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缠-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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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给他口对口地渡进去,如此反复多次,好不容易喂完一葫芦界泉,又覆掌于季程后心,将自己的真气源源不断地送进去。
黑气得散,季府仆人才能进来,将季程和扶钱转移到隔壁扶钱的房间里,景其吩咐他们赶紧打扫季程的卧房以及去药铺抓药。安置好季程,景其再去看扶钱,她只是皮外伤,魂魄安然无事,但也伤得够呛,从左肩开始一条又深又长的血口一直到腰右侧,脸色与季程一般惨白。
刚处理完扶钱,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景其回头一看,星策跑进来冲到床边脚下一软就跪了下来,“道长、道长……”
“有我在,星策不要慌。”
听到这句话,星策点点头,身子一软就昏了过去。
景其望着房内三个昏迷不醒的小人,一开始那种恐慌焦急的感觉犹在。他太大意了。原是死胎的季程得久映寄宿而活,久映脱窍后借由他残留的一缕灵气继续活着,却也因为这点灵气成为修炼者的活仙丹,吃了可功力倍增直接达到仙的道行。那些妖鬼,即是盯准了景其离开丰城的机会对季程下手。要是晚回几天,季程就没了,景其后怕地想,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难以自控的心慌意乱。
当晚,扶钱在尖叫中惊醒,看到景其便一把抓住他的袖子:“道长!救少爷——”,景其摸着她的头连声说“小程没事扶钱放心”,扶钱瞪大眼睛愣了一会又晕过去,景其轻轻掰开她的手塞回被子里,对她也是照顾有加。
扶钱是少有的阳气极纯之人,命火旺八字硬,一般鬼怪及阴邪之物都近不得她的身子,她守在季程身边的时候确是挡住了不少妖鬼。在发现这一点的同时景其就决定要让扶钱做季程的护身符。
星策进来的时候两眼红红的,睫毛和瞳仁都闪着湿润的水色,下唇咬得死紧。
“想哭就哭,小心憋出内伤。”景其叹道。
“谁、谁哭了!”沙哑的嗓音没有什么说服力。
听他断断续续地讲完季家发生的事,与自己推测的没有出入,景其揉着他的头说:“累了就去歇息吧,别勉强自己。”星策一扭头:“不要小瞧我!”景其很给面子的收回手,瞧他的疲态估计着他撑不住的时间。
果然,星策很快就眼皮打架了。
“我想……睡在这里。”星策有些别扭地说,景其看着他不语,等着下一句话。
“道长,请你不要、不要离开少爷。”
“我不走,睡吧。”
季老爷和季夫人善心厚德,待下人很好,此时双亡整个季府的人都沉浸在悲痛里,景其是救了季家小主人的恩人,这样一来大家都觉得由他来处理照顾小主人以及出殡下葬等事宜再适合不过,自然也愿听他号令,景其就这么暂时接管了季府的事务。
扶钱先于季程醒来,三日后季程也恢复了意识。
第 13 章
季程醒后一开口就是问他爹娘,景其扶钱星策脸色各异面面相觑——都还没想好要如何向他提起季老爷和季夫人的事情。扶钱眼圈一红就背过身子去咬着唇不吭声,指甲死命地掐自己生怕一不小心就忍不下去。星策头压得低低的,之前已大哭过的他已经比较能控制自己了,但是仍然不敢跟季程对视。景其皱着眉头半垂着眼,显得万分为难。
房中一时静默,气氛压抑得让人想夺门而逃。
“景其,说啊。”季程低声催促道,一脸认命地瞧着他们仨。
景其斟酌再三,唯有这个,不能哄不能骗,他迟早要明白。季程等着等着又闭上了眼。
“小程,你爹娘……是为了救你——”
“不要说了!”季程全身都颤抖起来,泪珠从眼角滑落,景其站起身牵过扶钱和星策离开卧房。
再修养两日,季程和扶钱身体都康复了大半,众人不晓景其用仙术给他俩治伤,还道景其医神下凡,对他的信服更多几分。逝者终须入土为安,经过那晚的独处,季程安静地做着他该做的事情,整个丧事筹办过程中不吵不闹,表现得老成懂事,红肿的双眼总是湿润湿润的却没一个人看到他哭。
出殡下葬三日后复山,上完贡品烧完香亭纸马,季程跪坐在坟前一脸呆滞眼神空洞,扶钱和星策亦跪在他身后两侧。忽见季程直起身来左右张望,然后往一边跑去。
“少爷?!”扶钱赶紧跟着起来追上去。
寻到一块大青石后,有一个小土窝,垫有枯草树叶等物,里边有一只小黑猫趴着一动不动,眼睛半眯着,发出一阵阵细小的叫声。季程愣愣地瞧了片刻,伸出手去,还未碰到小黑猫,它猛然睁大眼,叫声就变了调,且全身颤抖起来,季程的手也停在半尺处。
“少爷……它……好像在害怕。”扶钱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
景其一看这小黑猫便略皱起眉,这幼猫竟然有妖气,并且与那些贪婪地盯着季程这个活仙丹的妖鬼们不同,它害怕季程的靠近,尽管如此,他还是有所戒备。季程收回手,出神地看着小黑猫,四个人围着它,它也不动不躲不跑就是趴在原地。
“小程?”
“景其,小猫怎么了。”
“……它快死了。”
季程上前一步:“你娘呢,为何把你放着不管?是丢下你了还是……”后半句说不出来,季程又回头:“我想养它。”景其很想反对,但在这种时候季程提出的任何要求他都不忍摇头,何况捡一只猫回去养并非什么无理取闹的任性,考虑再三——罢了,有他在,量一只才开窍的小猫没那本事作乱。
“我要养它。”季程说着又伸手,小黑猫再度现出十分害怕的样子。
“少爷,这个还是交给扶钱吧。”扶钱在腿上摊开手帕,先一步将小黑猫抱起来放在手帕上包着捧起来。
小黑猫不抖了,也不哼叫了,闭了眼安安静静的。
季程露出一种好似苦笑的表情:“为何它不给我靠近却让扶钱抱……”
回到季府,扶钱吩咐厨房熬粥蒸鱼,先弄了点米汤浆水给小黑猫喝,然后打热水给它擦身子;一边轻柔地擦干净泥污的皮毛一边小声地念叨:“少爷好像很喜欢你,你不要怕少爷,不要躲好不好……或许——或许你能让少爷不那么难过……”说着说着又想起对自己家恩重如山的季老爷和季夫人,扶钱眼圈泛红,连忙摇头不去想那些,专心给小黑猫擦澡。接着用竹篮做个猫窝,小黑猫这就算是正式落户季家了,吃好住好,两日后它虚弱的身子便恢复了七八成。
趁季程不在的时候,景其把竹篮提到自己房里。
“小东西,才从娘胎里出来多久,这就成妖了?”
喵……
“修炼成人?”
喵——喵——
景其以掌心盖在小黑猫头顶,半晌笑道:“原来如此。”这小黑猫傻气得叫人不忍心对它怎样啊,修炼成人只是为了找另一只猫妖并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有点意思。
“我助你修炼可好?”若你哪天对小程起了异心再杀不迟。
小黑猫迟疑地望着眼前这个灵气异常强大的道士良久,细声细气地咪呜一声。
季程对小黑猫可以说是一见钟情。等到它身子恢复后,便时不时来骚扰一番,小黑猫身小腿短跑不快,就看它拼命四处逃窜。季程很失落。这次追到花园里的一个死角,小黑猫没处躲,趴在墙上喵喵叫两个爪子直挠,季程停住逼近的脚步,蹲下来幽幽地盯着它,那样子看起来难过得不得了。僵持了一会,忽然季程眼睛一眨就掉下泪来,然后低下头咬着下唇无声地哭泣,肩头一颤一颤的。
小黑猫傻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季程,然后跑开。
喵——
不知何时小黑猫又返回来,朝季程轻声叫唤,他抬起泪眼模糊的脸,见小黑猫嘴里叼着块手帕小心谨慎地靠近一点放在他面前。季程怔了怔,哭着哭着又笑了。
第 14 章
季家的担子落在了季程身上。虽说在一段时间内季家各商铺尚能正常经营,可长期下去难保不出岔子,各铺掌柜听从季老爷,却未必服季程,他不但要学会经商还要会看账,平日里学习的功课也不能落下。起先季程什么都不做,能让他提起兴趣的只有追着小黑猫到处跑,没有人说什么都任由着他,然而过了快两个月季程还是这个样子,且不听说劝,还气跑了好几个教书先生的时候,季府上下都开始愁了。
老管家、季老爷的随从、季夫人的大丫环及扶钱等在季府中颇有地位的人就这个问题都向景其提了不止一次,此时的景其在季府已有了属于自己的卧房,十天有九天都待在这边,偶尔才回一次药铺,起居俨然已是个季家人的样子。景其可以替季程代劳一切,本不想压迫他做什么事,但凡间终究不是望境,他不光是同自己在一起过日子,还和许多人在一起,他也不是久映,转念一想便觉一味宠溺惯爱不甚妥当。首先一个,就是教书先生的问题,景其一下子就想到了躲在自己药铺的百言。
回到药铺,见一切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再看没事就坐在药柜旁研读自己的医经药典的百言,景其觉得或许他不止用来做个饱读诗书学识丰富的教书先生,当下要求百言随自己去季府。百言警惕地望过去,沉默了一会缓缓道:“景道长,我知你乃身怀奇能异术之人,收留我在此且能保我安宁无忧,实是感激不尽;如今景道长需要,我本当有求必应,但这样恐怕会给那季家带来牢狱之灾,甚至是……”
“我这药铺虽小,人来人往也不少,与去季府有甚分别?自有办法同样保你在季府平安无事。”
“若是——若是——”
“无妨,你只管跟着我去。”
对于景其带来的教书先生要借住在季府一事,众人不疑有他,且看百言一身书卷气,彬彬有礼谦谦君子的模样,只盼着他能够好好地给季程教课授业。
然而过了三日,百言便受不了了,当季程再一次跑掉,他气得没胡子都想翘,疾步来到景其房间声言做什么都行但就是不要教季家少爷。
景其笑得意味深长:“这可不是你想说不要就不要的,除了做他的老师,你别无选择。”
“这季少爷我实在教不了!景道长还是另请高明省得我误人子弟的好!”
“哦?很遗憾,你教也得教不教也得教,百言兄——抑或我该称你白三公子?”
“你——!”百言瞬间煞白了脸,早知道这道长绝非善类,但竟会用这个来要挟自己,只是为了一个教书问题,他有点不敢相信。
景其好整以暇地瞧着他意料中的反应,轻笑出声:“明白了的话,就想想该如何把小程教好。”见百言敢怒不敢言的神情,景其满意地坐下来,“这也怪不得小程。他前一阵……”把季府发生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百言果然有些动容,拧着眉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难怪都没见他爹娘,原来——我尽力而为之,正好也算是还了你的救命之恩。”
一夜之间,季程似是变了个人,开始愿意学习,尽管不那么用功,也已是一大进步。大家纷纷猜测景道长带来的百公子用了什么法子摆平了季程,几个恰好路过的丫环说是看到他将少爷逮回书斋大门一关,好像是训了少爷一顿,之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百言很快又兼做了总账房先生,如此一来在季程长大之前便没什么大问题好担忧的了,季府的一切渐渐回到正轨,虽然有些人有些事已被彻底改变,但日子还是得过下去。
景其真正定居季府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布了一个巨大的驱邪阵,季程成了心术不正的修炼者觑觎的目标,从里到外都要做好防范;还抽空赶了趟无烬,向朱离要来一丝灵火,将其封在一块上等红翡中,请工匠制成坠子配以银项圈给扶钱戴上,叮嘱她戴上了就不要取下,若是自己不在季程身边就尽量不要远离他。
经过这个事情,季程身子变得体弱多病,年前一场冷雨落后他就病倒了;于是扶钱开始跟景其学药,而星策则开始认真习武不再偷懒,两个人都是抱着同样的目的要好好保护和照顾季程。
第 15 章
就在大家以为季程不再调皮顽劣的时候,他对玄衣的态度却又让许多人甚是无语——玄衣便是他捡回来的猫,因为一身黑无杂色的毛而得名。一般在书斋找不到他人的时候去花园的假山附近十有八九能逮到他,玄衣长大了身子灵活四肢矫健,喜欢跳到假山上晒太阳,季程也就跟着喜欢蹲在附近盘算如何偷袭。以前的季程是一心想跑出去玩,现在则是一心想捉到玄衣,若问为何,答曰想摸它。于是皆叹,此等执着放在学习上该多好。
对此,景其持放纵态度,百言睁只眼闭只眼……咳,好吧,比起过去跟着星策捣鬼添乱,少爷现在偶尔追着玄衣到处跑带来的麻烦真不算什么,众人如是想。不知谁开玩笑地来了句:得玄衣者得少爷,一时间在季府广为流传,更有细心人发现了玄衣只给扶钱碰到的诀窍,还真有好事者想看帮少爷捉到玄衣会怎样而去贿赂扶钱,弄出不少趣事。只是没想到,季程这一执着就坚持了许多许多年,还当他一时兴起。总之一句话,一干忠诚家仆看到季程没有因季老爷季夫人双亡而日夜悲痛消沉不起,喜怒哀乐之情俱全,就好。
白驹过隙,日月如梭,季程、星策和扶钱三个人稚气渐脱,个子长高了,面容也开始有了细微的变化。
一日景其路过书斋遇到正好走出来的百言,“景道长,要是看到季程烦请把他带回来。”
“小程又溜到玄衣那去了?”
“没错。”百言没好气地应道,随即不满地嘀咕:“什么玄衣,如此随便的名儿亏他想得出来……”就那黑猫的起名问题上,只能说是人各有执啊,景其好笑地点点头,然后继续朝花园走去。
经过假山却不见季程和玄衣,景其随便走了走,转到紫藤回廊处才发现季程。回廊尽头有石桌石凳,玄衣正趴在石桌中央背对着他和季程。
季程半仰着头,从景其的方向望过去恰好能看到他的侧脸。一串串粉紫色的花序悬挂在蔓藤绿叶间,随着风轻轻摇曳,繁花一片烂漫;阳光从缝隙里漏下来,地上点点明亮,宛如铺碎了一层珠玉。在这样一幅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画里,一个蓝衣少年仰头凝望,神情专注认真,带着被眼前一切所感染而不自觉的一丝笑容,发尾和衣角在春风中一下一下地摆动。
景其眯起眼,静静地看了一会,并未出声又原路离开。
那一瞬间他发觉自己不是在透过季程看久映,而是切切实实地在看着季程这个人。
这一年,季程十四岁。
再度走过书斋时,景其被百言叫住:“季程呢?”
“我没有找见他。”然后就见百言咕哝着自己去找人了。
晚饭时百言斜着眼看景其抱怨道:“季程明明在紫藤花那里,你为何说没见。”景其眨了眨眼,浅浅一哂,“哦?我被美景迷去了吧。”似有意若无意地瞟了季程几眼,更是发现他的模样开始与久映的有所不同了,许是脱离了久映的制约的缘故,尽管现在还指不出哪里不同。
睡前看到扶钱从季程房中出来路过自己窗前,只见她向自己行礼后又朝她房间走去,在景其眼中,扶钱胸前红翡镶银坠子里燃烧跳动的灵火在黑夜里显得更夺目。细细想来,自己身边竟然没留下任何久映的东西,那一簇长发也因要探知他的过往轮回而被自己亲手烧掉,唯有那灵火勉强算是与久映有关。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景其不禁想,当初久映离开,发生在季府的事情确是让他来不及去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