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独手丐-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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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王见他答得大慌,越发好笑,正要开口,汤八使一眼色止住,转对二人道:“这是一位女中剑侠,与你们师父多年老友,便这两姊妹也非寻常。老狗男女火器厉害,共有五个火筒,如不是她师徒三人相助,我们胜败尚还难料,想起真个惭愧。他师徒在此练剑,不愿人知,你们对外不要提起。女贼已死,还有两根毒钉恐留在此地害人,已被我寻到,连女贼肩背上两支也拔出来。这里的事只好偏劳她师徒三位,我们走吧!”随将老贼师徒四人用套索缒下崖去,寻来竹竿挑上,搭向庙前,与众人相见。沈、万二人回到万家,午后起身,正谈前事经过,万芳寻来,要二人重说一遍。沈鸿听万英说他昨夜和二女相见怕羞情景,老大不是意思。姜飞先听沈鸿说二女少年女侠如何好法,说时神情格外兴奋,不似往日那样安详,心便一动;再听万英二次一说,恍然大悟,见他脸涨通红,忙道:“我大哥是个老实人,一向不惯与女子交谈,何必拿他取笑!”万芳笑道:“谁像你这样厚脸皮呢,可惜这两位姊姊我未见到,她又不要人去,不知明年卧眉峰能否相见呢。”
万英昨夜看出长女走后沈鸿呆望出神,知其心生爱好。少年弟兄都喜说笑,还待往下说时,万芳娇嗔道:“哥哥就是这样欺人,你看大哥脸都红了,还要说呢。听你二人口气,你还不是说得人家天上少有,地下难寻。大哥忠厚一点,你就说他一个人没有完,也不想想自己神气与平日不同么?我就不信,素昧平生,刚见一面就说得人家那样好法。”万英闻言也是面上一红,嗔道:“人家剑侠高徒,年纪却轻,这样本领,我说她好是良心话。便是大哥我也无非说他见了女子不会说话,并未说什别的,如何叫做欺负老实人呢?”万芳笑道:“亏你没羞,可知言为心声,旁观者清么!你们夸得人家样样都好,问你相貌如何,答话全都吞吐,却说人家大方和气,谈吐武功赞不绝口,连穿一身干净衣裳也是从来少见,莫非我们都不爱干净,看了人家眼红。她和贼党动手你又不曾看见,只见一面,武功和聪明你怎晓得?相貌美恶是看到的,你不肯说,却把没见到的武功人品、聪明心性说之不已,妙在一人说上一个,仿佛专对所喜的人而发,各说各好,不是心有偏私怎会如此?我们均非世俗儿女,大家年貌相当,又有同门之谊,自然容易亲近,一见投缘,休说片面恭维,便她两姊妹和你们一样互相爱好也不足奇,你们偏要做得这样小家子气,难怪旁人取笑。你看我和姜二弟就是彼此投缘,明知你两个私心讨厌,故意避开,我就不在心上,愿意和我二人玩更显热闹,真要避开,我一赌气,索性和他单在一起,可曾放在心上,怕人说呢?”
万英知道小妹娇憨,近日常和姜飞一起形影不离,惟恐自己反唇相讥,故意表示大方,把话说在前头,心中好笑,听完答道:“我不像大哥面嫩,由你说去,好在只见一面,将来能否再见尚不可知,谈不到别的,说过拉倒,大家不谈此事。难得大哥二弟能够多住几日,以后不知何日再见。母亲、四姑当已起身,我们吃完了饭,昨日新学会的枪法反正要打对子,妹妹人又大方,不是世俗儿女,你仍和二弟做一对,我和大哥一对,练上一阵,想法子快快活活玩上几天不是好么?”万芳原因方才一时戏言,想起连日和姜飞亲密大甚,恐乃兄反口说她,故意那等说法,及见万英不与计较,笑对姜飞道:
“我哥哥从小疼我,就在师父门下也是样样让我,真比人家哥哥要好得多。他说得对,你们住不几天还要上路,大家高高兴兴多玩几天吧!”说完,便往厨房转了一转,回到平台。段、李二女侠业已起身,凭窗下望,见四小兄妹说笑甚欢,无双甚是高兴。又因昨夜一来对于姜飞格外看重,初意想由李玉红做媒,明言婚事,就此定局。玉红笑说:
“芳儿不久还去武当练剑,详情我虽不知,听那两位异人口气,对他四人甚是看重。这两个小人情感这样好法,事情已成八九,下去他们只有越来越好,我看不必忙此一时,索性等沈、姜二人拜师之后,隔上些时,芳儿也去见了师父,彼时王老前辈他们话已说到,芳儿兄妹也到了卧眉峰,双方年纪渐长,日常相处情分更深,再由各人师长出头作主,各将本身之事了完,一同回到这里完婚,免得他们用功分心。姜飞还未成人,又是孤儿,无人主持,好些不便,你看如何?”无双闻言觉着有理,只把万英喊来,令再转告沈鸿,到了卧眉峰乘机享告师长,一面勉励姜飞用功。万英早听母亲说过,声言应诺。
因玉红只允在万家住上一日,还要去往郎公庙会那两位老友,并助汤八夫妇办理未完之事,不能多留。无双母女特意备了许多好菜,大家欢饮。吃完玉红自往郎公庙访友,因无双母女再三坚留,只得答应事完回来,住到沈、姜二人起身再走。
玉红去后,四小兄妹便在园中练武。姜飞固是不舍分离,沈鸿也因席泗说乐游子出游未归,早去也见不着,令在万家小住数日再走无妨。段无双前辈女侠、万英兄妹均得高明传授,万家样样方便,又有年轻好友一同用功,正好借此练习武艺。中间又经万英背人密告,说乃母业已决定将妹嫁与姜飞,所交换的两件兵器便算聘礼,越代姜飞喜幸。
再见这一双未婚小夫妻亲热情景,也就不忍催走,于是一天过一天拖延下去。本定住上三五日,等汤八送来花云豹一同起身。哪知光阴易过,一晃十来日。这日二人早起,见梧桐叶落,菊花业已结蕊,想起寻师之事,应该起身。汤八答应借马,并代托人铸炼那两样兵器,始终没有音信。李玉红也是一去不归,郎公庙诸老前辈又不令再去,就是师父出游也应早到等候,不应在此贪图安逸,消了志气。这匹马不知等到几时,明日不来,还是步行上路,到了老河口,师父未回,便往卧眉峰等候,寻到姓崔老人早作打算,以免误事。姜飞想往郎公庙一探,寻见汤、龙诸老辈,打听师父归未,就便借马。沈鸿谨慎,说:“席师和汤八叔不令我们再往郎公庙去,必有原因,如何违背?今日如无音信,夜来禀告伯母,日内起身便了。”正说之间,万氏兄妹走来,问知前事,万芳先不愿意,说:“八叔和我干娘人最细心,决不会误你们的事,必是你师父未回老河口,他又正忙,无暇来此;否则,休说约定之事不会不算,便李四姑姑也早来了。这里一样用功,偏要走得那远,大家寂寞,何苦来呢!”
姜飞近日对于万芳越发爱重情深,百依百随,从来不忍和她相反。沈鸿人又忠厚谦和,心里想走,但都面面相觑,不好意思出口。后来无双听说此事,当着四小兄妹对万芳说:“他两弟兄本应早到老河口,只为中途遇事,在此耽搁。固然他师父出游未回,在我这里练功夫也是一样。我母女隐居在此,无什亲友来往,休说你们少年兄弟姊妹喜聚不喜散,便我老年人也不舍得和他们分别。无奈我听你劳大伯说,他二人身上均有杀父之仇,对方又是地方上两个大害,作恶多年,官私两面均有势力,想要报仇除害并非容易。他弟兄年纪轻,所学武艺全仗天分聪明,如论功力比你两小兄妹还差,如何能够应付强敌?寻师习武关系重要,好容易有异人指点,拜这成名多年的剑侠为师,一蒙收留,非但武功可以惊人出众,还可读书明理,增加好些见识。我看他们得重,一半固是人好,一半也因有此名师之故。今已十来天过去,他师父就未回来,也应去往守候,才显诚敬。你们只顾玩得高兴,万一错过机会,他师父素喜勤俭朴实、言行相符,再要误会他弟兄喜逸恶劳,没有毅力恒心,岂不冤枉?四姑姑走时虽说还要回来一次,但她事情甚多,口气勉强。汤八叔和你干娘更要带了新投降的贼党,取出老贼伍喜的藏金,招集逃荒的苦人,去往黄河两岸觅地开垦,此是关系万千人身家性命的未来基业。何况这类苦人出身不一,有的都讲依赖抢夺为生,不耐劳苦,非但要用不少力气,还要苦口婆心,仔细劝教,不是容易。上来必须做出成效,使众信服,才能永久收功。否则一个办理不善,无论老贼多少藏金,你八叔他们怎么长于捐募,哪怕钱财粮米堆积如山,这多的人也是一散就完,并不济事,真比带领千军万马还难得多。一个小节照顾不到便生枝节,何等艰难辛苦。他那匹马日行千里,最是得力,如何为他二人拜师小事舍重就轻分心专顾呢?沈贤侄说得对,虽不必今日上路,过两天也该起身了,不等马来步行上路,更显得他们毅力诚心。真要不舍分离,到了明春不会自己寻去吗?听说武当山中可耕之地甚多,你父亲生前刚直仗义,江湖上仇敌甚多,自从郎公庙一战,踪迹难免泄漏,本有迁地为良之意。将来你们走后,我一人无聊,只要那里能有十亩可耕之地,再禀告过你师父,许你兄妹武当练剑,我还想一同搬去呢!共总不过半年之别,不久相见,何必恋此一时聚首?明日如无音信,他兄弟后日便可起身,郎公庙不必去了。”
沈、姜二人闻言心喜,因恐万芳不快,只沈鸿谢诺了两句,万芳虽觉母亲之言有理,心终恋恋不舍,又借题目勉强多留了两日。李、汤、龙男女诸侠始终未来。后听青云山来人说,郎公庙业已烧成平地。当地原是有名盗窟,偏在官道旁边有十好几里,三面都是乱山,向来无人敢于经过。前数日曾经降雨,查看烧残梁木,还是近日之事,至多起火不满三日。众人均料汤八等必已掘出藏金,押了那班降贼去往开垦,不知如何忙法,连李玉红也跟了去,所以一人未来。沈、姜二人恰在次日一早动身,闻言去意越急,万氏兄妹无法再留,只得送出三十多里,沈、姜二人再三劝说辞谢,方始各订后会,依依而别。分手之后,万氏兄妹途中遇到几个穷苦的行旅和两个受伤的镖师,问知前途形势越发险恶。河南边境一带非但到处抢夺,杀人越货,并有好些黑店。那两镖师颇有名望,武功也都不弱,均被强盗打伤,仅以身免。二人听了自是担心,无奈人已走远,快过自沙沟,离家不远方始听说,知道沈、姜二人心急,所抄小路有两三条,行时说到前途再行打听,不知走哪一条,决追不上,更恐母亲悬念,只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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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会三雄 月夜走荒山 开石钵 禅林歼巨寇
沈鸿、姜飞住在万家还不怎样,一到路上便心急如箭。辞别万氏兄妹之后,想起耽搁日久,惟恐师父早到,便各施展轻功,飞也似往前驰去。中途在小镇上打了个尖,便即改走小路。二人这些天来因听段无双常说江湖上的行径,长了不少见识,本领也比以前要高得多。姜飞更是机警,见沿途地方穷苦,盗贼四起,好些村落都不见有炊烟,田地也都荒废,不时发现无头死尸被野大啃吃,肠肝四流。所遇的人大都衣不蔽体,面有菜色,便告诉沈鸿说:“我们蒙伯母厚待,把头换到脚,因恐天气渐冷,山中风寒,还添做好些冬衣被褥,虽是布制,全都整洁一新。目前荒乱年景,易引歹人眼红,先在镇上打尖,便有多人注目议论。途中听说这一带无论官道小路都不安静,地势山形也比来路一带险恶,我们虽可打着汤八叔的旗号,并有铁双环在手,人心难测,又不能挂在脸上,能够无事到底省心,走近老河口便好多了,我们所带干粮食物均极丰盛味美,夜来住店投宿均仍由我一人应付。酒食均要当心,不可随便入口,尤其像方才那样设备较好、卖得出酒肉好菜的镇店更应仔细,越是黑店外表越好,倒是那些元什食物的穷苦小店反而平安。出门人样样都要将就,不能再挑好地方吃住了。”沈鸿笑答:“二弟之言有理,我近来听万伯母指教,虽长了一点见识,毕竟少在江湖走动,外面的事所知无多,二弟一人做主,不必再商量吧!”姜飞笑答:“方才那家镇店的伙计言动粗野,是否坏人虽拿不定,当地官路往来要道,大白日里也不会现出本相。可这样穷苦年景,他店里的人那么神气,一个个筋强力壮,肥头大耳,店中设备齐全,偏又无什客人居住,就非黑店,多半也是左近山中强盗的眼线。你没见他们软硬兼施,天才申初,便要强劝我们住下么?
直到那胖子口中恐吓,来抢我的行囊,被我暗中用力挡了一挡,方始失惊退去。走时朝我二人上下打量,假装好意,问我去路,我故意说反话,要往郎公庙访友,他才没有开口。这伙人决不是什好路道,他不知我假走回路,翻这小山过来,也许命人朝来路跟踪都不一定。其实并不怕他,只为急于见师,人单势孤,不犯和他怄气。照我们途中所闻,此时行路大难,真疏忽不得呢。”
二人行处原是一片四无人烟的山野,因想早到老河口心定,无双又赠了许多干粮川资,不怕没有吃用,仗着年轻力臆,上来便准备连夜赶路。以为小路要近得多,又听途中人说,近来盗劫均在官道左近,这等荒僻无人之区,看似危险,反因无人敢走,强盗不会留意。万一遇上歹人,凭自己的本领和师长铁双环的名望也能应付,只顾赶路,说笑前行,饿了就吃,吃完又走,始终忘了寻找宿处。这一自作聪明非但惜过宿头,越走地越荒凉,山路越发崎岖。黄昏以后便未见有人家,一口气又走了三四十里,明月已上中天。月光下遥望过去,到处静荡荡的,休说是人,连狗吠都未听到一声。姜飞笑说:
“我们只顾赶路,不料沿途这样荒凉,幸而带有吃的,天气又好,要是像那日商家堡那样大雨,连个歇脚之处都没有。我们无妨,这些新制衣被岂不可惜?”沈鸿方答:“我们路已赶了不少,二弟挑行李的时候又多,早晚终须休息,前途如有人家,睡上些时再走吧!”姜飞答道:“这等荒凉所在,除非是那衣食不周的穷苦人家,如有庄院庙字俱都可疑,商家堡便是教训,我们遇上避还避不及,如何送上门去?其实日里打错主意,这长一段路,多好精力也不能一气赶到。方才我想寻一崖洞土穴稍睡些时再行起身,到了大的镇店,日里睡上一觉,连夜赶路。途中察看,稍微可以住人的崖洞一处也未遇到,前途白漾漾的好似有雾。大哥如累,到了那里再相机而行吧。”
二人正说之间,忽听一支响箭划空而过,声甚尖厉刺耳,姜飞忙喊:“左近有贼,既放响箭,人数想必不少,我们快些避开,莫被看见。”说完一看,左侧不远是条山谷,谷口崖下似可藏伏,忙同赶去。初意响箭由东往西飞过,谷在西南,来人必是由东往西驰过,西面也有同党与之会合,当地岩下容易掩避。哪知刚刚立定,便听接连两声虎啸由山谷中传出。二人见又有强盗,又有猛虎,心中惊疑,忙将行李藏向崖凹之中,取出兵刃暗器,正在暗中戒备。等了一阵,并未见有贼党走过,那虎啸之声时远时近,震撼山谷,甚是猛恶。二人所行途向已在日里打听明白,除却退回,前途还有十余里长一片山野荒地和几处残破村落,乃是必由之路。两面是山,当中一条又宽又长、高低不平的荒野和几条纵横交错的溪流,虽有树林,相隔尚远,此外别无途径可以绕走。月光甚明,如往前走,难免遇见贼党,对方人数强弱都不知道,赶了一天的路,人又有点疲倦,哪敢冒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