罚以后也是在这待着。”
  “姓景的,你——”“到了。”
  凌月牙顺着景其的手势往左前方看去,一眼在人堆里看到两个熟悉的面孔,她死都不会忘记的脸。
  男人和女人被其他人挤在一处靠得紧紧的,看起来都是狼狈不堪受了不少苦的样子。
  “……夫……君……还有你这个贱人!!”
  双目瞬间变得通红一片,面染黑气,隐现獠牙,凌月牙露出指甲尖利得有如枯爪的双手扑了上去。男人下意识地拉着那女人就往后退,见状凌月牙更是怒不可遏,景其适时地抽出黄符贴在双镇上敛去大半剑气,牢房中顿时狂风大作,无阻之处都弥漫着她的冤气,触之感其恨。
  牢门上本有结界,也被凌月牙硬生破坏掉,魂体受伤的她丝毫不觉,径直冲向已退到人堆里的那两人。
  冤气炽盛以致牢房里什么都看不清,不明情况的人群躁动起来,一片混乱的嘈杂声。须臾,“呀啊————!!!”一个凄厉尖锐的女声响彻牢房,所有人被震得呆住,一下子静到死寂。该是怎样的痛苦才能发出这种颤人心神的叫声。
  直到鬼差赶过来,景其才制住她,鬼差一看景其就苦了脸,之前找他要凌月牙他不给就算了,据说这是阎王爷都供不起的大神,现在倒好,带着凌月牙上地府里踢馆子来了。仔细察看下,那个女人的三魂七魄已没了七魄,生生被凌月牙吞去,幸而三魂还在尚能轮回,不然他再想保这厉鬼就是天大的罪孽了。
  “景道长莫不是来地府一游?那也得——您要是看不住这凌月牙,还是把她交给我们吧。”
  “不小心失手,真是对不住。”
  这温文儒雅的微笑真是如沐春风……个鸟!鬼差脸上抽了抽,在心中默念要忍耐,景其又道:“带月牙儿过来同她夫君叙旧而已,多有打扰还请海涵。”说着将牢门上的结界复原,鬼差一看又不好说什么,更别提把凌月牙扣押下来走地府审判堂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也只得皮笑肉不笑地把景其送出门去。景其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瑟瑟发抖面如土灰缩到墙角里的男人,眯了眯眼眸。
  回到自己房中,景其在阵法里将凌月牙放了出来,她已完全丧失理智,在结界中冲来撞去两手乱挥,一身血红的嫁衣在青到发黑的冤气里若隐若现,景其满意地剪下缚着她的剑穗,取出从她尸首上拔下的匕首,以剑穗缠之放于一个陶罐中贴上黄符。
  “月牙儿,要暂时委屈你一阵子了。”
  凌月牙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陷在对自己夫君爱恨痴执的痛苦中,再加上景其贴的黄符里有封印澈斩和烟刺的那两张,兄妹两人恩爱的意念残存,刺激得她整个都是疯魔癫狂的,鬼气大放。
  他要的就是这种成效。
  出去走到早就算好的地方,景其在一根廊柱下挖坑,把陶罐埋入,覆好泥土手指轻点,上边立刻生出草木,看起来毫无异状。做完了这些,景其看看漏刻,朝季程卧房走去。
  季程睡得很安然。半张脸都埋在被枕里,睡颜沉静,鼻息匀缓;景其在床头坐下来,轻轻抚摸他的脸,眼中万般柔情。
  哪怕逆天,他也不会停手。
  哪怕自损修为,他也在所不惜。
  “小程,起来了。”
  景其扒开一点被子俯下身去,湿润的吻印在他唇上。
  “嗯……”季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下意识地伸出手抱住景其回应他,吻了个尽兴直到清醒,亲密无间。

  第 53 章

  后有一云游道士路过丰城,远远得见上空鬼气冲天黑云盖顶,大骇之余又觉有一异常强大的灵气,却是互不干扰,越是走近,竟隐隐有种清浊相和的奇怪。进了城中,街市熙攘人来人往,略一打听最近并无什么事,他也就没再往前,随手在游记里寥寥数笔后离开。
  年关时,季程忙得不可开交,景其亦为他分担了不少,出门商事进门家事,景其担心他的身子,稍有劝阻他反而有些得意洋洋:“如何?我并非不学无术吧?”
  景其略一愣神,望着季程那虽有疲色却神采飞扬的笑容,也不禁淡淡一笑:“是,你做得很好。”
  “……真想给百言看看,他就不会老是被我气到了。”
  “别想那些,先清账。”
  须臾转个背,景其掐指一算,满意地眯着眼轻笑。
  腊月二十四这天,简招和扶钱风尘仆仆地赶到,扶钱说是要回来过小年,季程喜形于色,对她一回来就在自己喝的汤里加足了药材的事也忽略不计了。丰盛的晚饭过后,几个人坐在火笼旁喝着茶吃着糕点,听扶钱和简招讲述这一趟远门的奇见趣闻,季程心痒不已,小时候最远不过回爹的家乡,那个事情之后更是哪里都没去过。景其察觉,只记在心中,想着来日合适了再带他出门。
  散后,简招和扶钱一同沐浴出来,正卿卿我我浓情时,敲门声响起,两人前去开门,景其带了一身寒气走进,简招不由得吸了吸鼻子。扶钱常年与药材打交道,在花园中还有一块专门划给她种药的地,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草味道;而景其,平日里见他不是黄符就是熏香,竟也一身药香气,且与扶钱的大不同。
  景其取出一个净白无疵的瓷瓶递给扶钱:“这是我特意调制的……姑且称之为养生丹,常服可养气生血,益气生津,固表卫阳,疏滞流通——”
  “停停停——道长,你这医药上的东西说了我也听不懂。”
  景其浅浅一哂:“每晚睡前一粒。”
  扶钱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像是很喜欢这个瓷瓶地上下摆弄了个遍,然后拔开瓶塞,顿时清香扑鼻,“道长,这是给我还是给他?”
  “你们一起。”
  “可是……不是都说,是药三分毒,我们没病没伤的,为何……”扶钱很不解,跟着景其学的这些年,她也勉强顶半个大夫,小病小痛皆不在话下,她对他又极为信任,并非生疑,却是好奇使然。
  “扶钱就放心吧,剂量甚小,是以微调,那成分里边食材占大多数,几可当做糖丸。”
  扶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发觉确实如景其所言似有蜜糖甜香,于是倒出一粒含入嘴里,简招定定地看着她,半晌,“甜而不腻……不对,入口无味,后余淡甜……太淡了。”扶钱微微蹙眉,“香倒是很香,道长,这都放了些什么。”
  “秘方。”景其笑得狡黠,“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记住每晚都要服一粒。”
  只这么一会儿,简招就忘了要问扶钱的事。
  回到房里,季程坐在床头看书,明显一副正在等自己的模样,景其一边走过去一边解腰带,“景其,百言和星策何时会回来?”
  “要不要打赌?”景其不答反问,伸手把他捞过来连同披风一起抱着。季程正要脱口而出一个好,话到嘴边硬是收住,换口气道:“那不行,你会卜卦,跟你赌才是亏大。”
  “我向你保证不用卦术。”
  季程谨慎地盯着景其的脸,想从上边瞧出点什么蛛丝马迹来,但是他整个人坦然得不能再坦然,季程越看越觉得相较之下真有点那什么之心度那什么之腹的感觉……“怎么赌?”
  “赌他们过年时会不会回来,我输了任你处置,你输了任我处置,如何?”
  季程想了又想,犹豫了又犹豫,赌注听起来似乎很诱人,但一时又不知自己要赢了的话该如何处置景其——目前为止唯一的要求他已经承诺过了,不知该不该冒着任他处置的风险参这个赌。景其耐心地等,将季程脸上纠结万分取舍不定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末了等来一句:“我……可不可以,大小通吃……”
  景其笑,带着身子微微颤动,声音低低沉沉醇醇,他愈是愉悦季程愈是郁闷,不就是一时商人本性罢了,有道是不做赔本买卖——直接凑上去堵住他的嘴,在唇边啃了一口,舌头径直而入,景其果然停下来回应,不分彼此地纠缠片刻,季程感到药丸被送了进来,随即照往常那样吞了下去。
  分开时,景其抵着季程的唇,“就是不打赌,我也早就任你处置了。”
  “你说什么?”
  “我说睡了。”
  大年三十这天,星策和百言也回来了。大家奇怪不已,根本没见到他俩从哪个门进来,突然之间就现身府中。季程这下根本就是喜出望外,一高兴就喝多,尽管只是含酒量很低的桂花酿,他也喝醉了,意识混乱间人也贪心起来——这星策和百言都回来了,“景其——玄衣和灰衣什么时候回来,你该不会是骗我吧,它们其实不回来了对不,我要玄衣,我要灰衣……”
  季程坐在景其怀里扭来扭去不安份地乱动,景其压下被挑起的欲望轻按着他的身子防止他滑下去:“我没骗你,他们会回来的。”亲密宠溺的姿态一览无余,扶钱要不是拉着简招在指挥下人们放爆竹,就会看到了。
  放完了爆竹也就该休息,季程迷迷糊糊的竟是怎么也不肯睡,景其无奈,只得摸到他昏睡穴处点下,将他抱回房中床上放好,塞进暖手炉,点上安神香才回到自己房中。
  若说报恩,玄衣这一去也太久了,要是给那花斑猫做牛做马卖身卖艺之类的早该偿清,再加上灰衣,怎么愣是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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