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97-第1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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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蒂德莉特本想试着回朔过去的记忆，不过马上便打消了念头。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人类，之前不可能在哪里见过的。
　　看到蒂德莉特沉默下来的年轻人似乎有点误解，他不安地摇晃着自己的身子。
　　听说人类不大能压抑自己的感情，看来这大概是真的。不过蒂德莉特并不会因此而感到不快。
　　“我能理解你刚刚所说的，我就当作这只花鹿被野狼抓走好啦。”
　　蒂德莉特说着笑了出来。
　　“把我当成狼？”
　　虽然年轻人如此抗议着，不过脸上却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你刚刚也把我当成妖魔啊，这只是彼此彼此。”
　　之后蒂德莉特告诉了年轻人自己的名字，也告诉他自己是住在不归之森的妖精。
　　“我叫做裘尔德，住在叫做雷斯帕鲁的村子里。”
　　年轻人如此自我介绍并伸出了右手。
　　蒂德莉特不懂对方如此做的含意，只茫然地看着他的右手。
　　自称裘尔德的年轻人狼狈的收回了手，并且有点害羞地笑了出来，脸颊也变得红通通的。
　　这大概代表了什么含意吧。蒂德莉特心想下次再问问艾斯塔斯。
　　“不过真是吓我一跳，没想到不归之森里竟然会有妖精。”
　　“我也吓一跳啊。我从来没想到竟然会有人类进入这座森林，你们不是把这里当是座魔之森吗？”
　　年轻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环视四周。
　　“其它人都是这样的啊，还说这座不归之森被诅咒了呢，所以没有人敢接近这座森林，只有我跟我的老爸除外。”
　　裘尔德如此说着，不自觉地眺望着远方。
　　“森林周边是没关系的，只要不要走太进去就可以了。不过我知道大概可以走到哪里喔。我的老爸就更厉害了，他说他看得到诅咒像是一面墙壁一样围住森林，所以老爸可以若无其事在森林里狩猎呢。”
　　“原来披着人皮的狼有两只啊。”
　　蒂德莉特故意大声叹了口气。
　　只有两个人的话不会使森林的动物绝迹的，何况他们并不会进入结界。
　　“没有两只啦，毕竟老爸已经不在了……”
　　裘尔德无力地回答着，肩膀也微微向下沉。
　　蒂德莉特不禁心想自己说错话了。
　　听说大多数的人类都会哀悼自己亲人的死，只有少部份的人会自相残杀自己的亲人。只不过令人恐惧的是，这些人大多数是国王或是贵族等支配者阶级的人。
　　“有一天我老爸到森林来打猎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现在大概也已经有十五年了吧？”
　　裘尔德说着露出了寂寞的笑。
　　“大家都说老爸被森林诅咒了，因为他就算是碰到熊或野狼也不会输的，所以我也认为是这么一回事。不过老爸应该看得见这座森林的诅咒才对，而且就算老爸再怎么着急，我也不觉得他会被抓走……”
　　“焦急？”
　　蒂德莉特不由得如此问着。
　　她开始对裘尔德所说的感兴趣。这些事情如果自己一直待在村子里的话是不能听得到的。
　　“因为我老妈生病了。”
　　裘尔德如此回答，并将双手抱在头后躺了下来。
　　“老妈病得很重，光吃药一点效果都没有，所以老爸跑去请神殿帮忙，希望能以神的力量帮老妈治病。”
　　“是神圣魔法吧，这我有听说过。”
　　妖精族并不信神，不过人类或是大地妖精矮人族，却对太古时代便灭亡的众神有着很深的信仰。而他们之中也有人可以藉助神的力量发挥名为神圣魔法的奇迹，这便是一般称为司祭的魔法使。
　　“不过为此必须要付上一笔庞大的费用。”
　　“使用魔法还要收钱？”
　　蒂德莉特不禁感到愤怒。这是神的信徒应有的行为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不收费的话神殿就会挤满病人跟伤患，他们也不会有空侍奉神了。所以比较穷的人都是请药草师治病，不过还是要花上一笔钱就是了。”
　　因此裘尔德的父亲才会拼命地工作，甚至不眠不休的打猎，以寻找稀有高价的猎物。
　　“这座森林里有很多猎物，而且因为有诅咒而变成老爸专属的狩猎场，所以钱也越存越多。在十五年前的那一天，老爸一如往常到这里打猎，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似乎盯上了一个大猎物，因为那时他一直说只要抓到它，以后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不过这应该不能对森之守护者说吧？裘尔德如此补充着。
　　“那当然。想到竟然是为了钱害这么多动物牺牲，我就有点不大高兴。”
　　蒂德莉特露出了不悦的表情，但同时也为人类在短短的一生中如此积极而惊讶。
　　“你说得没错。”
　　令她更惊讶的是裘尔德竟然相当的同意。
　　“我认为那时的老爸违反了猎人之间的规定，不然的话就算森林里的动物再多，他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赚这么多钱。”
　　父亲之所以没有回来大概也是报应吧。裘尔德如此补充着。
　　“那后来你的母亲呢？”
　　“说来真是讽刺。司祭先生知道老爸死了之后，便同情我们免费治好了老妈的病。不过之后我就必须拼命工作，定期捐出固定的金额给神殿就是了。”
　　“真是辛苦你了。”
　　这并不是在安慰他，而是蒂德莉特的真心话。
　　“也还好啦。”
　　裘尔德开朗地回答着。
　　“虽然老爸失踪的时候我还不到十岁，不过该学的都已经学会了，所以第二天我就出来打猎，之后就一直当个猎人到现在。”
　　“在这座不归之森？”
　　蒂德莉特这句话，使得裘尔德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其实到其它的森林也是可以的，可是反正一样都是打猎，而且我想知道老爸没有回来的真正理由，所以我就一直待在不归之森了。”
　　裘尔特还说在他的想象中，住在不归之森的妖魔以看不见的诅咒封闭住了森林，并且会杀掉所有入侵的人。
　　“所以白天你才把我当成妖魔是吗？”
　　“真的是很对不起！”
　　裘尔德再度低下了头对蒂德莉特道歉。
　　“你不要再道歉了啦！”
　　蒂德莉特不禁有点难过。
　　不归之森中没有裘尔德说的妖魔，住在森林里的是高等妖精族。然而对人类来说，无论住在森林的是妖魔或是妖精，这又有什么差别？
　　裘尔德的父亲之所以在森林里失踪，大概正如人类之间所传闻的森林诅咒，不是闯入结界被森之王囚禁至魔法空间，就是被森林里居住的野兽所杀害了。
　　不归之森里除了熊或是野狼的猛兽之外还有幻兽。像是一角兽或鹫头狮真的发火的话，再怎么厉害的人大概都会死无全尸的。蒂德莉特不禁心想，裘尔德父亲所说的“大猎物”或许就是指一角兽，因为一角兽那蕴含治愈魔力的黄金色头角可以治好所有的疾病，甚至连死者都可以复活，所以如果真的得到一角兽之角的话，根本就不需要到神殿付钱请司祭治病了。
　　“我已经知道原因了。”
　　蒂德莉特如此说着，缓缓站了起来确认伤势。
　　“没、没问题吧？”
　　裘尔德吓了一跳伸手扶她。
　　虽然伤口还有点痛，不过并不到走不动的地步。蒂德莉特谢绝了裘尔德的协助，试着自己一个人走了几步。
　　应该是没问题了。
　　“我要回村子里去了……”
　　蒂德莉特回过头对裘尔德微微一笑。
　　“很抱歉害你受到惊吓，不过我还希望你能听我的话。这座森林对人类来说很危险，所以不要再来这里了，不然很可能有一天，你也会遭遇跟你父亲一样的灾难……”
　　之后蒂德莉特转身背对裘尔德往森林的深处走去。
　　裘尔德也向她告别。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蒂德莉特并没有回答。
　　大概没机会再见面了，而且这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裘尔德不能进入这座森林，蒂德莉特也被禁止离开这座森林。
　　蒂德莉特往被黑暗笼罩的森林深处走去。心中那像是有一阵风通过般的不可思议感觉，甚至使她忘记了脚上伤口的痛楚。
　　Ⅴ
　　蒂德莉特走近路回到了村子里。
　　她顺路绕到了泉水边，并摘了些可以治疗伤口的药草。她将这种有白色斑点的绿叶揉成泥状之后敷在伤口，然后把裘尔德所绑的布条洗干净之后，将伤口重新包了一次。
　　一开始有点麻痹的感觉，过一阵子之后疼痛便奇妙地消失，也不用再拖着步伐前进了。不过蒂德莉特仍然十分小心，因此从泉水边回到村子里时花了不少时间。
　　村子里仍然一如往常。
　　由于夜已经深了，几乎没有人在外面行走，只有长老肯定还在古代树的前面冥想。
　　蒂德莉特并没有马上回家，反而先到了艾斯塔斯的住处。她想说出今天所发生的事情。
　　虽然知道一定会被他说教，但是遇见裘尔德之后蒂德莉特脑中出现了许多疑问，她希望艾斯塔斯能告诉她问题的答案。
　　艾斯塔斯的家里是阴暗的。
　　以为他已经睡着的蒂德莉特打开门，然而叫他的名字也没有响应。
　　“艾斯塔斯？”
　　蒂德莉特再度叫了一声，不过仍然没有响应。她不死心地看了看每个房间，确认艾斯塔斯真的不在。
　　“去哪里了呢？”
　　蒂德莉特歪着头仔细想着。
　　“难道是出去找我了？”
　　应该不会的。蒂德莉特自己否定了这个答案。既然自己都说要离开结界了，平常没有好几天是不会回来的。
　　无可奈何的，蒂德莉特只好先回到自己的家。
　　蒂德莉特跟自己的父母住在一起。
　　这在村子里非常的罕见，一般来说妖精族连夫妇或是亲子也都是分开居住的，像艾斯塔斯就是如此。因为妖精族是森之妖精，相当尊重彼此的独立与协调。就像是森林里的树木虽然看似整体，却都是独立的个体。
　　不过村子里只有两百多人，所以即使分开来住也不会距离很远，要说全村是一个家族也不为过。
　　一打开家门，双亲都走了出来迎接她。
　　蒂德莉特和他们轻轻抱了一下走进屋子。
　　母亲召唤了光之精灵，所以室内非常明亮，对眼睛已经习惯黑暗的蒂德莉特来说甚至有点耀眼。
　　母亲从另一个房间拿了一篮水果给她吃。
　　蒂德莉特取下细身剑，就这么随意扔到了桌子上。
　　“光之精灵会害怕的。”
　　母亲将篮子放在桌上之后，便把细身剑拿到了客厅一角。
　　父亲坐在客厅里的一着椅子上，正以小刀削着木块做东西。妖精族是自给自足的，必要的东西都必须自己亲手做，不像人类或是矮人族会分工合作。
　　虽然妖精族的手艺不像大地之矮人族一样好，不过也能做出朴素而实用的日常用品，而且他们有许多时间，只要慢慢的做就可以了。
　　“知道艾斯塔斯去哪里了吗？”
　　蒂德莉特拿起水果，一边吃一边问着母亲。
　　“知道啊。”
　　母亲对蒂德莉特微微一笑。
　　“不过不要老是打扰艾斯塔斯喔。”
　　“我没有啦。”
　　大概艾斯塔斯有说些什么了吧。蒂德莉特不禁感到有点不高兴，把吃到一半的水果扔到了桌上。
　　“那就好。”
　　母亲抿着嘴小声笑着。
　　“艾斯塔斯到森之王那里去了。”
　　“森之王那里，是指精灵界吗？”
　　蒂德莉特吓了一跳如此说着。
　　“不是，是森之王创造的迷幻之森。”
　　“魔法空间？他怎么会去那里……”
　　说到这里，蒂德莉特的脑海中出现不祥的预感。
　　“难道是要把那个人……”
　　蒂德莉特不敢再说下去，因为下一句话实在是过于野蛮。
　　——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蒂德莉特终于知道艾斯塔斯白天这句话的含意了。
　　艾斯塔斯打算杀掉那个人，那个化成幻影在不归之森彷徨的人类。
　　蒂德莉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人的表情。
　　那拼命想找到出口的表情——
　　“裘尔德！”
　　蒂德莉特踢开椅子站了起来。
　　蒂德莉特想起了白天所遇见那个年轻人的脸，那张脸跟变成幻影的那个人渐渐地重合了起来。
　　最初看到裘尔德时总认为在哪里见过，原来那并不是错觉。
　　蒂德莉特曾经看过裘尔德。
　　应该说是长得很像他的人……
　　那个幻影正是裘尔德的父亲。
　　“艾斯塔斯，不可以！”
　　她知道自己的声音不可能传到森之王的魔法空间，然而蒂德莉特却不由得大声叫了出来。
　　“艾斯塔斯真是了不起，为了村子他总是带头去做大家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这哪里了不起了！”
　　蒂德莉特不禁瞪着自己的母亲。
　　“为什么非要杀掉那个人不可？”
　　“因为太危险了。”
　　客厅里的父亲如此回答。他那一如往常的温柔语气，在现在的蒂德莉特听来却十分的冷漠。
　　“如果放着他不管，封闭这座森林的结界将会被打破，如此一来野蛮的人类便会办随着危险的灾难入侵这座森林。长老之所以冥想了几乎一年，就是感觉到岛上又将有危险的征兆，看来人类肯定又要做些邪恶的举动了。”
　　“这根本是两回事啊！”
　　蒂德莉特激烈地摇晃身子说着。
　　“就像是从远方看森林并看不清树木的形状，人类即使野蛮又愚蠢，但不表示那个人也是这样的啊，像我们这样不明究理的杀人才叫做野蛮！”
　　“蒂德莉特，你错了。”
　　母亲温柔地将手放在蒂德莉特的肩上试着安慰她。
　　“我才没有错，不要把你们的想法灌输给我。我现在可以自己思考，可以自己做判断，我认为你们所有人都是错的！”
　　蒂德莉特拨开母亲的手，一把抓起放在房间角落的细身剑，就这么打开家门冲了出去。
　　“蒂德莉特！”
　　背后传来母亲的声音，然而蒂德莉特根本没有回头或是停下脚步。
　　她就这么全力朝村子中央古代树的位置跑去。
　　古代树以夜晚的漆黑为背景，就像是夸耀着自己的存在般散发金黄色的光辉。
　　长老旧坐在古代树的前面冥想。他就像是个木制的雕像，甚至感觉不到他还活着的实感。
　　蒂德莉特毫不犹豫跑过了长老身边。
　　身为精灵使的蒂德莉特明显看到，古代树的树干表面散发着强大的绿色光辉。
　　那是前往森之王所创魔法空间的入口，艾斯塔斯肯定走进了这里。
　　蒂德莉特伸出双手缓缓接近，随即双手毫无抵抗地进入了树干之中。
　　蒂德莉特用力地点了点头，跃进了迷幻之森。
　　Ⅵ
　　在下一瞬间出现在蒂德莉特眼前的，是一片广阔的森林。
　　蒂德莉特甚至以为自己只是穿过了古代树走到了另一侧，然而她很快就知道这并不是她平常所见的风景。
　　不归之森应该是夜幕低垂，然而蒂德莉特所在的森林却像是白天般明亮。
　　不过却亮得有点不可思议。天空并没有太阳，就像是整座森林在发光似的。仔细往地上一看，自己以及周围的树木都没有影子，这种几乎是二维空间的错觉，使得蒂德莉特的存在感有点稀薄。
　　这里不是物质界、不是妖精界，更不是精灵界。而是森之精灵王所创造的另一个世界，魔法空间“迷幻之森”。
　　蒂德莉特的身子不禁有点颤抖。
　　回头一看，后方的古代树一如往常。树干粗壮得不知要多少人才能环抱、黄金色的树叶几乎覆盖天空。
　　在陌生的风景中，只有古代树是唯一的依靠。
　　蒂德莉特确认回到原来世界的入口