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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护花铃-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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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
  哪知他目光一抬,黑暗中竞赫然有一双发亮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紧盯着他,仿佛早已隐
在船舱门后,等着他进来似的。
  南宫平一惊之下,双掌一错,护胸防身,只见面前的不过只是那怪物“七哥”而已。
  “七哥”咧开阔口,露出那一排森森白牙,朝他一笑,便转身走开,脚步间真当没有一
丝声音。
  南宫平又惊又奇,忖道:“难道这怪物也听到了方才那些话么?怎地他却不动声色!”
大步走入,找着风漫天,只见他仍在灯下喝酒,他从不睡觉,也不吃饭,老天生下他来,仿
佛只是为了喝酒的。
  他头也不回,缓缓道:“还没有睡么?可是要喝两杯?”
  南宫平沉声道:“前辈若再喝酒,以后只怕永远喝不成了!”
  风漫天朗声一笑,道:“世上竟当真会有能令老夫喝不成酒的事么?如此说来,我倒当
真要听上一听!”话说完,又满满喝了一口。
  南宫平道:“前辈可知道船上的船夫,全是杀人越货的海盗么?”他一口气将方才所见
所闻全都说了出来。
  哪知风漫天却全然不动声色,南宫平皱着眉道:“晚辈虽也未将这些恶贼放在心上,但
既己知道他们的阴谋,好歹也该有所举动……”
  风漫天哈哈…笑,道:“你当我不知道么!自他们踏上此船那一刻开始,我便知道这些
人里全无一个好人,只有那癞子痴痴呆呆,并非他们一路,是以我才要癞子来做伙夫。但我
犹自放心不下,早已在酒中下了可解百毒之药,是以我每餐都要你喝上几杯,便是防他一
手,至于他们若要动武,哈哈,那便是他们死期到了。你看我终日饮酒,当我真的醉了?”
南宫平暗叹一声,道:“前辈之能,当真非人能及……”
  风漫天大笑截口道:“我不过年老成精,看得较清楚而已,你若是到了我这样年纪,便
知道世上的阴谋诡计俱都可笑得很,只是……那李老三看来倒是个角色,却不知道他是什么
变的……”
  南宫平道:“此人必定大有来历,但在前辈你的面前,只怕他也难施展了!”他此刻对
风漫天已是心中钦服,绝非故意奉承。
  风漫天大笑道:“不管他有什么来历,他要姓赵的那厮不要在酒菜中下毒,倒是聪明得
很,无论是多高明的迷药,无论他下在何物之中,老夫若是看他不出,便算枉活这七八十年
了!”
  南宫平道:“前辈难道不准备揭破他们的阴谋么?”
  风漫天道:“我每日长啸,便是为了要唬住他们,否则他们只怕早已动手了,若是揭破
阴谋,杀了他们,还有什么人来做船上的苦工。”他仰天一笑,道,“这帮恶人遇着老夫,
只怕是合当倒霉了。”
  南宫平心中突地一动,凛然道:“前辈货单上最后一项,难道便是要以他们充数么?”
  风漫天笑道:“正是,我早知会有人自动送上门来,是以绝不费心去找,到了地头……
到了地头……”笑声突地停顿,又痛饮起来。
  南宫平暗叹一声,只觉这老人既是可敬,又是可怕,目光转处,只见他双眉突地紧紧皱
在一处,心中竟似甚是忧闷,一杯接一杯,不住痛饮,忽又回过头来,道:“老夫生平唯有
一件憾事,你可知道那是什么事么?”
  南宫平摇头道:“不知。”
  风漫天“吧”地一声,将掌中巨觥,重重放到桌上,长叹道。
  “老夫生平憾事,便是饮酒不醉,便是终日不断地喝,仍是清清楚楚,当真可悲可
叹。”
  南宫平大奇道:“千杯不醉,是为海量,乃是人人羡慕之事,有什么可悲可叹?”
  风漫天道:“常言道:‘一醉解千愁’,世人饮酒,十之八九,多是为了消愁解忧。古
往今来,圣贤豪杰,英雄诗人,有几个逃得开这个‘酒’字,便是为了人人心中俱有烦闷之
事,‘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那曹阿瞒虽是大好巨恶,这旬话却是说得对的。那滴仙诗人
李大白说得更妙,’劝君更进一杯酒,与尔同消万古愁!‘哈哈,万古愁,哈哈,好一个万
古愁!这三字一个字便值得喝上一杯!”他拿起巨觥,连尽三杯,方自接口道:“世人饮
酒,俱是为了消愁,量浅之人喝上一点,便能将忧愁浑然忘却,岂非大妙,海量之人,久饮
不醉,既费金钱,又耗时间,已是大大不幸,若似老夫这般,永远喝它不醉,更是不幸中之
最不幸了,岂非可叹之事!”
  这一番言论,南宫平真是闻所未闻,不禁大笑道:“话虽如此说法,但老前辈一生英
雄,名满天下,晚来更能隐于武林中人心目中的天堂乐土‘诸神之殿’,可说是福寿双全,
却又为了什么定要以酒消愁?”
  风漫天呆呆地愕了半晌,喃喃道:“诸神之殿,诸神之殿……”突地挥手苦笑叹道:
“我已有酒为伴,你去睡吧!”
  南宫平直到入睡以前,心里还在奇怪,不知道风漫天为何如此愁苦。第二日他上到船
面,只见赵振东、金松,以及那“李老三”等人仍是照常做事,他自然也装作糊涂,但心中
却又不禁为这些人的命运悲叹。要知他生长大富之家,幼有才子之名,长有英雄之誉,可说
是个天之骄子,是以悲天悯人之心,便分外浓厚。
  风漫天索性连日来的长啸都免却了,酒喝得更凶,南宫平见他精神似乎日渐萎颓,心头
忧郁日渐沉重,就正如那笼中的狮虎一样。
  要知海上食物清水最是珍贵,自无足够的饮食供给狮虎,再加以浪大船摇,狮虎豺狼虽
是陆上之雄,到了海上,却也不惯。儿日下来,这一群猛兽早已被折磨得无精打采,威风尽
失,就连吼声听来俱是有气无力。
  南宫平看看风漫天,看看这一群猛兽,不禁为之叹息。
  四面仍是海天茫茫,连船舶的影子都看不到,入海自是极深了。“李老三”面如死水,
坐在般边,拿了根钓竿钓起鱼来。
  到了黄昏,风漫天拿着葫芦上了船板,倚在船桅上看他钓鱼,似乎看得津津有味。
  南宫平笑道:“大海中钓鱼,可钓得着么?”
  风漫天道:“只要有饵抛下水去,多少总会有一面条鱼来上钩的!”
  话声来了,“李老三”钧竿一扬,果然钓上一条鱼来,满身细鳞,微带红色。
  风漫天叹道:“这条鱼正是海鱼中最称美味的‘红鱼’,下酒最是佳妙,只可惜没有令
堂那样的妙手烹调而已。”
  提到南宫夫人,南宫平神色不禁一阵黯然,但瞬即展颜笑道:“在下的手艺,却也不差
哩,”风漫天大喜道:“真的么?”
  南宫平笑道:“自是真的!”他为了要为这老人暂解愁绪,竟真的拿过那尾鲜鱼下舱做
起菜来。
  要知“烹饪”一道,其中亦有极深的功夫,极大的学问,火候、刀法、佐料,有一样差
错一点,味道就大不相同。但南宫平天资绝顶,不但诗词书画,一学便精,就做菜,竟也无
师自通。
  风漫天兴高采烈,看他做菜,那癫子也一直在旁痴痴呆笑。
  片刻间便已做好,一条鱼端将出来,果然是色、香、味俱全,风漫天早已等不及了,一
面喝酒,一面吃鱼,还未回到船舱,便已将鱼吃了大半,眼见一盘子里只剩下半段鱼尾,一
个鱼头,方自讪讪笑道:“你做的菜,你也要吃上一点!”
  南宫平含笑夹起一段鱼尾,慢慢咀嚼,他看到这老人的笑容,心里也甚是开心,风漫天
回头一望,只见那怪物“七哥”也站在旁边咧嘴而笑,仿佛是羡慕,便含笑道,“你想吃
么?鱼头拿去!”
  那怪物“七哥”拿起鱼头,整个抛入口里,竟连皮带骨地大嚼起来,当真有如野兽一
般。南宫平见了他的吃相,不禁暗中皱眉。
  风漫天哈哈笑道:“好,好,有其母必有其子,想不到你居然也烧得一手——”语声、
笑声,突地一起顿住,他语声本自越说越响,有如纸鸢越放越高,此刻笑声突顿,有如纸鸢
被人一刀斩断长线,又被狂风呼地卷走。
  只见他双目圆睁,面色渐渐发青,突地狂吼一声:“不好!”
  “呼”地一掌,五指箕张,笔直向南宫平抓来!
  南宫平惊愕之下,全然呆住。哪知风漫天一掌抓来,竟是劈手夺过了南宫平手中犹未完
全吃净的半段鱼骨,厉喝道:“好畜牲,老夫竟上了你的当了:“喝声凄厉,目毗皆张,手
掌一扬,鱼骨”唰“地飞出,向立在船舱边、手中犹自拿着钩竿的”李老三“击去。只听一
缕尖凤,破空而至!”李老三“阴阴一笑,掠开数尺。”夺“地一声,鱼骨全都嵌入舱板
里,风漫天大喝道:“鱼中有毒!快动手将这班恶徒全都杀净!”铁拐一点,飞身而起。
  “七哥”仰天长嗥一声,当真有如恶虎凶狼一般,十指箕张,抓向“海豹帮”中的一条
汉子,那汉子早已被这一声狂嗥骇倒,竟然不知躲闪,被他一把抓住,十只手指,全部插入
胸骨之中,半声惨嗥未尽,已自气绝身死。
  “七哥”随手一抖,将那人的心肝五脏俱都掏出,竟放到口中大嚼起来,只见他目闪凶
光,满面鲜血,口中咀嚼有声,怪笑着扑向另一条汉子。
  那汉子早已心裂胆寒,不敢回手,撒腿就跑,哪知,七哥一声怪笑还未笑完,突然两眼
一翻,仰天跌倒,满口的鲜血,沿着嘴角流了出来。
  南宫平一掌击毙了一条大汉,与“金松”交手方自一招,亦觉头脑晕眩,不能支持,心
中暗道一声:“罢了!”他不愿落到这一群恶贼手中,身形一展,便要投海自绝!
  哪知赵振东却突地一把拉住了他的腰带,狞笑道:“你想死得这么舒服么?真是做
梦。”竟一把将他拉了回来,但他却也已不省人事了!
  那边风漫天身形如风,扑向“李老三”,“李老三”见了他如此神情,如此武功,亦是
暗暗心惊,不敢招架,闪身而退,口中却冷笑道:“老匹夫,你还不倒下!”
  他身形虽快,风漫天更快得不可思议,巨掌一捞,闪电般抓住了“李老三”的衣衫。
  “李老三”大惊之下,全力前冲,只听“嘶”地一声,衣衫撕作两半。“李老三”心胆
皆丧,头也不回,“噗”地跳下海中。
  风漫天霍然转身,铁拐一点,便到了一条彪形大汉身前。
  这大汉身材极为魁梧,面容更是凶恶,在贼党中有“大力鬼”之称,此刻还妄想招架一
阵,哪知风漫天伸手一抓,便已将他庞大的身子举了起来,随手向外抛去,摔在船板之上。
这大汉厉吼一声,天灵碎裂,脑浆直溅出五尺开外。
  风漫天身形不停,扑向金松,他自知已中迷毒,便想将船上的恶贼全都杀净,哪知他中
毒已深,所中的迷药,又是异品,纵然功力通神,却也支持不住,只觉目眩神迷,眼前赵振
东的人影,由一变二,由二变四,刹那间竟似变成了无数亲人影,在他身旁飞来舞去。
  他自知再也无法支持,一代英雄,竟落于小人之手,他不禁狂吼一声:“恨煞我也!”
挥手抛出了肋下的铁拐,便翻身跌倒,这最后一击,他不但用尽全身之力,便连胸中的悲愤
之气,也随之发出,这力道是何等惊人!
  只听一阵狂风呼啸而来,金松呆呆地愕在当地,竟不知闪避,原来他早已被吓破了苦
胆,只见一条铁拐,生生自他前胸穿入,后胸穿出,势力未歇,余力犹劲,“夺”地一声穿
入舱板,竟将金松生生钉在舱板之上。
  这一切发生俱在刹那之间,船板上侥幸未死的人,一个个早已骇得胆破心寒,呆如木
鸡,双掌一捏,掌心俱是冷汗。
  留在甲板下厨舱中的癞子,听到甲板上的响动、惨呼,连忙爬上甲板。
  但这时南宫平、风漫天与那怪物“七哥”俱已昏倒在地,只有那“八哥”在船桅上飞来
飞去,咕咕叫道:“笑话,笑话……”
  突然一头撞在船桅上,沿着船桅,跌落下来,只有海风依然,船行依然,仿佛什么事都
没有发生过似的。
  “李老三”水淋淋地自海中爬了上来,目光一扫,淡淡道:“还好还好,只死了四
个!”样手道:“快抛入海里,将甲板上洗干净,明日清晨我要好好款待这三条畜牲。”
  经历了这许多变故,他面上还是声色不动,俯身在南宫平、风漫天,以及那怪物“七
哥”身上,各各点了三处大穴,心里却还不放心,又以油浸的麻绳药制的牛筋,将他们绑得
紧紧的,方自入舱更衣。
  赵振东等人早已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遵命收拾甲板,原来他方才在鱼饵上下了极烈的
迷药,那条鱼吃了鱼饵,便已满含迷毒。风漫天一时大意,只当自己眼见他自海上钩的鱼,
又是南宫平亲手作的,更加以“李老三”本是极力拦阻别人下毒的人,这条鱼想必万万不会
有毒,便放心吃得于干净净。
  哪知道这条万万不会有毒的鱼里,下的却是天下无药可解的迷魂毒粉,等到风漫天自知
中毒,再想以内力逼出的时候,已自来不及了,这一代英雄竟被人有如粽子似的捆在甲板
上。
  直过了一个对时,星月升起落下,天光又复大亮,“李老三”睡足了觉,令人在他们身
上淋了三桶海水,三人方自悠悠醒来。
  南宫平只觉一阵阳光刺目,一阵笑声刺耳,惊然醒来。
  只听“李老三”冷冷笑道:“我三十六条计谋,只不过施出一计,你们便已着了我的道
儿,倒教我失望得很。”口里虽说失望,但语气中却满是得意。
  南宫平张眼望去,只见自己与风漫天以及那怪物“七哥”,俱都是被缚在一支铁笼的栏
杆上,除了眼睛之外,全身上下不但丝毫不能动弹,而且麻木得失去知觉。
  甲板上早已洗得干干净净,像是一条鱼肚朝天的巨鲸,浸浴在海上明亮的阳光下,甲板
上的人,却像是一群春天的蚱蜢,不住在各处跳来跳去,兴奋得片刻都无法安静。赵振东虽
然立在船尾掌舵,但目光也不住地朝这边的箱笼打量。
  “李老三”手里可多了一条长长的鞭子,他一扬鞭梢,笔直地指到风漫天的鼻子上,冷
笑道:“风漫天,你还有什么话说,听说你武功之高,一时无两,但此刻你却也只好任凭我
宰割。”
  风漫天虽已醒来,但始终未曾张开眼来,此刻突地冷“哼”一声,缓缓道:“老夫早已
活得够了,你要剁要割,任凭尊意。”
  “李老三”道:“我等这机会已等了数十年了,今日你终于落到我的手中,我若是叫你
舒舒服服地死去,实在有些对不起你。”他语声本是沙哑低沉,但说到最后两句,突地变得
异常尖锐。
  风漫天双目一张,容颜惨变,道:“你……你,竟然是你!”
  “李老三”仰天笑道:“好好,你终于认出了我,只是,却已太迟了!”随手一鞭挥
出,长长的鞭梢,呼啸着自风漫天身侧挥过。
  南宫平只听身后一声虎吼,原来他身后的铁笼里竟关着一只猛虎。
  那猛虎似乎正待跃起,但被“李老三”随手一鞭,打得再也不敢动弹,伏耳贴在地上,
有如遇着对头克星一般。
  南宫平听到这“李老三”的语声,见到他的伏虎之能,心头一动,突地想起一个人来,
骇然道:“得意夫人!”
  “李老三”哈哈笑道:“好好,连你也认出了我。”一面说话一面背过身去,话声一
了,她霍然转回身来,一个面目蜡黄、死眉死眼的“李老三”,便突地变成了年华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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