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之子 作者:[美] 弗兰克·赫伯特-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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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当甘尼玛看到了信号器之后,她总算明白了他的手势。帕雷穆巴萨在频繁地按着信号器上的某个按钮,表现了他内心的愤怒与焦躁。
这两人出现在此地,让甘尼玛明白了许多东西。可能穴地的每个入口都有类似的人等着她。
鼻子上沾着的黏土令她觉得很痒,她用手刮了刮鼻子。她的伤腿仍然生疼,本该握刀的手传来阵阵灼烧感,间或夹杂以刺痛。手指仍处于麻木状态。如果必须用刀的话,她只好用左手了。
甘尼玛也想过用弹射枪,但它发出的声音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必须想其他法子才行。
帕雷穆巴萨再次转了个身,背对着灯光,看上去变成了灯光下的黑色物体。那女人说话的时候,注意力仍旧放在外面的夜色中。她身上有某种训练有素的警惕性,而且还知道怎么利用眼角的余光来观察黑暗。她不仅仅是一个有用的工具,还是整个大阴谋的一部分。
甘尼玛想起帕雷穆巴萨曾渴望成为一名凯马科姆,教会下属的政治总督。他肯定还是一个更大计划中的一分子,他还有很多同道中人,甚至在泰布穴地内也有。甘尼玛陷入了沉思。如果她能活捉其中一个,其他很多人就会被供出来。
一只在引水渠边喝水的小动物发出的“滋滋”声引起了甘尼玛的注意。自然的声音和自然的景物。她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着,不知怎么回事,记忆库保持着奇怪的寂静,但她还是接触到了被塞纳克里布①关在亚述的乔芙公主。公主的记忆告诉了甘尼玛该怎么做。对她来说,帕雷穆巴萨和他的女人只是小孩子,任性且危险。他们不知道乔芙,甚至不知道那颗行星的名字,乔芙和塞纳克里布曾在它之上生活,最终化为尘土。对于即将发生在这两个阴谋者身上的事,假如需要向他们解释的话,只能从实际行动开始。
并以实际行动结束。
【① 塞纳克里布:亚述王(公元前704~681年),曾入侵犹太王国,击败巴比伦,重建尼尼微城。】
甘尼玛翻了个身侧躺着,解下弗瑞曼救生包,从固定扣上抽出通气管。随后,她打开通气管的盖子,从中取出长长的滤芯。现在她手头有了一根空管子。接着,她又从针线包内拿出一根针,随即拔出了啸刃刀,并把针在刀尖那剧毒的、曾经容纳沙虫神经的空洞内蘸了蘸。受伤的胳膊加大了完成这些动作的难度。最后,她从救生包的口袋里拿出一卷香料纤维,把针紧紧裹在纤维中,成了一个针状飞镖,插在通气管内。
甘尼玛平端着武器,匍匐着向灯光方向前进了一段距离。她移动得极慢,苜蓿地内看不到任何动静。前进时,她研究着围在灯光旁的昆虫。是的,那团昆虫中有吸血蝇,大家都知道它会吸食人血。毒镖的攻击可能会就此掩盖过去,被当作吸血蝇中的骚扰。只剩下最后一个决定:干掉他们中的哪一个呢——男的还是女的?
穆里茨。甘尼玛的意识中突然冒出了这个名字。这就是那个女人的名字。她想起曾听人议论过她。她就像围着灯光的昆虫一样整天围着帕雷穆巴萨。她是较为软弱的一个,容易动摇。
很好。帕雷穆巴萨今晚选错了伙伴。
甘尼玛把管子含在嘴里,潜意识中装载着乔芙公主的记忆。她仔细地瞄准,猛地呼出胸腔内的空气。
帕雷穆巴萨拍了拍自己的脸,拿开后发现手上有个小血珠。针已不见踪影,看来是被他自己挥手打掉了。
女人说了句轻松的话,帕雷穆巴萨笑了起来。笑容还未结束,他的腿开始发软。他瘫倒在女人身上,女人只好尽力扶着他。当甘尼玛来到她身边,用出鞘的啸刃刀刀尖指着她的腰时,她还在摇摇晃晃地支撑着男人的尸体。
以一种恬淡的口吻,甘尼玛说道:“不许乱动,穆里茨。我的刀有毒。你可以放下帕雷穆巴萨,他已经死了。”
第三十章
你会发现,在所有的社会阶层中,都暗藏着使用语言来获取并保持权力的行为,无论对于巫医、教士,还是对于官僚来说都是如此。若要统治大众,必先愚化他们,让他们能轻易地接受这些权力语言,认为语言就是事实,并将语言符号体系混淆为真正的宇宙。在维护此权力结构的过程中,必须将有些符号的意义搞得高深莫测——例如那些与操控经济或是人类心智有关的符号。这些神秘的符号导致了各种相互割裂的语言分支,每个分支都意味着其使用者积聚了某种权力。
了解这一点之后,我们的皇家卫队必须对新形成的任何专业语言分支保持警觉。并以实际行动结束。
——《在阿拉肯战争学院的演讲》伊如兰公主
“或许根本没必要提醒你们,”法拉肯说道,“但为了防止意外,我还是要说明一下,屋子里安排了一个聋子,而且得到授命:如果有任何迹象表明我被人控制住了,他就会杀死你们。”
他并不期望这番话能产生什么作用,杰西卡和艾德荷的反应也符合他的期望。
法拉肯精心挑选了初次与这两个人会面的地方——沙德姆四世的老会客厅,具有异国情调的装饰使它看上去不那么庄严。室外已是冬日的下午,但是没有窗户的屋子内部却模拟出无尽的夏日,由埃克恩最纯的水晶制成的球形灯优雅地布置在屋内,将整个屋子笼罩在金色的光芒中。
来自阿拉吉斯的消息使法拉肯暗自欣喜。双胞胎中的男孩儿——莱托——被一只拉兹虎杀死了。那个活下来的女孩儿甘尼玛被她的姑姑关了起来,据说成了人质。
有了这个报告,艾德荷和杰西卡的到来便有了一定的逻辑性,他们的确需要一个避难所。
柯瑞诺家族的间谍报告说,阿拉吉斯上的局势很不稳定。
阿丽亚同意进行一个叫作“魔道审判”的测试,但这么做的目的却没有进一步的解释。而且,测试的时间仍然待定,柯瑞诺家族的那两个间谍甚至认为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到目前为止,确切发生的事情有:沙漠里的弗瑞曼人与皇家军队里的弗瑞曼人发生了冲突,差点爆发的内战使政府暂时停止了运转。史帝加保持中立,担当起交换人质的任务。甘尼玛显然是人质之一。交换人质的机制目前还不清楚。
杰西卡和艾德荷被牢牢绑在悬浮椅上带进接见室。两个人身上缠着致命的释迦藤条,任何轻微的挣扎都会受伤。两个萨督卡带着他们进来,检查捆绑是否结实,随后安静地离开了。
法拉肯的警告的确是多余的。杰西卡看到了那个全副武装的聋子,靠在她右面的一堵墙上,手里还握着一把老式但高效的弹射枪。她观察着室内那些异国情调的装饰。在圆形屋顶的中央,罕见的铁树叶与名贵的猫眼石交错排列,排成新月的形状,她脚下的地板是钻石木和贝壳形成的一个个长方形,长方形的边框由动物骨头围成,由激光切割并抛光。墙上的装饰是由某种坚硬的材料密集拼成,从中能看出四种姿态的狮子,这是已逝的沙德姆四世的继承者的标志。狮子的轮廓由金线绘成。
法拉肯决定以站立姿态来迎接他的俘虏。他下身着军用短裤,上身穿着一件金色的夹克,领口绣着真丝,惟一的装饰是左胸处高贵的星形家族标志。
巴夏泰卡尼克身着萨督卡军服,腿上套着厚重的靴子,站在他的身旁,皮带上穿着一个枪套,里头装着一把华丽的激光枪。
杰西卡早就从比·吉斯特的报告中熟悉了泰卡尼克那张大脸,他站在法拉肯左后方的几步远处。他俩身后的墙边有一个黑色的木质王座。
“现在,”法拉肯对着杰西卡说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想问问,为什么要把我们绑成这样?”杰西卡示意缠在她身上的释迦藤。
“我们刚刚才收到了来自阿拉吉斯的报告,其中解释了你们上这儿来的原因。”法拉肯道,“或许我现在就应该给你们松绑。”他笑了笑,“如果你——”他突然闭嘴了,他母亲从俘虏身后的大门走了进来。
文希亚匆匆经过杰西卡和艾德荷,没有向他们看一眼。她向法拉肯递上一个小小的信息块,并激活了它。
他研究着信息块亮闪闪的表面,不时抬头看看杰西卡。表面的闪光变暗了,他把信息块还给母亲,示意她给泰卡尼克瞧瞧。当她这么做时,他皱着眉头盯着杰西卡。
文希亚站在法拉肯的右手边,手握不再发光的信息块,白色长袍的褶子遮住了信息块的一部分。
杰西卡向右瞥了一眼艾德荷,但他拒绝与她对视。
“比·吉斯特姐妹会对我不太高兴。”法拉肯道,“她们认为我应该为你孙子的死承担责任。”
杰西卡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想:我应该相信甘尼玛的话,除非……她不愿继续想下去了。
艾德荷闭上眼睛,随后又睁开,瞥了杰西卡一眼。她仍然在盯着珐拉肯。看她的表情,她似乎并不在意。他不知道该如何理解她的冷静。看来,她肯定知道某些他不知道的东西。
“情况是这样的……”法拉肯说道,开始解释他所了解的发生在阿拉吉斯上的一切,没有漏掉任何信息。他总结道:“你的孙女活了下来,但据报告说,她被阿丽亚夫人关了起来。现在你该满意了吧。”
“是你杀了我的孙子吗?”杰西卡问道。
法拉肯的回答十分真诚。“我没有,最近我才知道有个阴谋但那并不是我的主意。”
杰西卡看着文希亚,那张鹅蛋脸上洋溢着得意的表情。她想:是她干的!是母狮为了她的幼兽而设计的阴谋!要让母狮在有生之年为此感到后悔。
杰西卡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法拉肯身上,说道:“但是姐妹会认为是你杀了他。”
法拉肯转向他的母亲说道:“把那消息给她看看。”
文希亚有些迟疑。他带着怒意再次开口道:“我说过了,给她看看。”
杰西卡记下他的愤怒,留待将来利用。
文希亚脸色苍白,把信息块的荧光屏对准杰西卡,并激活了它。配合着杰西卡眼睛的移动,一行行文字流过信息块表面。
“比·吉斯特在瓦拉奇赫Ⅸ行号星上的委员会就柯瑞诺家族暗杀莱托·亚崔迪二世正式提出抗议。相关证据和意见现已提交至大家族联合会内部安全委员会。我们将挑选中立的裁判场所,并选出各方都能接受的法官。我们要求你尽快做出答复。萨比特·瑞库西,大家族联合会。”
文希亚回到她儿子身旁。
“你会怎么答复?”杰西卡问道。
文希亚说道:“因为我儿子还没有正式成为柯瑞诺家族的首领,我会——你要去哪里?”
后半句话是对法拉肯说的,他正转身向着聋子身旁的一扇小门走去。
法拉肯停住脚步,半侧着身子说道:“我要回到我的书本和其他我更感兴趣的东西中去。”
“你怎么敢?”文希亚说道,她的脖子和脸上泛起一层深色的红晕。
“我敢以我自己的名义做很多事情。”法拉肯说道,“你以我的名义做出决定,而我觉得这些决定都很不光彩。从现在开始,要么我能以我自己的名义做出决定,要么你去另找一位柯瑞诺家族的继承人。”
杰西卡飞快地扫了一眼对抗的双方,看清了法拉肯的愤怒。巴夏笔挺地站着,装得什么也没听见。文希亚在狂怒的边缘迟疑着,法拉肯则摆出一副能接受任何结果的样子。杰西卡不禁颇为佩服他的姿态。她看出这场对抗中有很多能为她所用的东西。似乎派出拉兹虎对付她孙儿们的决定并没有征得法拉肯的同意。他刚才说过,他知道这个阴谋,但没有参与。他说话时样子非常真诚,没有可怀疑的地方。
法拉肯站在这儿,真实的愤怒燃烧在他眼中,他准备好了接受一切后果。
文希亚颤抖着,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说道:“很好。正式授权仪式将在明天举行,你现在就可以提前使用你的权力。”她看着泰卡尼克,但后者拒绝和她对视。
一旦她和儿子走出这里,他们之间将爆发一场激烈的争吵,杰西卡想,但我相信,他已经赢了。她将意识重新集中到大家族联合会的信息上。姐妹会在信息中动了一点手脚,在正式的抗议语言中隐藏了只有杰西卡才能读懂的消息。这个消息得以存在,这本身便说明姐妹会的间谍知道杰西卡的处境,而且她们对法拉肯的了解非常精确,知道他会把这消息给他的俘虏看。
“我需要你回答我的问题。”在法拉肯转过脸来之后,杰西卡说道。
“我会告诉大家族联合会,我和这次暗杀没有丝毫关系。”法拉肯说道,“我还会说,我和姐妹会一样,反对这种行为——尽管这一事件的结果令我得到了一些好处。对于暗杀给你造成的痛苦,我表示抱歉。到处都有不幸发生。”
到处都有不幸发生!杰西卡想。那是她的公爵最喜欢的谚语,而且法拉肯说话时的态度表明他至少知道会发生暗杀。她强迫自己不去想他们可能真的杀害了莱托。她必须假设甘尼玛告诉她的双胞胎方案已经付诸实施。走私贩会安排葛尼与莱托相会,然后姐妹会的计划会被执行。莱托必须接受测试,没有选择。不经过测试,他会被认为像阿丽亚那样堕入了魔道。还有甘尼玛……甘尼玛的事可以稍缓一缓。目前还没有办法把这个出生之前就有记忆的人送到凯斯·海伦·莫希阿姆圣母跟前。杰西卡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或早或晚,”她说道,“有人会提出让你和我的孙女结合,团结我们两个家族,使伤口愈合。”
“有人已经向我提出了这个可能性,”法拉肯瞥了一眼母亲说道,“我的回答是等阿拉吉斯目前的局势明朗后再谈。没必要匆忙做出决定。 ”
“有可能你已经中了我女儿的计,被她控制了。”杰西卡说道。
法拉肯挺直了身体。“解释清楚。”
“阿拉吉斯的事并不像你所想像的那样。”杰西卡说道,“阿丽亚在玩她自己的游戏,畸变恶灵的游戏。我的孙女处于危险之中,除非阿丽亚能找到利用她的办法。”
“你想让我相信你和你女儿在互相斗争,亚崔迪家族在自相残杀吗?”
杰西卡看了一眼文希亚,随后又看着法拉肯:“柯瑞诺家族的人不也在内斗吗?”
法拉肯的嘴唇浮现出一阵扭曲的微笑。“回答得好。我是怎么中了你女儿的计呢?”
“说你与我孙子的死有关,说你绑架了我。”
“绑架……”
“不要相信这个女巫。”文希亚提醒道。
“我自己会决定相信谁,母亲,”法拉肯道,“请原谅,杰西卡夫人,但我不清楚绑架的事,我只知道你和你忠诚的侍从……”
“谁是阿丽亚的丈夫?”杰西卡道。
法拉肯打量着艾德荷,随后看着巴夏:“你怎么看,泰卡?”
巴夏的想法显然与杰西卡相似。他说道:“我同意她的推理。要当心!”
“他是个死而复生的门塔特,”法拉肯说道,“我们即使把他折磨至死,也得不到确切的答案。”
“但这是个相对安全的假设,那就是我们已经中了阿丽亚的计。”泰卡尼克说道。
杰西卡知道,现在是该她行动的时候了。要是艾德荷能一直沉浸在他的痛苦之中而不出言干涉,那就太好了。她不喜欢以这种方式来利用他,但她必须考虑全局。
“首先,”杰西卡说道,“我得当众宣布我是自愿来这儿的。”
“有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