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前度-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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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非又在说著,赵竑止住思路,凝神听他声音。明非的声音已经低下去,很微弱地在说:“但是谁都可以认不出我,谁都可以指责我,只有你不可以……你本来应该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体谅我了解我的人啊,我一直在找你,一直在等你……”
赵竑低头看著他,见明非眼角忽然渗出两滴泪,只觉心头巨震:“明非……”
“我想你也许是活著的,或者这世界上应该有另一个改变历史的人,我一直在找,一直找……”明非喃喃著,“我以为你会来救我,所以我冒险被抓,冒险进京……我不是逃不掉啊,我只是在等你……”
赵竑手一抖,心头一热,吐出一口血来。
明非只觉得自己昏沈沈的,身体热得很,心里却冰凉一片,极为难受。
肚子在叫,饥饿带走最後一点体力,他难受得几乎窒息。
唇间忽然传来湿润,带著腥气的水进入咽喉。他在昏迷中皱起眉头,嘟著嘴要把水挡在外面,确实不成。
过了一会儿,唇上的东西果然离开了,空气中渐渐传来香气。明非肚子叫得更厉害,感觉身体被摇了两下,便迷迷糊糊睁开眼。
嘴里被塞进一块肉,一个声音很温柔地在耳边响起:“嚼两下再吃下去,恩?”
明非还在半昏迷中,神智很不清楚,半睁著眼摇头,要把肉吐出去。耳边的声音又哄又劝,明非只是不吃。过了半天,他摇头低声道:“我才不要吃你的肉,拿走。”
“是我刚刚打的兔子,乖,吃下去。”赵竑柔声劝著。
“兔子?骨头呢?”明非虽然神志不清,人却依然敏锐之极,便问道。
这句话说完,果然耳边的烦人声音不再响起,他又半昏半睡过去。再过了半晌,他手中被塞进一个硬硬的东西:“骨头都扔掉了,就留下一节,你摸摸。”
骨头不大,是只小兔子。明非模模糊糊地想,张嘴乖乖吃下肉。
等吃饱之後,他又被喂了几口水,才躺下继续睡。身上盖著好几层衣服,身下是温热的人体,让他觉得舒服,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再醒来却是被噪音喊醒的,有无数人的喊声从外面传过来,让他不得安生。明非睁开眼,略微回了些神,听到那声音是“皇上”、“明非”,来来回回不停地喊。
明非一惊起身,发现身下垫著的正是赵竑。赵竑只穿著一件里衣,正睡得香,那麽大的声音竟然也没能惊起他。
明非清了清嗓子,大喊一声:“我们在这里!”
他这话话音刚落,便听外面一阵骚动,激动声音随即响起:“哪里?皇上还是……”
“你们的皇上也在,这是山洞,你们等一下我马上出来。”明非提高声音,勉强站起身,拿了件衣服披在身上,向外走去。
其实刚刚的声音已经给外面提了醒,他们沿著声音传出方向,很快找到方向,和出去迎接的明非走个对面。明非连忙为他们指了路,一群人奔过来,看到地上的赵竑,都是大惊。
这一边带队的人明非并不认识,不过他们消息传递很快,马上把领队的喊过来,是孟珙、秦天鹏、吉容和一名侍卫统领。
孟珙见到明非,脸色不由变得有些难看。明非冷冷一笑:“有本事你现在杀了我。”
孟珙眼神一闪,真的想出手杀了明非,免得日後还有问题。他看看身边这些人,秦天鹏和明非之间的问题他完全不清楚,只觉应该都是可以信任的。
他正要出手,忽然听到吉容一声哭叫:“怎麽这麽多血?皇上、皇上!”
孟珙一惊,连忙跑过去,完全顾不到明非:“怎麽了?”
赵竑被抬到担架上,有血滴滴答答沿著衣服流到地上,他的衣襟被扯开,身上一片血肉模糊,深处已经见骨。
“太医呢?快叫太医!”孟珙大声喊道,他们这搜人队带的人还是很齐全的,太医更是带了好几个,就是怕来不及抬出去抢救。
太医马上过来了,和明非打了个照面。明非一怔:“郭太医。”
郭太医也微怔了下,来不及和他寒暄,开始给赵竑止血。
随著赵竑身上伤势露出,众人表情都变得极为难看,而明非也不觉咬著唇,不知在想些什麽。
身上的血止住了,郭太医见赵竑左脚鞋子也有红湿,便伸手把他鞋子脱掉。
──赵竑左脚整个都是红色的,小趾处空空荡荡平整一片,竟然被削了下去。
所有人都傻了,只有明非低头看向右手,手心里有一块骨头,他依稀记得,赵竑说那是兔子的。
他忽然感觉恶心,“哇”一声吐出来。胃里像是翻腾一般,不停搅动著。他不停的吐,没什麽东西了,就吐出血来。一旁秦天鹏看得大为心疼,连忙过来扶住他,拍打他後背:“明非,怎麽了?吉公公,我可以找名太医给他看看吗?”
吉容看了眼赵竑,不由苦笑:“要是明公子出了万一,皇上怕是也活不下去了,自然是可以的……”
孟珙想说什麽,吉容看他一眼,低声道:“孟将军常年在外,怕是不知。去年皇上整整病了几个月,一条命险些都送进去,完全吐血不止。他昏迷之时,嘴里不停喊著明公子的名字……”
“难道皇上的头发……”
吉容看回赵竑身上,微微点头,又指著赵竑身上旧伤:“这……并不是第一次。皇上能活到现在,只是因为明公子给了他希望而已。”
“所以,要杀明公子,和弑君没有区别。”吉容慢慢总结道。
孟珙看著气息奄奄的赵竑,感觉到自己可能真的错了。
郭太医很快做了紧急处理。这两天明非和赵竑两个人都是受损极重,而天寒地冻,就算不是寒气入骨,却也著实病得不轻,而且极有可能发展成风寒等症。众人不敢怠慢,把两人翻山越岭地抬出去。
走到一半,神志不清的赵竑竟然睁开眼,嘴里喃喃著明非二字。众人把明非抬到他身边,让他人就在一旁。但赵竑已经烧得糊涂了,伸著手不停地摸著,碰到其他人就打开,不断喊著明非。
最後明非看不下去,从担架上跳下来,握住他的手。赵竑马上安静下来,紧紧握著明非的手,不肯松开。
因为明非走得实在太慢,最後只好请他也上担架,躺在赵竑身边。赵竑抱住他,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低声念著。
他们很快到了科技园,把人抬到屋子安顿好,开始进一步的治疗。明非这一次受伤程度比赵竑轻得多,一直是保持著清醒,看著赵竑翻来覆去,整个人烧得通红,一条命几乎去了大半,不由恻然。
“你是皇帝,富有四海,又为何要怎麽折腾呢?”明非叹了口气,由赵竑抱著,缓缓闭上眼。
而且,又能有什麽用呢?
不管赵竑是真的能为他付出一切,或者还是在用苦肉计,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颗心早就死了,在发现赵竑就是江瑞成的那一刻。自那时起,他爱不爱赵竑,他是否在等著他寻找他……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永生永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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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分部失败了。。。
(1。2鲜币)桃花前度 二十二
二十二
入了冬,天一天冷过一天,而大宋弘兴帝已经病了一个多月,每日卧床不起,一切政务都由政事堂先审批,挑选重要的给他看。当然,东西到了寝宫,到底有谁来看就不一定了。
明非坐在桌边,提笔批完最後一本奏折,抬起头来:“赵竑,我该走了。”
床上的人长发垂地,在灯光照射下,是雪一样的银白。他缓缓转过头:“不等著观雪的事情解决了的?”
“她的事情,她自己会决定的。我走到这里已经太远,不能事事都为他们做了,何况我也没有那个能力。”明非笑了一下,道,“现在天凉了,我不想再在北方过冬。”
赵竑身体完全静止了,过了许久,他才慢慢点了下头:“好。”
说完这个字,他又缓缓转过头,呆呆看著床头,一动不动,连眼珠都没有动作。
人生至此,已是无话可说。
赵竑对自己承认,他确实是抱著希望,才会一直撑著,不管怎麽辛苦,也不肯轻易就死。也许并不是有意地用苦肉计,但实际效果便是如此,而且内心深处,也未尝不是希望明非能回心转意。就算再艰难再多条件,只要能和明非在一起,他就觉得开心了。
但现在,已是笙歌散後酒微醒的时候了,就算再想自欺欺人,也是枉然。
他闭上眼,感觉到刺骨寒意。
没错,冬天了。
明非要走,便是动作极快。他让孟珙留住观雪,本来想把元宝也留下的,结果小孩子竟然说什麽也要跟明非一起,就算离开这很大的屋子、离开另一个爹爹和兄姐,再去过那种漂泊日子,也要一起走。
於是 ,在天彻底变冷之前,他已经坐上南下的车。这一次身边只有元宝,秦天鹏一直想跟著他,被他拒了。
因为天冷,他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走走停停,而是一路杀去临安。一路南行,一路变暖。等到临安的时候,北方已经该是冰雪漫天,临安却暖得很。明非身上有些闲钱,干脆买了个院子,暂时住下。
那是之前临安还是国都的时候,某位大臣的宅子。由於国都迁回汴梁,临安的房价一落千丈,这种院子更是跌得厉害,倒让明非捡了个便宜。
这里气候好景色好,唯一的问题是食物。院子里只有位看门老大爷,平日自己做来自己吃,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偏偏明非从小到大什麽都干过,就是没有自己做过饭。在现代的时候原来有父母,後来一直住在学校里,根本没有厨房。回到古代後人力便宜,他更是事务缠身,哪里有时间学这个。
在外漂泊的时候天天住客栈,倒也不在意。现在有了自己的宅子,再天天吃外面的,可实在不太说得过去。
明非於是让周大爷找位厨子来,或者是在附近的饭馆里包餐。最後老大爷据说是在附近一家破落户里找到了厨子,人也不过来,就是每天三餐送到府上给他们吃而已。
第一次午餐送过来,明非拿起筷子夹了一口,便有些呆了。
“大爷,你见过那个厨子吗?他多大年纪?”
“年纪啊,可不小了,搞不好比我老头子还老。”周大爷年纪大了,说话也有些夹缠不清,“听说还是以前万岁爷在临安的时候,宫里用过的,一手厨艺很北方。”
“哦,那难怪……”明非点点头,不再挂心。
临安虽然暖和,现在毕竟也是冬天,而古代的冬天实际上比现代要冷得多。明非是个怕寒的,如今身体又弱,便每天窝在家里不出门,专心写书。
这院子有不少前任主人留下来的物事,几个小手炉方便可爱,还有间屋子里竟然盘了炕,还有张床上矮几,可以直接拿来当小桌用。
这些东西,想来就是赵竑的发明了。明非停住笔,微微叹口气。
他原本一直在金国,对大宋实在谈不上了解。即使有许多细作传递消息,终究也无法知道太细节的事情。要是早知道赵竑还身兼发明家,在相见那一刻,他也许就喊出来了。
也不会落到这样的结局。
却不知道赵竑在开封可还好,现在整天不出屋,也不去了解政事,便连一点消息都不知。赵竑现在的身体比他还要弱上几分,今年冬天不暖和,希望他不会再作死做活才是。
这天下,再经不起一次乱了。
想到这里,明非低头看著手中字稿,微微迟疑。
忽然门一开,元宝连蹦带跳跑进来,一下子跳到床上:“爹爹,好冷啊,元宝要暖暖。”
明非见他被冻红的脸,不由笑出声:“让你调皮在外面玩,来,盖上被子。”
元宝巴著他,好奇看著他写的字:“爹爹又在写童话吗?常、常……”
“识。”明非教他识字,“常识,就是说,每个人都该知道的知识。”
元宝忽然哭丧脸:“元宝不知道,看不懂……”
“你才这麽一丁点大,能认识一些字就很了不起了,当然看不懂。”明非刮著他的鼻子,“再说不只是你,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不懂,所以爹爹才说‘应该’啊。”
“可是爹爹懂,元宝也要懂。”元宝拉著明非衣角,“爹爹讲给元宝听嘛!”
“其实……这些东西满没用的,真的现在放出去只有两个结果,或者社会大乱,或者我被打死……也不对,还有可能是根本没人注意,就被扔到垃圾桶了。”明非笑道,“如果真的有用,对你、对你那位爹爹,可能都不是好事……元宝,这些东西,可能会很危险哦,你真的要听吗?”
“危险?”元宝瞪大眼睛,“不行,爹爹知道,很危险。那元宝也要知道,这样危险就会先找元宝,就不会去找爹爹了……”
明非心里暖暖的,摸摸元宝:“所以说,人有免於恐惧的权利……至少如果他们真的有常识的话,就不该因为我这些话而做什麽威胁我人身安全的事情。”
“岂有文章倾社稷,虽然下一句我是不赞成的,这一句倒是可以用来狡辩一下。”明非笑一笑,摸著桌上的纸笺,缓缓道,“在很久以前,西方有个叫做希腊的国家……”
他於是开始讲,从雅典城邦讲到“美国”独立。当然这时候美洲大陆还在等待大家来发现,法国没有革命,连英国的大宪章都不知道在哪里。明非一边讲一边想,或者应该先把宽容写出来,然後再考虑这本的问题。或者留著手稿不发表,反正按照大宋这样子发展,应该不会太糟。等到若干年後考古学家考证到他的遗物,就会得出“近代民主由中国开始,中国民主由辨然先生开始”。这不也很有趣吗?
想到考古学家可能的表情,身为业余考古爱好者的明非不由开心笑出来。
“爹爹,你笑什麽?”元宝抬头问。
明非摆摆手:“没事,一些古怪的念头而已。”
元宝摇头:“不古怪啊,爹爹,我觉得很好……”
“啊?”明非微惊。
“爹爹说的那些很好,这样隔壁二毛小黄他们就会好好的……”元宝拉著明非的手,抬起头认真看他,“爹爹,元宝长大会努力,把爹爹说的这些都实现,好不好?”
明非被惊到了。元宝是多小的孩子,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难道天生有领袖气质的人,连生个孩子都会这麽领袖?
而且,元宝可是正宗的皇子,说来也是有继承权的。大宋本来就是历朝历代中皇权最轻言论最自由的时代,再过个几十年,在自己的影响下,外加赵竑那些科技启蒙,也许真的能够往前走一步呢。
明非随即失笑,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元宝的出生一直是赵竑的心病,若不是江德妃做出正确选择,把孩子交给她养,现在还不一定会怎麽受忽视呢。
赵竑原本恨江德妃和这儿子入骨,就算日後他对自己淡了忘了,但孩子也一直在宫外,按理来说更没有继位的可能。明非向来很厌恶那种争权夺势的内耗,绝不会教导出一个这样的儿子出来。
若要让元宝回去抢皇位,他还宁可等他成年给张地图,让元宝去征服西伯利亚……不成,太冷了,还是南洋吧。
明非摸摸元宝的脑袋:“你长大还有好多年呢,你的父皇也春秋鼎盛……”
小孩子瞪大眼:“什麽叫春秋鼎盛?”
“就是说年纪不大,还能活很久很久。”明非也发现自己用词不对,要知道赵竑生理年纪比他还小一些,他总把他想成四十多岁,那是不对的。
元宝瘪嘴:“在皇宫里,有怪男人说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