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江湖 (2)-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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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了!”张寻接过蚊香和火煤,将蚊香点燃,他想整个晚上只顾等待蓝若云出现,竟然丝毫没有觉得蚊虫肆虐,这时这伙计提醒,马上感到双腿双臂早已被叮出了许多大包,其痒难忍。料想柳墨林细皮嫩肉的,一定更是难以忍受,真难为她也无端地陪自己吃这辛苦。于是便拿了蚊烟香走到大床边,一边叫柳墨林过来,一边用蚊香替她熏帐子里的蚊子。
蚊香灰白色的烟雾在房间里袅袅升腾。
张寻想,蓝若云是邪派之人,未必会守信用,时候不早,还是让柳墨林早点休息吧。于是,他向柳墨林道了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去练功。
可是,张寻刚走到门边,忽听“啪”地一声,回头一看,却是柳墨林已晕倒在地,他想今晚的气氛真是太紧张了,对她娇弱的身子不宜,赶忙跑过去搀扶她。可他才迈出两步,自己也突地眼一花,气一虚,瘫坐在地上。
“哈哈哈!张少侠,可笑你空有一身好武艺,却不识得我圣毒教的‘三步酥筋散’的厉害,还是着了我的道儿了吧!”
蓝若云的声音这时突然在这房中响起。张寻循声望去,却是那个刚才送蚊香的伙计去而复返,正站在屋子正中的柱子边上得意地笑着。“他”见张寻正盯着自己看,便抬起双手顺势往脸上一捋,双颊便窸窸簌簌地往下掉泥,一会儿便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原来这伙计是蓝若云假扮的。
张寻这下心中又惊又悔,努力地想站直身子,不让瘫坐在地的狼狈相落在这女人眼里。可是,身子偏偏不听使唤,四肢无力,仿佛没了筋骨,根本动弹不得。
蓝若云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两手交叉搁在胸前,神情兴奋而得意。她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对张寻说道:“张少侠,请记住,这是第一个回合,你输了!咱们还有两次!喏,这是“三步酥筋散”的解药,我现在喂你们吃下,半个时辰之后你们就没事了。”说着,她走到柳墨林身边,将一粒粉红色的药丸塞入她的口中。然后又将柳墨林轻轻抱起放到床上,并拉过白底蓝花的薄被子替她盖好。
蓝若云做完这一切,又转过身来走到张寻身边,她俯下身子,左手的大姆指和食指轻捏张寻的两颊,撑开他的嘴,右手则顺势放入一粒粉红色的药丸。然后将他送到隔壁自己的房间里,同样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明天见,张少侠!”监若云飘然而去。张寻着了她的道以后虽然心中实不欲听凭她摆布,但全身瘫软,却是只能听之任之,但是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蓝若云虽是邪派中人,但行事却有信义,对自己和柳墨林也细心周到,少有敌意。他目送她远去,心中暗下决心,明天一定要加倍小心,决不能再输一场。
第二天清晨,张寻和柳墨林重新上路,张寻知道蓝若云一定在暗中窥探他们的动静,便故意在如归客栈的门口磨蹭了一会儿,以便让蓝若云知道他们的去向。因为张寻不想给蓝若云一个输了之后偷偷摸摸溜走的印象。
可是,从清晨一直到日落,蓝若云依然让张寻等得心焦。为能及时地发现蓝若云,张寻还特地让马车夫专拣小道走,因为小道上人少车稀,便于发现跟踪者。可是,差不多整整一天,他们的身后却不曾出现半条人影。中午打尖时曾从道旁山上下来一个担着湿柴担的樵夫,张寻以为此人便是乔装易容的蓝若云,即刻警惕起来。可直到那樵夫走远,张寻又提一口真气发现丹田内息竟无异样,才知只不过是虚惊一场。
黄昏时分,张寻和柳墨林已行至浙江和江西交界处一个名唤“下镇”的地方。小道已走尽,眼前唯有一条笔直的大道,为了防范蓝若云,他们决定不投客栈,而在马车里过夜。而且饭菜也不买现成的吃。而是向路边小贩买了米和菜,自己动手造饭。
柳墨林本是大户之女,从不需自己做饭,而张寻自幼生长曲阜,孔家恪守“君子远庖厨”之古训,也从不让他学这个,倒是那马夫习惯了风餐露宿的营生,颇善此道,不大工夫就煮好了一大锅菜饭,三人早已饿了,一人一碗吃得香甜。
“行行好吧!大爷、小姐,给点吃的吧!我们两天没讨到一点东西了。”这时,一群乞丐走了过来。哀求地向行人和小贩们讨要残羹冷炙。人们有的给口饭,有的倒给他们半碗菜,也有的摸出几个铜板塞到年老的乞丐或是怀抱婴儿的年轻丐妇手中。张寻见状,不禁心中发酸,想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古训,急忙出声招呼道:“这儿还有些菜饭,不嫌弃的话请过来将就用些吧!”
“多谢大爷!多谢大爷!”随着一片道谢声,顿时有七、八双其脏无比的手伸了过来,张寻刮起锅底的菜饭,一勺一勺地分到那些缺口破嘴的碗里。
可是,张寻刚刚施舍光菜饭,就听“乒乓”、“乒乓”,乞丐们纷纷倒地,饭碗摔得粉碎,菜饭撒了一地。张寻忙回头一看,只见柳墨林和马车夫也已昏晕,自己的手脚也已有些麻软,情知又已中了蓝若云的计,只好愤恨无奈地叫道:“蓝若云,你在哪儿?”
“我在这儿,张少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丐婆答道。张寻这才注意到乞丐中唯有“她”没有摔倒,那自然便是乔装改扮,暗中做了手脚的蓝若云了。
蓝若云这次没有弄掉自己的化装,只是用本来的嗓音说话。而一个既老且丑的丐婆竟然有着清脆的少女的语音,这更令张寻觉得这种邪派女子的诡异了。愣了好半响,他才开言道,“蓝护法,在下又输一招,真是佩服得紧。明日在下依然恭候芳驾!”
“好!张少侠,有气度,不愧为大侠之子!那么咱们明天再见!”蓝若云说着转身要走,又转过头来,道:“今日我用指甲弹出的是本教秘制迷药‘一嗅灵’,对身体无害,不必用药物解毒。少侠你功力精深不会昏倒,柳姑娘他们一刻钟以后也会自行醒转。”
“多谢蓝护法指点!”
“何必客气,张少侠今晚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比高低!” 蓝若云说完又掏出一大锭银子,放到一个老乞丐摊开的手掌中,又将向张寻道:“等他们醒来,有劳张大侠告诉他们,这锭银子是我赔偿他们损失的,并请代向他们道歉!”
张寻点点头,示意她放心。望看蓝若云远去的背影,张寻潜意识中已然觉得蓝若云并不完全像他想象中的魔派妖女,不仅不可恶,甚至还有点可敬。
一夜无事,最关键的第三天又丝毫不爽地来到。
张寻和柳墨林继续赶路。
“张少侠,柳姑娘,我见你们孤单寂寞,想与二位搭个伴,行吗?”张寻和柳墨林走出没多远,蓝若云就一反常态,一大早出现在他们面前。
张寻和柳墨林有些吃惊,忙仔细打量蓝若云,怕她身上藏着什么古怪。但是她依然银饰叮当,只换了一身皂衣皂裤,骑了一匹枣红马,身形婀娜俏丽,别具英姿。张寻见她衣衫单薄,是极普通的夏装,不像有什么古怪,便忙将视线投向她的十指。无奈蓝若云手持马缰绳,十指蜷曲向内,看不甚分明。张寻心中正自焦虑,那蓝若云倒先笑了,像看穿了她们心理似的,举起纤纤十指,伸到张寻面前,笑道:“昨晚我已将指甲剪去,本派擅长的挥指功七、八日之内是无法使用了,少侠请放心。”
张寻仔细一瞧;果见蓝若云的十指洁白浑圆,指甲无不与指头齐平,根本不可能塞藏毒粉,不禁暗自思忖,不知蓝若云今日又有可新花招?
马蹄得得,长长的路被抛在后面,转眼又到了吃中饭的时候了,这时张寻心里的紧张到了极点,不时地与柳墨林交流眼色,只恐再输掉这最后一局,不仅大损武林名门正派黄龙派和七星派的威名,玷污了父亲梅花大侠张卓生和义父卓正名的英名,而且也失去了一次打听父亲下落的机会。
但是,蓝若云依然若无其事,谈笑风生。一会儿与柳墨林谈她家乡的特产丝绸和苗汉女子服饰的异同,说苗族和汉族本平等,苗民只因聚居边疆便被叫做“苗蛮”,实在不公平;一会儿又和张寻讨论张寻的本行——剑道和她的本行——使毒,说“剑”和“毒”都只是“手段”,本没有正邪之分,其正其邪应由其使用者用意的正邪来判断。
蓝若云讲了半日,见张寻不吭声,便催问道:“张少侠,你说呢,你道是也不是?”
张寻明知这个“剑”与“毒”的问题是当年引起父亲和蓝若云之间争斗的焦点,而且父亲是不同意蓝若云的说法的,但却又不得不承认蓝若云讲得很对。在蓝若云的声声催问下,他虽不愿附和邪教女魔之言,但也不能不点了点头,道:“对,正,莫过于心正;心不正,又何谈术正!若不观察其心术,则决不能对其正邪下定论。”
“好!”张少侠不愧当世武林奇才,见识果然高人一等!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以前我蓝若云对令尊大人多有冒犯,还望张少侠多多海涵!
张寻听到蓝若云又提起自己的父亲,心里很不是滋味,只是望了望蓝若云,没有作声。
渐渐地,日过正午,蓝若云叫道:“肚里饥了,还是打打尖吧!”说完,不等张寻等表示什么,便顾自下了马走到一株大树下就看着凉抹汗、打扇,张寻本来想避免与蓝若云共进午餐,怕又要着了她的道,故而任肚里饥火难耐,还是故意错过了午饭的时间。这时是蓝若云已吃了起来,又看看柳墨林和马车夫,也是又饥又渴,累极了的样子,便想饭总是要吃的,而且要是停下不吃饭。只怕被蓝若云笑掉大牙,于是点点头,下了马,又将柳墨林扶出车厢,走过去和蓝若云坐在一起。
“来,快吃点吧,这是我们苗人做的饼。和你们汉人做的烧饼,月饼味道不一样。蓝若云见张寻和柳墨林、马车夫过来,马上笑吟吟地拿起几块饼递了过来。
“噢,不不,谢谢,我们有了!”张寻见马车夫已伸出手去欲接苗若云的饼,赶紧挡住他,又拿出自备的干粮分给马车夫和柳墨林。
“张少侠,怕我的饼里有毒,是吧?”蓝若云快人快语。
“这,噢,不是的,我只喜欢吃糍饭团和干麦饼。”张寻尴尬地搪塞着。
“那么,既然张少侠不喜欢吃我们苗家的饼,请吃一些我们苗家的糖果吧!”说着,蓝若又取出一小袋糖果,倒出来撒在一张干净的纸上,做手势请张寻吃。
“谢谢,蓝护法,我自小生长山东,我们那儿不爱吃甜食的。”张寻又托词婉拒。
“真的不吃甜的?”蓝若云似笑非笑,又追问一句。
“真的不吃。”张寻为防她再劝,索性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蓝若云见张寻坚决不吃她的东西,也不气恼,只是转头去劝柳墨林和马车夫,“那么,柳姑娘和这位大哥请尝一点吧。”
那马车夫闻到蓝若云递过来的饼香喷喷的,诱人食欲。他前一天中了“一嗅灵”迷药,昏晕了一刻钟,并没有什么不适,故而他并不像张寻那样有戒心,便接过饼子大口地吃了起来。张寻虽觉不妥,却又找不到恰当的理由阻止他,只好由他。
蓝若云劝成了马车夫,又劝柳墨林,“柳姑娘,你吃饱了吗?那么,吃几粒糖,这糖不腻,很清香的。”
柳墨林见马车夫吃了饼子并没甚事,又见蓝若云手掌上的糖果或扁或圆,粉白黛绿,煞是缤纷悦目,便很想尝上一尝。这一个月来,从湘西到赣东,一路上虽然张寻对她关心备至,但他再周到,也还是从未想到女孩子是喜欢吃些小零食的,此时被蓝若云一引,倒勾起了柳墨林对小零食的欲望。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拈过一粒艳黄透明的棕子形糖,放到嘴里,便觉入口即化,果然清香甜爽,十分可口,她甚至还想再来上几粒,但一触到张寻责备的目光时,不觉心中一凛,暗暗自责自己,太贪嘴了,抱歉地朝张寻笑笑,不敢再吃蓝若云的糖果。蓝若云看在眼里,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份气氛的尴尬,收拾收拾东西,道:“吃饱喝足了,咱们继续赶路吧!”
于是,四个人又上了路,蓝若云依然谈笑风生,和柳墨林叽叽呱呱的,说得亲热,柳墨林也就渐渐地打消了中了她毒的顾虑,张寻也纳闷,不知道蓝若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午后未末申初时分,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暗了下来。过不会儿,便下起了倾盆大雨。他们正走在旷野之中,奔了不少路,才看到一座破庙,便赶紧冲进去避雨。
进得破庙,张寻见众人都成了落汤鸡,便想生堆火,烤烤衣服。他先把柳墨林安顿在神像下面一块较干净的地方,便动手将横七竖八破破烂烂的香案、矮几拆下,堆成一堆,预备点火,可是,他刚掏出火折,还没有点火,便一个趔趄倒地上,挣扎了几下都没起来,柳墨林大吃一惊,忙上前挽扶他。
“柳姑娘,你把这个捡一粒给张少侠吃了,他就没事了。”蓝若云见状,也忙走过来,朝柳墨林摆开手掌,雪白的掌心躺着的,赫然便是那堆奇异诱人的糖果。
“难道……?”柳墨林仿佛有些明白了。
“对!”蓝若云笑着向她点点头,道:“张少侠因为不肯吃我的任何东西,所以才中了我由嘴里淡淡散出的‘销魂气’,因为在饼和糖中我都加了解药。
“这‘销魂气’发作不快,一般要在吸入的六个时辰以后,不过,刚才张少侠淋了雨,不知不觉地就运动体内的真气御寒,反而使体内之毒提前发作。柳姑娘,你把这解药喂他吃了,再过三个时辰他就没事了。
张寻服了解药,躺着静待体内之毒的化解。他虽然几场比试都输了,但却输得心悦诚服,只是可惜一件事,就是失却了一次打听父亲下落的机会,他诚恳对蓝若云道:“蓝护法,你技高一筹,张寻心服口服,佩服,佩服!”
蓝若云朗声大笑,道:“张少侠,其实你并没有输给我,因为你承认我使用毒药这手段有效,并不说我是邪魔妖女,我十分感激,相比之下,我蓝若云就为了当年你父亲视我为妖女这一点点小过节就向你挑战,实在是心眼太小了!张少侠,请受我一礼!”说着,她恭恭敬敬向张寻鞠了一躬。
“蓝若云请别这样,张寻是晚辈,受不起!”张寻不能起身还礼,急得声音发粗,同时他心中也说不出的难过。因为在他心当中,父亲张卓然一向是完美无缺的。但今日却痛心地发现父亲也有过错。在某些方面竟还不如他所蔑视的“邪派魔女”蓝若云。当这一念头掠过心头时,张寻不知道自己是悲还是喜。
“噢,张少侠,还有一件事我要向你道歉,就是那日在三清山上我曾答应若你赢我三场,便将令尊大人的下落相告,其实我并不知道令尊的下落,我义兄田三怒也不知道。当日扯谎,只是怕你不肯比试,故意说来诱你上当,想要在你身上报复你父亲,现在想来,实在荒唐至极,请少侠原谅!” 蓝若云说得很诚恳,说完又是深深一躬。
这下,张寻更消除了对蓝若云的成见,因为她既赢了三场,根本就不必说出父亲的下落了,而她却仍如此坦城相告,实在令人敬重。
柳墨林也和张寻有同感,她在一旁帮马车夫烧好了稀饭,便端过一碗来,先敬蓝若云,“蓝护法请!”
“谢谢!”蓝若云接过粥碗,正想喝,突然她的身后伸过一双青筋爆绽的手,只一推,便把盛粥的精瓷大碗打在了地上,碎瓷片和滚烫的稀饭溅在蓝若云腿上,使她不由自主地赶紧甩甩腿,柳眉一蹙,正待叫骂,却转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