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边缘 作者:[美] 艾萨克·阿西莫夫-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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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藉着这个空档,翻阅了几本自己收藏的历史书籍。我读到一些章节,特别提到帝国末期有关‘起源问题’的研究,书中列出并引用到一些文献,传统印刷与胶卷都有。然后我又回到图书馆去,亲自动手寻找那些文献,我向诸位保证,那里的确什么也没有。”
德拉米说:“即使如此,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如果地球的确只是个神话——”
“那我应该在神话参考书中找到这个名字;如果地球只是‘老祖母说的曲速故事’,我就应该在‘老祖母说的曲速故事集’中找到它;如果地球只是精神病患的无稽之谈,我就应该在病态心理学项下发现一点资料。事实上,有关地球的传说的确存在,否则你们不会全都听说过,而且还立刻想到就是传说中的人类发源地。可是,为什么在图书馆中却没有地球的资料,每一个类别都没有?”
德拉米这回没应声,另一位发言者却插了进来。这位发言者名叫李奥尼斯·郑,是个身材相当瘦小的人,对谢顿计划的细节有着百科全书般的知识,对于真实的银河却抱持着短视的态度。当他说话的时候,两只眼睛总是喜欢眨个不停。
他说道:“大家都晓得,在帝国末期的那段日子,帝国曾经试图建立本身的神话,因此刻意淡化帝国之前的一切历史。”
坚迪柏点点头。“郑发言者,‘淡化’这个词用得万分恰当,因为它并不等于毁灭证据。你应该比其他人都更了解,帝国倾颓的另一个特征,就是人们突然开始怀古,认为过去曾经出现过更好的时代。正如我刚才提到的,在哈里·谢顿的时代,许多人都对‘起源问题’产生了兴趣——”
郑发言者用力干咳一声,打断了对方的发言。“我对这一点非常清楚,年轻人,对于帝国衰落所伴随的社会问题,我的了解一定比你想像中深得多。由于‘帝国化’运动的兴起,压制了人们对于地球的玩票式研究;谢顿死后两百年,在克里昂二世的主导下,帝国发起了最后一次的文化复兴,帝国化运动在那时达到巅峰,所有对于地球的研究完全终止。对于这一点,在克里昂时代还曾颁布一道谕令,将人们对这方面的兴趣称为——我想我的引述应该正确——‘迂腐而无建设性的臆测,易于腐蚀百姓对皇上的赤忱忠心。’”
坚迪柏笑道:“这么说的话,郑发言者,你认为有关地球的所有参考资料,是在克里昂二世时期被毁掉的喽?”
“本人没有做出任何结论,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你不做出任何结论,这点的确高明之至。在克里昂二世时期,帝国虽然经历短暂的复兴,然而,至少大学和图书馆已经落在我们手中——或者应该说,是在我们先辈的掌握之中。想要从图书馆移走任何资料,不可能瞒得过第二基地的发言者。事实上,如果真有这种企图,奉命执行的人一定就是我们的发言者,只不过垂死的帝国并不知道他们的底细。”
坚迪柏顿了一下,但是郑发言者却一句话也不吭,只是睁大了眼睛瞪着他。
因此坚迪柏继续说:“在谢顿的时代,图书馆中一定还藏有地球的相关资料,因为当时‘起源问题’的研究十分盛行。此后第二基地便接掌了图书馆,所以也不可能有机会让人将资料搬走。如今,图书馆里却没有任何这方面的资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德拉米不耐烦地插嘴道:“你的两难命题可以到此为止,坚迪柏,我们都已经听懂了。你心目中的答案又是什么?是你自己将那些资料搬光的?”
“如往常一样,德拉米,你的确能够一语中的。”坚迪柏对她点了点头,极尽讽刺之能事(她的反应则是微微扬了扬嘴角)。“可能的答案之一,是第二基地某位发言者监守自盗。这个人知道如何支配图书馆员,而不会在他们心中留下记忆;同时也知道如何使用电脑,而不会在其中留下任何纪录。”
首席发言者桑帝斯立刻涨红了脸。“荒唐,坚迪柏发言者,我无法想像有发言者会这么做。他的动机又是什么呢?即使有哪位发言者基于某种特殊原因,将地球的资料移到别处,为什么要隐瞒圆桌会议其他成员?不论是谁想动图书馆的手脚,被发现的机会都相当大,他为什么要冒这种葬送前途的危险?更何况,我认为即使是本领再高强的发言者,也不可能做得天衣无缝,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这么说的话,首席发言者,德拉米发言者认为是我干的这种说法,您必然不会同意。”
“我当然不同意,”首席发言者说:“我有时难免怀疑你的判断力,不过我尚未认为你已经完全疯狂。”
“那么,这件事就应该从未发生过,首席发言者。有关地球的资料应该仍在图书馆中,根本没有被人取走,因为我们已经否定了一切的可能——然而,那些资料的确不见了。”
德拉米故意装出厌烦的模样说:“好啦好啦,让我们快点结束这个问题。我再问你一遍,你心目中的答案又是什么?我肯定你心中必定有一个答案。”
“只要你能够肯定,发言者,那我们也都能肯定。我的看法是,图书馆曾遭到某个第二基地成员洗劫,当时此人受到某种神秘外力的控制。由于有那个力量在暗中相助,因此一切过程才会神不知、鬼不觉。”
德拉米哈哈大笑。“结果还是被你发现了是吗?你——不受控制又无法控制的天之骄子。假如这个神秘力量的确存在,你又如何能够发现那些资料失踪?为什么你不会受到控制?”
坚迪柏以严肃的口气说道:“这可不是好笑的事,发言者。他们也许跟我们的想法类似,认为一切干涉行动都必须尽量节制。几天前,当我的生命受到威胁时,我首先想到的不是保护自己,而是如何避免碰触那个阿姆人的心灵。他们可能也抱持着同样的态度,一旦他们感到安全无虞,就会停止一切干涉行动。这才是真正的危险,致命的危险,我之所以能够发现这些事,也许正代表他们不再有所顾虑,也就是说他们认为已经赢了。而我们,却还在这里继续玩我们的游戏!”
“可是他们如此大费周章,目的究竟何在?有任何可能的目的吗?”德拉米追问道。她一面说,一面不安地挪动双脚,同时不自觉地咬着嘴唇。随着圆桌会议对这个问题越来越有兴趣、越来越关心,她感到自己的势力已经在渐渐消退。
坚迪柏回答道:“假设,第一基地挟着巨大的有形力量,正在全力寻找地球的下落,却故意做得像是将那两人放逐,希望我们误以为事实仅是如此——但是如果真的只是放逐,他们怎会让这两个人拥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太空船,能在一小时之内,在太空中运动一万秒差距?
“至于我们第二基地,我们一直未曾试图寻找地球,而且显然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阻止我们接触任何有关地球的资料。第一基地眼看就要找到地球了,我们却连一步都还没有跨出去,这样——”
坚迪柏稍微顿了一下,德拉米就抢着说:“什么这样那样?快把你的童话说完吧。你到底知不知道任何真相?”
“我并不知道每一件真相,发言者。对于扑天盖地而来的重重阴谋,我至今尚未完全参透,但是我的确知道有阴谋存在。我不知道寻找地球有什么意义,却能肯定第二基地目前正面临极大的危险,而这危险也将危及到谢顿计划与全体人类的未来。”
德拉米猛然起立,脸上毫无笑容。她用激动却仍能勉力控制的声音说:“废话!首席发言者,赶快制止他再讲下去!我们现在讨论的是被告的不当言行,他却讲一些不仅幼稚而且毫不相干的话。他编出了许多令人费解的理论,只有他自己才认为有道理,但他绝对休想藉此脱罪。我要求对此项议题立即进行表决——一致赞成通过他的罪状!”
“且慢!”坚迪柏厉声说道。“据我所知,我可以有机会为自己辩护,而我还剩下一条辩辞——只剩最后一条。请让我先提出来,然后你们就可以进行表决,我绝不会再有任何异议。”
首席发言者揉了一下疲倦的双眼。“你可以继续,坚迪柏发言者。让我提醒圆桌会议一点——将遭到弹劾的发言者定罪,是一件重大决定,而且没有前例可循。我们不能给后人一种印象,认为我们没有授与被告充分答辩的机会。此外还要记住一点,就是即使我们对裁决感到满意,后人却不一定会这么想。我不相信第二基地任何阶层的成员,会对历史评价有丝毫的忽视,更不用说是圆桌会议的发言者了。让我们树立一个典范,以确定未来许多世纪后的发言者也都会赞同我们的做法。”
德拉米尖刻地说道:“我们这样做很可能会丢脸,首席发言者,后人会讥笑我们多此一举。允许被告继续答辩,只是您个人的决定而已。”
坚迪柏深深吸了一口气。“首席发言者,既然您做出如此决定,那么我希望传唤一名证人——她是我三天前遇到的一名年轻女子,没有她的见义勇为,当天我根本就无法出席圆桌会议,而不仅是迟到而已。”
“你所提到的这名女子,圆桌会议的成员认识吗?”首席发言者问道。
“不认识,首席发言者,她是这个行星的原住民。”
德拉米的眼睛立刻睁得老大。“一个阿姆女人?”
“没错!正是如此!”
德拉米叫道:“我们跟这种人有什么干系?他们讲的话全都毫无用处,他们根本就不存在!”
坚迪柏紧抿双唇,任何人都不会将这个表情误认为是笑容。他厉声说道:“所有的阿姆人,他们的肉身当然都存在,他们也是人类,在谢顿计划中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第二基地受到他们的间接保护,因此他们的角色极为重要。德拉米发言者竟然说出这么没有人性的话,在此我要跟她划清界线,并且希望她的发言能够保留在会议纪录中,以便日后作为她不适于担任发言者的佐证。圆桌会议的其他成员,是否还有人同意她的惊人之语,也要反对我的证人出席?”
首席发言者说:“传唤你的证人,发言者。”
坚迪柏的嘴角这才松弛下来,回复到发言者遭受压力时应有的冷漠神情。他的心灵早已严阵以待,同时布下了重重禁制,然而在那道防御工事之后,他意识到最危险的时刻已经度过,而自己等于已经赢了。
2
苏拉·诺微看来十分紧张,她两眼睁得很大,下唇微微发颤,胸部轻微地起伏,双手则慢慢地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她的头发全部梳到后头挽成一髻,被太阳晒黑的脸孔不时抽搐着。她双手笨拙地抚着长裙的裙褶,同时迅速打量着圆桌会议的成员——一位发言者接着一位发言者——大眼睛里面充满了敬畏之意。
众人也纷纷回望她,眼中透出不同程度的轻视与不安。德拉米的目光则射向诺微头顶的正上方,故意忽视她的存在。
坚迪柏小心翼翼地轻抚她的心灵表层,使她的心情轻松下来。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其实轻轻拍一拍她的手,或者抚摸她的面颊也可以做到,但是此时此地,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当然不可能那么做。
然后坚迪柏开始说:“首席发言者,我得将这名女子的意识灵敏度减低,这样她的证辞才不会受到恐惧的干扰。您想不想观察一下——其他人想不想?如果你们希望的话,请跟我一起来,以便确定我没有修改她的心灵。”
诺微被他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这点坚迪柏倒并不惊讶。坚迪柏知道,她从未听过第二基地高层人士之间的交谈,从来没有体验过那种语音、声调、表情、思想的迅速古怪组合。不过她的恐惧来得快去得也快,当他收服了她的心灵之后,恐惧感便立即消失无踪。
她的脸上现出一片平静。
“你身后有张椅子,诺微,”坚迪柏说:“请坐下来。”
诺微以笨拙的动作,向众人微微屈膝致意,然后便转身坐了下来,身体仍保持着直挺挺的姿势。
她说话的声音很清楚,可是每当她的阿姆口音太重时,坚迪柏就会要她重复一遍。为了表示对圆桌会议的尊重,坚迪柏必须维持正式的言语,所以有时得将问题重复一遍,诺微才能够会过意来。
坚迪柏与鲁菲南发生冲突的经过,她一五一十描述得相当详细。
坚迪柏说:“这些经过是否都是你亲眼见到的,诺微?”
“不,师傅,不然我早就出来阻止了,鲁菲南系一个好汉子,但是脑袋不大灵光。”
“然而你却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讲了出来,你没有看到前面的过程,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呢?”
“鲁菲南将它告诉我的,我逼问他,他感觉到惭愧。”
“惭愧?你知不知道,他过去有没有做过这种事?”
“鲁菲南?没有,师傅,他很温和,虽然个子很大。他不是爱打架的人,并且他很惊怕斜者,他常常说他们很伟大,并且具有力量。”
“当他遇到我的时候,为什么没有那种感觉呢?”
“这是很奇怪的事,搞不懂为什么。”她摇了摇头。“他当时不是他自己,我对他说:‘你这个大笨头,怎么可以攻打斜者?’然后他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好像是不在那里,站在一旁看着那个不是我自己。’”
郑发言者突然插嘴道:“首席发言者,为何要让这名女子转述那名男子的话,我们不能把那名男子找来,当面询问他吗?”
坚迪柏说:“当然可以,等这名女子作证完毕,圆桌会议若想听更多的证辞,我随时可以传唤卡洛耳·鲁菲南——就是最近找我麻烦的那个人——来出席作证。如果诸位认为没有必要,等我问完这位证人,圆桌会议就可以直接进行判决。”
“很好,”首席发言者道:“继续询问你的证人。”
于是坚迪柏又问:“而你呢,诺微?你这样出面阻止一场冲突,像不像你平日的作为?”
诺微一时之间并未回答,她的两道浓眉稍微挤在一起,直到眉头再度舒展后,她才回答说:“我不知道,我不希望斜者受到伤害,我不得不做,我心里头想也没有想,我就站在你们中间。”
顿了一下之后,她又说:“下次还有需要,我还会再做一次。”
坚迪柏说:“诺微,你现在要睡着了。你什么也不会想,你会好好休息,甚至连梦都没有。”
诺微含糊地说了几句话,接着就闭上了眼睛,将头仰靠在椅背上。
坚迪柏又等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首席发言者,恭请您跟我一起步入这名女子的心灵,您将发现它极为单纯匀称。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因为您将目睹的现象,也许永远无法在别处见到。这里——还有这里!您观察到了吗?如果其他诸位也有兴趣看看,一个一个来会比较容易些。”
会场中不久就响起一片嘁喳耳语。
坚迪柏问道:“各位还有任何疑问吗?”
德拉米说:“我怀疑,因为……”说到这里她突然打住,因为她看到了连她也几乎无法形容的现象。
坚迪柏替她把那句话说下去:“你认为我为了作伪证,事先重塑过这个心灵?这么说的话,你认为我有本事做如此精细的微调,让一条精神纤维显着地变形,而周围的结构却完全不受任何影响?如果我有这种能力,我又何必用这种方式与你们周旋?为什么还要让我自己遭到受审的耻辱?为什么苦口婆心地想说服你们?如果这名女子的心灵真是我的杰作,那么除非你们有万全的准备,否则全都不是我的对手。这名女子的心灵所受到的调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