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缠-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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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程怎么了,我不是还在这吗。”
季程两手死死地抓着景其不放,力气之大近乎粗暴,被抓的并不觉得疼,反而诧异不已。“我梦到你好像要走,不知道去哪里,但是要离开丰城,我……我说不要走,你却……我追不上你,我很害怕……”扶钱看到他失控,很识趣地悄悄退出,回去的半路拐道去了一趟厨房吩咐了几样东西下去。
看看被抓着的地方,想必一放手就是几道印子,景其正要说话,季程气息不稳语调急促地呛声:“是我做梦还是你真的要走?”
景其敛去讶异之色,眼瞳黑黑沉沉深不见底,眸光复杂,季程完全探不出有何意味,只忐忑不安地望着他。
“小程,此刻你若是要求我留下,我便再也不会放开你,不管你今后是否愿意,你确定,要我留在你身边?”
第 28 章
景其几乎是一字一字地说出这句话来,略低的嗓音里刻意压抑着什么,不笑的样子有些冷峻,给人感觉连为何都问不出口,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季程一时惊疑不定,嘴唇张了张,没出声,愣愣地,都不知是在看他深邃无底的双眸还是看那里边倒映出的自己。脑子有些懵,但潜意识还是活的,手里一动他又反射性地抓死,不知是景其想抽出来拍拍自己以示安慰。景其于是任由季程保持这个姿势,换回平时的腔调:“想好了便来告诉我。你该起来吃点东西,都睡三天了,是这会跟我一起过去,还是让扶钱给你端来?”温柔如常。
一眨眼功夫,季程混乱地想了许多,他知道这话听上去并不只是景其不离开季家这么简单,却也不明其中深意,在这般有些莫名其妙地寻思一番之后,他还是不想放开他。是也不明,不是也不明,无论哪种选择都让季程感到不知所措,然而直觉下——“你不要走!”所作决定脱口而出,他有些紧张地盯着景其,生怕他回绝,这个令人捉摸不透的人无拘无束,太过自由。景其眼神微变,随即慢慢笑开,好看得叫季程移不开目光。
“好……”
季程正贪看着,又听眼前人道:“那你可要做好准备,到时别被我吓了去。”
“什么?”
景其只摇头,笑容里多了一抹玩味:“还赖着不起?那我去叫扶钱。”起身到一半,袖子又被揪住,景其赶紧伸手去扶住他,睡了三日,身子乏力不说,四肢还有点僵硬,要不是靠着景其,他也就软软跌下床了。
被景其半搂半扶到厅堂,只见星策三个都快吃完了,扶钱放下筷子就去厨房端来还在笼上热着的汤和饭菜,季程扒拉两口就停住了。
“少爷?”
“我不想吃,我想吃糕点,还有甜羹。”
扶钱眉头一拧正欲发作,景其在一旁摆摆手,转向季程:“别闹了,饭后还得喝药,完了你想吃什么扶钱给你做什么。”季程一脸嫌恶地别开脸,见他又很不像样地闹小孩脾气,百言面色一沉,还没开口就看到景其端起碗拿起勺子递到他嘴边,“小程,吃饭。”
面对这说是宠溺感觉都甚是微妙的一幕,其余三个人瞪大了眼,懂得景其待季程好得没话说,可眼下实在有些……百言似是想到些什么,脸色变了又变,星策是很快就反应过来,然后就看百言脸红了青,青了白。唯独扶钱还是惊异:“道长?”
季程拒绝不了景其,只得老实张开嘴,吃了两口忍不住接过来自己动手了,景其见目的达到,收回手朝扶钱使个眼色,扶钱会意,怀着种种猜疑去厨房了。百言还想说什么,也被星策拉了出去。到了外边,百言才甩开星策的手,冷眼冷语地讽道:“不愧是季程的书童,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星策欺身上前:“错,应该说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少爷可从没把我当下人看待……”
“近墨者黑!”百言拂袖,转身朝书斋走去。
坐在摊开的账本前,上边的字一个也没看进去,百言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思忖半晌就是回忆不起来,景其和季程……景其和……
喝完药,季程吃了枸杞红枣莲子羹,又吃糕点,扶钱瞧他吃不嫌多的样子,想到之前昏睡那么久,但看景其默许的神情,纠结半晌也还是不发一语,只在走前一脸欲言又止地望了望他俩。
睡觉时景其没有走,坐在季程床边就宽衣解带,季程也没觉有哪里不对,仿佛两人一直以来都是同床共枕似的。拂灭灯后,吃多了的季程还未有睡意,自发自地靠近景其身边,良久咕哝了一句:“还是你比较暖和……”黑暗中听到近在耳边的轻笑声,还有细微的气息撩过,然后就被轻轻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季程像只猫儿那样又蹭了蹭,舒服了才不动。
房中静静的,但两人都知道对方睡没睡着。季程突然出声:“为何我睡了三天?”见他后知后觉,景其好笑道:“没什么紧要的,你也知道自己身子骨不好,有我在,你大可放心。”
“真没什么事?”
“不信我?”
“正因为我信你,所以才不愿有些什么事你因为顾忌我而不对我说。”隔了好一会,季程才听到景其轻声应他:“嗯。”
不知何时睡着,已是安然好眠,一夜无梦。
第 29 章
几夜下来,比较亲近的人都知道了景其睡在季程房中,扶钱还以为之前出了什么事景其不得不守着少爷寸步不离,唯独百言和星策是明白人,一个装没这回事,一个装不知道其中真意。天渐渐暖起来,季程不再需要暖手炉,也早习惯了和景其一起睡。
这年清明,下的雨不小,但该做的祭拜绝不能少。一开始趴轿子顶的玄衣到半路就被淋得实在受不了,站起来抖抖全身的毛,然后下去往轿子里钻,两两对上眼,一个毛都竖了起来,一个愣了。“玄衣?”
玄衣警惕地望着季程,绷紧了身子做好转头跳出去的准备。“你们谁把玄衣带出来了?”
“你不知道玄衣每年都跟你一起去的么。”外边传来景其懒洋洋的声音。
无数次被拒的沮丧感此刻都飞到九天云外,季程也不知是感动得激动还是激动得感动,抬起一边手就朝玄衣伸过去,比较慢,玄衣瞪大了眼睛,不大不小地叫了一声。季程一下子明白过来,动作僵住,然后心有不甘地收了回去——轿子里不比平地,闹不得,季程一对幽怨无比的眸子就粘在玄衣身上不转了。细细看去,玄衣的毛都湿透了,季程有些心疼,同时也怕自己要过去一步玄衣就跑出去又淋着。
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情到了自己父母的坟前,季程更消沉几分,在墓碑前跪坐不起,头埋得低低的,两旁的扶钱和星策对视一眼,看出扶钱疑惑的目光,星策摇头。
“景其,你说为何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梦见过爹和娘呢?”
问题很突兀,扶钱和星策皆是心中一惊,“说、说明老爷和夫人过得很好……”这说的什么话,扶钱真想咬舌头,回头朝景其投去求助的眼神,景其走上前来,两人随即起身退下。
“你在担心什么。”
“……我只是,想爹娘了。”
“说不定他们已经转世投胎了,若没有,看到你这样也要忧心的,石板阴寒,你别久跪。”
一听这话,季程马上站起来,又发了会呆,突然四处张望:“玄衣?玄衣呢?”
“少爷?玄衣在我们发现它的那块大石下。”
“别让它淋到雨,再淋要病了。”
“少爷莫急,那里是它以前的窝,挡风遮雨是肯定的。”
走的时候玄衣跟在季程身后跳进轿子里,景其见里边平静,知道一人一猫暂时相安无事。当初真是没想到这猫儿能在季程心目中占有如此一席之地,掐指一算,距其幻化为人已不远,若它离开,不知他该有多难过。
回去后景其抽空跑了一趟阴曹地府,阎王头疼,只觉供不起这尊大神,更何况在久映一事上还曾对他有所隐瞒,派了鬼差去接待,自己则借口忙避而不见。景其倒不介意,在鬼差的引路下找到了季老爷和季夫人。由于对生前事太过牵挂,二人都看不到孟婆因此未曾投胎,惟有放下挂念对一切释然,方可见到孟婆并得到孟婆汤,喝完以后好轮回。景其没有在他们面前现身,远远地看清便回去了。晚上睡下后本想用法术给季程造一个梦,手都抚上了他的额头,还是作罢,最后景其只是哄了他几句,好在季程也听得安心。
又到了阵阵猫叫的日子,季程有些郁闷,生怕什么时候就看到那一抹讨厌的白影,每当看到玄衣,即便无暇去玩,也是心不在焉。百言看他不认真,随意说了句:“猫儿之间的事何需你来操心,玄衣不情愿,那雪儿又能把它怎样,它的身手你该最是明白不过。”说完才发觉自己居然脱口而出就是“玄衣”,转念一想眼下不是提改名的当口,又不自然地补充:“秦小姐也差不多要出阁了,嫁妆的备置十有八九是让我们来做,看在银子的份上,你先放下个人恩怨才是。”
“读书人怎能开口闭口都是钱财呢。”星策嬉皮笑脸道。
“我不过是站在季程的立场上来说罢了。”
“不过说到这事,秦家小姐会被抬进谁家大门呢?”星策说着意有所指地看向季程,直看得他莫名其妙:“管他谁家大门,最好一切物品都跟我买,就算我们季家的店里没有,补也会给他们补全了。”
后话不提也罢。
那边雪儿叫得烦躁,它主人秦梓语也是相思煎熬。季程很少正眼看自己,待自己是温和有礼,却也疏离;秦梓语手里一个淡粉色的香囊,上边是一个绣到一半的并蒂莲图,搁在腿上不动,只呆呆地望着窗外的繁花一片,雪儿的叫声撩得她只想抱着它去隔壁。然而礼数却不允许她常去上门拜访。
这边季程对自己的事迟钝不已,却对关于景其的婚娶等事很是敏感,一如他平日接人待客百试百准的察颜观色之能。
第 30 章
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那位女儿得景其所救的老人再度敲开季府的大门,同来的还有他女儿。对景其不收分文的救命之恩,老人是感激不尽,家中没有什么好东西,他便带了女儿过来,意在以身相许,说是哪怕给景其做个贴身小丫环端茶倒水什么都好,只要能报答这份恩情。老人说得极为恳切,也纯粹是为了报恩并无什么企图,再看那小姑娘一副安静本分的模样低着头站在一旁,景其想了一想,叫来扶钱。
“这个事情扶钱做不了主,这位大爷还请稍候。”
扶钱先去找了掌管全季府女工的季夫人的大丫环,然后再去书斋找百言,将事情简述一遍,问:“公子,可要将那妹妹收在府中做事?”
百言不答,反问道:“确定不是收做妻妾?而是丫环?那开销可差远了。”
扶钱愣在当场,咬了咬下唇,只怪她听完就习惯性认为是想入府做工,还没问过道长的意思呢!转身就要回去,“扶钱等——”,她站住脚侧过头来:“少爷?”
“景其是要……我跟你一块去。”季程说着就站起来。
“少爷?”扶钱更疑惑了,虽说他是一家之主,可是这种杂事从来不过问。
“季程!”百言不悦地皱起眉,星策连忙一边给季程使眼色一边说:“少爷学就是我学,我学就是少爷学。”再看季程,早就走到扶钱前头了,百言一张脸阴得可以滴出水来,面对星策那总是或多或少地带了点暧昧的笑容更觉不快,再一想那笑脸背后的深意他就想吐血,沉默片刻,继续讲了下去。
看见季程和扶钱一起来到花厅,景其挑了挑眉,“小程?若我没记错,此时功课未毕,你——”
“景其,你、你这是……”见着了景其,季程反而吞吞吐吐起来,他是要来说什么的?只是听到景其可能要娶妻什么的就跟过来了,然后呢?季程语塞,望着景其不知所措。景其笑了笑,暂时放过他,向老人表明了自己不婚不娶的意愿,并根据扶钱问来的结果告诉老人若想在季府做工还是可以的。
好不容易让老人明白景其救死扶伤乃是出于仁心慈厚,无须报答,最后他决定带女儿回家,扶钱叫来小厮领他们出府。花厅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扶钱眉头微蹙,不解地望着举止在她看来甚是奇怪的少爷,景其略偏头,凝眸深处似有笑意,季程被他俩看得浑身不自在,扔下一句“我回书斋了”便匆忙离开。
“道长,少爷这是这么了。”
“没事,只是突然知道了该知道的东西。”
扶钱更不解,但没有追问,也没放在心上,转个身就忘到脑后了。
晚上睡前,景其衣衫不整地躺在露台的凉榻上纳凉,懒懒散散地露出大半个胸膛和修长的腿,乌黑的发散了一身,好似泼墨一般铺在凉榻上垂落在地,眼尾微微上挑的眸子眯得细长,很是舒适惬意地望着小院里的几只萤火虫,荧荧绿光一明一灭,在草木间缓慢地飘舞,墙边一排茉莉开得正旺,时不时能闻到天然的茉莉清香,比什么熏香都令人陶醉——他就曾指着季府一大园子的花花草草对季程说,你们香料铺里的师傅要能配出与这些气味无异的香料,有多少我买多少。
季程看着景其放松悠闲的模样,敛去了平时无懈可击的精明,收起了那几分自己总是探不清看不明的高深莫测,只是一脸享受地躺在那儿,夏夜星空,小虫低鸣,萤火点点,暗光摇曳,别有一番景致。季程一时又有点发愣。
察觉到季程的目光,景其暗笑,面上不动声色,起身让出一点位置,季程立时会意,过去坐了下来,两人贴得很近,近到鼻间都能捕捉到景其身上淡淡的药香。
“有话直说无妨,你只看我,我如何晓得你想对我说什么。”
季程不语,他能说什么,难道说觉得好看才……
景其扯扯唇角,眼中闪过一点戏谑,“小程,若我要娶妻纳妾,你可愿意帮我办置?你也懂得,我给人看病甚少收钱,这住的吃的穿的,都还是靠你呢。”
“什么?”季程转过头,一惊一愣的,不是没听清,而是反应不过来。若我要娶妻纳妾……若我要娶妻纳妾……若我要娶妻纳妾……几个字不断回荡在脑中,季程一张嘴微微开着,就是吭不出一声,一个好字,怎么也说不出口。无关钱财,只是不情愿。季程却不明白这是为何,景其要娶妻,那感觉就如同……如同什么被抢走了似的……
正纠结得不知如何是好,景其接着戏弄他:“怎么,舍不得那点银子?”
“你知道不是那样!”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才觉有些失态,季程别开眼,盯着院子里的萤火虫,“你明知我不会那样想……”
景其轻轻地叹了一声,暖暖的气息吹在季程颈侧,“小程还不自知。”
季程又疑惑地望过去,“我的耐心已所剩无几……”,景其低沉的尾音消失在两人唇间。季程就看着景其的脸慢慢放大,自己的手被他抓着,后颈也被他抓着。
景其的唇一如他的体温他的气息,温温热热的,季程只觉面上像烧起来了似的,一直烧到耳根。最后只看到他弯如钩月的眉眼,然后季程就感到手被放开,眼睛被遮住。闭上双眼,被亲吻的触感愈发清晰,温柔绵软,季程在这心情难以言喻的瞬间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景其的味道都带了点药香。
一番轻舔慢咬后,景其才放开季程,放下遮住他眼睛的手,只见季程热得烫手的脸并无异色,睫羽微颤,双唇水亮红润,看得他直想再凑上去温存一回。季程慢慢睁开眼,昏黄的灯火下眸光清亮,低低地叫了一声:“景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