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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写意风流续-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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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了罢了,不宽恕他,不原谅一切,不过是苦了自己。韩纪元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竟能惊动你亲自出马?”

  伍骄阳冷冷一笑,举重若轻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小孩子不听话,该管教管教了。”
  
  ==========

  大雍六皇子顾正凛,出了名的荒唐王爷,平日里半分正经事不干,就会斗鸡走狗,吃喝玩乐。可满朝上下没几个敢小觑此人,一来因为顾正凛母妃一系在大雍枝繁叶茂,二来以严厉苛刻闻名的耀世帝顾写意偏生对这个不争气的弟弟诸多维护。再加上顾正凛实在是个荒唐人,正常情况下没人和他较真。

  当年顾写意登基不到半年,顾正凛就携家带口来到了繁华的淮南。如今掐指算来,也有十几年的时光了。

  淮南商贾数量天下第一,城中处处店铺,各色商品琳琅满目。有人戏称,在淮南,只有买不起,没有买不到。生意人讲究一个和气生财,老板伙计们大多笑眯嘻嘻,皆一副好脾气样儿。可凡事都有个例外,这不,瑰宝古董行外正打的不亦乐乎!

  瞧热闹的老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结结实实,中央,也就是古董行门前,几个税官模样的人与几个家丁打扮的人打成一团。旁边一个身穿华服,略略发胖圆头大耳的男子按耐不住,撸袖子就要往上冲。身边的仆从慌忙扯住自家主子不松手,那男子一张圆脸气的通红,大吼道:“放开!爷要教训他们!!!”

  仆从一听,扯的更卖力了!

  围观的百姓捂嘴,叽咕叽咕地偷笑。

  这位欲上手打架的大爷不是别人,正是大雍六王爷,顾正凛。

  正闹的不可开交,突听一声叱喝:“胡闹!”

  围观百姓被分开一道裂缝,走进场中几人。为首的男子朗眉星目,俊美无双,现下正冷着脸扬起眉头瞪着顾正凛。

  顾正凛像是受到惊吓,难以置信地伸手指着那男子:“啊啊,啊啊啊。。。”
  
  那男子眉头紧皱,大步上前,一巴掌拍在顾正凛后脑勺上:“啊什么?这么大的人,连话都不会说了么?”

  气氛骤然下降,在场绝大多数人都知顾正凛的身份,这一巴掌把所有人都“扇”傻眼了。
  
  顾正凛的家仆见状,反过头去袭击那男子。可惜衣角都没碰到就被撂倒在地上了。
  
  顾正凛无语地伸手摸摸后脑勺,叹道:“五哥,咱俩十几年没见了,怎么刚一见面你就打我啊!”

  五哥?!

  能被六王爷叫一声“五哥”的普天之下能有谁?!

  反应过来的“噗通噗通”跪了一地,反应不过来的也被这架势吓的跪下了身。
  
  场中的兄弟俩置若罔闻地站在那说话。

  伍骄阳斥道:“堂堂大雍王爷,竟当街与人斗殴,还是和朝廷命官,你脑子想什么呢?!”顾正凛摸着后脑勺,不吭声。

  伍骄阳抬头看了眼”瑰宝古董行“的牌子,问道:“老六,这是你开的?”

  顾正凛答道:“是。”

  伍骄阳目光瞟向跪在地上的官差与家仆,冷声道:“都给我滚进去说清楚,古董行今日停业一天。”

第六章

  进了古董行,伍骄阳转过身,负手而立,冷冷睨着屋中其余人,脸上神色难辨喜怒。

  顾正凛与那几个税差被看的全身发毛,仿佛被山压着,头都抬不起来。

  伍骄阳开口:“说罢,为了什么大事闹得如此不堪?”

  其中一个税差抬头看向顾正凛,后者一梗脖子,端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那税差年轻气盛,见状怒极反笑,朗声对伍骄阳回话道:“王爷拒不上税。”
  
  伍骄阳心头微微一愣,当年破除压力推行新税收制度,不论皇宫贵族亦或贩夫走卒,都需根据收入上缴税款。但为了缓解朝中冲突,又根据身份地位的不同划分了几个档次的免税期。
  
  伍骄阳的视线转向顾正凛,顾正凛正做正气凛然状。伍骄阳勾起唇角笑了,走过去哥俩好地揽住顾正凛肩膀,似笑非笑问道:“怎么着老六,对税收政策有意见?”

  微热的呼吸拂在脸颊,吹进耳里,顾正凛产生幻觉,觉得怎么听怎么像“你对我有意见?”
  
  顾正凛神情明显畏缩了一下,扭过头偷瞄伍骄阳脸色,后者笑眯眯一副好脾气模样。

  顾正凛咬咬牙,咳嗽两声,嘴凑到伍骄阳耳畔,极力压低声线小声道:“我。。。我前阵和人赌博输了不少。。。眼下,眼下没钱。。。”

  伍骄阳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顾正凛脸红耳赤,直想往地缝里钻。

  旁人看的丈二和尚摸不到头,不知他兄弟二人葫芦里卖什么药。

  伍骄阳使了个眼色,怀前上前听话,伍骄阳和他低声耳语片刻。莫怀前走到那几个税官面前,微微一笑道:“各位大人还请少安毋躁,想必个中有误会,王爷绝不会不顾王法拒交税款。”怀前是宦官,声音却不尖锐刺耳,反倒透着大气派,眼下不卑不亢一番话说得人不得不服。

  “几位大人请随我来,咱们这就去取税款。”

  几个税差有眼色懂轻重,见有现成的台阶下,自然爽快的向顾正凛道了罪,又恭恭敬敬向伍骄阳行了礼,这才随着怀前取钱去了。

  顾正凛摸着后脑勺嘿嘿笑,丝毫不因伍骄阳替他垫钱而尴尬别扭。韩纪元觉得这人真乃皇家血脉中的奇葩,忍不住笑出声。

  顾正凛看看他,笑道:“我记得你,你是韩家的三公子韩纪元。”转头眨巴着眼盯着伍骄阳看,许久,轻声问道:“。。。悠然自在他俩还好吗?”

  伍骄阳神情坦荡,不置可否的昵他一眼道:“都忙着呢,一个忙着开当铺,一个忙着开青楼。”

  没动没跑平地上站着的顾正凛身子一歪,险些栽倒,咧着嘴晃着脑袋半晌说不出话。伍骄阳拍拍他肩膀,道:“好久不见了,去你府上边吃边叙叙旧罢。”

  顾正凛与伍骄阳同岁,刚刚三十七八岁就已抱上了孙子。当顾正凛将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抱给伍骄阳看时,伍骄阳先是怔怔出神,而后笑叹道:“人生天地之间,真若白驹过隙,数十年时光转瞬即逝。去书房念书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一眨眼,孙儿都有了。”

  顾正凛脑中闪过记忆深处清俊雅致的人,那个总是取笑他,却处处提点维护他的男子。那个聪明慧黠,却终是逃不脱命运捉弄的男人。抬眼望向正逗婴儿的伍骄阳,心底怨恨之情幽然而生,但下一刻,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难受。

  在别人眼里,顾写意一生风光无限,放荡不羁,最后更是权倾天下,逍遥快活,真乃羡煞旁人。可在顾正凛印象中,顾写意自小孤单,每日独来独往,不见他与任何人亲厚。记得小时候大家在一起玩,顾写意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着,从不走近。顾写意的感情太自私太纯粹,只放在那有限的几个人身上。于是当所爱之人突然猝死时,他甚至来不及反应,感情世界就已坍塌大半。例如荣贵妃的死亡。

  无数文人口诛笔伐顾写意的阴狠,骂他对手足至亲的残杀。可夜深时扪心自问,真的全怪他吗?先皇自幼厌恶他,不管顾写意做得再出色,也鲜有好脸色。太子爷着了魔魇,一心想要掌控他,拥有他,不惜伤害打击。三皇子顾天赐与太子妃更是合伙毒杀他生母荣贵妃。四皇子。。。四哥。。。
  
  “老六。。。老六,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伍骄阳问。

  顾正凛猛然回过神:“哦,哦,在想皇上前阵也添了麟儿。”说到这忍不住发起牢骚:“也不知皇上怎么想的,这两年不光加重了税收,还养了群蝗虫一样疯狂敛财的大臣。”
  
  伍骄阳沉默不语。看了无数属下上报的资料,伍骄阳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顾承欢似乎很缺钱。不光加大税赋,还暗中强硬收购了许多赚钱的行当,更开了许多官家背景的青楼,赌场等。这两年宠信的大臣也多是资质平庸,却极能收敛财富的和绅式人物。

  伍骄阳对此十分不能理解,他当初离开时,给他弟足足留下一亿五千万两足纹的国库官银,整整是他接手时的二十九倍。这么多钱就是应付三年自然灾害都绰绰有余。钱多到一定地步基本与废品没什么区别,因为既不能吃也不能喝摆着还占地方。如果说顾承欢因为后过了几年太平日子就开始堕落,满脑子金银财宝,吃喝玩乐,心如磐石的伍骄阳恐怕是禁不住这样的打击的。所以伍骄阳伍老爷再也按耐不住,又从幕后走向台前。

  “刚才一打岔差点忘了问你。”伍骄阳纳闷道:“你究竟输了多少钱?竟然连税款都输出去了?”

  顾正凛特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也不光花在赌博上。。。天下皆知淮南是温柔富贵乡,是享乐的好地方。殊不知近年崛起的淮南西边的花溪城更是人间天堂。”

  “哦?”伍骄阳眼眸闪了闪,大有深意地笑道:“能让自幼锦衣玉食的皇子称赞,想必是不凡。”

  顾正凛喝了杯酒,叹道:“花溪城中朝月楼,住上一日纵死也无憾呐。。。花溪城由淮南教把持,治理的一年一个样,不要说商家富豪,就是外省的官员,也有不少专程跑过来见识见识的。。。”
  
  一声冷笑突兀响起,顾正凛打了个激灵。

  只见伍骄阳把玩着酒杯,乌黑的眸子黑沉沉地泛着幽深的光。仰头将酒一口喝下,转着酒杯冷冷一笑:“看来爷下一站要去的地方,可以定下了。”

第七章

  花溪城中朝月楼,一个被无数人传颂美化为人间天堂的地方。曾有富甲一方的富豪放言,朝月楼中度一夜,翌日纵死也无妨,可见豪华奢侈到何等地步。朝月楼并非单指一楼一地,它占地辽阔,包括万象,凡是你能想象的到,想象不到的所有娱乐设施里面统统都有,而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建筑便是朝月楼。

  朝月楼是花溪城的灵魂所在,亦是实际掌控花溪城的淮南帮总舵。

  淮南帮虽说在淮南地界上历史悠久,但由于地域限制,始终只是个地方上的普通帮派。却不知从何时起,淮南帮突然暴富,大肆修建花溪城中朝月楼,闻名天下,帮中更是骤然崛起一批年轻有为的青年,短短时间内成为令大雍国内所有江湖帮派不敢小觑的势力。

  因伍骄阳的关系,暗夜渐渐由明转暗,收敛锋芒,并逐步将凌驾律法的权利交回朝廷手中。然,即便如此,暗夜势力仍渗透于大雍方方面面。得知暗夜之主骄阳公子即将来花溪城,暗夜花溪城主事莫乐早早将衣食住行各项事物准备妥当,心想务必将那人伺候好,再安全无恙的送出自己管辖的地段。

  一夜未睡好,天还没亮莫乐按耐不住起身,再一次将每一件事仔细检查遍,心怕出现纰漏。伍骄阳的身份来历不能对任何一个下人讲,莫乐只有不厌其烦千叮万嘱属下即将到来的客人是多么尊贵且不容侵犯。

  伍骄阳身边的暗卫先前过来传话,说是不许出城去接,老实待在府上等着爷自己登门。莫乐便老老实实从早等到中午,又等到太阳西斜,仍旧等不来自个主子。莫乐的部署们从不知道一向稳重的当家也会如此慌乱无措,患得患失。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派出的属下回来回话,道,那位爷确实在早晨就进了城门,先是在最繁华热闹的地段逛了逛,紧接着却又拐去破落的贫民区了,现下应该还在那。

  莫乐愣了愣神,猛然顿足道:“坏了!”接着又连声催促下人:“快去将我的马牵来!”
  
  当莫乐找到伍骄阳时,后者正在花溪城最贫穷的南郊田埂上。月白色衣袍有些褶皱,脚上蹬的靴子也沾满了泥土,显然徒步行走了很久。然,即便如此风尘满面,依旧难掩其独有的风华气度。俊美无双的容颜,挺拔笔直的脊背,束手而立,周身仿佛隐隐有宝光流转。莫乐上次见此人还是九年前,却至今记忆犹新,音容相貌难以忘怀。伍骄阳身旁只有两人,自然是莫怀前与韩纪元。
  
  莫乐与随他前来的几名属下纷纷下马,莫乐跨上前上几步,正准备下跪行礼。伍骄阳眼眸转来,不冷不热道:“想跪去城门口,那人多。”说完转开视线,望着在田埂上正东刨西挖的几个小孩子。
  
  莫乐尴尬的立在那,深刻体会到同僚们口中相传,关于主子爷言语犀利刻薄的评价。
  
  伍骄阳撩起衣襟,朝着蹲地上不知挖什么的小孩们走了过去。其余人只得老实跟在后面。
  
  “你在挖什么?”伍骄阳俯下身,轻问。

  正在忙碌的小孩仰起脸,巴掌大的小脸上脏兮兮的,只一双灵动活泼的大眼睛,像极了两颗黑葡萄。看年龄,比伍五还要小上两岁。

  “挖晚饭吃。”小孩脆生生回答,而后继续劳作,显然没什么空搭理伍骄阳。伍骄阳还想说什么,那孩子忽而一声欢呼,从土地里刨除一串胜利品。

  伍骄阳问:“这是什么。”

  小孩子此刻心情不错,回答道:“土花生啊,你连这个都不认识?”

  土花生其实不是花生,而是野生雀草的根茎,状似花生因而得名。说白了不过是野菜根,毫无营养价值。

  从小锦衣玉食的伍骄阳怎可能会识得这种粗贱物件,小孩子从一串土花生上拽下一个,极其豪爽的塞给伍骄阳:“你尝尝,很好吃的。”

  莫乐大惊失色,刚欲上前制止,莫怀前伸手挡住,清冷的目光瞅他一眼,告诫他退后。
  
  这会工夫,伍骄阳已经轻启唇瓣,将那沾着泥土的土花生放进了嘴里,慢慢咀嚼,细细品尝。
  
  那一瞬间,莫乐仿佛看到伍骄阳面露狰狞之色,心惊下再一细看,平淡的脸上云淡风轻。
  
  吃完,伍骄阳对小孩笑道:“能将你手中的土花生买与我吗?”

  小孩抱着自个的晚饭,警惕的盯着伍骄阳道:“你打算用多少铜板买走?”

  伍骄阳笑了笑。

  莫乐忙掏出身上所有银两银票双手奉上,伍骄阳昵了一眼,冷笑道:“知道你有钱,拿这么大面额银票送给穷苦孩子,你是打算帮忙还是诚心陷害?”

  闻言,莫乐冷汗“唰”地流下来了。

  翻了半天,总算凑了散碎银子十几两,这些钱足够穷人家过一年。小孩难以置信的看看银子,将土花生扔给伍骄阳,揣着银子转头撒丫子跑远了。

  伍骄阳将那串土花生放到莫乐怀里,道:“这是你花钱买的,归你。”

  莫乐怔怔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对。

  伍骄阳道:“大雍内各省份,淮南富足堪称第一,淮南省内,花溪奢华闻名天下。淮南省官员俸银亦是名列第一,办公衙门修建的最体面不过,我说的对是不对?”

  “自然是对的。”莫乐回道。伍骄阳波澜不惊,四平八稳的声音让莫乐心底泛起一股寒气,慢慢游走全身。

  “下自县令王晓初,上到巡抚曹峻峰,让他们每个人都尝尝这土花生。”伍骄阳冷笑,一双寒光粼粼的眸子盯着莫乐:“告诉他们,淮南再有孩童靠野菜根充饥度日,我叫他们吃这个吃到死为止。”

  “是、是,”莫乐道:“属下一定传达。”

  太阳即将落山,天际只余一抹凄厉艳色。

  折腾了一天的伍骄阳渐渐露出疲态,一早准备好,豪华舒适的马车此刻才派上用场,载着疲惫的男人,稳稳当当地朝花溪城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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