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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还珠楼主_独手丐-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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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姜二人对于桑氏祖孙已是万分信服。自家这条路并未走过,大师兄齐全所开途向多半又与相同,只在中途往一个山村中绕上一转,前途仍是相同。照他所说少却许多阻碍,当然愿意,只是谨守师命,虽曾露出往荆门山的口风,并未详言底细,所去何事,所访何人,匆匆议定。老人力劝二人安睡,盆子也在一旁劝说:“我和爷爷实是习惯为常,不足为奇。虽然昨夜今日爷爷人太劳倦,我也想劝他睡上一会,无奈爷爷话说得对,前途就许有事,决不一定从此平安下去。二位哥哥一上岸还有好些难走的路,中间还隔着老远水程,不把精神养足,如何能行呢?”二人和桑氏祖孙原是各论各,依了老人盆子应是小辈。二人一则感他义气,年纪不大,这等胆勇聪明,难得双方一见如故,彼此都是恋恋不舍。再三对老人说,自家师长同门也是各论各,我三人年岁差不多,结交在前,最好对你老人家按师长辈分来论,和他仍是兄弟情分。老人家因这独养孙子从小便做孤儿,这点年纪跟随自己往来江湖,非但胆勇机警,能耐劳苦,更无丝毫娇惯之习,性又纯厚,因此格外钟爱,巴不得他能交几个同辈之交。暗忖,少年人一有尊卑之分便不十分亲热,好在出于自愿,对方词色这样诚恳,也就听之。
  沈、姜二人见他老少二人均在后艄,仍由盆子掌舵,老人倚窗斜卧,昨日准备的消夜为了忙于应敌不曾饮食,恰可改作早饭,在刚天明时大家吃饱。船行大江之中,风帆甚饱,只须把舵掌稳便可前进。后艄大橹业早收起,舵楼又高,前途江面上已现出三三两两的帆影,老远便可望见,决不致撞上。旁边摆着一壶新熬好的川茶,神态甚是幽闲,比起昨夜江心对敌、浪骇涛惊、紧张惊险情景迥不相同。天色又已大明,尘雾早消,一轮红日业已离波而上,照得东半天成了一片红霞,千里江流均在大好晴光普照之下,身上也渐暖和起来。沿途江岸村落虽多残破,但有缕缕炊烟随风飘荡,比起来路望娘湾前一带荒凉之景要好得多,不知这些半山半水、有树有房的人家村落和土城山寨之类都是大小盗贼和恶霸之类霸占盘踞。善良的农民不是为贼所胁迫做了贼党,便是流转四方,死亡逃散。以为这样日暖风和的大白天里,就有贼党也决不敢明目张胆成群打抢,力劝主人轮流安睡,桑氏祖孙都是微笑不答,只得罢了。二人武功根基扎得甚厚,得有高明传授,虽觉三两夜不睡决不相干,何况昨日前半夜睡得又香,后来应敌心虽紧张,并未十分用力,丝毫不觉疲倦。本意和他祖孙二人倒换,顺便学那驾舟方法,就是有什变故,临时喊起也来得及,无奈主人执意不肯。又谈了一阵便回中舱,和衣而卧,一会也就睡熟。
  醒来隐闻人语喧哗,心中一惊,误认有什变故,连忙坐起一看,船已靠岸,有两个中年人身旁好似带有兵器,刚由船头和盆子作别,往岸上走去。老人却不在船上,过去一问,才知天早过午,时光已近申初。当地乃是一个临江的村镇,镇上店铺颇多,甚是热闹,就此上岸便可直达孔家湾。如走水路,因是上水,要到半夜才到。姜飞先想就此上岸,改走旱路,以免深夜到达,还要在船上多睡一夜,连累主人耽搁。后听盆子悄声警告:“本来预定此时便可赶到孔家湾,恰巧把你喊醒上路,不料途中果然发生事故,只未动手。风向已变,当日已难赶到,这还不去说他;中途并还有人守候,不能不理,我爷爷上岸便是为了此事。此时开船也要深夜才能到达,何况爷爷这一往返总有两个时辰耽搁,乐得等他回来,缓缓前进,就在船上过夜,天明前后送你们到孔家湾上岸要好得多。此地名为关王坝,以前乃是行船打尖之所,但是离镇五里白沙山、龙眼岸里面有一伙水旱两路都有他势力的贼党,此人名叫童天保,外号双流星,虽是绿林中人,比较义气讲理,不肯伤害善良。由孔家湾起到双河口方圆数百里内的土豪富绅多半和他勾结。
  因其做得巧妙,虽要对方常例,按年按节都要送他银米布匹各种财货,但是由东北面来的盗贼刀客,龙眼崖前乃是必由之路,全都被他挡住,平日人缘又好,小贼不敢惹他,大盗不好意思,那些土豪富绅虽然按时与他送礼,平日少担许多心事。他对人表面又极谦和,知道对方最重虚名,银米只管非要不可,表面上故意抬高人家,自己也不卑屈。
  轻不与之来往,每次见面却是一面逞能示威,一面礼敬周到,使得对方怕在心里,却不忌恨,反而愿与结交。他便拿了这些人的银米养活手下许多徒党,轻不出去打抢,抢到便是值得,并且被抢的不是贪官污吏便是过路的好商恶绅,对于附近居民却是法令严明,公平交易,从不取人一草一木。
  “最难得是自成一派,决不与君山小沙湖吴贼叔侄勾结,也不得罪,对方几次想要拉他入伙,均被婉言谢绝。常说,那些富豪都是害民贼,比他当强盗的都不如,他这叫贼吃贼,不义之财取之无伤。当此荒乱年间,无形中还可保全许多善良,养活许多弟兄,我有我的心意和作法,凭什么依草附木、卖身投靠、去做人家喽罗?爷爷向不愿人知他来历,也从不肯卖弄本领,在此停泊之时又少。按说此人不会知道我家底细,爷爷平日谈起并还说他难得,不知怎的这次居然派人拿了名帖,接二连三要请爷爷到他寨中吃酒。
  虽然投帖的人只一两个驾了小舟对面迎来,不曾露出敌意。来路曾有一伙水贼为难,试探强弱,还是他第二起派来迎接的头目发话,将双方劝住,但那口气分明受了吴贼之托。
  自来宴无好宴,照此形势当然不能不去,何况爷爷那样性情。人去之后我正有点担心,方才那两人均是他派在村上开店的耳目,外人看不出来,忽然送了一桌极丰盛的酒菜,还有两大坛酒、一些水礼。先说有一客人买下,命其送来,钱已付掉,后似见我不是好骗,方始悄说,乃他头领的一份敬意,今日之事出于无奈,不久爷爷就要回来,请我放心。行时嘱咐,在此两三月内我们的船最好不要泊在此地,好些苦衷,不便明言,将来自知等语。实不相瞒,如非爷爷知你二人身边带有令师兄铁笛子的易容丸,方才早将你们喊醒,藏入舱底,以免貌相被贼党看去了!”
  二人闻言暗忖:易容丸藏在包袱之内,老人怎会得知?盆子又道:“二位哥哥千万原谅,实不相瞒,我爹爹有一对头,所用兵刃便与你这锁心轮大同小异,而侠尼花明的锁心轮又只有一对,我们知道业已传于门人,不会落在旁人手中,昨夜忙于应敌,不曾看清。沈大哥后来纵往前面应敌,舞动之间竟和昔年仇敌身法好些相同。为了年岁相差,爷爷对你弟兄虽无他念,却想仔细查探,万一这兵器并非锁心轮,便想由此探询仇人下落,一时情急,想令你们拿出,又因上来曾说奉有师命,不便再问,更防事前有人指教,听他追问生出疑心,反而收口,不肯泄漏。又见我三人情感甚好,不愿为此生分,打算把你二人劝睡之后打开包袱仔细看上一眼,看准是非再作计较。并说昨夜全副心神对付贼党,共只看到一眼。后来想起你们人在舱中,业已匆匆收起,大有避人之意。尚老大公走时又令对你弟兄留心,越发生疑,但对你们却无丝毫敌意。我因见过此轮,比先父仇人所用少掉两个钩钳,又小一点,当中两弯月牙也与爷爷平日所说不同,和传说中的锁心轮一丝不差。只管力劝,爷爷因先父死得太惨,仇人又太凶狡,成功即去,毫无踪迹可寻,父子情深,仇恨太重,仍不放心。以为我和你们太好,不知他老人家只有好意,而无恶念,恐生误会,代为隐瞒,更恐上面还有东西,不曾上全,执意不听。等到看出不对,无意中又发现易容丸,才知真是独手丐的门人。偷看人家包袱老大不是意思,还曾命我道歉。二位哥哥千万原谅才好!”二人觉着盆子所说还有矛盾之处,对方偏又这样好法,当时想不出个道理,其势不便打开包袱查看,正在随口答应,说是无妨,忽听盆子噫了一声,目光到处,瞥见岸上顺山径飞也似跑来一人。要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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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三、小双侠初会童天保
 
  前文沈鸿、姜飞和桑氏祖孙同舟共济,连遇水寇截杀,幸有尚、李二位老侠和女侠南宫李沿途相助,双铁桨桑老人又施展当年神勇,用船头双铁桨冲风破浪而进,沿途水寇虽多,不是被老少诸侠打得落花流水,死伤逃亡,便被吓倒,连小沙河九王滩的著名水寇君山大盗青面龙王吴枭之叔吴占魁均被镇住,不得不将截江锁和数百条贼船撤退,任凭桑氏祖孙冲将过去。事完之后,沈、姜二人听完桑氏祖孙指点前途分手之处便各安眠。睡醒起来,船已停泊,只桑盆子一人留在船上。刚间出当地有一侠盗双流星童天保将老人请往离此五里的白沙山龙眼崖大寨之中,虽然双方素昧平生,无故来请必有原因;但听方才来人口气和所送礼物,对方又与别的水寇不同,多半没有恶意。沈、姜二人忽又发现包袱被人开过,盆子所说还有不实之处。双方一见如故,不便叫破,正想这祖孙二人甚是义侠方正,所说仇敌不知是谁。猛瞥见山路小径上飞也似驰来一人。
  盆子知道乃祖性情刚烈,杀子之仇时刻在念。去年忽然谈起杀死父亲的仇人业已发现踪迹,好似隐藏在沿江一带,正是今日所经两处地方,关王坝也在其内。童天保素不相识,忽然来请,回忆平日所说本有一点惊疑。一见来人正是方才请客的头目,祖父并未同回,神情又是那么慌张,心中一惊,忙道:“二位哥哥,快跟我来!”入便当先往船头上蹿去,沈、姜二人料知有事,姜飞人更机警,顺手便将兵器取出,暗藏腰间,跟踪赶往船头。目光到处,遥望来人还未赶到江边,便先呼喊了两声,镇上茶馆里立有两人赶出,迎将上去。另一面盆子也纵到了岸上,刚一照面,那三人便将盆子引往树下无人之处,匆匆谈了几句,同往船上赶来。沈、姜二人见盆子初上去时身边还带有兵刃,见面谈不几句,便当先往回飞驰,看不出来人有什恶意。双方神情偏是那么慌张,盆子更是面有愁急之容,心方不解。盆子已和来人先后赶到船上,刚一见面便低声急呼:
  “二位哥哥可能同我往见童寨主,再耽搁一半日么?如真不能前去,将那锁心轮借我爷爷一用,你们另外坐船起身,至多三日之内我必由孔家湾上岸,往乐乡关这条路上寻去,送还与你也行。”沈、姜二人见他词色惶急,同来三人却向自己上下打量,正要回答,同来三人已向盆子接口说道:“兄弟你不要急,如今离动手时候还早呢!几里路的远近一会就可赶到,何必这样急法?你先定一定心,这两位朋友我们还不知他贵姓呢。”姜飞恐盆于年幼无知,说出真姓,又恐桑老人已先说出,心方为难,沈鸿已向盆子问道:
  “你不要急,我弟兄二人决无置身事外之理,你还守在船上,我们和这三位兄台先赶了去,路上再行请教如何?”盆子忙道:“余头领不曾明言何事,只表明他家寨主和我爷爷一见如故,成了朋友,并以前辈之礼相待,要我放心。但我方才所说之事必已应验,如非与仇敌狭路相逢,决不会命我和二位哥哥商量,人不能往也借兵器一用,否则便将这两片铁桨带去,分明事情紧急,蒙二位哥哥仗义相助,我哪有不去之理?此船无人看守不妨,余头领业已带来两人帮我看守,事情难料。二位哥哥也许由此上岸,请将包裹也带了去如何?”沈、姜二人连声应诺。
  那头目名叫余龙,人甚谦和,便将同来两人留下。盆子也匆匆打了一个小包裹,拿上几十两银子和祖孙二人的换洗衣服,带了兵器随同起身,并代沈、姜二人向余龙引见,报了洪、裴两个假姓。姜飞见他年纪虽轻,除初得信息未免慌乱而外,上路之后只管一路急驰,且谈且行,人却安静下来,盘算更是周到。共总往返十来里路,又听主人对乃祖尊若上宾,仍将衣银打成包裹带去,未从行兵,先防败路,以备变出非常不能回船,一同杀出重围之用。对于自己也是以名为姓,以防不测,小的如此,老的可知。再听余龙一说,才知双流星童天保本不与贼一党,但知自家势力不敌,也不肯去得罪,做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之势。各地水旱两路的盗贼也因此人不是好惹,不与为敌。近年因那方圆三百里内的商民富户在他保护之下未受群贼骚扰,先不理会,后见到处都受群贼抢劫,原来鱼米之乡都成了一片荒凉景象,地方越来越苦,便显得他这一带十分富足。早就虎视眈眈,想要下手;不料对方本领高强,耳目灵通,去年暗中图谋,连试两次俱都大败,加上一层仇恨,自更不肯甘休。
  君山水寇吴枭眼大心凶,对这方圆二三百里一片小地方并不十分在意,只觉湘、鄂两省直到河南、四川的边境都他势力控制之下。无论水旱两路,就非直接同党,对他也极恭顺,一呼即应,不敢丝毫违抗。只此一人和这一小片地方独树一帜,孤军自傲,虽未和他作对,从不与之合流。先因势力虽大,许多贼头均未收复,不愿多树强敌,迁延下来。近年声势越发浩大,各路贼党闻风归向,童天保还是守着他那小一片地方,毫不理睬,每次派人前往示意,总是远接高迎,送他多少礼物照数送回。非但本人不曾亲往投到,对于来人所说更是假装糊涂。去的人因他本领甚高,惟恐一言不合闹个无趣,进退两难。主人表面又极谦和有理,话更说得巧妙,拿他无可如何,无一次不是装着一脸笑容,在对方假意欢送之下失望而归。最后还派了两个能手前往游说,兼带示威,未等出手,便被主人在不经意之中连本人都未上场便比了下去,只得知难而退。回去说起,越想越恨。这么一伙人数不多的小对头,表面又未露出敌意,亲自出马难免被人讥笑,说是小题大做,如其派人前往,迫令降服,偏又几次试过,看不出他本人深浅。最奇是他那寨中随便一个小头目均似具有一身惊人本领,每次所见各有不同,头目如此,主人可知,胜了还好,稍一挫败,便把近年取得的威名丧失许多,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去年,那些吃了大亏的水旱盗贼前往哭诉,这班贼党虽非嫡系,也算听他指挥的党羽,接连吃亏,实在不便坐视。恰巧日前发现桑老人暗助商客和他作对之事,立时借题发挥,派一最得力的能手前往送信,要对方出力帮助截杀。去时断定对方决不这样听话,如其违抗,当场出彩。去的共是五个同党,为首一个老贼本领最高,近年才经徒党引进,名叫铁掌金钩尹明仁,本领之高异乎寻常。此人自称从小好武,从未在江湖上走动,为了年景荒乱,瘟疫流行,全家死亡殆尽,又有仇敌作对,一怒之下才吃这碗绿林饭。先做独脚强盗,共只两月,便听人说吴枭如何仗义疏财,礼贤下士,因此来投,所以江湖上并无名姓。吴枭何等机警,虽觉那人是个老江湖,所说不实,但已试出实是真心人伙,决无他意,料知远方来的能手,决非无名之辈,也许连真名真姓都已隐起,表面并不说破,对他十分优礼。因其每次出手从未败过,但都带有面具,平日深居简出,越知其怀有难言之隐,差一点的小事便不要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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