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愿-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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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杞月却是撑着脑袋望着窗外从这棵树的枝桠上跳到另一棵树上的鸟儿们,一点儿与他们说话的心情都没有。
龙清黍远远的望见了神情有些木然的杞月,回头三言两语将围在身边的人打发了,放轻脚步,走到杞月的案几前。
“杞月?”
龙清黍的声音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杞月唤醒,他回过神,抬头看向龙清黍。从这个角度看去,龙清黍已然不是当年的小胖子了,胖乎乎的身材已经变得苗条了许多,虽然称不上瘦,但是被明黄色的衣袍裹着,看起来也只是壮实而已,丝毫没了当年那种臃肿的感觉。他的脸上倒是隐约还有当年的痕迹,下巴处还有些圆润的感觉,脸上虽然也瘦了些,轮廓也清晰了不少,但是从下往上看去,却还是能够看得出当年那种胖乎乎的感觉,虽然已经不明显了。
龙清黍笑了笑,坐了下来。他将身子微微向前倾,视线刚好与杞月平齐。
“杞月这是怎么了?是担心成绩么?”
如果是水平的看,龙清黍的脸,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当年的痕迹了。杞月直起身,笑着说道,“林夫子如此晚了还不来,杞月是有些担心。”
“杞月如此优秀,定然可以通过的。”
龙清黍笑着安慰道。
杞月点点头,冲他笑了笑。
不远处,其他学子的谈话声清晰的传至两人的耳中。零零碎碎的,大多听不确切,但是其中有一句却是特别的明显,“听闻京国发生政变,王爷夺了位……”
杞月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薛?那个看起来云淡风轻的男子?他怎么会夺位?
怎么他昨日只是偷懒了一日,今日便传出了这么重大的消息?
紧接着,杞月便想起昨日林夫子的问话——“殿下,您认为,京国薛与储君薛城,何者更适合接替王位?”
那时候,他——不,应该说是龙夜寒,回答是——“薛有能而无意,薛城身为储君,能力尚可,若按常理,自然是薛城更为适合。”
怎会如此之巧?昨日刚问,今日便传来薛夺位的消息,这要是林夫子拿此说话,他不是过不了了么?
此时,龙清黍忽然站起身,对杞月点点头,往自己的位子上去了。杞月抬起头一看,却是林夫子来了。
林夫子迈着的步子有些发颤,他的手里除了书卷,还夹带着一卷白纸,似乎正是昨日“杞月”写的那一份,而白色的纸张中隐隐透着赤色的批改,更是让杞月看得有些心虚起来。
“十一殿下。”
林夫子走到杞月的身旁,躬了躬身,神情严肃。
杞月连忙站起身,有些郁闷的回了礼。惨了,定是过不了了,夫子来训话了。
哼,今日回去,定要让寒好过!堂堂一帝王,竟连太傅出给皇子的题目都考不过,这是丢人现眼……
杞月心里,已经在想要如何让龙夜寒“好过”了……
第四卷 天下 第二五七章 变故
林夫子颤巍巍的走到杞月面前,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全是那肃然之色,他对着杞月缓缓躬身,道。
“老夫恭喜殿下,昨日的测试让老夫大为意外,殿下的回答真是让老夫眼前一亮,无论是思路论述,都可为楷模矣……”
杞月瞪大了眼,不可置信。
“夫子,这……”
“殿下不必自谦,老夫已无他物可以教之于殿下,殿下退学之言,实为应该。”
林夫子说着,两只浑浊的老眼中竟是闪着些许泪光。他那花白的胡子颤抖着,一身老旧的青衫套在身上,似乎是套在了一个衣架子上,空落落的在风里直晃荡。
杞月看着这个言语间都在轻颤的老人,微眯着眼,似乎看得到在不远的将来,在这腾蛟阁中将会挂起的白色挽联。杞月低下头,不知为何,想到这些,他的心里总有些发堵,他匆忙向林夫子告了别,甩下将要围过来替他贺喜的众人,独自走出了腾蛟阁。
腾蛟阁外,日光灿然,从此处回望,只觉得那拥轻纱薄帘遮掩起来的腾蛟阁,阴暗得让人觉得莫名的冷。
忽然,杞月神色一变,微一躬身,身形瞬间在路上消失。幽深蜿蜒的小道上,只剩下路旁的草,在轻轻晃动着身子。
某处的小树林中,杞月背着手,神情冷峻的看着跪在身前的白色身影。
那是无尘,方才无尘传音与他,说有要事相报的时候,他便知道事情有变了。不过,他却没有料到,无尘所说的事,竟然与京国扯上了关系。
杞月凝着眉,缓缓的朝旁边踱着步。红色的血衣在冷风中舞动着,在这稍显阴暗的林间看起来,却呈现出一种奇怪的,仿佛是血液凝固之后的那种暗红之色。
杞月的唇轻轻的抿着,无尘略微抬头,偷眼看了一眼,知道杞月是在思考之中。这个消息,他初听时,亦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的。
“千雪山……”
无尘这一次带来的消息是从千雪山传来的。这消息原本并不是千针阁的人先传回来的,而是千雪山那老头子传给无尘的,但是对于无尘会将那老头子的话告知于他,杞月却并不奇怪。
因为被他识破了身份的无尘所能够做的,只有对他效忠,无尘自己更是十分清楚,只要有一丝的不忠被杞月发觉,他的性命,并保不住了。命都没有了,其他便更是无从谈起。
更何况,其实无尘隐约的,也希望如此,不仅是因为杞月有可能是他要找的那个人,更是因为……
杞月忽然停下脚步,低下头看着跪在旁边的无尘,他的唇角略略向上勾起,这个笑容,竟让他还带着一些稚嫩的脸庞看起来有些邪气。
“尘,那老头子有没有与你讲明,这一次他施展预言之术的代价几何?”
能以术法预言出那薛身上的异常,特别是能够将那人——不,那妖的身份道出,那老头子所付出的代价,想必也不少吧。就是不知,这样的代价,他还能够付出几次?
杞月扬起唇,笑着,双眸之中却是一片淡淡的漠然。
无尘略微沉默了一会儿,才以一种鲜有的低沉的语调说道。
“族长并未言明。”
这种事情,族长向来是不会与族人说明的,特别是这种重大的预言,除了长老与以前的少族长,族长甚至都不会让其他族人知道。
这一回族长会专门用幻术将预言的结果告知于他,他也觉得十分诧异。思来想去,或许还是因为主子的缘故。
虽然他并未对族长说明他的处境,但是以族长之能,想必是对他这边的情况了若指掌的吧……
无尘低俯着身子,眼中神色变幻。
杞月低低一笑,无尘的心中所想逃不过他的感知,无尘的猜测对于他也并不是什么惊奇的事情。
或许,对于那个老头子,不知道,才是最难的吧。
杞月笑了笑,摇摇头将脑海总忽然浮现的那张笑得十分和蔼的老人的脸驱逐出去。“再见面,我与你将会是敌人。”今日看来,这句话,当年他并未说错。
“尘,你将这次的消息抄一份即刻送给寒,然后,你便可以……”
无尘忽然抬起头,用幻术变成墨色的眼瞳直直的看着杞月的眼眸,不闪不避。
杞月的声音停了一会儿,过后,却是笑了起来。
尘,这并不是你第一次求我了。可是这样的你,也真是少见呢。
杞月扬起的笑容里,似乎是带着一些奇怪的回忆的神色的,可是无尘并没有注意到,又或者,并不想注意吧。从刚才开始,无尘的眼神便一直停留在杞月的身旁,似乎在注视着什么人。
“好吧,尘,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过了一刻钟,你必须回去。”
无尘的脸上流露出一种狂喜的神情,他重重的朝杞月一拜,“多谢主子。”
杞月摆摆手,转身朝小树木外边走去。红色的衣角被风拂起,轻悠悠的飘着。走出了好几步,一声轻飘飘的话语才从杞月的口中吐出。
“澈。”
一道黑色的身影落在杞月的身边,面对着杞月躬身行礼,似是等候吩咐的姿态,却因为杞月的走动,被落在了后边,渐渐的,与杞月远离。
那道身影一直望着那红色的衣衫消失,一直望着,不曾转身。
无尘从地上站起身,急切的朝着无澈走了几步,而后又不知为何停了下来,苦笑着站在原地,用眼神将那道身影紧紧锁住。
已是许久不见了。从那一日起,他们,应该还是第一回面对面相见吧。
或许是见过的,只是他看不到隐着身的无澈,而无澈眼里,也没有他吧。
无尘僵硬的垂下手,苦笑着,竟有些不知所措。清风将两人的长发拂起,柔软的发悠然轻舞,丝丝划过两人的脸庞。
“澈……”
无尘感觉到,他的话一出口,无澈的气息便暴虐了几分。他只得苦笑,改口道。
“无澈,我……”
无澈站在原地,睁着眼,却是望向杞月消失的方向,他的身体挺直,站得像是一把将要出鞘的剑,气息凌厉。
当年的脸上的些许稚嫩在这个时候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那张轮廓清晰的脸上,剩余的,只有一往直前的凌厉,仿佛是一把刺出的匕首,要么正中目标,要么将自身折断。
五年之前,那个会笑会脸红的澈,如何会变成现在的模样呢……
无尘的心里一阵烦躁,无澈对他越是无视越是毫无反应,他对当年的事情的记忆便越是清晰,对自己的身份,也渐渐有些莫名的反感起来。
那可是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
“澈……”
无尘的眼神凝滞在无澈的身上,看着那张陌生了许多的脸庞,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无澈,终究是叫不出口。原本的关系,怎么一天之间,就变成这个模样了呢?
沉浸在回忆之中的无尘,没有注意到无澈脸上的表情忽然有些烦躁,他身上常年萦绕的冰寒气息,此刻也渐渐加深,渐渐的,添多了几丝稳稳的暴虐之意。
无尘只是想着无澈以往的笑脸,望着如今变得陌生的脸庞,不由自主的唤着他的名。
“澈……”
“锵——”一声细微的异响,忽然的清风扬起无尘的发,无尘的脸上忽然出现一些诧异的神色,他低下头,看到了横在自己脖颈上的匕首。
明亮的光从匕首上反射到无尘的眼中,无尘听着无澈用一种淡漠的语气说着“叫我无澈”,眯起眼,一股从血脉深处涌出的暴虐瞬间将他杂乱的心绪冲走,并取而代之。
无尘猛然向前踏了一步,无澈一惊,不自觉的将手中的匕首往回收,可就是这一收,让无尘的唇角掠起一个邪魅的笑容,右手朝着无澈一揽,便将无澈整个人搂在了怀中。
紧接着,无尘低下头,不顾无澈死命的挣扎,直接吻上了无澈的唇。
第四卷 天下 第二五八章 决裂?
柔软而温暖的舌尖扫过无澈的唇边,无澈瞪大眼,骤然向后退了一步。可是随着无澈的动作,无尘也收紧手臂,将无澈更紧的抱在自己的怀里。
无澈原本已经从无尘的脖颈边撤下的匕首又横在了上面,剧烈的挣扎下,锋利的刃划过无尘的皮肤,鲜血涌溅而出。
趁着无尘情绪波动并且失血无力的时候,无澈用手在无尘的胸口处一推,一掌将他打退,同时身形朝后一跃,脱离了无尘的怀抱。
一股股嫣红的血液从无尘的脖颈上涌出,可是无尘却只是拿手按着伤口,两只眼眸仍旧凝视着无澈的眼,“澈……”
无尘有些沙哑的声音传到无澈的眼中,可是无澈却始终没有抬起头看过无尘的脸,而是侧过头,抬手用袖子不停的擦着自己的唇,力道之大,仿佛是想要将上面沾着的某种不洁的东西彻底除去似地。
无尘看着无澈,声音在发着抖,他的眼中有一些歉意的神色,可随即,便被疯狂所取代。凝视着始终不愿意与他对视的无澈,无尘的呼吸渐渐粗了起来,他微眯着眼眸望着无澈,按着脖颈的手放下,血液从伤口处一涌一涌的喷出。
无澈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还没有触及无尘的眼睛,便又转过眼,不去看他。袖袍之下,似乎有些异动,可终究,还是无动于衷。
如何能够?!
无尘微红着眼,眼中的墨色中带着一些诡异的红芒,抬起脚,朝前踏了一步。嫣红的血从脖颈上一直向下,染红了他的半边身子。
在数百年的生命中唯一遇到的一次心动,如何能够不让他刻骨铭心?唯一的一个能够让他觉得不厌恶的人类,唯一一个叫他不愿离去的生灵,他,如何能够甘心如今的形同陌路?
原本,不是已经很亲近了么?
以往能够躲在一间屋子里,揽着他的肩给他看那些春宫图,一低头,就能够看到他微红的脸,触到他急促的呼吸,即使在他看来只是寻常朋友,可是对于他而言,却不只是……
“叮——”
一只红蝶从树林深处翩跹而出,优雅的舞动着,落到无尘的肩膀上,却正是受伤时血液浸染的地方,红色的蝶,被染成红色的衣,若不是魇蝶还时不时扇动着翅,怕还会让人以为那蝶并不曾存在。
“叮——”
蝶扇翅的频率放缓了一些,蜷缩起触须,似乎有些欣喜的感觉。
蝶是来催无尘出宫的。先前杞月曾与无尘说过只能在宫里待一刻钟,而此时,一刻钟,已经到了。
“叮——”
见无尘的眼神还是一直看着无澈,而没有要走的意思,蝶的声音开始急促起来。虽然无尘的血对于它也算是一道不错的点心,可是与主人的惩罚相比,都还只是一些蝇头小利罢了。
“澈……”
话才刚刚起头,无尘的声音便好像哽在了咽喉之中,一点儿都出不来。他只能用眼神看着无澈的脸,一直看着,好像无澈站着的方向,是他从黑暗中唯一可以看得到的光明。
可是无澈的姿态没有丝毫变化,他略微低垂着头站着,双唇被袖口的衣料使劲擦得鲜红,似乎快要渗出血来,他的站姿笔直,匕首缩在袖中,偶尔,还有一两滴嫣红的液体从其中滴落。
无声的死寂在两人身周蔓延,树林中的鸟叫声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消失了,点点阳光透过树枝与树叶从头顶落下,炫目的光彩模糊了两人的视线。
寂静的气氛不断延续,让人觉得分外的压抑。
“叮——”
蝶的声音再一次在灵魂深处响起,催促越来越急。无尘握了握拳,深深的看了无澈一眼,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你……”无尘走出数步之后,无澈忽然抬头,朝着无尘的方向伸出了手,却不知是想要抓住什么。
风依然是轻轻柔柔的吹,两人的表情都有那么一刹那的停滞。无尘的脚步停了下来,微微侧头转向后边。
无澈转过身,与无尘背对,低下头,眼眸里的颜色被暗影覆盖,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不要再来了。”
最终说出口的,却只是这一句。平平的,似乎没有带上一丝一毫的情感色彩。似乎是,毫不在意。
可是那种太过的平淡,反而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那种说话的口吻,更像是无言的叹息。
无尘的眼睛被发丝所遮掩,看不清其中的神色流转,可嘴角似乎向上勾了勾,却并不是笑容。
他身前踏了一步,衣袍鼓动,只片刻,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无澈直直的站立在树林之中,闭上眼,任由带着腥味的风拂过他的脸庞。
决裂了么……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啊……
无澈有些踉跄的朝前踏了一步,靠在树上,闭上眼,仰起头。
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他还会叫他“澈”,他也会叫他“尘”。
虽然第一次见面并不能称作愉快,但是之后,两人的关系分明也是很好的。
同住一间屋,从晨起到就寝都是一起的,连平日里跟着主子的时候,多半也是一起的。
无尘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儿像是行走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