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通史纪事本末-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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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们以为即将安然撤退的时候,贵霜人的侧翼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企图截击我们。为了让我安全离开,提洛主动留下来阻击敌军。他为我争取了时间,我们最后得以全身而退,但是当我站在山坡上观望战局的时候,我看到了象洪水般的贵霜军队越来越密地围困着提洛的那支部队。提洛赤着上身,身上沾满了血污,但是还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挥舞着剑与敌人作战。但是,敌人实在是太多了,我亲眼看着贵霜人逐渐地缩小了包围,最后,将提洛他们完全湮没了。”
“我打算带人去救他,以我们保存的军力看,这并非不可能。但是,我的副将们死死地把我拽住,认为我们不能为一个普通的奴隶冒这么大的风险。我没有能坚持自己的意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提洛完全消逝在我的视野之中。终于,贵霜人撤走了,我们的王国保住了。而提洛,一个冒死把我救出敌阵的人,却因为我怯弱而没有被拯救。”
“此后的很多年,我都一直生活在内疚和不安之中。提洛所有的遗物我都仔细地保存着,他们对我来说是最珍贵的纪念。几乎每个晚上,我们快乐的童年情景都会来到我的梦中,欢笑和嬉戏溶化在金色的阳光里,升华在枕边的泪迹中。我没有企望过提洛还会活着,更不可能会想到还有机会再与他见面。直到——”卡西乌斯停了一下。
“直到9年以后,贵霜人再一次卷土重来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提洛,再一次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第七十八章山洞对话~
“是的,提洛没有死,他又来到了我的面前,只不过站在了敌军的阵前。”卡西乌斯说道,“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自己最为要好的伙伴还活生生地站立着,我禁不住当下就张开双臂朝他迎去,身边的人想要阻止我,但他们哪里还敌得过当时我突然迸发的那股力量,我奋力拜托了他们的阻挠,朝着敌军阵中冲去。敌军没有阻拦我,我扑到了提洛的身上,把他紧紧拥住。”
“提洛笑着对我说:‘你好,卡西乌斯。’,”卡西乌斯仰头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接着又说道,“然后,他把这柄匕首插入了我的胸膛。”说着,他掏出了一柄噌亮的匕首。
“我扶着提洛的身体,慢慢地跪倒在地上,疑惑地望着他,然后,倒在了地上……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身在荒山野岭之中,身边只有十几人。后来,我逐渐了解到,为了把身处敌营又受了重上的我救出来,我的父王不惜一切代价,调动全部军力,猛攻敌军中营,终于把我救出,但是我国军队却陷入了敌军重围,以致最后竟遭全军覆没。除了我以及十几名随从脱险外,我的家人全部被屠戮殆尽,而巴克特里亚王国也从此消失了。”
“摧胸顿足发狂了十几天后,我终于清醒过来,在忠仆密希拉的建议下,我决定暂时躲避到西方去,等待时机再图复仇。可是,我们出走三天后的一个傍晚,提洛,他带着人马追了上来。我没有逃,我希望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提洛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他没有说一句话,就把我的随从们全部杀害了。或许是为了震慑我,他没有用刀剑,而是象你们昨天看到的那样,隔空取人头颅。头一次见到这样可怕景象的我,吓得几乎要昏了过去。”
“提洛朝我一步步地逼进,而我则惊恐地一步步地倒退着,倒退着,倒退着……直到退到了一堵悬崖边上。看到我已经无路可退,提洛停了下来。我愤怒地责问他究竟为什么会从一个对我、对国家忠心耿耿的人变为一个叛徒。提洛还是没有回答。我又问他是否是对我在9年前没有救他怀恨在心。这时,提洛招了招手,他的一名随从递给他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提洛把那东西扔到了我面前。”
“当我看清楚那东西是什么时,差一点又昏过去了。那是我的王妃纳迪亚的头颅,原本清秀俊美的脸上已经沾满了血污。我捂着嘴在地上边爬边逃,但是悬崖峭壁已经让我无路可逃了。提洛走到我面前,坐了下来。他开始缓缓地讲述他的故事,我有生以来头一次知道,一个人的心中竟然可以隐藏那么多的秘密。”
“原来,提洛从小就一直对纳迪亚抱有倾慕之心,我一直没有注意到,每次我们和纳迪亚一同游玩时,提洛都会不谨慎地大献殷勤。但是,纳迪亚是从小和我订过亲的贵族之女,提洛身为奴隶,是绝对没有几乎可以和他亲近的。当时,我们也没有多想,只是以为提洛热心而忠诚,完全没有体会到他那颗悸动的心。”
“在9年前的出征前,提洛向纳迪亚表露了自己的一片心意。纳迪亚惊恐万分,丝毫没有料到一名奴隶会提出这样非份的想法。她言辞拒绝了他,并且要求他永远不再提起这桩荒唐的事,同时,她也安慰地给予他一些鼓励和抚慰,并且答应永远不会把这次谈话告诉我。尽管纳迪亚做地相当有分寸,但是,对于提洛来说,这仍然是个相当大的打击,他当时就万念俱灰,抱着必死之心上了战场。所以,他才会作出了冒死把我救出敌阵的举动,他的良心告诉他,要让纳迪亚幸福,只有努力让我活下去。”
“就和先前我讲述的一样,提洛被贵霜人带走了,贵霜人的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时还是阎膏珍。阎膏珍敬重提洛的勇敢和忠诚,饶了他一命,并且希望他能够为他效力。但是,提洛拒绝了他的建议。阎膏珍虽然没有办法降服提洛,但也不打算将他放回巴克特里亚。于是,提洛被流放到了贵霜人控制的沙漠之中。在那里,他因祸得福地发现了一卷古书,具体的情况他也没有详述,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读了这卷古书,让提洛掌握了‘气’的控制术,而且,让使的性情发生了完全的变化。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我所学的用‘气’之术只会使人心灵变得纯洁、宁静,而提洛在掌握了‘气’术之后,竟然变成了一个卑鄙、阴险、恶毒的人。”
“事情也发生地不巧,正在这个时候,我和纳迪亚成婚的消息传来,嫉妒和愤恨的毒火立刻燃烧了提洛的胸膛,对于我和纳迪亚的忠心和爱变成了无与伦比的憎恨,这种极度的恨意,让他接受了阎膏珍的邀请成为了贵霜人的将军,带兵攻打我国。接下来的事,你们都已经知道了。”
“提洛讲完了他的故事,就站了起来。他告诉我,在他砍下纳迪亚的头之前,曾再一次向纳迪亚提出了亲近的要求。这一次,纳迪亚用一记响亮的耳光回答了他。提洛告诉我,我很幸运能够有纳迪亚这样一位美丽而又忠贞的妻子。接着,他一脚把纳迪亚的头颅踢下了悬崖。”卡西乌斯又喝了口水,但是表情仍然是镇静自若。
“我趴倒在悬崖边上,朝坠向无底深渊的纳迪亚的头颅伸出手,想要拉住她,但是,她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手臂所能及的范围,由于用力过猛,我的半个身子挂在了悬崖外,眼看就要掉落下去了,突然,一只极有力量的手把我抓住了。是提洛,他又一次救了我的命。我诧异地望着这个前不久还将匕首插入我的胸膛的人,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目的。提洛笑着告诉我——他的笑容是那么地可怖而无情,在往后的日子里,这张面孔屡屡出现在我的恶梦中——提洛的目的是,要让我或者,要让我活在孤独和恐惧之中,尝遍他所经历的苦楚。”
“但是,他没有让我毫发无损地离开,他挑断了我的手筋,费去了我的武艺。然后,他又派两个人跟着我,保证我不会以自尽来了却无尽的痛苦。就这样,我生不如死地流浪着,漂泊着,足足一整年,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帕提亚界内。这对我来说是个陌生的国度,自从帕提亚人将希腊帝国分为两半后,巴克特里亚人已经很少与西方的人接触了。在这个时候,或许是认为已经没有必要追究我的生死了,或许是因为贵霜人在帕提亚还不受欢迎,那两个形影不离地跟着我的监视者终于撇下我离开了。我终于获得了自由,获得了死的自由。在帕提亚又流浪了几个月,我终于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留在这个世上了。于是,我踉跄地走到了一条河边,纵身跳了下去。但是,巧得很,看样子天神对我还另有打算。那条河竟然从皇宫的底下穿过。平缓地河水把我送到了那地下石窟之中,让我发现了其中伟大的秘密,这才有了现在的我。”
“没想到,你和那个提洛之间原来有过这么一段纠葛啊。”狄昂叹道。
“这么说来,那教授人修炼‘气’法的秘穴还不止一处喽。”塔西佗道。
“看来是这样的。”卡西乌斯道,“但是,提洛的运‘气’法好像又和我的方法不同,在我学得的运用‘气’的技术中,绝对没有象取人头颅这样残忍的手法,而且,提洛的心性好像也因此而变得败坏,这在我所接触的‘气’法中是不可思议的。按理说,‘气’法本来就有修身养性的功效的,如此得出相反的结果实在令人费解。”
“有没有可能——”塔西佗沉思了一会儿道,“这与‘气’法修炼是否得当有关,如果修行得法的话,可以对人的心灵产生正面的影响,而如果不得法,则会产生相反的效果。”
“不,就我所掌握的‘气’法看,其中没有一种可以导致人误入歧途的。”卡西乌斯坚定的说。
“但是,为什么要留下两个隐藏着‘气’法的秘穴呢?”狄昂道。
“或许他怕只留下一个的话,可能会永远被湮没而不为人所知。”塔西佗道。
“不,他的目的一定不是为了让人来发现它们,否则就没有必要把他们埋藏地那么好。之所以这么作,一定有他的道理。”卡西乌斯道。
塔西佗点点头:“看来,这已经超出了我们智力所及了。”他顿了顿说道,“卡西乌斯,不是我怀疑你的能力,但是,提洛的手段我们已经见识了,他的几个徒弟也非常了得。你……”
“哈哈哈……”卡西乌斯大笑了起来,“提洛的几个徒弟?真没想到他会这样吝啬,他只交给他们一点用‘气’的三脚猫功夫。或许,他是怕徒弟们学会了这门技术对自己不利吧。而对加图而西多,我可是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全部家当都交给他们了。说实话,现在的我未必是他们两人的对手。”他笑着朝加图他们望去。
“的确,西多和加图变得很不一样了。”狄昂道。
“是的,”卡西乌斯笑着点头的说道,“我刚接触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是两个愣愣的小傻瓜。这就是修炼‘气’法的奥妙之处啊。怎么样,两位是否也想试试?虽然我已经决定只收两个徒弟,但是随便教给你们一点修身养性之法还是没有问题的。”
狄昂苦笑道:“你看我们这些老骨头还有这个能耐吗?谢谢你的好意,卡西乌斯,如果能再年轻二十岁就好了。”
卡西乌斯点点头道:“如果你不愿意,我就不勉强了。其实,我也没有必要这般推崇它,即使学了‘气’法,未必也不见得有利无弊。”
“你是说,这种修行还有它的害处?”塔西佗道。
“我想是的,修炼‘气’法可以延缓衰老,但是,这样的结果是与天理不合的。要达到这样的目的,人的身体必然要承受一定的代价。”
“你指什么?是痛苦吗?”
“不,如果单单是痛苦的话,我就要谢天谢地了。”
“那……”
“我还不能明确地指出它的症状,但是我隐隐地感觉到了有点不对劲,尤其是近几个月,和加图他们一同修炼,技艺有了较快提高的这段时间。我发觉自己的手脚有时会不听使唤,虽然这种迹象并不明显,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修行过度产生的幻觉,但是,渐渐地,我能够肯定它的存在。这种感觉非常奇异,仿佛自己的手脚并不属于自己了,而是被别的什么东西控制住了一般。加图、西多,你们有这样的感觉吗?”
“是的,你这么一说起来,的确有时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加图道。
“嗯,有一次,我几乎从树上掉了下来。”西多也补充道。
“师父你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加图问道。
卡西乌斯摇摇头,道:“所有的石刻上都没有提到有这样的作用。我们只能希望这不会变得更糟。”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后,加图说道:“狄昂,阿维娜呢?这下该和我们说了吧。”
狄昂和塔西佗互望了一眼,缓缓说道:“加图,我知道你和阿维娜有着深厚的友谊。但是,你得接受这一个事实,阿维娜,她被人掳走了。”
“掳走了?”加图皱眉道,“怎么回事?是谁?是被师父击退的那些人吗?”
“很遗憾,加图,我们现在还不清楚。不过据我们推测,应该不是他们,否则的话,他们会利用她来要挟我们。”
“那会是谁!”尽管加图的脸色依然平静,但是声调稍稍提高了一点。
狄昂犹豫了一阵子,望了望坐在角落里的甘英,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真不愿意这样说,但是,掳走阿维娜的很可能就是那个掳走了阿琪姑娘的人。”
昨天晚上,狄昂已经向加图他们讲述了阿琪的悲惨遭遇,现在他这么一讲,加图猛地一惊,要不是有‘气’法修行控制着情绪,他必定会从地上跳起来了。
他声音有些急促地说道:“那不是……”
“不!”一个声音从他们身旁传来。
狄昂扭头一看,是甘英,他靠在石壁上,刚才他们的说话,他一直在静静地听着。
“不会是同一个人。”甘英斩钉截铁地说道。
“真的,甘英?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狄昂道。
“是的,因为我和那个人已经碰过面了。阿维娜如果失踪的话,那一定不是他干的,因为当时他和我在一起。”
“你见过他?”塔西佗急问道。
甘英点点头。
“你没有把他抓来?”
“没有。”甘英道。
“这可不太像你,甘英。”狄昂摇摇头道。回想起甘英对阿琪非同一般的感情,他怎么也不会相信,甘英会任凭一个戕害阿琪的凶手逍遥法外。
“这说起来又是个相当长的故事。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讲给你们听了,但是,三天后,不,还有两天了,我会让那个人为阿琪偿命的。”
“两天后?”塔西佗皱眉道,“莫非你也和他约定了决斗?”
“不,比这简单多了。到时候,他会在那儿引颈等我。我只要那剑一挥就可以告慰阿琪在天之灵了。”
“这么说来,那个人会在那儿等你杀他?这太不可思议了。你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能够让他这样作的?”狄昂对这个塞里斯人越来越捉摸不透。
“这只是个约定,没有别的。”甘英道。
“那你不怕他到时候不赴约而逃跑?”狄昂道。
甘英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不,他不会逃的。”
见他这般肯定,狄昂也不便再说,只能叹了口气道:“只要阿维娜没有落在他的手里就好。”
“但是阿维娜究竟到哪里去了我们还是不知道。”塔西佗道。“而且,不管带走阿维娜的那个人是谁,他一定不是善类,看看尼禄吧。看看这个健壮的人被折磨成什么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