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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护花铃-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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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紫、翠、黄、黑五鹰身形由散而合,齐地向战东来扑去,这一番他兄弟五人各尽全
力,三招一过,战东来败象便呈。
  “万里流香”任风萍神态越来越悠闲,口中不住冷笑,缓缓道:“天虹七鹰,果真不是
庸手,再过三招,这位昆仑弟子,只怕……”
  “飞环”韦七突地长叹一声,垂首道:“我纵然投入贵帮,又有何用,我……我已老
了,不中用了,你们何苦还要这样逼我!”
  任凤萍面色一沉,道:“谁逼你了?你若不愿,大可不必加入。”
  “飞环”韦七黯然叹道:“反正我的身家性命,俱都已将不保,唉……”
  郭玉霞卓立阶前,回首道:“沉沉,你看那边韦七愁眉苦脸的样子,任风萍扬扬得意的
神情,你倒猜猜看,他们是为了什么?”
  石沉目光不离战局,此刻微一沉吟,缓缓道:“今日在‘慕龙庄,发生了这般事,无论
谁胜谁败,’飞环‘韦七俱是不了之局……唉!江湖中恩怨仇杀的纠纷,有时的确是不大合
理的。”郭玉霞微微一“笑,道:“还有呢?”
  石沉一愕,道:“还有什么?”
  郭玉霞轻轻道:“今日情况之复杂,你毕竟是看不出来。”
  她轻叹着接口道:“我们方入‘慕龙庄’时,韦七对任风萍的神态,就不太正常,任风
萍的举止,也不像个客人模样,他此次入关,必定是有着极大的图谋,他甚至会强迫韦七入
伙,而韦七年龄大了,又有身家,雄心壮志已失,是以不大愿意,但他却又对任风萍有些畏
惧,只是其中的微妙关节,我还不大清楚就是了。”
  她微笑一下,又道:“战东来身怀绝技,初入江湖,除了寻找那‘破云手’之外,自然
还想乘机扬名立万,是以他才会摆出一副惹事生非的样子,找着‘天虹七鹰’动手。他本来
就看不起镖师之流的人物,何况‘天虹七鹰’又都老了,哪知事情大大出了他意料之外,他
不但自己出不成风头,还害得韦七两面为难,任风萍却是左右得利,心里自然是得意得
很。”
  她语声方了,突听身后轻轻一笑,道:“夫人观人心事,宛如目见,当真叫人佩服得
很。”语声清晰,仿佛发自她耳畔,她心头一震,花容失色,霍然转身望去,大厅中烟雾缭
绕,那“红鹰”洪哮天仍在椅上,除此之外,便无人影,她心中愈是惊震,忍不住脱口道:
“谁?石沉愕然回过头来,道:“什么事?”
  郭玉霞轻轻道:“方才的语声,你难道没有听到么?石沉面色更是惘然,讷讷道:“什
么语声?”
  郭玉霞心头一震,摇了摇头,转回身去,暗暗忖道:“这难道是‘传音入密’的功
夫?”秋波一转:“这些人里,又有谁会这种内家绝顶功夫呢?”她心中虽仍惊疑不定,但
面上已渐渐恢复镇静。
  只听耳畔那声音又自响起:“在下入关以来,所闻所见,只有夫人能当得上是人中豪
杰,在下若能与夫人合作,何息不成大事,夫人若是也有与在下相交之心,但请轻轻颔首三
次。”
  石沉满心诧异地望着郭玉霞,只见她垂眉敛目,仿佛在留心倾听着什么,忽然又轻轻点
了点头,微微一笑,目光中开始闪动起奇异的光彩,石沉忍不住问道:“大……大嫂,究竟
是什么事?”
  郭玉霞微笑道:“没有什么……”纤手忽然向前一指,石沉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指尖望
去,只见战东来身手已越来越缓,而那武林群豪的攻势,竟也并不十分激烈,出招动掌之
间,竟仿佛是多日未睡,疲倦已极,只不过在强自挣扎着而已。
  雾气更浓重了,石沉突然感觉到,这乳白色的迷雾,委实来得奇怪,他甚至不能完全分
辨大厅前、庭园间众人的面容。
  渐渐,他自身也感觉一阵沉重的倦意,遍布全身,呼吸渐渐沉重,眼帘渐渐下垂,眼前
的人影,也渐渐模糊、模糊……。
  他心头一惊,这阵倦意,竟是来得如此迅速,像是浪花卷去贝壳一般,霎眼间便吞没了
他的惊觉之意。他挣扎着张开眼睛,转目望去,立在他身侧的郭玉霞刹那间便像已变得十分
遥远,他放声大呼:“大嫂,大嫂!……”
  忽然间,他发现自己的呼声,竟也是那么遥远,他胸膛一挺,想冲出厅外,但那白朦朦
的雾气,却沉重地压在他身上,压得他几乎难以举步。方自冲出数尺,便“噗”地坐到地
上。
  朦胧中,他仿佛觉得庭园中的人影、花木、俱已被浓雾吞没,他看不见:‘飞环“韦
七,看不见任风萍,看不见战东来,也看不见那”天虹七鹰“,他看得见的,只有那浓厚的
白雾。朦胧中,他忽然感觉到有一阵脚步声,缓缓自大厅中走出,他想回头去看一眼,但那
脚步声已走到他身畔,他只能看到一只像是发着亮光的鞋子,在缥缈的白雾中缓缓移动着。
然后,有一阵轻蔑的笑声,在他耳畔响起:“天虹七鹰,西来折翼,昆仑弟于,东来铩
羽……”
  接着,又有一阵得意的笑声,仿佛是那任风萍发出的,他狂笑着道:“远山高大,飘香
风雨,中原武林,白雾凄迷……”
  然后,一切归于静寂,无比的静寂中,石沉终于沉沉睡去,让无边的黑暗将他吞没。
 标题 
古龙《护花林》
第十章 身在何处
  无边的黑暗,无边的静寂……
  南官平悠悠醒转,张开眼来,却听不到一丝声音,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他黯然长叹一
声,忖道:“难道这就是死么?”
  死亡,并不比他想象的可怕,却远比他想象中寂寞,他伸手一揉眼帘,却看不到自己的
手掌,只有那叹息的余音,似乎仍在四下袅袅飘散着,于是他苦笑一声,又自忖道:“死亡
虽然夺去了我所有的一切,幸好还没有夺去我的声音。”
  他不知此刻身在何处!是西天乐土?抑是幽冥他狱?
  刹那间,他一生中的往事,又白他心头涌起,他思前想后,只觉自己一生之中,活得但
坦荡荡,既未存害人之心,亦未有伤人之念,无论对父母,对师长、对朋友,俱都是本着
“忠诚”二字去做,虚假与好狡,他甚至想都未想过。
  于是他不禁又自苦笑一下,暗中忖道:“若是真有鬼神存在,而鬼神的判决,又真如传
说中的一般公正,那么我只怕不么落入幽冥地狱中去的,但是……”他情不自禁地长叹一
声!
  “如果这就是西天乐土,西天乐土竟是这般寂寞,那么我宁愿到地狱中去,也不愿永无
终止地来忍受这寂寞之苦。”
  想到这永无终止的黑暗与寂寞,他不禁自心底泛起一阵颤栗。他思潮渐渐开始素乱,忽
然,仿佛有一张苍白而绝美的面容,在黑暗中出现,在轻轻他说:“无论多久,我都等
你……”
  这影子越来越大,越是清晰,无论他睁开眼睛或是闭起眼睛都不能逃避,于是他蓦然了
解到“死亡”的痛苦,那象征着一种深不可测、永无终止、无边无际、无可奈何的黑暗、寂
寞、虚空,他自觉自己全身冰冷,一种绝望的恐怖,一直透到他灵魂的深处!
  他蓦然翻身跃起,他意欲放声高呼……但是,他却只能倒在冰冷的石地上,让这种恐怖
与绝望,撕裂着他的心。
  若是他再能重新获得一次生命,他深信自己对生命将会十分珍惜,他用力拉扯着自己的
头发,但心底的痛苦却使得他肉体全然麻木。
  突地,他听到一丝缥缈的乐声,自黑暗中响起,曲调是那么凄凉而哀怨,就仿佛是群鬼
的低位。
  缥缈的乐声中,突又响起一阵凄厉的呼唤:“南……官……平……”呼声似是十分遥
远,又仿佛就在他耳畔。他心头一颤,忍不住机伶伶地打个冷战,翻身坐起,乐声未止,凄
厉的呼声中,又夹杂着尖锐的长笑,一字一字地呼唤着道:“你……来……了……
么……?”
  又是一阵凄厉尖锐的长笑,南官平伸手一抹额上汗珠,大喝道:“你是人?是鬼?我南
宫平死且不怕,还会怕鬼?”喝声高亢,但不知怎地,竟掩不住那惨厉的笑声。
  南宫平紧握双拳,只听黑暗中又道:“你不怕死?你为什么流下冷汗?你的心为什么狂
跳不止?死,毕竟是可怕的,是么?”
  语声忽远忽近,忽急忽缓,忽而在东,忽而在西。
  南宫平怔了一怔,松开手掌,死!的确是可怕的,这一点他必须承认。
  只听那惨厉的笑声,却忽而又在他耳畔响起:“你一死之后,上有父母悬念,是谓不
孝;于国于人未有寸功,是谓不忠;因你之死,而使朋友毒发,武林生事,是谓不仁、不
义,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南宫平又自一怔,满头冷汗涔涔而落,“难道我真的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么?”
  思忖之间,那渐渐去远的笑声,又缓缓飘来,正北方响起一声厉呼:“南宫平,你死得
安心么?”
  南宫平一挥冷汗,忽地正南方一声厉呼:“南宫平,你心里是不是在难受?在害怕?”
  正西方那尖锐的笑声,久久不绝。
  正东方一个沉肃的语声,缓缓道:“我若还魂于你,你可愿听命于我?”
  南宫平心念一动,忽地长身而起,厉声道:“你是谁?竟敢在这里装神弄鬼?”
  黑暗中惨厉的笑声,果然立刻变为朗声的狂笑:“我不过只是要你知道死亡的滋味,知
道死并不好受,那么你才知道生命的可贵。”
  南宫平心气一沉,扬手一掌,向语声传来的方向劈去,他暗暗庆幸,自己真力并未消
失,哪知一掌劈去之后,那强烈的掌风,竟有如泥牛人海,在黑暗中消失无踪。
  狂笑的声音又自说道:“此间虽非地狱,却也相去不远,你虽未死,但我已数十次可取
你性命,此刻若要置你于死地,亦是易如反掌之事,你既已尝过死之滋味,想必已知死之可
怕……”
  南宫平忽地仰天长笑起来,截口道:“是以你便要我从此听命于你,是么?”
  只听黑暗中应声道:“正是。”
  南宫平哈哈笑道:“我既已死过一次,再死一次,又有何妨!要我听命于你这种装神弄
鬼、鬼鬼祟祟、见不得人的匹夫,却是万万不行。”笑声一顿,盘膝坐下,心胸之间,忽然
一片空朗。
  黑暗之中,静寂良久,这种足可惊天动地的豪勇之气,竟使得暗中那诡异神秘的人物也
为之震慑,良久良久,方自冷冷说道:“你难道情愿作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在这黑
暗的地窖中,忍受饥寒寂寞,诸般痛苦,然后默默而死?”
  南宫平不言不动,直如未曾听到,他其实又何尝愿意死去,只是他宁可接受死亡,却也
不愿接受威胁与屈辱。此时此刻,充沛在他心胸之间的,已不只是豪侠义勇之念,而是一种
至大至刚的浩然正气,正是威武所不能屈,富贵所不能淫,生死所不能移。
  只听黑暗中仿佛轻轻叹息一声道:“容你考虑半日,再想想死亡的痛苦。”然后四下又
变得死一般静寂。
  黑暗之中,时光虽然过得分外缓慢,但饥饿之感,却来得特别迅快,南宫平盘膝端坐,
但觉饥肠辘辘,难以忍耐,各种情感,纷至沓来,他长身而起,谨慎地四面探索一下,才发
觉自己果是置身于一个与地狱相去不远的阴森地窖中,四下既无窗户,亦无桌椅,所有的只
是黑暗与寂寞。
  但是,这两样世间最难以忍受的事,却也不能移动他的决定,虽然,父母的悬念、师傅
的遗命、狄扬的生死、梅吟雪的等待,在在部使他极为痛苦,但是在他心底的深处,却有一
种坚定不移的原则,是任何事都无法移动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南宫平忽觉鼻端飘未一阵酒肉香气,他贪婪地深深吸了一口,饥肠便
更难耐,自幼及长,他第一次了解饥饿的痛苦,竟是如此深邃,他合上眼帘,暗骂道:“愚
蠢,竟以食物来引诱于我。”但香气越来越是强烈,他心下不由得暗是承认,这愚蠢的引诱
方法,竞是如此劝人心魄。
  他暗叹一声,集中心神,想将自己的思路,自鲜鱼嫩鸡上引出,只听头顶之上飘下一阵
冷笑,方才那语声又缓缓道:“南宫公子,饥饿的滋味,只怕也不大好受吧?”
  南官平闭目端坐,有如老僧入定,轻蔑的笑声,“咯咯”不绝,他心头怒火上涌,张目
喝道:“我志已决,任何事都不能更改万一,你还在这里多言作甚?”
  黑暗中的语声哈哈笑道:“我此刻已在你面前,垂下两只肥鸡,俱是松枝熏成,肥嫩欲
滴,你不妨尝上一尝。”
  南宫平心如磐石,但生理上的欲望,却使他忍不住嗅了一嗅,只觉香气果然比前更为浓
烈,黑暗中的语声大笑又道:“这两只肥鸡之中,一只涂有迷药,你吃下之后,便会迷失本
性,完全听命于我,另一只却全是上好佐料,你如有豪气,不妨与命运赌博一下!”南官平
忍不住伸出手掌,指尖触处,油腻肥嫩,一阵难言的颤抖,带着强烈的食欲,刹那间直达他
心底。
  他手指轻轻颤动一下,突地缩回手掌,大喝道:“我岂能为了区区食欲,而与命运赌
博!”
  黑暗中笑声一顿,良久良久,突地轻叹一声,缓缓道:“似阁下这般人物,不能与我携
手合作,实乃我生平憾事。”
  他语气之中,已有了几分恭敬之意,南宫平暗叹一声,只听此人接口又道:“我敬你是
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实在不忍下手杀你,也不忍以迷药将你本性迷失,作践于你,是以才将
你留至此刻,但我若将你放走,实无疑纵虎归山,有朝一日,我策划多年的基业,势必毁在
你的手里。”他语声微顿,又自长叹一声,道,“我将你困在此处,实是情非得已,但望你
死后莫要怨我,我必将厚葬于你。”
  黑暗中微光一闪,南宫平只听身旁“铛”地一声,那语声又道:“此刻我已抛下一柄匕
首,你若难耐饥寒寂寞,便可以匕首自尽,你若回心转意,只要高呼一声,我便来释放你,
这地窖之顶,离地五丈六寸,四面墙壁,俱是精钢,而且只有顶上一条通路,你不妨试上一
试,若是力气不够,你面前那两只肥鸡,并无丝毫毒药,你吃了也可增加力气。”他语声沉
重而诚恳,竟似良友相劝之言。
  南宫平长吸了口气,朗声道:“你对我人格如此尊重,纵然将我杀死,我也绝对不会怨
你。”
  他语声微顿,只听头顶之上,忽地隐约传来一声极为轻微的娇笑和语声:“你们这样
子,真像是良友诀别似的,但是你要知道……”语声渐渐轻微,终不可闻。
  这娇笑和语声,在南宫平耳中竟是异常熟悉,他心头一颤:“是谁?是谁……”
  只听黑暗中忽又长叹一声,道:“兄弟若是能在十年之前遇到阁下,你我必能结成生死
不渝的好友,只可惜,唉……阁下临死之前,若是还有什么需求,在下一定代你做到。”
  南宫平心里只是思索那娇笑语声,闻言毫不思索他说道:“方才在你身侧说话的女子是
谁?你只要让我看上一眼便是了。”
  一阵静寂,那语声缓缓道:“只有这件事么?南宫平道:“正是。”那语声沉声道,
“难道没有遗言遗物,留交给你的父母、朋友?你难道没有心腹的话,要告诉你的情人?你
难道没有未了的心事,要我代你去做?你难道不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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