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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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生若梦
　　作者：月君卿

　　一

　　一
　　风中夹杂着粉色的花瓣，一片片飘落在碧波之中。湖水碧绿如玉，花瓣落处，带起一丝丝的迤俪。湖的最中央，水面之上，有一位少女。少女足间轻点水面，浮于水上。她的面前飘着一只竹筐，那竹筐似花瓣一样，在空气中左右摇晃着。少女不时从竹筐里轻撵出一张雪白的纸片，不消一会工夫，那纸片便被她折成了一只千羽鹤。她将千羽鹤置于掌中，那纸鹤竟然成活，展翅盘旋开去。一只又一只的千羽鹤由她的掌中飞入湖面上空。
　　少女长发如瀑，面若皎月，平静、美丽，仿佛时间在她的面容中，都悄悄的静止了。她身着紫金汉袍，那袍上用金线绣着朵朵玫瑰，发出诡秘的光芒。
　　“玄天！”突然一个男声打破了这样的宁静。
　　少女没有抬头，依然折着手里的纸鹤。
　　“玄天！”又是一声，一个男子倒悬在空中出现在少女面前：“玄天，你为何不理我？”
　　“我为何要理你？”少女依然没有抬头，她将手掌摊开，又一只鹤飞上了天空。
　　男子正过身来，竟是金发碧眼，世间少有的美男子。他一挥衣袖，那些湖面上方盘旋着的鹤复又变成了一片片雪白的纸片，落入湖中。
　　“你干什么？”玄天终于抬起了头，怒目望着他，却也别有一番风情。
　　男子调笑道：“你该走了。”
　　“走？”玄天的面色又平静下来：“凡天，你说我要去哪里？”
　　“人间。”又一个男子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湖岸边传来。
　　玄天身子微倾，向着湖岸边的男子飘去。
　　“夕和，连你都来了。”玄天在男子身边停下来，身后的凡天也跟了过来。
　　这个叫夕和的男子，有着栗色的发，烟水晶色的眼睛，论样貌的俊美，却是与刚刚的凡天不相伯仲。
　　“玄天，去人间么？”夕和温柔的问。
　　“去人间又要做什么？”玄天的眼神迷离，幽幽的说。
　　“说不定会遇到他哦。”夕和神秘的笑笑。
　　“他？”
　　“哼，不遇到也罢！早就注定了的命运！”凡天突然生起气来。
　　“对。”夕和依然保持着微笑，并没有搭理凡天，又说：“他，宋文息。”
　　“那……”玄天把这声“那”拖的长长的，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去吧。”
　　“嗯，去吧。”夕和应了一声。
　　“玄天，我送你。”凡天由玄天身后飘至她面前。
　　“嗯。”玄天微微点了点头。
　　

　　二

　　二
　　“凡天，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自己撑船过海便是。”玄天在海边停下，转身对凡天说。
　　这海一望无际，海面上没有半只船，更加没有人影，死一般寂静。海边停泊着一叶扁舟，舟里放着一支篙。
　　“我还是送你过黄泉海吧。”凡天不放心的说。
　　“不用了，这里我便已是轻车熟路。”玄天给了他一个平静的微笑。
　　“那，好吧。”
　　玄天踏上那叶扁舟，手执长篙，将舟撑离岸边。黄泉海的上空突然响起了一阵悠扬婉转的笛声，玄天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微笑，一笑倾城。她对着岸边依然眺望的凡天说：“回去吧，有夕和的笛声陪我过海呢，我不孤单。”
　　凡天点了点头，慢慢消失在岸边。
　　奈河桥前，新鬼们面无表情的接过那一盏汤，喝完后忘记前尘，匆匆上路。旧鬼们在桥前徘徊，迟迟不肯接过汤盏，他们在等待，等待生前未了的缘，为了这段缘，甚至等上几十年。
　　玄天步上奈河桥，桥边的老婆婆递上汤碗。玄天双手捧过，对着碗中的汤淡淡一笑，一饮而尽。她将汤盏递还婆婆，说：“孟婆婆，你的汤并未令玄天忘记生平所有呢。”
　　婆婆微笑着说：“我的汤乃忘川之水所烧制，可以使一切人、鬼、神忘记所有，可是，天下间却没有一样东西会使夜玄天大人忘记一切的，我孟婆的汤自然也不行。”
　　“那为何还要递上这盏汤？”玄天平静的回问。
　　“既是规矩，也是形式。”
　　玄天微微一施礼，道：“玄天独自撑竿过了黄泉海来到这里，口干舌燥，多谢婆婆赐汤。”
　　“玄天大人言重了，请上路吧，前面便是轮回之门。”婆婆做了个请了手势。
　　玄天遂又迈开了步伐，在将要下桥的时候，她回头对着孟婆说：“婆婆可知，玄天是这世上最想忘记一切的人。”
　　孟婆看着他，慈祥的笑着。
　　“算天算地，算不清自己的命运；救人救魂，救不了自己的性命。浮生，不过一场梦而已。”玄天轻启朱唇，轻声念着，来到轮回之门前。
　　“小王特地在此恭候夜玄天大人进入六道轮回。”一边的阎王见她来了，忙施礼道。
　　“阎王何必客气。”夜玄天斜睨了阎王一眼。
　　“这是小王应该做的。”阎王满脸堆笑，又说：“玄天大人可要看看三生石再进轮回之门？”
　　“三生石？”玄天转头看了看大殿中央放着的通体发光的白色石头，嘴角牵起一丝苦笑。
　　那一年，她与宋文息的命运就生生的映在这石头上，又有什么办法？不看也罢，不看也罢。
　　“有何可看。”玄天冷哼了一声道：“阎王，玄天不必做过多打扰，就此告辞。”她说完，便抬脚走入了轮回之门，入门的那一刹那，她仿佛看见了凡天与夕和的脸，还有那个人——宋文息。“凡天、夕和，我们人间再相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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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三
　　二十年后。
　　“丫头，你快跑，不然今日你我都要丧命于这百鬼阵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对身边的少女说。
　　少女大约十七、八岁，脸色苍白，头发乌黑。“老先生，你是为了救我身陷险境，我怎能丢下你一个人逃命？”
　　“好了！我懂得道术，一个人还能活命，多了你就等于多了个累赘！”四周围一片寂静，乌云遮住了星空，高楼大厦都变的朦朦胧胧。老者一把将少女推向那仅剩的光亮，可是已经晚了，连那一点点光亮都消失殆尽。
　　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重，那些白雾将这一老一少团团围住，雾气在他们身边凝成了形，却是一个个青面獠牙的鬼，恐惧一步一步逼近着。老者从腰间的布袋里捏出一张符来，这是他最后的一张符了！难不成，今天他真的要死在这里？他，可是堂堂的修云先生啊！老者无奈的甩出符纸，符贴上了率先跳上前来的两只厉鬼，连忙连鬼带符烧成了灰烬，这是张退魔符。
　　“哎……”无计可施的老者垂下手来，他放弃了，再怎么挣扎也是死，被百鬼啃噬而死。
　　忽然，天空中盘旋出数十只鹰，这些鹰张开利爪，直扑而下，将地上的厉鬼啄了个魂飞魄散。周围又明亮起来，高楼大厦间的万家灯火复又点燃。
　　老者再抬头时，那些鹰已经不见。远处却飞来一只比刚刚那些还要大的鹰，那巨鹰的爪子上似乎还抓着个人。近了，那鹰在老者面前落下，一个女子从鹰爪上跳下来。此女子面如皎月，黑发如瀑，身着紫金汉服，那衣服在月色下发出迫人的光彩。女子轻轻伸出手掌，那只载她而来的巨鹰立刻化作一张雪白的纸片，落入她的掌中。
　　“紫金袍在身，你是……”老者看着面前的女子。
　　女子淡定的微笑，时间仿佛就这样在她的笑容中停止了。她轻启朱唇，念道：“算天算地，算不清自己的命运；救人救魂，救不了自己的性命。”
　　“夜玄天大人！哈哈哈哈……”老者长舒了一口气，放声大笑。
　　“老先生，你怎么了？”一边的少女不解的问。
　　“丫头，你有救了，这可是夜玄天啊！”
　　“如果我没记错，您是当年的修云童子吧。”夜玄天开口道。
　　“正是。”老者向夜玄天一施礼，又说：“敢问玄天大人是人是神？”
　　“呵，我已经堕入六道轮回。”玄天平静的答。
　　“太好了，人间有救了。”老者不禁感慨。
　　夜玄天望了望一旁的少女，转向她问：“姑娘，你招惹了厉鬼呀。”
　　“嗯。”少女失落的点点头。
　　“无奈我不能天天伴你左右保护你。”玄天旋既又想了想说：“这样吧，让那鬼来找我好了。”
　　玄天从衣袖里摸出一张符，递到少女面前说：“请将你的手指划破，将血滴到符上。”
　　少女照着做了，玄天收好了染有少女之血的符说：“这样，你可以回去了，那鬼已不会再去找你。”
　　“啊？”少女一脸的不放心。
　　“丫头，放心回去吧。”连老者都这么说，她也只有悻悻的回家去。
　　“修云先生今年七十足了吧？”夜玄天转身又问。
　　“是的。”修云先生点头。
　　“我也已经做了二十年的人呢。”玄天微微笑了笑又说：“我还记得，六十年前，您在山中猎人枪下救下了我的九尾灵狐。”
　　“是呀。”修云先生应声说：“那时我还是个孩童，多亏了玄天大人的指点，才能有今天修云的名号。”
　　“修云先生，七十岁可是您的一个槛啊。”
　　“请玄天大人指教。”
　　“如过得此关，您能活到百岁，如过不去，必命丧年里。”夜玄天说话时的语气过于平静，仿佛看淡了一切。
　　“老朽要如何避过此劫？”
　　“找一处深山僻静之地隐居，勿管人间事，一年内可得平安。”夜玄天摊开右手掌，一只狐尾草躺在她的掌心，她轻轻的吹出一口气，那草随即打着旋飘向空中。不一会，从远处跑来一个白色的东西。跑近了，原来是只有着九条尾巴的狐狸。
　　“当初您救了它，该是它报恩的时候了。”夜玄天顿了一顿又说：“它会陪您过完这一年，请您记住它的名字——白若。”
　　“白若。”修云先生轻轻跟着夜玄天念了一声，那小狐狸似通了性向着他跑去，轻轻一跳，窜上他的肩头。
　　“先生切记，要您性命的不是人，而是鬼。先生切不可再与鬼神打交道。”
　　“老朽紧记在心。”修云先生又向着夜玄天行了个大礼。
　　“万事小心。”玄天躬身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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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四
　　此时的夜玄天已经褪下了华丽的紫金袍，替代的是现代都市女子的装扮。下身米色的长裙，上身是黑色的短袖小衫，体现出她的端庄娴静。
　　她一步步踏上宿舍的楼道，已是深夜一时。当她刚刚在四楼的平台上站稳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就突然变了，再不是昏暗的楼道，而是一片茫茫的草原。草原上野花点点，一个黑发的小女孩背对着她蹲在那里摘野花。
　　玄天的嘴角牵起一丝不屑的笑容，喃喃自语了一声：“这手法可真老。”说完，她向着小女孩走去。小女孩慢慢站起来向她转过脸，那张脸玄天再熟悉不过，就是她自己小时侯的样子。
　　“姐姐。”小女孩天真的递出手上的花。
　　玄天没有接花，而是半蹲着，两只手扶住小女孩的肩头，微笑着说：“不用玩过多的花招，不早了，我也想早点回去休息。”说完，两道锁魂符从小女孩的两肩琵琶骨处深深的打了进去。
　　“啊！”先是一声女孩的惨叫，后又变成了一种渗人的哀号：“嗷！”可爱的女孩转眼成了青面的女鬼，这鬼的脸已经缺失了半边，血肉模糊，头发长长的，直直坠到脚跟。周围的草原消失了，又恢复了楼道里的景象。
　　“我劝你还是乖乖去地府受罚吧。”玄天直起身子，看着她。
　　“不！”女鬼发出一种非男非女的声音，用她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夜玄天。
　　“哎……”玄天叹了口气，手上结了个咒印，刚刚打在那女鬼身上的两道锁魂符似有感应，又一次锁紧了女鬼。
　　“嗷……！”又是一声哀号。
　　“为什么缠着人家小姑娘不放？”玄天平静的问。
　　女鬼已毫无反抗的力气，连语气也柔弱了许多：“她与我同月同日生，我只要吸干她的血，就可以恢复我的美貌。她之后还差最后十个女孩，一定要是与我同月同日生，一共要吸够九九八十一个！哈哈。”女鬼干笑了两声，那笑声让人心中发毛。
　　“你已经残害了七十个女孩？”夜玄天也不由的瞪大了眼：“就算你此刻想去地府，我也不会送你去了，你不配！”
　　夜玄天伸出右手，手心向上张开手掌，她的掌中有一团幽蓝的火焰，象是鬼火，悬在她的掌中不停的飘着。
　　女鬼惊恐的面部扭曲起来，显得更加恐怖，她不由的向后爬了爬，无奈身后是一堵墙。“这是来自无间地狱之火……？”
　　“是的。”夜玄天看着掌心的火说：“最后，你还想说什么？”
　　“你……是谁？”女鬼惊恐的问。
　　“夜玄天。”夜玄天放出掌心的火球，那火球直扑女鬼，女鬼周身燃烧了起来。
　　“嗷……宁得罪阎王，勿惹上玄天……嗷……我认了……”在一片哀号声中，女鬼烧成了灰烬。
　　夜玄天从怀里摸出那张由少女滴过血的符，轻轻在空气中甩了甩，那符燃烧了起来，瞬间烧没了。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把睡梦中的玄天吵醒，她眯着眼去开门，门外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她是夜玄天如今的大学同学，叫小蝶。
　　“玄天，快去打扮打扮，我给你介绍一个我们学校有名的才子。”小蝶兴奋的坐在椅子上。
　　“不想去，我还没睡醒。”玄天迷迷糊糊的又想往床上爬。
　　“你说你也二十岁了，连个男朋友都没交过，你也不着急。”小蝶又开始絮叨起来。
　　“行了行了，我的大小姐，我去还不成？”玄天受不了她这种妈妈式的唠叨，赶紧躲进了卫生间。
　　自从小蝶上个月交了个如胶似漆的男友后，就巴不得马上把夜玄天也嫁出去，天天张罗着给她介绍对象。
　　玄天拧开水龙头，突然感觉有谁在拽她的裤脚。她低头去看，原来是一个七岁的孩童，这个小男童穿着大红的裤袄和大红的棉衣，小脸粉白粉白的，还涂了大红的胭脂，活象年画上的大娃娃。
　　“姐姐，姐姐，你要出门去？”男童问。
　　“嗯，是呀，鬼童子你留下看门。”夜玄天一脸温柔的微笑，宛如对待自己的孩子。
　　“不要，我要跟姐姐一起去，昨天晚上姐姐就没带我去。”鬼童子撒娇着不依不饶：“姐姐，姐姐，反正别人也看不到我，太阳光也伤不了我，你就带上鬼童子嘛。”
　　夜玄天想了想，整天总把这个孩子丢在宿舍里，他也闷的慌，不如就带上他好了，于是说：“你不许惹事，我就带上你。”
　　“谢谢姐姐！”鬼童子兴奋的拍着手跳起来。
　　“玄天，你好了没？”小蝶在外面催促着。
　　“好了，就来！”玄天对着镜子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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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五
　　玄天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长裙，裙边上滚着一圈细碎的桃红色花瓣。她与小蝶下楼的时候，陈越早已等在宿舍楼下，他就是小蝶的男友。他微笑着同玄天打招呼，玄天也微笑着点点头。
　　约会的地点定在学校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厅，他们进咖啡厅的时候，小蝶口中所说的才子早已等在那里，见他们来了，连忙起身相迎。待三人坐定，那才子才慢慢坐下，正好与玄天面对面。
　　“你好，夜小姐，我叫宋子息。”
　　“宋子息？”夜玄天的心里不由一惊，忙抬头看他。那样的眉宇，那样的眼角，那嘴角微笑的弧度，那种看着她时候的眼神，面前的人不是宋文息又会是谁？但是，他却没有宋文息的记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