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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少年追命-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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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鹰盟”事务,暂由“一”、“飞”、“冲”、“天”四组织总统领“雄霸天下”张猛禽主理。林投花主政的时候,对他已非常倚重、十分信任。他手上还有“三大祭酒”,即是“小相公”李镜花,还有“痛心掌”司徒黍、“疾首拳”欧阳线,都是极为出色的人物。
  ——现在,大将军下令要歼灭鹰盟,不啻使追命(尤其是他)和大笑姑婆颇感为难。
  可是,要不是由他们来主理此事:
  李镜花就死定了!
  一一李镜花一死,冷血的冤案就沉冤不白了!
  痰盂一出,号令大下
  高手的力量一如杀手,到一击必杀的时候才现身出手。
  自从安排了大笑姑婆、阴司杨奸和追命去解决“鹰盟”,而他自己却亲领精兵对付燕鹤两盟之后,便一直很少出见外人,听说终日在后院的那口古井旁,来回、负手、踱步、沉思。
  沉思不已。
  ——他在想什么?
  ——他到底在盘算什么?
  ——他究竟在计划些什么?
  谁也不知道。
  来了这么久,大笑姑婆还没见过大将军的出手。
  追命也没有。
  ——一次都没有。
  这个穷凶极恶的人物,除了偶尔表现他的大慈大悲大智大慧外,似乎已完全用不着出手、不用他出手、谁也不值得他表现身手了。
  要出发之前,追命觅着了个机会,偷偷问大笑姑婆:“对鹰盟的人,咱们杀是不杀?”
  “你说呢?”
  大笑姑婆用一支小小的尖椎,竟在她镀金的门牙之后刺戳着,发出细微但极刺耳的声音来,齿龈还冒出牙血来。
  追命知道她的能耐,只有忍耐。
  “要是不杀,大将军定必怀疑。他似已起了疑心。”
  “嗯。”
  “要是杀,鹰盟敌友难分,我也不愿误伤无辜。”
  大笑姑婆的牙龈又因挫戮而发出令人舌酸的锐音来,追命不觉皱了皱眉头。
  “你受不了吧?可知道:死士就是为完成一件任务,随时可以不惜死;志士就是为达成一个理想,不折不挠;而斗士便是为一宗旨奋斗到底的人。”大笑姑婆笑了,“这三种人,既无畏牺牲,而且都比忍人之所不能忍——你听到这无关痛痒的声音便不耐烦了,如何能成不朽之功业”?
  追命苦笑道:“师姐教训的是。只不过,我只想做该做的、当做的,对不朽与否,倒没有想过,也不敢奢望。”
  “大将军是个厉害人物,此举说不定是为了试探我们,鹰盟的人不杀是不行的,只看能不能少杀一些;”大笑姑婆道,“不过,在杀敌之余,不妨对‘小相公’放一马,而对那位手拿痰盂吐唾液的家伙…………”
  她指的当然是“阴司”杨奸。
  “也不妨多加照应。”
  追命听懂她的“意思”:
  “照应”的意思是——
  就像上回她“照应”了“三鬼”一样。
  ——受她“照应”的鬼脚、鬼发、鬼角,真的变成了“鬼”去了。
  一路上,大笑姑婆都有意“照应”杨奸。
  可是,杨奸不易被人“照应”。
  ——他一个人就好过“三鬼”。
  杨奸令追命最感可怕的一点是:
  他念书。
  就算是启程到“鹰盟”总坛的路上,决战在即,奔波跋涉赶程,但只要一有空暇,杨奸仍不忘读书,并且读得一些是一些,加上他过目不忘,更是获益良多。
  ——他既为武林中人,又何必如此勤奋向学?!
  追命认为:这就是他了不起的地方,不像一些成不了大器的小人物,稍为得志,忙上一些,就说无暇进修、无法念书(“忙”亘常是他们的借口,而“念书又不会增长功力、发财升官”便是他们目光如豆之见),其实便是要在极忙时仍能进修才算是真正的读书人、大人物。
  大笑姑婆则觉得杨奸太“滑”:
  比泥鳅还“滑”。
  ——他几乎不相信任何人,所以他看去在任何时候都轻松自在、谦卑顺从,但其无时无刻,不在提防戒备。
  ——这种人,不好对付。
  可是这种人要是你不去对付他他便会来对付你。
  吃掉你。
  ——吃掉了你你还以为他是大恩人。
  事与愿违。
  还未到“鹰盟‘总坛,只到了离总坛还有六里半的”六分半亭“,他们一行三人,便遭受到张猛禽、李镜花、司徒黍、欧阳线和一众鹰盟好手的突袭。
  鹰盟也是仓卒应战。
  ——他们得悉“大连盟”要全面出动,对付燕鹤两盟的联手,本来已松了一口气,认定大连盟决无暇兼顾,可望一时之平靖。
  可是李镜花却认定大将军人会来杀人灭口,找他的麻烦。
  ——声东击西,是大将军的惯技:生癣帮就是这样给剿灭了的。
  由于她的力劝,张猛禽还是加紧了提防。
  ——“小相公”李镜花本来就是“鹰盟”中除张猛禽之外,武功最高的一人,只不过她已为屠晚所伤,失血过多,重伤未愈,功力得要大打折扣了。
  ——许是因为她功力大打折扣,大笑姑婆一开始就找上了她。
  李镜花相当秀气、皮肤细致得一匹罕有的绢、清秀得像山中无人觅得的泉、秀丽贵气得带点倦意。年纪那么轻的她本来是不该带有这一种出尘的倦意的。这种女子,要是半夜梦到她,醒来之后多半发现自己原来是哭醒的。
  ——她是女子,但却作男子装扮。
  我见犹怜。
  她胸前有一面镜子,是能把所有来袭的劲道反照回去。
  大笑姑婆祭起老拳,在拳风如虎啸狮吼之际,她向李镜花说了下面的话:
  “你快走,我不想杀你。”
  “大将军要杀你灭口,你如果不想死,就快把所见到的向所有的人说出来,那时,他再杀你也没有用了。”
  “你有伤在身,决非我之敌,快逃!”
  她在这样做和这样说的时候,追命正以双腿缠战欧阳线的“疾首拳”和司徒的“痛心掌。”
  以追命的功力,足可稳胜。
  但他多用拐杖,少用脚。
  一是他不欲杀人。
  二是他不想露出真正的武功。
  他和大笑姑婆都心照不宣:
  把“独步天下”张猛禽让给了“阴司”杨奸。
  这两人正是棋逢敌手。
  杨奸本来不欲跟张猛禽交手的。
  他想找追命。但追命已跟欧阳、司徒力拼。
  他要找大笑姑婆,但大笑姑婆已缠上“小相公”李镜花。
  而“天朝门”带去的弟子,还有“大连盟”的子弟,正跟“鹰盟”徒众力拼不下。
  何况,张猛禽一力、一心、一定、一直要我的是他!
  ——在一向嚣横自负的张猛禽心中,崔各田名不见经传,大笑姑婆只是个女人,他要斗的,是最难斗的人物:例如杨奸便是。
  张猛禽通晓十三种身法,四十一种拳术、掌法,还有会使十九般兵器,但自大志大、才高气高如他者,竟然自二十八岁起便把一切杂艺放下,专心一致把所有的武功,合成一式,这一式便叫做“独霸天下”。
  ———个人有才并不十分难得,但有才而能不滥用,聚精会神,专攻一事,必有非凡成就,这才难能可贵。
  张猛禽便是这种人。
  所以,“独步天下”虽只一招,但只要他飞得上去,就真的“独步天下”,无人能把他扳下来。
  ——杨奸能吗?
  痰盂一出,谁敢不从?
  喀吐一声,莫敢争锋!
  ——谁能独霸江湖、君临天下!?
  张猛禽只有一招。
  他长身而起。
  飞空而落。
  ——成败、生死,尽在一式。
  谁成?
  谁败?
  ——谁生?
  ——谁死?
  张猛禽飞跃而起,如一只猛禽,飞扑急取杨奸,杨奸知道自己不能避。
  ———避,势就弱了,只死一途。
  不能躲。
  ——一躲,气就衰了,只死而已。
  不能招架。
  ——任何招式都不能破这千招万招式合成一体的一击他只有迎战。
  他扬起了“痰盂”。
  ——那一只奇怪的、幽秘的、七色闪幌的痰盂:
  张猛禽只觉有一股大力把自己吸进痰盂里去。
  他快给吸进去了。
  不可以给吸去。
  决不给吸去。
  快吸进去。
  吸进去。
  进去。
  进。
  出。
  出来。
  逼出来。
  力逼出来。
  大力逼出来。
  他全力逼出来。
  他终于逼了出来。
  杨奸只觉得痰盂中有一股锐力正反攻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件事发生了。
  “小相公”李镜花向大笑姑婆说了一声:“好。”
  她的意思是明白大笑姑婆的苦心。
  大笑姑婆立即停了手。
  没料李镜花一返身,身上的晶镜发出了厉芒,照在半空中张猛禽的额上。
  张猛禽的额头立即冒起了热烟。
  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杨奸立即出击。
  他一张口:
  一朵飞痰——
  穿过了张猛禽的咽喉。
  张猛禽萎然倒下,整个身子萎缩成一只老猫般的身躯,给吸入了杨奸手上那口痰盂里去了。
  几乎是同一刹间,大笑姑婆已顿悟了一切。
  她立即飞掠而出。
  掠出“六分半亭”
  并向杨奸大叱了一声:“快走!败露了!”
  ——奇特的是:这一声大喊,是向杨奸而不是向着追命。
  暴食折断的牙
  她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一发现不对,即退,才掠出亭子,亭上忽“掉下了”一个人,一出手,一掌如令,已印在她胸膛上;她看到那人,就像是见到自己昨天亲手杀死的人今天活着一样,像连闪躲都忘记了。
  那人一招手,袖手退开了一边。
  他的额头光可鉴人。
  他又狠又绝的出了手,但旋即又大慈大悲的站在那儿,像一个没事的人儿一样。
  他当然就是大将军。
  ——“惊怖大将军”凌落石。
  他在看他的手掌。
  他的手掌像一面令牌。
  将军令。
  惊变。
  ——大变遽然来。
  追命一见大笑姑婆忽然软叭叭的挨在亭柱上,又见大将军蓦然出现,他立即采取了“速战速决。”
  他踢飞了欧阳线。
  踢倒了司徒黍。
  他只想/要/意图把这两人踢走。
  ——可就在他踢开两人之际,八条人影,分两处扑去。
  几乎就在同一刹间,那五个人的一组,已把欧阳线“五马分尸”:头、手、脚、各扯了下来。
  同时,另外三个人的一组,亦把司徒黍分成三截:上、中、下断开了三段。
  三人的那一组是大将军身边的三名杀手:狗道人、雷大弓、唐小鸟。
  五人的这一组是大连盟辖下的金、木、水、火、土五分盟负责人:斑青、斑红、斑花、斑虎、斑星。
  他们都来了。
  ——这些大将军身边的人!
  大将军身旁还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尚太师。
  ——他一向都是大将军所信重的人,大将军在,他便多半会在。
  另一个是令人惊异的人。
  ——他居然会出现在阳光之下,显得世间事常令人不可置信。
  这人不是武林高手。
  他甚至连武功也不会。
  但他的出现,比一百个高手的现身,更使追命震撼,更令大笑姑婆完全绝望。
  他是倦得像一头又癞又病的老狗的上大师。
  ——他不是已经死了的吗!?
  这一点,连杨奸也异常吃惊。
  这时,“鹰盟”已全军覆没。
  只剩下了“小相公”李镜花。
  ——只不过,这样看来,李镜花还能不能算是“鹰盟”的人?
  大将军含笑问大笑姑婆:“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大笑姑婆说话了。一说,血水就涌了出来,但不是自咀里,而是从印堂上冒出来的。他的声音也不是自喉里传出来的,而是从耳朵里溢出来的。
  她只吃了大将军一掌。
  ——一掌已教她五藏六腑器官经脉全移了位。
  但她问的居然是:
  “你使的是‘将军令’?”
  大将军笑道:“这确是我的掌法,有见识。你是个人材,可惜却叛了我。”
  大笑姑婆的声音也不像是她自己的,她笑时像哭,说话时变成了老汉沙哑的嗓音:“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大将军温和的道:“我一直都在怀疑,也早就留心了。你利用我去歼灭其他帮会,我也正好利用你去替我格杀异已,彼此彼此。但我一直只是怀疑,直至我着你去试探上大师、崔兄弟和司徒老三之际,你杀得不甚干净——”
  然后他望向上大师。
  上大师立即病恹恹的说了下去:“你还是不够狠,让我自尽。我是个研药者,又不会武功,你自然放心。我用药物假死过去,并且硬受你一击而不动,你居然这就信了。你那一掌也真打得不轻!”
  大笑姑婆惨笑。
  她一笑,耳朵就掉了下来。
  ——那是什么掌力。竟可怖一至于斯!?
  大将军道:“上大师死了翻生”告诉我的时候,我还要给你一个机会。我先利用你灭了生癣帮,与此同时,我先去私下联系上小相公——大相公李国花跟我已血海深仇,误会难解——但我还可以另辟路径,说服了李镜花:只要她帮我除掉“鹰盟”的障碍,她便是鹰盟的新任盟主。其实,她只因跟李国花有仇,所以跟去了“久必见亭”,她与我们倒无怨隙,只要小相公变成了‘大连盟’的副总盟主,她当然就会亲眼目睹冷血杀人了——可不是吗?是屠晚伤了她,我可没有。“
  然后他又向李镜花含笑注目,掩抑不住的一股淫邪之意。
  李镜花徐徐的、悠悠的、有点六神无主的说:“反正,就算我不答允,在大将军的实力之下,鹰盟也完定了——所以还不如乖乖就范。”
  “一个女人能在江湖上混下去,总是要有点出人意表的出色本领才行。她就有这等本领。”大将军笑道,“你也有,可惜你却对上了我。我已给了你一个机会:如果是上大师施苦肉计,要诬栽你的话,而你仍是忠于我的话,就不会放过小相公,可是你还是做了,你放了她,她可不放过你。”
  大笑姑婆喘息着说(她的喘息声是自百会穴之上发出来的):“我……居然还以为你……领队去收拾燕鹤二盟……”
  说着,她就咳嗽,这回声音是自口腔里发出来了,可是,一咳,就吐出了一片血肉,看去依稀可辨:是肝胰的一小部份。
  “我不是说过‘大出血’和‘小心眼’已经进城了吗?我可没骗你的。对付凤姑娘和长孙光明的事,由他们这种第一等杀手料理不就得了,何必劳烦到我?”大将军居然眨眨眼睛,“俏皮”的说,“你看,我是特别看得起你,才亲自出手来收拾你。”
  大笑姑婆艰辛的说:“……我……真光荣……但毕竟我在大连盟己卧底了不少日子…………也干下不少事了…………”
  “你忒也利害——不过,你利用我,我何尝不是在利用你?”大将军平心静气的道,“就像今天,你以为自己是为公询职,可是,我会替你传开去,是你杀了鹰盟的张猛禽的。
  你大概还不知道:张猛禽和欧阳、司徒已投靠朝廷,成了帮、会、盟中的卧底内应了。情形跟你也有点相近。他们辈份官职可比你更大,你这是争功弑上,同僚内讧,死也死得不光采——我就看你还能怎么个不朽“
  大笑姑婆几乎完全瘫痪掉了。
  “你们这些斗士、志士、死士,便是可怕在这里:可以为完成一个任务而不惜死,并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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