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花铃-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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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达道:“两位姑娘在那里说话,我自然不敢插嘴,也不便过来留意倾听,到最后只听
得…咳咳……”他目光又自左右一转。
南宫平忍不住脱口问道:“说什么?”
万达道:“我只听梅姑娘冷笑说:‘不错,我年纪已有三、四十岁了,自然可做你的老
前辈,现在我要教训你这后辈的无礼’。“南宫平剑眉一皱,暗中奇怪:“如此说来,叶曼
青既已称她为‘老前辈’,她为何还说叶曼青无礼?”他虽然聪明绝顶,却也猜不到女子的
心理,想那叶曼青若是口口声声以年龄来提醒梅吟雪,说她不过只能做南宫平的“老前辈”
而已,梅吟雪焉能不怒?
心念一转,万达已接口道:“于是叶姑娘自然也……也发起怒来,这时狄扬又是一阵挣
扎,我连忙去照顾着他,等他略为平息,她们两位姑娘又争吵两句,最后叶姑娘冷冷道:
‘江湖中人都称你为“冷血妃子”,想必你心绪性格,必定十分冷静镇定,我就与你一较坐
功好了,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若是谁稍有动弹,便算输了。’“南宫平心头一动,暗忖
道:“这叶曼青当真聪明绝顶,她与‘丹凤’叶秋白在华山绝顶,那等阴寒冷僻处枯困十
年,别的不说,单只这坐功一诀,自比别人胜上三分。”心念至此,忍不住瞧了梅吟雪一
眼,轻轻道:“她答应了么?”
万达缓缓道:“梅姑娘怎会不答应呢?…”话声未了,南宫平突地想到,梅吟雪在那黝
暗、阴森、狭窄的棺木中所度过的十年岁月,这十年中的寂寞与痛苦,是需要多么深邃的忍
耐与自制才能度过?那么静坐较技之事,又怎能难得倒她?
一念至此,南宫平不禁长叹一声,目光各各向梅吟雪与叶曼青扫了一眼,付道:“内功
之中,‘坐’字一诀,本是上乘心法,若是换了别的女子,互较‘静坐’,胜负之判,本自
并不需要若干时光,饥饿、寒冷、黑暗、恐惧、寂寞……这些因素姑且不说它,就说在如此
阴森冷僻之地,随时可以发生之一些变化,足以使任何女子难以保持镇静,但这两个女人经
历自与人不同,性格更是与人大异,以她们所经历、所忍受的一些事看来,一日两日之内,
谁也不会动弹一下。”
万达突见南宫平面色大变,忽而欣喜,忽而感慨,忽而钦慕,忽而忧虑,心中不觉大
奇,忍不住顿住语声。
突听南官平长叹道:“她们这一比,真不知比到何年何月才会歇手。”
万达双眉一皱,轻轻道:“这且不去说它,两位姑娘中,无论是谁输了,只问你该当如
何是好?”
南宫平呆了一呆,讷讷道:“那该怎么办呢?”
万达叹道:“怎么办呢?”
南宫平目光茫然凝注着远方,万达目光茫然凝注着南宫平,突听南宫平大声道:“那么
我那狄扬兄哪里去了?”
万达沉声叹道:“万里流香任风萍那银锤之上所施的毒药,其毒的确骇人听闻,不但能
夺人性命,而且能迷人心智,那位狄朋友一日以来,一直有如疯癫一般,星光初升后,他更
像是发起狂来,我一面要留意着梅姑娘的动静,一面又要照顾着他,本已心难二用,到了梅
姑娘与叶姑娘一订下这奇异的比武之法,我心神一震,那位狄朋友突然挣开我的手掌,腾身
而起,如飞一般向黑暗中奔去。”
南宫平面色一变,急道:“你们难道没有赶紧追去么?”
万达道:“梅姑娘已与叶姑娘开始坐功较技,连动都不会再动一动,自然不会追去。”
南宫平变色道:“你呢?万达叹道:“我当时无暇他顾,立刻全力追去,哪知那位狄朋
友身上虽中剧毒,身形之快仍是骇人听闻,亦不知是因他轻功本就高妙,抑或是因毒性所
催,我虽全力狂奔,但不到盏茶时分,便已连他的身影都无法看见。”
南宫平双拳紧握,狠狠看了梅吟雪一眼,道:“你追不上他,便自管回来了,是不
是?”
万达叹道:“我追不上他,实在无法可想,到处呼唤一阵,只得回到这里,正巧看到那
条青蛇。”
南宫平大喝一声:“他是向哪边去了?万达手指向西一指,南宫平道:“带我去。”
他伸手一拉万达的手腕,向西面沉沉的夜色如飞奔去。
万达只觉一般大力牵引着他,使他不由自主地向前奔去,心中不禁暗叹忖道:“一别经
年,想不到他武功竟如此进境,只是……唉!也想不到他外表看来,虽然较前镇定冷静,但
对人对事的热情冲动,却仍和以前一模一样。”
他几乎连脚尖都未接触到地面,便已奔出数十丈开外,回首望去,乌云又浓,梅吟雪与
叶曼青的身影都已看不到了。
于是夜更静寂,梅吟雪、叶曼青情不自禁地向南宫平身形隐去的方向瞟了一眼,立即转
回目光,互相凝注,她两人外貌虽然有如静水,心绪却仿佛狂澜,寒冷的夜风,吹过来,又
吹过去……
风寒露冷,她两人对坐之间的空地上,那始终晕迷着的战东来,突地开始轻轻地转侧,
梅吟雪、叶曼青两人,谁也不知道这一身锦衣的少年究竟是谁?是病了?抑或是受了伤?是
南宫平的仇敌?抑或是南官平的朋友?
只见他转侧几下,忽然一跃而起,仿佛一只中了箭的兔子似的,惊惶而奇怪,他子覆眼
帘,四望一下,望见了梅吟雪与叶曼青,面上的神情,更是奇怪,一双眼睛,也大大地睁了
起来,脱口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会在这里?”
月黑风清,四野荒寂,一觉醒来,突然发觉自己身置此间,身旁竟坐着两个国色天香的
绝色女子,面色一片木然,四道眼神也木然望着他,对于他的问话,谁也不曾答理,就像是
根本未曾听到似的,他纵然心高胆大,此刻也不禁心惊肉跳,疑神疑鬼,呆了半晌,高唤
道:“玉儿,丹儿……”
突又回转身来,大声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我究竟怎会到了这里?”
云破云合,月去月来,大地忽明忽暗,风声忽轻忽重,但这两个美到极点、也神秘到极
点的绝色女子,却仍然动也不动,甚至秋波都不再望他一眼,战东来心底忽地升起一阵寒
意,“莫非我撞着了鬼么?否则怎会好生生地就从‘慕龙庄’到了这里?他干咳一声,身形
急转,流星般向远方掠去,梅吟雪、叶曼青心头不约而同地为之一震:“这少年好高明的轻
功。”两人俱在心中暗暗称奇,但想到他方才的神情,却又不禁暗暗好笑。
哪知方过半晌,只听身侧又是一声干咳,这锦衣少年背负双手,目光乱转,竟又缓步走
了回来,仔仔细细地向梅吟雪瞧了几眼,又仔仔细细地向叶曼青瞧了几眼,走到梅吟雪身
旁,俯下头来,一连干咳了几声,又道:“喂,喂,喂……你可听到我说话么?”
梅吟雪既不偏头,也不转目,战东来既偏头,又转目,上上下下又瞧了她一遍,背负着
手,走到叶曼青身旁,俯下头来,道:“喂,喂,喂……”叶曼青也不偏头,但她两人目光
之中,却已都有了怒意,这少年言语举动,怎地如此轻狂无礼。
只听他突地大喝一声:“喂!”这一声大喝,中气充沛,声如钟鼓,梅吟雪、叶曼青只
觉心头齐地一震,她两人之镇定冷静,虽然超人一等,但眼皮却也不禁为之剧烈地动了一
下。
战东来仰天笑道:“原来你两人并非聋子,哈哈……我本来还在为你两人难受,年纪轻
轻,漂漂亮亮,若真的是聋子哑巴,岂非教人可惜得很!”他笑声一顿,面色一沉,冷冷
道:“你两人既然不耷不哑,怎么不回答本人的话,难道是不愿理睬本人?难道是瞧不起本
人么?”
梅吟雪、叶曼青只觉这少年武功虽高,人物亦颇英俊,但神情语气,却当真狂傲可厌已
极,两人心中怒气更盛,但两人仍俱都未曾动弹。
战东来负手走了几步,望了望梅吟雪,又转身望了望叶曼青,目光连转数转,忽又仰天
大笑起来,道:“好好,我知道了,只怕是老天怜我一人孤身寂寞,特地送来了两个美娇娘
给我。”他一望梅吟雪:“是么?”又一望叶曼青:“是么?”又哈哈笑道:“想来是不错
的,你两人不是都默认了么?”
梅吟雪强忍怒气,只希望叶曼青快些动一下,她好跳起来教训这轻浮、狂做、可厌的少
年一番。
叶曼青瞬也不瞬地望着梅吟雪,更希望梅吟雪快些动一下,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怒火几乎烧破了胸腔,但两人谁也不肯先动一下。
战东来突地一拍额角,顿住笑声,两条眉毛,紧紧皱到一起,像是十分烦恼地长叹着
道:“老天呀,老天,你对我虽厚,可是又太恶作剧了些,这两人俱是一般漂亮,你叫我如
何是好,我只有一个身子,她两人总要分一妻一妾、一先一后的呀!那么谁作妻?谁作妾?
谁是先?谁是后呢?”
他装模作样,喃喃地自语,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伸手一摸叶曼青的娇靥,长叹道:“这
么年轻,这么漂亮,教我怎舍得以你作妾,教我怎忍心要你先等一等呢?”他又装模作样,
喃喃自语,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在梅吟雪娇靥上摸了一下,道:“可是,这个又何尝比那个
差呢?”
梅吟雪、叶曼青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她两人谁也不看战东来,只是狠狠地彼此望着对
方,只希望自己能看到对方先动一下。
南宫平心中既是愤怒急躁,又是害怕担心,他一面拖着万达放足狂奔,一面恨声道:
“她怎地如此糊涂,竟教狄兄一人走了,明明知道狄兄中毒已深,明明知道我拼死去取解
药,唉!我若是寻不到狄兄……唉!狄兄的性命岂非等于送在她们手上。”
他越奔越远,越奔越急,万达道:“公子,她们两个姑娘家坐在那里,只怕……只怕有
些危险吧。”南宫平脚步一缓,突又恨声道:“那么狄兄的性命又该如何?”肩头一耸,如
飞前掠。
万达叹道:“无论是谁,若能交到你这种朋友,实在是件幸运的事。”
南官平道:“狄兄为了我,才会身中剧毒,而……而现在,他……他……唉!我还能算
做别人的朋友?我……我简直……”他语声急愤惶乱,已渐语不成句,他虽然轻淡自己的生
死,但想到列人的生死,目中却已急得流出泪来。
万达默然半晌,忍不住道:“世上万人之中,若有一人有你这样的想法,这世界便要安
乐得多了。”他语声顿处,四望一眼,只见四野更显荒凉。
南官平引吭大呼道:“狄兄,狄兄,你可听得到小弟的声音么?”
万达叹道:“他神志现在已然昏迷,你便是在他耳畔呼唤,也无用处。”
南官平长叹道:“那怎么办呢?难道……”
万达道:“此刻夜深暗黑,要想寻人,实是难如登天,他中毒虽深,但我已为他护住心
脉,一日半日之间,生命绝对无妨,你我不如先回去劝那两位姑娘放手,她两人本无仇怨,
你的话她们只怕会听从的,等到明日清晨,我们四人再分头寻找。”
他脚不沾地,奔行了这么久,实在已极为劳累,此刻说话之间,也已有些气喘。
南宫平微一沉吟,脚步渐渐放缓,道:“但……但……”突地一声“喂”字,远远传
来,风声之中,这一声呼唤虽似极为遥远,但喝声内力充沛已极,入耳竟十分清晰。
而人蓦地一惊,对望了一眼,南官平道:“什么人?”
万达道:“什么人?”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闭口,忽然同时转身向来路奔回,飞掠一段路途,又有一阵大笑之
声随风而来,万达不由双眉深皱。
南宫平道:“果然不出你所料,深夜之间,她们两个女子,若是遇着变故……”
方达道:“这两位姑娘俱是一身绝技,真是遇着意外之变,难道她们还会为了争那一口
气而呆坐不动么?”
南宫平长叹道:“这两人的心性,有时却不能以理而喻……”
语声未了,又是一阵大笑声传来,南宫平松开手掌,道:“我先去了!”
最后一字落处,他身形已在十丈之外,他提起一口真气,接连十数个起落,便已到了梅
吟雪,叶曼青的存身之地,闪目望去,只见他方才自“慕龙庄”抱出的那锦衣少年战东来,
此刻正站在梅吟雪身前,轻轻地抚摸着梅吟雪的鬓发,口中“咯咯”笑道:“好柔软的头
发,真像绸子一样光滑,我不知几生修到…”
南宫平剑眉轩放,热血上涌,大喝道:“战东来,住手!”
战东来正是神魂飘荡,只觉这两个女子目中的怒气,反而增加了她们的妖媚,他暗道若
是她两人真的厌恶自己,为何不动手挣扎,而只是动也不动地默默承受。
这一声大喝,使他心神一震,霍然转身,只见一个面目陌生的英俊少年,已如飞掠来,
他又惊、又怒、又奇,厉声道:“你是谁?怎会知道本人的名字?”
南宫平立定在他身前,目光如刃,沉声道:“我自‘慕龙庄’将你抱来此地,自然知道
你的名字。”
战东来怔了一怔,道:“你将我抱来……”
南宫平道:“你身中迷香之毒,昏迷不醒,若非韦七将你救出,你此刻生死实在难以预
料。”
战东来诧声道:“身中迷香之毒?……韦七将我救出……”
南宫平怒道:“正是,你方离险境,怎地就对陌生的女子如此轻薄?”
战东来微一摇手,道:“且慢且慢,这件事本人真有些弄不明白,如此看来,这两位姑
娘难道是你的朋友么?”
南宫平面寒如水,道:“正是。”
战东来哈哈笑道:“难怪你如此着急,不过……你且放心,本人素来宽大为怀,你既说
曾经有助于我,她两入又是你的朋友,本人何妨分你一,别的事过后你再向我解释好了。”
这人言语间当真狂傲、无耻、可厌!
南宫平再也想不到这些话是发自如此英俊的少年口中,他气得全身都似已发抖起来,紧
握双拳,道:“这些话难道是人说的么,你难道心中一丝都不觉得此话的卑鄙、无耻?”
战东来面色一沉,厉声道:“你说什么?”
南宫平一字一字地沉声道:“我要替你的父母师长,教训教训你这无耻之徒。”
战东来双目一翻,冷笑道:“你教训我,好好……”双手一负,仰面望天。
南宫平大喝道:“好什么?”向前微一踏步,“呼”地一掌,向战东来面颊之上劈了过
去,他这一掌既无招式,亦无部位,实是怒极之下,随手击出,就一如严父之责子,严师之
责徒。
战东来晒然一笑,这狂做的少年,怎会将这一掌看在眼里,随手一拨南宫平的手腕,冷
笑道:“凭这样的……”
哪知他语声未了,突觉一般强烈的劲力自对方掌上发出,他再也未曾想到发出如此招式
的人,掌上竟会有这般强劲的真力,只觉自掌军臂、自臂至肩、自肩至胸,蓦地一阵震荡麻
木,身不由主地,向后退出数步。
为了“飞环”韦七的叮咛与托咐,南宫平本无伤人之心,但战东来面上的轻蔑与冷晒,
却使他无法忍受,当下轻叱一声,身形随之扑上,左掌扣拳,右掌斜击,左拳右掌,一正一
辅,疾如飘风般攻出七招,招招都不离战东来前胸后背、肩头腰下三十六处大穴那方寸之
处。
战东来右臂麻木未消,但身形闪动间,不但将这七招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