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晋江2012-09-19完结)-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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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之后,他早早的躲进被窝里,下午的相见让他回味久久,默默地念道:“晓雅,晓雅,你今天真的承认还是我姐姐吗……今日一别,又要一年之后才能再见吗?给我一点点勇气吧,你如果要我去见你,我现在绝不躲开!涛声——会依旧吗?为什么我还在伤感?”
又想到了刚刚的歌,那个除夕他永生难忘,“爱你爱不够/怎么舍得你走。”这两句歌词道出了苏晓雅离去带给他的悲伤。那是苏晓雅离开的第一个春节,这年春晚是最让他感动和怀念的。还记得大年初一的日记写到————
《DV今晚》,我拥着伤感入梦,盼着不会在哭泣中醒来。
《我爱我家》,快乐的一家,此刻我的梦想很简单,就是和你拥有儿女一双,看他们快乐的成长,“我爱我的家,儿子女儿我的她。”
《至少还有你》,林忆莲来为我演出,至少还有你,我怕来不及,你在哪里呢?我们还能不能再见?
《激情依旧》,激情燃烧的岁月在继续,石光荣、褚琴老两口真让人羡慕,我们老了之后会是那样吗?
《不见不散》,爱你爱不够,又怎么舍得你走?还记得“冷战”时2002年4月12号晚上你唱的《祝你平安》吗?孙悦姐姐舞台上演绎着感动呢,可你不在我身边。“我和她相约在今生——不见不散!”
《风雨彩虹,铿锵玫瑰》,再多忧伤,再多痛苦,自己去背。
《好人好梦》,黑鸭子的另一种演绎,我的梦真心为你,告别昨日的伤与痛,我的心你懂吗?
《难忘今宵》,羊年来到,青山在,人未老。
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到了死去的老公公,梦里回到了当年,那个风光旖旎、温柔缱绻的年代……现实的苦闷需要梦里的宣泄,鲁迅先生却说:“梦醒之后发现自己无路可走。”————
“因为梦见你离开,我从哭泣中醒来,看夜风吹过窗台,你能否感受我的爱。”她离去的那个冬天,雨冲有两次梦到她回来:第一次哭醒了,第二次醒后哭了。雨冲才晓得这份感情对自己而言已经刻骨铭心。相思,竟是让人如此骨蚀魂销!孙楠那首《你快回来》让他久久不能平息,一个人种的苦果得自个儿慢慢品尝。
她走后,他学会了关心和体贴,每每对别人示以关怀后他往往感到失落:如果当初对她有对别人一半好,自己也不致于悔恨至此。回想起有一次她不开心时传纸条给他,说很伤感,要他写几句描写伤感的话劝慰。——这是多么简单的信赖。
初四下学期开始的时候正月廿三(周日)那天去上晚自习,门卫说听课,雨冲只好回家,骑车没走几步就听前边有人问:“哎!你咋回去呀?”声音不大,但在他听来却是心头一颤,霍地抬头,不是她却是谁?她似笑非笑地瞅着他,雨冲竟傻傻的应声:“(晚自习)不上啊。”居然没想到下车停下说说话,就这样擦肩而过,等彼此之间走远些,才蓦然清醒,是她,真是她!别走,等一下!想把她喊住,话到嘴边又忍住,她停下又怎样呢?算啦!
这次会面让他足足高兴了好一阵子。
嗯,柏拉图设计的理想的爱情模式就是这样吗?他想。
还梦到读《宋代名家词选》的情景,“才子的称号应该是你的。”她的话是他不断汲取诗词文章知识的动力。碰到好词好句,他都幻想着是和她一块儿学的,这样记忆得更准确;独自吟诗朗诵,他都幻想着她是他的听众,这样理解得更深刻。浪迹天涯、清饮小酌、花前月下、抚琴按箫、松下对弈、扫雪烹茶、池边调鹤、小园艺菊、茜窗夜话,杨过小龙女双剑合璧的种种你还可还记得?我已经博得了才子的称号,晓雅呀,晓雅,你还愿不愿意做那个遗世独立的佳人呢?
… … … …
一觉醒来,天色尚早,另外的五人犹自在梦中,雨冲去教室早读,读会儿英语,背会儿单词,便找出抄录的诗词读起来,觉得秦观《满庭芳山抹微云》最妙!细细咂摸味道——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
暂停征棹,聊共引离樽。
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
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
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
漫赢得青楼薄幸名存,
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
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忽然忆起2002年春天,他戏称苏晓雅作“苏小妹”,自比“苏东坡”的那段记忆,这时的心思却把自己想象成了秦少游,野史笔记里说秦少游娶了苏小妹,还有苏小妹新婚之夜三难夫婿的典故。虽然苏小妹多半是后人的附会,但他宁肯相信这是真的,毕竟这些传说寄托了人们的美好愿望。白娘子、孟姜女、梁祝、牛郎织女,四大民间传说都是附会的,可是照样流传千载!想着想着,他无比自豪起来。
上午四节课上,试卷陆续发下来,成绩也出来了,雨冲考了658分,全班第一,在学校排第三名,第一名比他多20分。又一次与第一名交臂而失!这成绩也凑合了,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下午月休回家,回家可以好好休息了,可未来会发生什么呢?
☆、横塘忆旧·第二章·等闲变却故人心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纳兰容若,调寄《木兰花》
回家休息半天,下午的时候,去爷爷奶奶住的老院。
老院的位置是全村数一数二的,前后左右的人家几乎都翻盖了房子,青砖碧瓦的,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多年的泥泞土路变成了柏油马路,道旁的电线杆儿换成了路灯架子。
只有这他家前后两个院子,自雨冲记事儿起就一直是旧模样。最大的变化就是少了老公公和老婆婆——他的曾祖父和曾祖母。在他们的乡俗,应该喊老爷爷和老奶奶。
后面的院子搭着锁呢,家里没人。他轻轻取下锁头,悄悄走进去,爷爷奶奶住的本来是前院靠着大门的屋子,可是八年前被迫把前面的窗户门堵上,朝后院开了新的门窗,北屋改成了南屋,和老爷爷老奶奶在一个院子里,因为和雨冲的叔叔不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家的难度更大些。爷爷屋门锁着,他信步来到曾祖父的房前,
这屋子早就空空如也,黑色木头门上搭着一把破锁,两边的春联被雨水冲刷得只剩些泛白的纸条,墙根也碱得坑坑洼洼,门外的积土随春风飞扬。
他顺利的推开门,一股熟悉的气息裹着潮湿扑面而至,乍一闻到久违的味道,鼻子竟然一阵酸楚。哦,他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儿时的记忆被眼前的景象勾起。他忍不住找寻着,两位老人家平常做的沙发不见了,沙发之间的小桌子不见了。人当然也不会再见了。
桌子上方墙壁上还贴着他小学五年和初一初二的奖状。多年以前,曾祖父就是坐在沙发上,扭头看着雨冲的奖状笑着对曾祖母说:“你看着吧,咱冲冲的奖状啊,能贴满墙哪!以后不用买画了,奖状一年一张。”
可是两位老人家都不在这里了,四年前曾祖父去世,随后曾祖母便离开了这个家。
他忍不住走进里屋,写字台还在,椅子还在,写字台上方的相片也还挂在框子上。两位老人的合影正向他凝视着,他们是知道他们的重孙儿来了吗?为什么眼神那么慈祥?
雨冲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那一刻他是多么怀念儿时。那时候,他们每天都备下好吃的盼着他来,向亲戚邻居夸赞着他们唯一的命脉;那时候,雨冲总是把得到的糖果先举在二老唇边,尽管他们从来没吃过,因为这是留给他的,雨冲吃了,他们才感到甜美。
其实,繁华落尽之后,平平淡淡的温情才最让人感动!雨冲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这份温情却硬生生地消逝了。他忍不住低声念道:“叶子落了,是风的追求,还是树不挽留?”
独自呆立了许久,透过玻璃看到奶奶回来后,他才慢慢离开这屋子,带上门,搭上锁。他默默想着:明年一定要考上大学之后,到那时把老奶奶接回家。可随记却大感惴惴:“我考得上吗?即便考上,现实真的就会变吗?2001那年,奶奶求的签上说十年以后这个家才会复兴起来,这才第四年呢。”
其实自从高二上学期准备期末考试的时候开始,雨冲已经很久没这么样放纵自己的悲观情绪了。昨天下午见到苏晓雅和晚上同家豪聊天这两件事,拨动了他内心深处那根脆弱的弦,今天复又睹物思人,实在情难自已,不禁低声读起《红楼梦》里的词句——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
择膏梁,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爸爸这几天回家提货,晚饭之后和妈妈一起在外间合计着生计,雨冲躺在自己的小屋里读书,初中用的书桌摆在床头,初中四年里他在上面刻的大大小小的字隐约可见,有柳梦雪送他的“大公无私”,有电视剧《金搏虎》的主题曲《情侠》,很多很多记忆…他顺手抽出桌洞里的那本古汉语的书,无意间得到的一本旧书,因见有古汉语语法知识,故而一直放在可以随手拿来的位置,翻看着不久即进了梦乡。
第二天的早饭吃得挺晚,母亲告诉说:“你盈盈姑在家呢,说是请了病假。”是啊,虽然几步之遥,可是竟然好久没见她了呢,或者是自己一直在逃避着吧,不自觉地切断了和苏晓雅的一切联系。还好,他伪装的手段还算凑合,父母从未看出过他的心事,当然也许是他们故意不问。干嘛让他们操心呢?何况,人内心最深处的悲喜,是需要自己慢慢体会的,无法也不愿意向第二个人表达。
来到熟悉的门前,雨冲竟也恍如隔世,自己是怎么了?一草一木也关情,眼前真真切切的存在如何都给他都恍如隔世的感觉?
盈盈姑在屋里呢,刚到了门口,雨冲就听到了熟悉的旋律,是《葬花吟》。这个时候哪个电视台播《红楼梦》呢?进屋才知道,她看的是DVD。
“哟,大忙人怎么得空出来了呢?”盈姑笑着让他坐下,抓了糖和瓜子出来。把视频暂停住,恰恰停在“一朝漂泊难寻觅”一句,许多白花儿浮在湖面上,水面映着垂柳的倒影。
雨冲笑道:“再忙,我也不能忘记您啊!人缘奇差的我统共就那么几个朋友。很多事儿就是这么奇怪,天底下最大的恶人也总有几个说得上话来的狐朋狗友。”
盈姑佯怒道:“哦?那你这是把我比作狐狗了?哼,我看你呀越来越放肆了。”又嘻嘻笑着说:“难怪有人不理你了?”
雨冲心念一动,笑着问:“谁敢不理我?我就是再不济,冲您,别人也不能对我那么过分啊?”
“哟哟,瞧你学习没怎么进步,油嘴滑舌的功夫倒是大有提高呢。”
雨冲一把抓过遥控器,点开视频,“我还没听够呢,多美的诗啊!这段儿太经典啦!”他忽然记起应该问问她生病的事儿,“据说您生病请假好几天了?现在可大安了?”
盈姑不禁莞尔:“大安?您还真熟悉《红楼梦》,前天看的时候,贾宝玉去梨香院问薛宝钗的病,就用的这个词儿呢?对了,那一集里宝姐姐拿出戴的金项圈给他看,上面有什么字来着,瞧我这记性,这会子倒给忘了。”
雨冲其实只通读过两遍原着,至于这版电视剧,也只断断续续看过一些片段。于许多细节并不是很熟悉。心下只知道她说的是“比通灵”一事,至于金玉上刻得那一对话却是一时想不起来了,笑道:“我也记不清了。咱们先看这段吧。”
不一会儿视频马上自动播放到下一集,两人聊着关于学习的事情,盈姑成绩不大好,而且又不在县城上高中,雨冲没法子知道得很清楚。心想若是她也在县城里的话,也许会常常带苏晓雅去找自己玩儿了,可现实毕竟没有那样的顺心如意。想到这一节,他忍不住问起:“你和苏晓雅经常联系吗?”
盈姑笑道:“联系得比你多,大约一个月写封信。有时候她提前告诉我什么时候月休,我倒是会打电话给她的。”
雨冲马上问道:“你写的信,她可是回吗?”
盈姑很诧异:“这还用问,当然回了。难道你从不给人回信吗?”
雨冲有些语塞,听她继续说道:“听家里人说你在学校整天忙着学习,是不是不大见苏晓雅呀?你俩还因为以前的一些事情有什么顾忌吗?”
虽然明知道这次会谈及此事,雨冲还是不知道怎么样很好的应答:“我,学习比较忙吧,小小的县城我都一点不熟悉呢。高一去她学校找家豪玩的时候,见过她几回,只是打招呼随便聊几句,嗯,没大,没大说过什么。”
盈姑道:“她在信里和我说,你常常故意不见人家,更没有主动去找过她。唉,你呀,还是那个拗脾气!不说好上高中之后和好的吗?怎么反而越来越疏远了呢?”
雨冲淡淡道:“学习都很忙,我几乎不出校门,尤其上了高二以后。不过,前天去她门学校玩过,见过一次。呵呵,不说这个了,看电视剧呗。”
眼睛盯着屏幕,心里却飞向别处:
“她在信里和我说,你常常故意不见人家,更没有主动去找过她。”盈姑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晓雅真的是这么说的吗?脑海中闪过高一几次相遇的情形:
第一次在他们餐厅,他去找家豪玩儿,苏晓雅和霏霏一起来吃饭,他俩就这样相遇了,同时还有修雯雯、夏青荇几个,他们围在一起。雨冲那阵子碰破头了,带个军帽盖住白纱布,因为流了很多血,精神一直恍惚,加上见到她之后心神激荡,他竟然没主动和她说话。结果,她没等吃完就借故走掉了。他就只顾傻傻地目送。
第二次是家豪他们几个月考完来找他玩,告诉雨冲说苏晓雅月考成绩不好,听说他那个星期不去玩以后很不高兴。他第二周便去找她了,家豪喊她出来,雨冲见她情绪却很好,于是随便聊了几句走开了。
第三次又是在食堂,她问:“在那边怎么样啊?”他答道:“还行。你呢。”她说:“还行。我有事儿先走了。”他目送。
第四次是在返校的汽车上,他先坐上的车,那时、会儿还有座。等晓雅后来也上这车的时候,就只能站着了,她就站在她旁边,他竟故作不见,用大衣上的帽子蒙了头,读着一本破破的《神雕侠侣》。
第五次是在苏晓雅的教学楼,他那次买高一下学期的《地理教材全解》,到他们的教学楼转悠,晓雅和一个女生趴在栏杆上聊天恰好看到他,说了几句话,他又匆匆离去,扔下一句:“替我和家豪说,假期我去找他玩。”
高一下学期却只见过两次,头一回是在他们学校,路过食堂,家豪他们劝她吃饭去,他却坚决不去,正在争执不下的时候,她恰恰抱着书从宿舍出来。她说要报文科,他说自己的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