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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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掌殿一声令下。
玄天带着宋文息在一个破庙停下，她在庙外布下了结界，又隐去了自己的气息，阴阳殿的那些人一时半会是找不来的。
“文息，你没事吧。”夜玄天抱着他。
宋文息的嘴角牵起一丝笑容，说：“只要是为了夜玄天，死又何妨？”
“你……这会还有空拿我开玩笑？”玄天的眼里噙着泪。
“我没有在说笑呢。”宋文息抬起手，去擦玄天眼角流下的泪，就象他第一次这么做时一样。
擦着擦着，他的手由半空落下，含笑合上了眼。
“文息！”
“姐姐。”鬼童子在一边拉玄天的衣角。
玄天含着泪眼看他，说：“童子，我要去地府送他。”
“嗯。”鬼童子认真的点点头：“我会为姐姐守着他的尸身。”
说完，玄天站起身，直直向地府去了。
“文息。”黄泉海边，她赶上正要上小船的宋文息。
“玄天。”宋文息回头看他。
玄天与宋文息一起上了小船，她拾起竿，撑起船。
船上，两人默默的互相凝望，无语。
奈河桥头，玄天拉住他的手说：“对不起，文息，是我害了你。”
“为何这么说？认识你，是我宋文息三世修来的福气。”
“你……来世还愿意见到我么？”
“当然！”
“那好。”玄天从怀里取出蓝色的丝线，说：“文息，我们不绑红线，红线只能结三世的缘分，三世一过，红线便断，各奔东西。”
“那好，不绑红线。”
“绑这蓝线。”说完夜玄天把蓝线的一头绑在宋文息的无名指上，另一头绑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又说：“蓝线永远不会断，我与你结下永世的缘分，不论来世我们是人是畜，都会相遇。”
“好。”
她陪他走上桥，他接过孟婆的那盏汤，送至嘴边。
“等等。”玄天说完，又在腰间摸下一块手掌大的玉，递给宋文息，说：“这快玉牌叫‘皓夜’，你一定要带好它，来世，我一定会找到你。”
宋文息认真的点点头，收好玉牌，将手里的汤一饮而尽。奈河桥上，他喝完了孟婆汤，忘记了前尘、闭塞了五官，一步一步，步向六道轮回。奈河桥边，她泪眼婆娑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桥的那头。她过不了桥，因为她还没死，也只能送他到这里，当时夜玄天的力量还无法陪他过桥。
“哎……”夜玄天望着空荡荡的客厅叹了一声，举袖扶去眼角落下的泪水。
“文息？”她突然象想起了什么，追出门去。可是晚了，那一家三口已经不知所踪。
她寻着宋文息的气息一路追去，却在一个十字路口看到一起灾祸。一辆大卡车超速行使，正好撞上了一辆小轿车，而那车里正是宋文息一家三口。
救护车呼啸而来，夜玄天默默的跟上了车，陪在宋文息身边，向医院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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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九
她细细的看着救护车里已是女儿身的宋文息，那眉角、眼睛、嘴唇，分毫不差，真的是宋文息呀。
她闭上眼，又滑下两行清泪。
玄界一年，人间五载。
那年，她１２０岁，与宋文息已分别１００年，而人间已过５００年。
那年，是公元１３０３年，人间国号元。
蛮夷治国，汉人不服，反抗四起，战魂、孤魂、冤魂满人间。夜玄天，身为玄界阴阳殿掌殿，又再一次踏上了人间。
紫金袍在身，白玉笛在手，头插五行簪，怀中揣着“黑暗星辰”，九尾灵狐为坐驾，身后紧跟着鬼童子。夜玄天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夜玄天了，她成熟了，灵力也跟着提升。１００年前那场阴阳殿大战，她一人力敌掌殿与二为长老，唤醒了阴阳殿创殿三位先人的守护魂。她又将三位先人守殿之魂请回地府，轮回转世去了。三位先人在转世前只说了一句话：“有夜玄天在，从此我们便可放心阴阳殿。”如此一来，夜玄天顺理成章的成了阴阳殿的掌殿，取得掌殿信物——五行簪。至于“黑暗星辰”，是她用尽１００年时间炼出的一副牌。
“姐姐，这林子怨气极重。”鬼童子与夜玄天坐在灵狐背上。
“嗯，童子，我们进去看看。”玄天伸手一指，灵狐就向着林子的方向去了。
越往林子深处，一阵阵的琴音就越清晰。
“姐姐，什么人在林子里抚琴？”鬼童子开口问。
“童子，你布上结界，怕就怕这抚琴的不是人。”玄天不动声色。
“嗯。”鬼童子从腰间取下细线，一点点绕在所过的树木上。
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慢慢的近了，玄天从灵狐的背上跳下来，走到那人面前。
此人身穿白衣，腰间挂着一把长剑，剑上满是杀气。在看此人的脸，却异样的平静，心平气和的抚着琴。琴架边还放着一壶酒，酒边有两只空杯。
男子抚完琴，回头看夜玄天，满脸微笑。这一回头不要紧，却让玄天看到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那张脸，是属于宋文息的。
“宋文息……”夜玄天喃喃道。
男子的笑容顿时消失了，换上的是惊奇，他问：“小姐怎么知道我的姓名？”
玄天走近了两步，又把宋文息细细看了一遍，反而是宋文息先不好意思了，他说：“小姐怎么如此看我？”
玄天自知失礼，忙问：“请问公子为何在此危险之地抚琴？”
“危险？”他收敛了惊奇，又换上了淡定的微笑，抬手将两个酒杯里满上酒，说：“小姐为何说这里危险？”
“这里怨气冲天，冤魂满野，难道不危险么？”玄天回答。
“小姐可否陪我喝一杯？”他将一只酒杯递给夜玄天。
玄天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小姐果真豪爽，有江湖儿女之气。”说完他也将杯子里的酒饮尽。
夕阳西下，林子里越发的阴沉。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玄天又问了一遍。
“小姐真的这么想知道么？”他微笑。
玄天点头。
“那请小姐明天此时，再来此地，我定当告知。”说完他微笑着抱着琴，消失在树林的那一头。
“姐姐。”鬼童子唤醒在发愣的夜玄天。
“呵呵。”夜玄天淡淡的笑了笑：“为什么一切都跟１００年前一样？”
“姐姐。”鬼童子拉住玄天的手说：“也许这就是夕和殿下所说的缘分。”
“缘分？”夜玄天忽然想起１００年前的种种，不禁又流下泪来。
第二天此时，夜玄天又出现在这林子里，他依然在林子深处抚琴。
“文息。”玄天轻轻唤了声，依然与１００年前相同。
他起身回头，微笑着说：“小姐，你是来要答案的么？”
玄天点头。
“小姐可知，这林子为何怨气冲天？”
“不知。”
“这林子里死的皆是武士魂，他们都是我的同胞、朋友，与我一样是反元的义士。却被朝廷发现，将他们在此一举歼灭。而我，在此抚琴，只是为了安抚他们的亡魂。”他说完，深深的叹了口气。
很久，他们谁也没说话。最后，他说：“再陪我喝一杯好么？”
“好。”
他在两个杯子里倒上酒，将其中的一杯递给她，她接过饮尽，他亦是。她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突然问：“你一人在此抚琴，为何放两只杯子？”
“哈哈，你不是也在这里么？”他笑道。
“可是，昨日我初来之时，这里就有两只杯子了。”
他回头望她，目光暖暖的，口气温柔的说：“你明日再来，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
第三日，此时。玄天步入林子，他早已等在那里。今天他没有带琴，更没有酒，专为等她。
“我来了。”玄天在他身后说。
“嗯，我知道你会来。”他回过头来。
“因为我们约好的。”
他微笑，说：“第一天，我也知道你会来。”
“什么？”
“不瞒小姐，在下懂得玄黄之术，算到那日有位客人要来与我喝一杯酒，可没想到竟是如此一个美人儿。”
玄天的脸不禁一阵红。
“小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他温柔的问。
“你想知道么？”玄天微笑。
“嗯。”
“那你明天再来吧，我一定告诉你。”
“哈哈。”他仰面长笑，笑完转身离开了。玄天看到他腰间挂着一块巴掌大的玉，那正是她１００年前在奈河桥上送给宋文息的“皓夜”。
第四天，她，没有等来宋文息。鬼童子说：“姐姐，姐姐，不要失望，说不定宋文息哥哥有事呢。”
夜玄天浅浅的笑了笑。
“姐姐，你不如掐指算算？”
这是个好主意，算算宋文息在哪里，她去找他也好。不算还好，一算之下，却是在劫难逃之象。夜玄天连忙跳上灵狐背，灵狐先是疾奔起来，后来竟然飞上了天空。
前方的山坡冤气冲天，血染红了黄色的沙，也染红了玄天的眼。她看见了那一袭白，灵狐渐渐的接近，她终于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宋文息。
她慌忙的跳下灵狐的背，扶起宋文息，宋文息微微睁开眼，嘴角挤出最后一丝微笑，说：“小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夜玄天……”玄天几乎是含泪说出这三个字的。
“夜……玄天……”他这一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也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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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十
同１００年前一样，她追他到黄泉海，送他到奈河桥。他在喝孟婆汤之前，想起了前世的一切，他握住夜玄天的手说：“玄天，这一世，我们还未来得及相爱。”
“文息，我可以让你起死回生。”
“不要，如果你一定要帮我做什么，我有件事相求。”
“你说，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一定去做。”
“我不想再看到人间冤魂遍野，玄天，你能做到么？”
“能，我亲自去趟幽冥鬼蜮，让人间少去恶鬼横行，也会少去不少冤魂。”
“这样也好。”宋文息淡淡的笑了，说：“人有人的命运，历史有历史的旋转方式，请你安抚那些战魂，至于那些趁乱世作乱的恶鬼们，玄天，麻烦你了。”
“嗯。”玄天流着泪说：“文息，来世，我一定要与你结为夫妻。”
“好，我记住了。”说完，宋文息饮尽孟婆汤，踏上他的轮回路。
“宋文息。”夜玄天看着她被推进急救室，急救室的灯亮了，那灯象一盏生命之灯，似乎它一灭，宋文息的生命也会跟着消失一样。玄天宁愿那灯一直这么亮着。
宋文息的父母，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就断了气，只剩下宋文息一人。玄天焦急的坐在医院手术室的长椅上，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姐姐，姐姐。”鬼童子拉了拉他的紫金袍。
玄天低头望他，问：“童子，你不好好看着我的肉身，到这里来做什么？”
“凡天殿下说，你可能会需要我帮忙，就让我来了。”
“那我的肉身呢？”
“凡天殿下为您照看着。”
“这样也好，鬼童子，你陪我坐坐吧。”
鬼童子跳上了长椅，在夜玄天的身边坐下。
两个小时过去了，鬼童子看着急救室的灯说：“姐姐，他气息微弱呀。”
“……”
“姐姐，为他点上续命灯吧。”
“续命灯？我不能……””玄天的口气有点犹豫，又带着一丝冰冷。
“姐姐，不要这么固执好么？１００年前你就该点了，结果你没点，难道你还要再失去他一次么？”
“童子……”夜玄天犹豫的看着鬼童子。
“你是不是又要说身为阴阳师，不能破坏了天地万物生长的定律？”鬼童子看定她。
“……”
“可你面对的是你爱的人呀！姐姐，你相信三生石？命运是不是一旦写上了三生石就不能改变了呢？童子看未必，只是从来没有人敢改变而已！姐姐，你为什么不试着改变？”
“我？行么？”
“行的。”夕和慢慢出现在玄天眼前：“玄天，留住她，别在畏首畏尾了。”
“我……”
“你知道你为什么叫玄天么？”夕和说。
玄天抬头看他。
“直道玄黄，通彻天地！”
夜玄天猛然间醒悟，向后退了两步：“天地间，已无人可以拦我？”
“对。”夕和第一次如此严肃的点头。
“哈哈。”玄天发出一阵苦笑：“如果我早知道……如果我早知道……”
“姐姐。”鬼童子双手拖着一盏续命灯，捧到夜玄天面前。
玄天拿起灯，穿过急救室的门，她引了宋文息心脉上的一点气，点燃了续命灯，灯不灭，宋文息的生命也不会灭。
“童子，来拘魂的鬼差交给你了，我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布阵，安置这盏灯。”
“是，童子领命！”
玄天捧着灯，看着忽明忽暗的灯光，又想起了１００年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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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十一
玄界１００年，人间５００年。１８０３年，人间国号大清。
她还记得上一个轮回里，她帮宋文息完成的心愿，逆了天地之理，不顾凡天少主阻拦，打开幽冥鬼蜮之门，踏足鬼蜮。夜玄天，孤身一人，自知此行九死一生，遂连灵兽、小鬼都没带，只凭一人之力，大破幽冥鬼蜮，一路杀到鬼王面前。当时的夜玄天怎能斗的过阴气深重的鬼王？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黄金箭呼啸着破空而来，直射鬼王心口，鬼王中箭未死，但十层功力已去七层，自然被玄天的法术所杀。至今，玄天仍不知那只箭由谁所射。在幽冥鬼蜮，玄天得到了鬼蜮镇压了１０００年的宝剑，这把剑上斩诸天神佛，下杀地狱恶鬼，乃剑中之神，剑神“玄冰”。
这一年，玄天２２０岁，她再次踏上人间，不是驱鬼，不以玄界阴阳殿掌殿的身份。她只为了找一个人，一个她深爱着的人，以一个平凡的女子的身份，来到这人世间。
京城的街道上，拥挤如潮，她看着他骑着高头白马从欢呼的人群中过去，他的腰间，挂着“皓夜”。玄天忙拉住身边一个男子问：“那是谁？”
“哦，那是陪皇上祭天的当朝将军。”
“将军？”
“对，宋将军。”
玄天微微的笑了，至少，此生他又是一生荣华，不必象前世一样，沦为亡将。
玄天给自己画了细细的妆，淡扫峨嵋，双颊绯红，略施粉黛，一身粉衣来到将军府门前。她，要见他。
家丁拦了她的去路，她便一路打进去，直至宋文息面前仍未停手。她与宋文息交起手来，并不是打不过他，而是有意让他，有心败在他手下。
宋文息并没有为难她，以礼相待，微笑着问：“姑娘此来何事？”
“宋将军，我要嫁你为妻。”说这话时，满堂的人都被她吓了一跳。可她却不觉得脸红，她不敢等，她怕一等，他们就又错过了。
宋文息细细的看她，那眼神暖暖的。面前的女子粉黛略施，素雅、美丽，有倾城之貌，更加是一笑倾国，嫁与他宋文息，并不算是委屈了他，反而是得了便宜。更难得的是，此女子身手不一般，又识得大体，虽然她刚刚的一句话不顾女儿家的廉耻，着实吓到了他。但是，不知怎么的，他却打心底里喜欢她，越看越是怜惜。
“告诉我，你的名字。”宋文息温柔的说。
“夜玄天。”
“夜玄天？”多么熟悉的名字呀，仿佛他期盼着这个名字已经有好几百年。
“你愿意娶我么？”玄天又问了一遍。
“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