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小说网 > 科幻电子书 > 夜歌 >

第9章

夜歌-第9章

小说: 夜歌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皇甫沁跨着骏马飞奔回了皇甫家的府第,她顾不得解去一身戎装,执着马鞭就冲进了她父亲皇甫继勋的房中。她跪在她父亲的脚下,连连地磕头,泪噎难抑。

  刚刚铲除掉了“ 眼中钉,肉中刺”的皇甫继勋,正在把玩着一块南朝的古玉。除去了秦洛期以后,金陵城中便再无一人敢顶撞他了,他就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他就可以完成他权倾朝野掌控金陵而后替王位以睥天下的梦了。

  他万不会想到,他的梦会被女儿的哽咽所敲醒。“ 这是出了什么事啊?居然让我一向自命不凡、口口声声不染污泥的女儿,向我———这个腌月赞的人,叩头。”

  “ 父亲,女儿求您了,求您饶过洛期吧!”皇甫沁抬起头来,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 沁儿,洛期是个人才,一个举世无双的人才。我不是不想饶过他,而是,我不能饶过他,绝绝对对地不能。我今天若饶过了他,终有一天,你就会如今日今时一样跪在他面前的,我的女儿呀,那时候命悬一线的,就是你的父亲了。”皇甫继勋把手中的古玉蓦然摔到地上,看着它清脆破碎溅起坠落,心爱的宝贝转瞬成为一片碎屑。“ 沁儿,你要记住,人在乱世只能如此,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皇甫沁瘫软在了地上。“ 我不能让他死,父亲,如果要他死,你还不如让我死。”

  我带着美酒和烤肉来到佛殿的时候,被铁链紧锁的洛期满身伤痕,正呆呆地看着火光熹微的“ 命灯”。灯光映照在高大的佛殿上,佛祖的神情凝重。几生几世的浮屠造化,一世的人怎样来断知呢?前世是福是罪,谁能告诉我,谁又能告诉洛期。

  洛期看见了我,笑了笑。“ 沾尘,其实我很清楚,‘命灯’是烧不到天明了。他们鞭笞我用铁链锁住我,就是要置我于死地。”他伸出手,对我说:“ 沾尘,给我酒。”

  我打开酒坛的纸封,默默把酒递给他。

  “ 最淳最烈的美酒,沾尘,还是你了解我。”他仰首大口地喝,所有的郁愤都消融在了他的肺腑间。真情至性的男儿洛期,你终于无法摆脱历代忠烈武将的悲惨命运。

  你若愤恨尽管发泄,因为,忠烈之将的死亡,往往预示着一个王朝的终结。小人当道,忠贤远逝,在潘佑李平林仁肇接连闭上眼睛之后,唐国的肉躯已开始腐烂,而你的死,将奏响它灭亡的葬曲。我说:“ 唐国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 我不怕死更不怕含恨而死,只是不想这样窝囊地死。我四岁习武,马战步战无不精擅,习兵书演阵法通五行生克,十九岁封将佩印纵横沙场,虽名动一方但却未能为国开疆扩土,不能率铁骑横枪中原轰轰烈烈地一战酣畅,纵死方休,实为憾事。”他痛苦地对我说,“ 若能在中原的沃土上横枪立马,问雄天下,那该多么豪情激荡畅快淋漓。”

  “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可惜,洛期,他们会踩着你的骨骸进入金陵,而不是你的战甲和宁死不屈的身体。”

  他抱起酒坛张开嘴把一坛烈酒直倒下去,酒水伴着他的泪水一起从脸颊流下。他放声长啸,钉固在地上的铁链发出颤栗的呻吟。

  “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沾尘,想不到,我连刎剑乌江的楚霸王也做不了。”他凄厉地笑,面容痛苦扭曲。

  “ 男人,战争与名利对你真的就那么重要么?”她推开房门,我和洛期都愣住了。

  站在我们面前的皇甫沁,一身素麻孝衣,双眼都已经哭得红肿。她面容憔悴,全不是平日里英姿飒爽磊落豪放的女中英杰模样。

  “ 皇甫沁……你这是……?”我难解地问。

  “ 秦老先生已经年过半百,我可不想让他来白发人送黑发人。”皇甫沁坐到洛期的面前,“ 洛期,我会处理好你的后事的。”

  “ 好,很好,做父亲的置我于死地,做女儿的来为我出殡,洛期的残身,全赖皇甫家了。”洛期说,“ 不过皇甫小姐金枝玉叶无需操劳了,相信沾尘已经为我备好了陋席一卷,秦某只求不会暴尸荒野即可,风光大葬怕是不行了。”

  “ 秦洛期,我皇甫沁素来说一不二的。”皇甫沁向怀里一摸,竟掏了一柄匕首出来插在身前的地上。“ 只要天明前‘命灯’烧尽,决不让你受凌迟之苦,我会亲手杀了你并且厚葬你。文弱的兮沾尘能够拦得住我么?”

  我摇了摇头。“ 我不能。但是,沁,你是那么深那么深地爱着他,你忍心亲手杀死他么?”

  “ 我不忍心,我爱他,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要亲手杀死他,我要他痛快地作别人世。我不要他痛苦。”她微笑着说,“ 我要亲手杀死他,我要在他咽气之前抱紧他。洛期,我要你永远都记着我,不管天上地下。”

  洛期还能说什么呢,他什么也说不出了。他只能看着她,心乱如麻。

  “ 秦洛期,我不管你怎么想世人怎么想,说我下贱无耻我也认了。反正我皇甫沁今生只认你敬你爱你这么一个男人,心甘情愿为你生为你死为你披麻带孝为你青灯余生。”

  “ 你是金枝玉叶享尽万千宠爱,何苦为了我了断红尘抛弃荣华。”洛期低下了头,无奈地说。

  “ 我皇甫沁读书不多,也不懂什么含羞淑雅,没有那么多矫揉造作,我爱你就要告诉你,要你知道要你感受要你不能躲避。”她话语坚笃斩钉截铁。

  我立时被这一番话征服了,是的,征服。这一刻天下的女子们仿佛都渺小和轻浮了,一身素麻的皇甫沁变得异常高大伟岸。甚至,连一世英雄的秦洛期也相形见绌了。

  “ 尔父假使有你一半的豪气,唐国早已南方封土北上阔疆,何至于屈从他人到今天国运危亡!”

  “ 除了天下苍生唐国运脉,秦洛期,你就真的只是一件没有感情没有温度的兵器么?家国天下。苍生名利。你心里就再没有其他了么?”

  “ 不,沁,他心里有,有着许多别人不曾知道他自己不曾面对的东西,他无比勇敢也无比懦弱。”我又对洛期说:“ 朋友,来世是一件很飘忽虚无的事情,今生,把今生该留下来的话留下来吧,不要欠今生太多的债,那样永世也还不起的。”

  这一刻的秦洛期神情黯淡,不复平日里的刚毅冷漠。他不再像个冰寒的战将,而成了一个伤情的浪子。他伸出手,慢慢放到皇甫沁的脸颊上。

  “ 沁,我与你父亲注定针锋相对不可妥协,今生今世,我只能对不住你。”

  我看到洛期与皇甫沁四目相望泪眼模糊,便识趣地退了出来。窗户上的一对人影终于依傍在了一起。

  “ 放开了仇恨的世界,是多么温馨甜美呵!”夷芽幽幽地说。

  “ 唐国如果灭亡了,皇甫指挥使想好了自己的退路了么?”司辰语气淡然,面上亦无表情。“ 多少年的处心积虑都将付诸东流了,亡国之臣是否还能享受此时的荣华富贵,我想,皇甫指挥使心里肯定比我清楚。”

  “ 司辰法师身为唐国的国师,竟然说出‘亡国’这样的话来,如果被圣上听到了,国师不怕圣上发雷霆之怒吗?”皇甫继勋冷冷地说。

  “ 唐国的运势,不是人说出来的,谁忠谁不忠相信皇甫指挥使比贫僧更清楚。”司辰说完这席话,便转身离开了。

  坐在空荡的客厅里的皇甫继勋,缓缓低下头来。“ 我老了。”他艰难地叹息着。

  寺里的晨钟响起,把沉睡中的秦洛期和皇甫沁唤醒。

  天亮了,佛也会在东方破晓的云霞的映照下醒来的。“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运皆空,度一切苦厄。”司辰双手合十,默诵经文。“ 南无阿弥陀佛。”

  “ 司辰……你怎么会在这里呢?”洛期惊讶地问。

  “ 我不在这里,能在哪里呢?佛说:‘照见五运皆空,度一切苦厄。’”司辰笑着说,“ 洛期,我是来‘度’你的。”

  司辰俯下身子。“ 命灯”早已熄灭,灯油干涸。他默念经文良久,仰起头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 洛期,佛要世人积德行善才会功德圆满,修善因得善果,修孽因得孽果。善恶到头终有报。所以,佛不会容忍你就这样死去的,只是希望你通过这次的经历能够明白,洛期,不要让爱你的人为你心痛,这同样是你作为一个男人必须承担的责任。”

  司辰从怀里掏出小小的油壶,徐徐倒了一些灯油进去,复又把灯点燃了。微弱的火焰跳动摇摆。

  “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洛期,这未尝不是一种境界,强迫自己去安逸地生活吧!”

  “ 可是,司辰,你不该得罪他们的,得罪他们,将使你将来的生活举步为艰。”洛期说,“ 司辰,他们也决不会要我继续活着的。”

  “ 他们不会要你活着的,但是,他们也不能不让你活。因为,只有你活着,他们才能坐在荣华富贵上面继续无度挥霍。他们需要这个残陋的小国给他们足够享用的名利和珠宝,更需要你这样的武将来支撑这个王国所剩无多的生命。”

  “ 王,现在已经是卯时,应该派人去看看秦洛期的‘命灯’了。”皇甫继勋上奏道。

  “ 爱卿所言极是。陈藩,速去查看,要具实回报。”李煜对近旁的宦臣陈藩说,“ 记住,若敢隐瞒事情,孤必严惩。”

  “ 奴才不敢。”陈藩回应。

  洛期怀拥着憔悴的皇甫沁,窗外的流云变化清风微拂。“ 命灯”的火光摇曳好像随时都要熄灭一样,颤巍巍的,始终提心吊胆。

  陈藩推门进来,正撞见了站在“ 命灯”前的司辰。

  “ 国师,您怎么会在这里?”

  “ 我来向秦将军传递佛的意志,我来向佛请求,求佛护佑唐国护佑王护佑百姓苍生。”司辰指着“ 命灯”对陈藩说,“ 陈公公可以回去对王具实回报了———‘命灯’不灭,秦洛期当不死。”

  “ 既然佛判定了洛期无罪,那么,就赦免他的死罪吧!将秦洛期贬为庶民,逐出朝廷。”李煜听过陈藩的回报后,当朝下旨。

  “ 吾王,臣有一言。”皇甫继勋上奏,“ 秦将军虽谎报军情,欺君罔上,但念他往日屡立战功护国忠君,可恕其前罪,谪为偏将,以让他戴罪立功。”

  “ 王,秦将军为我唐国第一猛将,且念他护国有功,请圣上下旨减缓刑法,准他戴罪立功。”张洎亦随声附和。

  “ 皇甫爱卿和张爱卿所言极是,就贬谪秦洛期为偏将,让他戴罪立功吧!”

  司辰苦笑着:“ 洛期,你终归还是难以摆脱这樊笼的束缚。”

  洛期不甘心地问我:“ 沾尘,难道唐国就真的要这样毁掉么?”

  “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说,“ 人间的战乱纷争太久太多了,上天不能容忍烽火狼烟再熏染这个世界了。乱世到了尽头。”

  “ 沾尘,我是女人,不能过问太多的战事。”织舞对我说, “ 但是,沾尘,你是否能告诉我,宋军离金陵还有多远啊?”

  我说:“ 织舞,洛期说的是实情。”

  唐国已经是在风口浪尖上了。

  在织舞宫闺前的花园里,鲜花簇拥着华丽的亭榭。红罗围罩,玳牙押嵌,雕饰隽秀,美仑美奂。我记忆里,在这姹紫嫣红间曾经充满了百灵杜鹃的掠影和鸣叫,后来逐渐稀落,如今惟剩艳花娇嫩,鸣鸟早已飞去不归。宓儿说可能是花的香气已淡,不能再吸引美丽的鸟儿飞来舞蹈和歌唱了。

  空气中尽是风尘和血液的味道,哪里有什么花香可言呢?不知何时开始,连天真无忧的婢女宓儿,也开始变得忧郁了。

  危机和杀气都已经逼近,除了还身陷在暖玉温香珠光宝气里的浪漫帝王,所有的人都开始变得烦躁和不安。

  静谧的子夜,皇甫家的马车忽然出现在我家的门前。皇甫家的管家皇甫福对我说:“ 我家老爷请兮琴师去抚琴。”

  我穿好衣服,怀抱古琴,坐着马车来到皇甫家。客厅里灯火通明,皇甫继勋坐在正中的椅子上,他要我弹奏一首清爽的曲子。他说他最近心神不宁时常彻夜失眠,看了许多医生吃了许多药依旧无济于事。

  “ 皇甫大人,您这是心病,不是平常药剂可以治疗的。”我说。

  “ 人们常说,心病需要心药医。沾尘琴师, 告诉我,能治愈我心病的心药是什么?”

  “ 可惜啊!大人,您的心病已经深入骨髓,不能再医治了。就像这个苟延残喘的国家一样,所有的内脏都濒临腐烂。再名贵的药再清爽的曲子都只是徒然。”

  这一年的夏末,金陵城里走失了很多人。其中,就包括戚葬蝶。有人说她跟着她的丈夫———那个富足的男人已经离开了,也有人说她默默死在了某个安静的阴暗角落,还有人说,她变成了一只蝴蝶,飞走了,永不回来。

  潮湿的流言像苔藓一样,杂乱滋生,凭空无据。

  我去了陆菁菁的“ 凤来楼”,所有的姑娘都说她们也不知道陆菁菁的去向。离开了莺莺的兮南枝,后来一直跟随在陆菁菁的身边,不离左右。如今他们两个人都不见了,而我的兄长兮南枝一生的最爱,一生的难舍,绝代舞姬戚葬蝶,似乎就这么不可思议地像青烟一样消失了。没有人去探究她的来处,也没有人去寻问她的去向。

  烟花女子,烟花女子,不就是像烟花一样的女子么。烟花散去,如梦无痕。醉酒的嫖客嘲笑着我满脸的疑问。

  我站立在人来人往之中,听着笑声、叫声、嗲声、哭声,一切混乱无章。那个曾经在这里笼集了万千宠爱的如锦女子,幻觉般地存在和破碎。我甚至有些质疑时光质疑我的兄长兮南枝,那个让他痴了一生的女子,她真的存在过吗?

  戚葬蝶或者死去或者离开或者被传说一把抹去了。

  但自此以后,也再没有人见过我的兄长兮南枝。

  入夜的秦淮河上,却总有人会唱起兮南枝的《相思曲》。缠绵哀怨,一如往昔。有数不清的善男信女为这一曲沾巾长息。

  “ 这首《相思曲》谁写的呀?”

  “ 一个叫兮南枝的男人。”

  “ 他是诗人,还是浪子?”

  “ 他是个擅吹长箫的乐师。”

  “ 噢。”

  ……

  在我不断在脑海里搜寻关于兄长的残余印象时,我的思想触及到了一个冷峻的少年。他手握一柄上古的战刀,站在积叠如山的尸骸上面,他的栗色长发在大风里舞蹈。他说他手里握的便是应龙家的“ 巨野之嚎”。他说他叫夏南。

  夏南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也不知道他的母亲是谁。他睁开双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老管家夏仆,夏仆说:“ 夏南你的父亲是陈国大夫夏御叔,你的母亲是郑国的公主夏姬。”

  可是,夏南苦笑着对我说:“ 沾尘,你知道么?夏御叔从不承认他有个儿子。而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证,郑国的公主夏姬从来没有生过孩子。但是,所有的人都叫我‘少爷’,毕恭毕敬,像我身体里真的流着夏家的血液一样。我是一个意外,一个纯属意外的意外,滑稽荒诞。”

  他随着夏仆在株林的深宅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生就了沉默冷酷处变不惊的性格。他有一双天空一样明媚的眼睛。

  在株林的百合花绽开的阳光里,在颓唐的古亭下,他见到了那个让天下男人都垂涎三尺的女子,人们口中所说的他的母�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