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霓虹作者:梓园郁金(完结)-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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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枫迟疑地望着达西多,并不动作。
达西多无声地叹了口气,打开文件夹,把四张A4尺寸的照片一一摆在桌上。
云枫默默地看着眼前的照片,觉得自己好像忽然坠入了水底,周围的一切变得隔膜而遥远,所有的声音都被窒息了。在这沉重的寂静中,他的心,迸裂开来,碎成了万千残片。
爸爸、妈妈、毛毛、小杭。
爸爸的额头有一个弹孔,他的眼睛睁着,带着惊讶,嘴角依然含着笑意。
妈妈的眼睛也是睁着的,一向宁静的脸上露出恐慌和焦急,太阳穴周围是凝结的血浆。
毛毛和小杭的照片,颜色要黯淡一些,清晰度也不是很好。
毛毛的衬衫上有一片片干涸的血迹,特别是腹部,揪成一团,染透了,又结成了块。他的神情很平静,像是睡着了,俊美如昔。
云枫用指尖轻抚照片上云檀的面庞。
冰凉光滑的触觉让他打了个冷战,哦,毛毛,你真的就此长眠?
小杭的前襟也有血迹,不过看不出哪里有伤。他的眉毛微微蹙起,脸上似乎是迷惑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左颊好像有一片青影。
云枫久久地凝望云杭的影像,手指在他的脸上缓缓移动,触摸着他的唇,他的眼,他弯弯的长睫毛和睫毛的美丽投影。
小杭,小杭,小杭。
有人在摇晃他,云枫茫然转过头,与坐在身旁的韩戎面对。
韩戎白着一张脸,握住云枫的肩膀,低声说:“枫,你哭出来,这样憋在心里,太伤身了。”
云枫摇摇头,把目光投向达西多,“这些照片是哪里来的?他们在什么地方?我要见他们。”
达西多说:“云枫,我很抱歉,让你经历这些。幸好案子已经破了,凶手会得到正义的裁决,多少算是安慰吧。我马上要召开一个破案汇报会,把情况作个说明。你们来旁听吧。”
这个汇报会因为有贝拉的叔叔出席,比较郑重。达西多的准备工作做得很细致,先发给与会者每人一个资料夹,之后才开始侃侃而谈,分析讲解破案的过程。
“两个来自西方钜富家庭的少年遭到绑架,赎金要求高达两千万英镑,绑架者在拿到钱款后,不仅撕票,而且谋杀了付款人。这样穷凶极恶的行径,究竟由何人所为?答案可能会令诸位失望,他们不是恶魔的门徒,不是撒旦在人间的代表,他们只是一群愚蠢无知的的年轻人,没有工作,看不到未来,被消费主义腐蚀到人性丧尽。他们结成团伙,伺机犯罪,扰乱治安,杀人行凶,而背后的动机,不过是为了购买名牌商品!”
云枫很快意识到,他必须抛开已知的内情,才能跟上达西多的思路。他对达西多的社会阶级分析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达西多如何用物证来支持他的“零散团伙随机犯罪”的理论。
在取证小组确认农场库房为谋杀现场之后,达西多率领下属逐一询问四周的居民,发现已经有人向当地警局报告过此案。
加西亚·里古阿是附近一个农场主的儿子,23岁,经常开车路过那个库房。某天,他的卡车有点小故障,到那个库房里寻找备件,结果发现了四具尸体,当即报警。
云枫核对了一下日期,加西亚发现尸体的时间,是在赎款移走后的第五个小时,也就是自己到达布宜诺斯艾利斯当天下午的五点钟。
当地警局规模较小,只有一名法医兼取证员,是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做事很有热情,拍摄了不少现场照片,作了牙齿记录,并连夜进行了初步的尸检,结论是:两位成年人死于头部枪击,一位少年死于腹部刺伤,另一位少年死于心力衰竭。
听到这里,弗尔肯举手发问:“这么大的案子,怎么没有报上来?你们通报各个地方警局,查了几天,都没有音信,怎么可能?”
达西多说:“很遗憾,我们的系统内,有太多贪财的败类!”
原来,某位绑匪的亲戚,碰巧在当地警局工作,绑匪因而得知尸体被发现的消息。他们立刻买通了负责的警官和书记员,以夺财害命,匆匆结案。然后又借口天热、验尸已完毕,将尸体火化。
弗尔肯又问:“这么说,你并没有亲眼见到过尸体?”
达西多说:“但是我有其它物证。我们与被害人的牙医核对过牙齿记录,结果完全符合。从被害人衣物获取的血样,经过DNA检验,结果也完全符合。并且,经过审讯,嫌疑人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接着,达西多又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寻找嫌疑犯的过程。
会议结束后,云枫、韩戎、弗尔肯一起回到酒店云枫的套房。三人围桌而坐,逐条核对文件夹里的物证细节。他们并不关心这个所谓的犯罪团伙,这八个人肯定是甘迪奥买来顶罪的。他们只想确认物证的可靠性。
没有尸体,总是让人不敢相信死亡已经发生,虽然有大量的照片。
除了那四张全身照,还有身体局部的照片,衣物的照片,以及伤处和血迹的特写。
最有说服力的,当然还是牙齿记录和DNA的化验结果。
不管最后抵罪的是谁,不管他们怎么圆谎,物证的细节与玛丽娅和憨头所述,基本吻合。
云枫终于相信父母和两个弟弟确实被杀害了。
实际的过程应该是,云松抓到了甘迪奥的什么把柄,以此要挟甘迪奥帮助他杀人。
云松,也许还有甘迪奥,设计了绑架的假象,买通警察和小混混,这样,既有人结案,又有人认罪。阿根廷虽然在字面上对非政治犯仍然有死刑,但最后一次实行,是在1916年。所以,利诱之下,愿意为甘迪奥效劳的小混混不会缺少。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这是一件出了差错的绑架案,一旦把所谓的犯罪团伙关进监狱,也就大功告成,根本想不到这其实是一宗买凶杀人案,不仅主谋逍遥法外,连杀手的酬金都是被害人支付的。
韩戎脸色铁青,握紧拳头说:“太狠了。”沉默片刻,又说:“云枫,你打算怎么处置姓齐的?要杀要剐,你给我一句话,我替你办。”
云枫摇摇头,“我要他活着。他夺走了我至亲至爱的四个人,死,不足以作为惩罚。我的父亲母亲,毛毛和小杭,齐云松的命,抵得上哪一个?”
韩戎又问:“甘迪奥呢?你想怎样惩罚他?”
“对我而言,他不是主要的,”云枫转向弗尔肯,“我总可以指望国家机器为民除害吧?”
弗尔肯严肃地说:“早晚的事,一旦我们找到他们向基地组织提供军火的证据,作为黑手党的甘迪奥家族就不复存在了。”
接下来,有许多令人悲伤的琐碎事务,诸如接收骨灰,联系运送罗宾的尸体回英国等等,艾瑞克远在伦敦,云枫又根本不在状态,幸好翰内斯自告奋勇,把一切处理妥当。
警署那里,达西多说还要再等两天,才能把所有遗物都清理登记,归还给他们。
表面上,看不出云枫有多难过,可是如果没有人提醒他吃饭睡觉,他能一动不动地一直坐在窗前,视而不见地望着熙熙攘攘的街市。韩戎非常担心,陪着他,东拉西扯地说些自己也不知所云的闲话。这样过了一天,云枫回过神来,淡淡地笑了一下,说:“戎哥,你不必担心,我不会怎么样的,有太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当天晚上,云枫忽然接到祖父的电话,责问云枫为什么不曾通知他楚明仁夫妇的死讯。
“出了事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亏得我在中情局有朋友,告诉我你爸爸可能与黑道有染,不然我还蒙在鼓里!你爸爸在搞些什么?结果引祸上身,死于非命,还要连带我被人调查!”
云枫浑身寒透,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说:“爷爷,我不知道您从哪里得来的谬信。就算真的有人要调查你,又怎么样?我爸爸妈妈和两个弟弟被犯罪团伙谋财害命,尸骨无存,您要说的只有这个吗?怪他们的死招来了调查人员,打破了你生活的平静?”
祖父的声音略微软化了一些,“枫儿,我们楚家从来都是老老实实做生意,不问政,不涉黑,名声非常好。你爸爸浪荡一生,我懒得管,不过是和女人胡混,算不上大错。但是和黑道有牵连,可是不得了!什么时候政府一打击,家产要一赔到底!还要被世人嚼舌根,议论耻笑。是不是你妈妈的主意啊?女人啊,念书太多,就免不了自以为是,傲得鼻子朝天,凌驾世人,迟早要跌得头破血流。”
云枫听了这番话,气得笑了,难怪母亲一向瞧不起祖父,认为他“拎不清”,果然话语十分昏聩,冷冷地说:“您不必担心,要赔也是用我妈妈的钱赔,和您没有关系。等我回到伦敦,会在报上正式刊登我父母弟弟的讣告,发出葬礼邀请,不会让您丢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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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阿根廷于2008年废除所有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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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霓虹》——梓园郁金著——第44章…死亡确认
夜的霓虹 中卷·陷害 第45章 静观事态
章节字数:3864 更新时间:10…04…20 18:50
45。
祖父的抱怨让云枫感到奇怪,用手机接通弗尔肯,问他:“马克,中情局怎么会认为我父亲与甘迪奥有业务来往?”
弗尔肯说:“云枫,中情局在追查甘迪奥的军火走私生意,这里面很乱,他们的触角到处都是,神经过敏,经常捕风捉影,你不要理会。”
云枫也就没有再往下问。
弗尔肯很烦,他的任务本来是救出两个孩子,结果孩子没救出来,把大人也搭了进去。虽然平心而论,这不是他的过错,因为这个绑架案本来就是谋杀的圈套。但是他总觉得自己有责任,现在中情局又疑神疑鬼,毫无根据地毁坏死者的声誉,真是太过分了。
他想了想,直接打电话给自己的对手比尔·斯通,质问说:“比尔,这是一件单纯的谋财害命案,你们中情局为什么插手进来?怎么扯到甘迪奥身上?”
斯通说:“马克,你别和我装模作样。我们一直找不到为甘迪奥转运那批军火的神秘商人。现在我有消息,可以肯定那人来自香港。楚明仁的本部在香港,忽然出现在阿根廷,又被人杀掉。说是偶然的谋财害命,太巧合了吧?傻瓜才会相信警署的说辞。”
弗尔肯说:“楚明仁是英国公民,卓有成就的银行家,你要调查,也应该事先和我们通气。”
斯通“哼”了一声,“少来这些冠冕堂皇的牛屎!此事涉及反恐,有绝对的优先性,你那些条条框框的公民权益可以统统见鬼去。”
放下电话,弗尔肯眯起眼睛,露出野狼发现猎物的神情。香港的商人吗?难道是齐云松?至今为止,关于这宗军火案,他手上只有一大堆缠在一起的乱线,现在似乎开始有头绪了。
第二天一早,达西多探长意外地约他到一个咖啡馆会面。
坐在临窗的小桌旁,弗尔肯一边搅动咖啡,一边询问地望着达西多。
达西多有些不大自在地说:“关于楚氏绑架案,有些事我想和你交个底。因为杀人现场位于甘迪奥家族的地盘,我一直怀疑他们才是此案的真凶——那几个嫌疑犯认罪太痛快了。但是我找不到证据,只能按表面的逻辑结案。如果米格尔·堂·甘迪奥是背后的黑手,那么,十有八九,他与楚明仁有生意上的往来。我不知道你是否对我有所隐瞒,昨天上午,中情局有人向我试探,他们似乎认为楚明仁与甘迪奥家族暗中合作交易,走私军火。”
弗尔肯说:“对我而言,楚氏命案,已经了结。我到阿根廷来,是调查甘迪奥等三大黑帮。就我所知,中情局对楚明仁的指控毫无根据。你不满意楚氏命案的结果,那是你的事;你愿意就此罢手也好,继续追查也好,谁也不能阻止你。我不清楚你找我做什么。”
达西多耸耸肩,说:“交流一下信息总可以吧?不然我去找云枫谈。这个案子表面上结得很漂亮,但不是没有破绽。没想到你们居然毫无异议地全盘接受,我怀疑这里面另有内情。”
弗尔肯不耐烦地说:“你是警察,说话要凭证据。怀疑之类,最好自己去琢磨。我希望你不要用你的猜测骚扰云枫,什么凶手可能没有抓到呀,他爸爸可能帮人做过杀人越货的买卖呀,等等。你是看他不够痛苦吗?非要雪上加霜不可?”
达西多盯着弗尔肯看了半天,“好吧,此事就算告一段落。我相信我们会有合作的时候。”
………………
云枫离开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前一天,达西多派人把遗物送到酒店。
是韩戎开的门。他接过纸盒子,回到沙发旁挨着云枫坐下,把纸盒放到面前的茶几上。
云枫打开盒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并排摆好。
达西多曾经说过,所有的贵重饰物都被匪徒剥走了,把他们拘捕后才陆续找到。留在被害人身上的,只有两样:云檀的皮手环和云杭的玉牌。
皮手环是因为不值钱,玉牌大概是因为匪徒不识货。
手环的本身和玉牌的丝绦都染有血迹,且被剪断取样,以验证DNA。
云枫拈起玉牌,合在手心,轻轻闭上眼睛,柔和光滑的手感,是那样的熟悉。
小杭喜欢把丝绦收得短短的,让玉牌恰好贴在锁骨间的凹陷。
清润的墨玉,朗如夜色,雪白的肌…肤,月一般晶莹。
多少次,他迷醉地凝视,无法移开双眸,未曾想,那浑然一体的美好,将有一天会无处可寻。
云枫深深地舒了口气,睁开眼睛望着手里的玉牌。
所谓睹物思人。然而小杭时时刻刻都在他的心念之中,他何须睹物思人。
云枫把玉牌递给韩戎,“戎哥,你收起来吧,这本是你的命牌。”
韩戎讶异地望着云枫,“这怎么可以?”
云枫把玉牌按在韩戎手里说:“戎哥,你收好。你给的礼物,小杭非常珍惜,一直都戴着。”
韩戎握紧玉牌,眼睛不由自主地湿润了,“云枫,我们一定要报这个仇。”
云枫说:“戎哥,我需要知道齐云松的所有违法行为。”
韩戎坚决地肯首,“没有问题。”
………………
云檀扒在窗台上往外看。虽然是工作日的上午,街上仍有三三两两的人过往不断,并不冷清,如果扔下一封求救信,很可能会有人拣起来交给警察。但是窗扇锁得严严密密,找不到任何缝隙。而马路对面的楼房,隔的比较远,即使有人,也未必能看见他求救的动作。不管怎么样,试一下总没有损失。
他转过身对云杭说:“三三,你的大速写本在哪里?我要用一下。”
经过一夜的休息,云杭觉得好多了,心脏几乎没有不适,正半躺在床上,慢慢用彩纸折着一只龙虾。听见云檀的问话,他好奇地抬起头,“毛毛要画画吗?在衣箱里。还有铅笔。”
“唔,我要写标语,最好用水笔。”云檀说着,从衣箱里取出速写本,又在侧面的口袋里找到一红一黑两支水笔。
他撕下三张大幅的厚纸,在床上摊开,分别用粗体醒目地写下“求救!”、“非法囚禁”、“请报警!”几个字。吹干之后,在“标语”的边缘抹上早饭剩下的米粥,准备贴到窗户上。
还没来得及把第一张贴好,门锁“哗啦”一响,劳力士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